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 存在

跨年夜，多數人沉浸在走馬燈式的明星嘉年華之中，呂健卻與蘇蘇一起看着國外的考古紀錄片。

最近幾年的跨年夜，呂健都是和蘇蘇度過的，誰讓他爹每年這時候都要去賺錢呢。

至於呂康，真的開了一家麵館，娶了一個跟他面相差不多的媳婦。

呂健與三年前相比多了些中年人的虛胖，這讓他看上去有那麼一點點老了。

客廳中，蘇蘇一邊看紀錄片一邊刷手機，時不時不屑地「哼」一聲，好像在吸引呂健的注意。

「你生哪門子氣呢？」呂健癱在沙發上笑道。

「無聊，同學都好無聊。」蘇蘇盤腿坐在沙發上，「不就是偶像上電視了么，大驚小怪的，瘋狂發朋友圈，太無聊了。」

「要不我們也看跨年歌會吧？我都好幾年沒看了。」呂健拿起遙控器就要換台。

「無聊，就看這個。」蘇蘇呲溜撲過來搶過了遙控器。

「你才二年級吧？」呂健嗤笑道，「審美這麼獨特，會交不到朋友的。」

「我有朋友。」蘇蘇又拿起手機晃了晃，「都是成年人，感覺和他們才有的聊，而且和老師也有的聊。」

「你確定老師不是想要你爸的簽名么？」

「他才沒你們這麼勢力。」蘇蘇嘲笑道，「我們還聊你，聊夢工廠呢，老師說你和韋德正在搞一個大陰謀，就是想把所有人都變成弱智，心甘情願的勞動，然後沉溺在你們的產品中傻笑。」

「哈哈。」呂健聽得控制不住笑了起來，「你覺得呢？」

「我覺得八九不離十。」蘇蘇盯着呂建道，「我的同齡人已經被你們變成弱智了。」

「恕我直言，小學二年級智力本就不該太高。」

「唉……」蘇蘇搖頭嘆道，「要不是認識你本人，我應該會特別特別討厭你吧。」

此時電話響起，韋德的情緒有些激動：「第三代演演算法成功了。」

呂健卻十分平淡：「別激動，你已經說過三次類似的話了，每一次都不了了之。」

「這次是真的，邏輯論證完全自洽，數據上反饋也完美得天衣無縫。」

「哦，那你去做吧，不違法的事情不要通知我。」

「我不僅是在通知你，我在報喜。」韋德的聲音愈發亢奮，「在這個模型中，有一個巨大的驚喜，你聽到可能會哭。」

「呵呵。」

「我是認真的呂健，這次，可能真的有光。」

「明天再說吧。」

「不，今晚就來實驗室，這個發現可能會顛覆我們的所有理念，而且，我準備放棄了。」

「放棄？」

韋德的字典里竟然有這個詞？

「我不得不承認，再優秀的演演算法也無法突破基礎科學的限制，我們只掌握火藥技術，造不出洲際導彈，火炮是極限了，在量子計算機實用之前，能做的只有理論空想了，像是達芬奇在設計飛機……現在能來么？」

「……」呂健望向蘇蘇，「我在幫老夏看孩子。」

「誰要你看？」蘇蘇不耐煩道。

韋德也同樣堅持：「那就等夏歌回來，我和洛博士在實驗室等你。」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凌晨一點多，夏歌風塵僕僕歸來，這個晚上又是幾百萬入賬，他現在基本不怎麼工作了，光靠吃老本混跨年就夠了，沒事兒寫寫散文，偶爾去音樂劇或者文藝電影義務串場。

他曾經的同路人雪狼這會兒已經涼了，被一個叫「老鐵」的虛擬歌手代替，那個虛擬歌手身後有數十個創作人，他們有能耐讓「老鐵」三五句詞就唱出情緒，比雪狼狠多了。

互道新年快樂之後，夏歌接走了蘇蘇，呂健則驅車前往智能娛樂大廈。

三年來，呂健已經接近枯竭，現在的夢工廠流水線更多的是在依賴新一代生力軍，他們打破了過去的禁錮，提供了公司60%的企劃，在這背後還有大數據系統的支撐。

韋德創造了夢工廠的生態系統后，已經有一年半的時間全身心投入智能娛樂之中，現在公司的最新技術已經完全可以用一張虛擬偶像的臉，替代電視劇中演員的臉，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實際上這件事已經被提上了日程，新的偶像言情劇《四生四世》中，首位堪比真人的虛擬偶像「小美」將扮演劇中一個配角，當然拍戲的時候還是要真人出場的，只不過戴上面具誰來都行，小美的盛世美顏將在後期合成進去。

如果成功，夢工廠將擁有一位不知疲倦，完全效忠，可以同時出演100部作品的超級偶像，而且她永不衰老，更別提緋聞了。

諷刺的是，小美的面部設計並不是一個人完成的，而是綜合了大數據反饋出的「完美容顏」，這張臉的最終版本，竟與當年的黃美玲有幾分神似。

只不過，她的演技比黃美玲好多了。

智能娛樂的實驗室，韋德與洛詠生博士已經等待許久。

洛詠生是主導虛擬偶像的技術主管，也是智能娛樂的合伙人，意識與知識都極其超前，更得韋德厚愛的是，他同樣沒什麼倫理三觀，只渴望接近根源。

見呂健來了，二人停下手頭的事情，同時起身，表情異常神聖。

之前他們兩次以為自己看到了奇點，其實他們所謂的奇點，也不過是一種演演算法，演演算法就相當於程序的思維，他們認為只要程序有了對的演演算法，一切就像宇宙大爆炸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但他們的多數演演算法雖然邏輯成立，卻根本找不到那麼大運算量的計算機，即便把全世界所有的比特幣礦機都用上，全速演算十年，也無法達到運算進程的1%。

他們渴望底層基礎科學與計算機技術的突破，但這好像還很遙遠。

雖然韋德說要放棄，但此時他們二人的神色卻很篤定，毫無頹喪。

呂健拉來椅子坐下：「就一個請求，說的簡單點……」

二人對視過後，韋德也主動落座，由洛詠生來介紹新發現，他眼睛很大，眼窩很深，包裝一下搞不好是個不錯的中年偶像，然而此時他更像是一個科學大娃娃。

「那我先說結論，通過我們最新的、完美的論證，我不得不悲痛地承認，有一點我們搞錯了——」洛詠生鄭重點頭，「藝術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