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皇宮深處里的陵墓

79、皇宮深處里的陵墓

「沒什麼,不過是個交白卷的學生。」姬紙鳶道,「外院的人,小姨也放心上?」

沈流雲道:「受人所託罷了。這人雖浮誇不著調,倒不至於交個白卷。」

姬紙鳶道:「如何分辨?」

沈流雲淡淡道:「很簡單,你派人去京兆府地牢,如果他被陷害,這會兒就吃了不少苦頭了。」

姬紙鳶輕笑一聲,道:「是個好辦法。」

當即命人出宮,宮人回來報說:「那燕離被押進審訊室,拷打一個時辰,不曾叫過一聲。」

沈流雲眉頭挑起,道:「誰打的人?」

「京兆尹張大人與武神府二公子。」

沈流雲不屑道:「果然不出所料。」

姬紙鳶面色淡然,道:「去把他帶進來。」

宮人當即帶了衛士去,半個時辰才迴轉,稱燕離在外候着。

「讓他進來。」姬紙鳶道。

燕離走得很慢,他也實在快不起來。他的身上到處都是縱橫交錯的鞭痕,破裂的衣物下,是往外翻卷的皮肉,這樣嚴重的傷口至少有五處,普通人恐怕早就痛昏過去了。

他一走進來,那些帶刀衛士都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心說這人是鐵打的么,這都不叫痛?

燕離的臉色當然是極難看的,被疼痛噬咬的神經,只是其中之一。

「都下去吧。」姬紙鳶在簾幕里下了命令。

眾衛士宮人有條不紊地退了出去。

「恕草民不便行禮。」燕離緩緩開口,眼神冷然之極。隔着簾幕,他自然不知沈流雲也在裏面。

姬紙鳶淡淡道:「無妨。想來你心裏有不少怨氣。」

「不敢。」燕離道。

「不是沒有,是不敢。」姬紙鳶道。

燕離冷冷道:「草民不是聖人。」

「聖人也會怨。」姬紙鳶輕聲道,「朕允許你心懷怨恨,但你要明白朕的苦衷。」

燕離冷冷道:「化解仇怨,不是只有這一個辦法。我想皇上應該給每個考生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那你的意思是朕做錯了?」

燕離沒有說話。

聽到這裏,沈流雲也明白過來了,自家外甥女早就知道燕離被抓,並且也知道燕離受到這等重傷,明天第二場內考勢必不能成行了。

要知道第二場內考,那是真正的叢林法則,強者生存。以燕離現在的狀態,去了只有送死一途。

沈流雲看着燕離的慘狀,本來沒有多少同情。但此時忽然心生不忍,她不喜歡當權者弄權,甚至可以說厭惡。

姬紙鳶的手段,是一個帝王本該有的。只有這樣她才能守住大夏皇朝的江山,保護她自己。

「陛下,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帶他去我師傅那裏。」沈流雲站了起來。

姬紙鳶訝然道:「小姨?」

沈流雲意味深長道:「您不覺得,他很像一個人?」

說完,徑往側門離開了。

到底像誰,沈流雲沒有說明白。

姬紙鳶嬌軀一震,久久沉默。

燕離被晾在外頭,只覺莫名其妙。

「你進來讓朕看看。」姬紙鳶忽然發話。

燕離依言掀簾而進。

近距離仔細打量燕離,確實是一個很吸引人的男子,尤其那雙眼睛,深邃而悠遠,世上絕找不出第二雙來,會讓人不由自主陷進去。

原本只當他是個強盜,怎麼看都不順眼。但經沈流雲這一說,忽然就多出了似曾相識的感覺來。

她的神情柔和不少,輕聲道:「疼嗎?」

燕離是個從不吃虧的主,深情萬分道:「看到你時,再大的痛苦,都化為雲煙了。假使知道受這一頓鞭打就能看到你,哪怕一天一次我也願意。」

姬紙鳶臉色立變,微寒道:「你這口花花的毛病,還不改改?」

旋即又道:「怎麼,這回不敢坐了?」

燕離坐下,本來傷口動一動都疼得要命,這一坐下來,更是讓他齜牙咧嘴「唉唉」叫喚。

姬紙鳶微嘲道:「你在地牢裏的硬氣呢?」

燕離咧嘴笑着:「我只想跟你坦誠相見。」

姬紙鳶柳眉倒豎,正想發作,忽又止住,淡淡道:「這麼說來,你不怪朕了?」

燕離道:「想來你有不讓我進入內院的理由。」

姬紙鳶淡淡道:「你能活着,在於你的價值。既要為朕辦事,自要避免樹大招風。」

燕離挑眉,道:「蘇羽卻是內院教習。」

「所以他死了!」姬紙鳶冷冷道。

燕離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

姬紙鳶嘴角不著痕迹地揚起,站起身來,道:「不過,有人替你求情,朕改變主意了。」

燕離有些愕然,他在永陵四處樹敵,一個朋友也沒有,哪會有人為自己求情?

但他旋即釋然,就算她改變主意,以自己現在的傷勢,也參與不了了。

「跟我來。」姬紙鳶轉身就走。

燕離只好跟上去,路上宮人投來十分驚詫的目光。

這時迎面走來一隊儀仗,兩個撐傘的宮女位於後方,五六個嬌柔的美婢,兩兩一側,如眾星拱月般簇擁著一個宮裝貴婦,朝燕離二人走了過來。

那貴婦蓮步裊娜,優美不可方物。

她身披真絲織就的羅衣,上面綴有無數流光彩溢的珍珠,光輝燦爛。耳墜兩顆晶瑩剔透的明珠,如雲的髮髻橫著一枝閃爍生輝的金簪。纖細的柳腰束一金黃的綢帶,看似隨意,卻更強調出她臀部的圓潤豐滿。

她長得不算特別美貌,但深嵌在兩彎秀眉下的一對明眸,似有萬種風情,撩人遐思。在嬌巧鼻樑下配的是如血般的紅色櫻唇,更顯明媚艷麗。

看見姬紙鳶后,儀仗隊分左右兩側恭立,只有那貴婦依舊前行,美眸蕩漾著別樣的笑意,迎過來,行了個萬福,「參見皇上。」

「太妃娘娘怎麼到這來了?」姬紙鳶上前將她攙起。

燕離心裏微動,聽說先帝還有個妃子,養在深宮人不識,竟被自己給撞見了。

太妃道:「聞說流雲妹子來宮中做客,妾身許久不見她,甚是叨念。」

燕離一聽,心裏一熱,原來替自己求情的是沈流雲。但緊跟着疑上心頭,她怎會為自己求情?

姬紙鳶道:「不巧,我姨娘已走了。」

太妃道:「那真是遺憾。」

說着美目流轉,定格在燕離身上,輕笑道:「好生俊俏的小哥。原來如此,皇上也到了招收面首的年紀了。」

姬紙鳶淡淡不可置否,道:「娘娘自回宮,朕改日再去請安。」

說完帶着燕離走了。

「恭送陛下。」

太妃看着他們背影,臉上笑意愈發濃郁了。

這時來到一處桃園。

皇宮裏也有桃園,而且不小。走了許久,未見盡頭,突見一個門廊在石子小徑的邊上,燕離眼尖,隱隱看見裏頭是一個陵墓。

聖世宮深處,居然有一個陵墓,可墓碑上卻一片空白。

但姬紙鳶並不朝裏面走,反而拐往另一個方向,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道:「那裏是朕一個故人的衣冠冢。」

燕離道:「緣何葬此?」

姬紙鳶忽然頓住腳步,轉過身來。

燕離收不住步子,差一點就要撞上去。他眼珠子微轉,腳下故意一絆,整個人便撲了過去。

姬紙鳶伸出玉手,僅用玉指輕點燕離的印堂,便穩住了他的身子。

燕離訕訕一笑,但後者似乎沒有想像中的生氣,只是淡淡道:「朕小時貪玩,晚間溜出宮,被黑道殺手追殺,情人湖畔,是他捨命救朕。那天剛好下雨,他的屍體落入湖中,沿河道被沖走,朕只好在此立個衣冠冢,以便悼念。」

她說着,緊緊盯着燕離,觀察他的反應。

燕離眨了眨眼睛,道:「陛下果然是個重情重義的明君,在下為能給陛下效犬馬之勞而感到萬分榮幸。」

沒有掩飾,哪怕有一絲跡象,姬紙鳶也不會放過。

但燕離的心跳如常,眼神也沒有一絲波動,她有些失望地收回手,旋即調整心情,繼續往前走去。

「你受的是皮肉傷,並不難治,朕會讓人送你去太醫院。並且,看在京兆尹事件你立了大功的份上,再給你一次機會,明日你照常去考,不過你文試沒有拿到學點,武試若不能拿滿十個,一樣會被淘汰。」

聲調明顯冷淡許多。這就是打發了。

燕離道:「那我被京兆府收繳的東西呢?」

好不容易得來的無影星絲被搜走了。倒是離崖藏得隱蔽,沒被發現。當然,離崖在他們眼中是廢品,哪怕搜到也懶得拿走。

姬紙鳶淡淡道:「就當慰問品了。」

燕離暗恨不已,那可是使離崖完整所必須的珍寶,一份十錢,一錢百兩黃金,攏共五千兩黃金就這麼打水漂了,比他身上的傷還讓他痛苦萬分。

隨後便有個宦官領他去了太醫院。值守的太醫名叫李衛,看着六七十歲,鬚髮皆白,老眼昏花,戴着個又粗又厚的老花鏡,看到燕離的傷口,推了推鏡架,搖了搖頭,嘆氣似的說道:

「唉,現在的年輕人,玩起來真是不要命。」

燕離正在氣頭上:「要命就不玩了!」

李衛瞥了他一眼,嘿然一笑,當即吩咐道:「把他衣服給我剪嘍。」

立時有兩個醫女上來,不由分說,將燕離扶到床上,用剪刀替他剪去碎碎零零的衣物。

新舊傷痕當即顯現出來。兩個醫女解過不少男人的衣服,但這樣觸目驚心的,還是頭一遭,不由得面紅心跳,看燕離的眼神也變得分外不同起來。

李衛也很驚訝,然後古怪笑道,「皇上吩咐了,務必今天之內治好。去,把我特製的藥膏拿來。」

其中一個醫女不忍地看他,道:「李大人,那藥效果是不錯,可是很疼……」

「年輕人,你怕疼?」李衛捻著頷下白須,不懷好意道。

燕離本能察覺到不妙,但此刻正在火頭上,把心一橫,「怕的是孬種。」

「好!」李衛興奮道,「待會你別求我,求我也不幫你!」

醫女帶着憐憫的眼神去了。

這一天,皇宮深處不時傳出非人的慘叫。據說太醫院在研發新葯,實驗體是一隻人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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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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