29、逆水行舟

29、逆水行舟

「我也是小統領,為什麼要聽你的?」又一個嗓音從外頭響起。

「不聽我就殺了你!」

此話一出,那邊就斗然響起顫弦聲,跟着是羽箭破空聲,簫聲微一頓,但其主已閃身進來,其身法高妙,竟是後來居上,直接擋住了黑影。

正是般若浮圖。

黑影自然是李闊夫,她暴怒一吼,背後大瓮陡然間化為岩漿覆蓋她全身,只留出一張大臉,拳頭宛然赤火流星,毫不留情地砸向般若浮圖。

般若浮圖豎起雪簫,小院頓時響起幽幽咽咽的簫聲,簫聲一起,李闊夫那拳頭就變得無比緩慢,她卻獰笑一聲,「小尼姑你失算了!」

正此時,一支羽箭飛速旋轉,竟是摧枯拉朽地穿透二人劇斗時所放出的力場以及簫聲,目標直奔李香君而去。

這時候李香君已然認出來人,她卻不言不動。

空氣泛起層層漣漪,一個身着青翠長裙的女子突然顯現,屈指一彈,一道粉色勁氣激射出去,「砰」的擊碎了羽箭。

雷老虎簡直驚呆了,他也不是第一次請殺手了,但那些殺手,哪個不是低調低調再低調,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少說一個詞,就絕不多廢一個字,哪曾見過如此莽撞胡來的。

莽撞胡來也罷了,居然在關鍵時刻窩裏斗,簡直絕了。

他忍不住偷偷瞪了一眼小五,後者哭喪著臉,也是懵住了。

「高手啊!」李闊夫眼睛一亮。

「你們的膽子未免太大了。」

就在這時候,李香君毫無情緒起伏地說了一句話。

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一句話。

雷老虎以為說他跟小五,險些跪下來,心臟狂跳,道:「夫人,這一切都跟我沒關係……」

但是聽在李闊夫耳內,卻宛如晴天霹靂,她獃獃地把目光移到李香君身上,神色變幻一陣,苦笑一聲,這隻下山猛虎緩緩地跪倒在地,「屬下參見夫人。」

眾皆驚愕。

般若浮圖似有感應,面上頓時微喜道:「原來是香夫人。」

李香君神色平淡地道,「香君見過居士。」

然後叱道,「李闊夫,告訴我,以下犯上應該怎麼處置?」

李闊夫的臉頓時就垮下來,眼珠子一轉,回頭暴喝一聲,「陸百川,還不進來看看,你居然敢拿箭射夫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陸百川果然是滾進來的,他在空中像陀螺一樣轉着進來,落地后看清亭子裏的人,頓時大吃一驚,單膝點地道:「屬下參見夫人。」

燕山盜本來不那麼講究尊卑,不過李香君身份特殊一些,已是他們認定的「寨主夫人」,自然要區別對待。

雷老虎徹底傻眼了。

他萬萬想不到,花費大價錢請來的高手,竟是他要殺的人的部下,冷汗瞬間浸濕了衣衫。

陸百川目光一轉,指著小五道:「夫人,是這人收買我們來殺你。」

小五驚恐萬狀,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解釋不是,不解釋也不是。

雷老虎靈機一動,立刻指著小五怒喝:「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買兇對付夫人,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小五打了個激靈,嘶聲道:「明明是你讓我去的!」

「你胡說!」雷老虎怒吼著撲上去。

倆人頓時扭打成一團。

李闊夫冷冷道:「全都不是好東西,殺掉算了!」

李香君迎著翠衣女子好奇的目光道:「回頭找個機會再向姐姐解釋。」

女子點了點螓,道:「那我先走一步,易哥還在等我。」說罷徑去。

李香君瞧了一眼般若浮圖,然後道:「找個地方關起來,我還有用。」

扭打中的倆人一聽,頓時狂喜地跪着道:「多謝夫人不殺之恩,小的日後一定忠心耿耿,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陸百川押著人徑去,雷府儼然燕山盜據點了。

般若浮圖行了個禮:「夫人善念,浮圖感懷。」

李香君微微一笑,道:「龍首在這裏,定然也會如此安排。」

般若浮圖一怔,道:「燕公子不在此處?」

李香君黯然地道:「龍首在火焰城曇花一現,就再也沒有消息,我還在找他。」

旋即柔聲道,「我讓人給居士收拾一個院子,異鄉重逢,也是一種緣分,居士定要好好盤桓一陣子。」

「既如此,浮圖便打攪了。」般若浮圖欣然應下。

待一應事安排罷了,院中只剩李香君和李闊夫。

李闊夫忽然發現李香君身子微微顫抖。

她那張凶神惡煞般的臉孔露出一絲罕見的柔色,道:「夫人一定過得很艱苦。」

李香君忽然就落下淚來,撲到李闊夫懷中,「大娘,我一直……很害怕……」

「不用怕不用怕,大娘在這裏,以後誰敢欺負你,我就去撕碎了他!」李闊夫惡狠狠地道。

李香君哭了一陣,情緒漸漸緩和過來,重新坐下來,拿出手帕擦乾淨眼淚,道:「您有龍首的消息嗎?」

李闊夫搖了搖頭,道:「接下來夫人有什麼打算?我聽說這裏是漕幫分舵。」

李香君輕聲道:「這些日子我已然制定了一些計劃,只是苦於沒有人手實行。」

「什麼計劃?」李闊夫道。

李香君道:「漕運的利潤非常可觀,在這強者如林的世界,我們需要一個正當的身份來掩護,所以我決定建一個跑漕運的幫派。」

李闊夫大吃一驚,道:「可我聽說,這天下漕運都掌控在漕幫手裏,我們都是強盜,哪幹得來開船的行當?」

李香君不禁莞爾,笑道:「大娘別擔心,不是讓您去開船,只要管好手底下人就行了,我會慢慢把漕幫在陸州城分舵的船運轉移過去。」

……

轉眼已過了兩天。

兩天時間讓燕離發現了一個真理,這世上比修行更加苦悶的是背書。他所修法門,無不是微言精義,只需略一讀便即吃透,瞭然於胸。

再說他讀過的書也不是很多,他的良好基礎來自於六歲之前嚴格的家教,那本來是一段慘不忍睹的經歷,現在卻成了他最緬懷的回憶。

上官飛鴻的資料,兩天下來,才背了不到一半。

如果他能立刻突破到第五境,便可掌握過目不忘的本領,但現實是殘酷的。

燕離揉了揉隱隱脹痛的太陽穴,把那疊紙放下來,徑去床榻盤膝入定。

流木冰見沒有食言,兩天前就替他解開了封禁。

冰月神針被她收了回去,源海即刻恢復。

源海已頗具規模。

藏劍不知何時也落到了源海底下去,和往常一樣圍繞着劍心旋轉,不過青蓮花骨朵卻還是在天門左近徘徊。

劍影宛如游魚,隨着浪潮湧動,看來像令行禁止的軍隊。

心念一動,天門便大開,無量的元氣被抽取,現世的房間立刻生出一個聲勢驚人的漩渦。

元氣灌下來,猶如潮汐,匯入五色虹橋。

虹橋洶湧奔騰,自第一道流向第二道,自第二道又流向第三道,以此類推,最後又回到第一道。

五色虹橋周轉不休,期間自有小劍落下,穿過高、低空雲霧層,徑自落到源海。

源海就在此過程中,逐漸填充小劍。

其實燕離的修行速度和那些天之驕子相比,也只快不慢,只不過他始終感應不到破境的那種徵兆,跟以往有所不同,所以覺出了境界的浩渺。

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無論技巧多麼精熟,缺少磨練定會生疏,這雖是老生常談,卻是個真理。

所以燕離一點不敢懈怠。

不知過去多久,他緩緩睜開眼睛,眼看天色還早,便收了那疊紙,信步走出,沿當天進來的路徑出到街上。

背書他不行,認路卻是強項。

熟門熟路回到天水一色山莊,繞去了後院,翻牆進去,憑着記憶來到已經重建好的澡間,側耳聽了聽,果然就聽到子規那個騷包哼著小曲兒泡澡。

他徑自走進去,順手閉了門。

子規看到他來,也不意外,冷然地發出嘲諷道:「我就猜到你會回來。怎麼沒有那天的傲骨了?」

燕離席地而坐,道:「我來問你幾個問題。」

子規冷然地道:「你可以問,回不回答你看我心情。」

燕離道:「巫神寶鑒既然是你們不落城的寶物,怎麼會流落在外?」

子規眉頭微蹙,道:「要我回答你這個問題也可以,但你要答應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燕離道。

「你先答應,我再告訴你。」子規道。

燕離道:「你先告訴我,我再答應你。」

「你先答應。」子規道。

燕離道:「你先告訴我。」

雙方寸步不讓,各自瞪着眼睛。

「好吧我先告訴你,不過你要是敢耍我,我立刻一口毒水噴死你!」

子規冷然地道,「五年前,陛下在巫王儲君的爭奪中脫穎而出,有個派系被直接殺滅了,那個派系有個餘孽叫龔萬林,他心懷怨恨偷走了巫神寶鑒,從此銷聲匿跡。」

燕離目露寒光,道:「直到閻盛暴露,被上官金虹抓獲,巫神寶鑒的消息才重現江湖。」

子規道:「陛下聽說了你的事迹,讓我把你帶回來,也是動了惜才的念頭,你真是不知好歹。」

燕離對此避而不談,道:「那麼是不是可以肯定,龔萬林就躲在飛鵬堡?」

「八九不離十。」子規道。

燕離忽然道:「巫蠱獸是什麼?」

子規皺起眉頭,道:「那是我們不落城的秘密,你不是我們的人,沒資格知道。」

燕離聳了聳肩,「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對了,你要我辦什麼事?」

子規淡淡地道:「我要你潛入飛鵬堡,幫我挖出龔萬林現在的身份,最好能順便找出巫神寶鑒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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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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