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故技重施

第二百零三章 故技重施

第二天正午,姑蘇城郊。劊子手的刀鋒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眼的白光,一排犯人跪在地上,無助的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這些犯人裏面有老人、有婦女,甚至有兒童,他們是出征隊伍里一些將士的親眷,他們的兒子、丈夫或者父親在昨天的苦戰中奮勇廝殺,有些人活了下來正準備向會稽挺進,然而更多的人卻永遠的埋葬在了異國他鄉。

眾多百姓圍在刑場周圍,他們的眼睛裏滿是興奮和期待,對於無聊的百姓來說,殺頭的場面永遠是最有趣的。

「今天要殺的人可真不少啊!」

「是啊,是啊,我看還有滿門抄斬的!」

「哈哈,這些人就該死!哼,你看他們,平時住着大宅院,整天好吃好喝,哼哼,能想到有今天?真是蒼天有眼!就該把富人都殺光!」

「可不是么?!他們只顧自己享福,哪裏想過我們這些貧窮的百姓?」

「就是!死有餘辜!殺得好!最好一個不留!」

這時,伯嚭走上前來,向眾人宣告。

「逆賊張循,攜大軍投降越國,實在罪大惡極!大王有令,判處張循及其下屬叛國之罪,判處副將及以上官員死罪,並處滿門抄斬!」

宣告之後,百姓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那些跪在地上的犯人卻只能無奈的哭泣。

伯嚭抬頭看了看太陽,強烈的陽光在日晷上留下一道鋒利的焦痕,他輕蔑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犯人,隨即下令道:「時辰已到,行刑!」

令聲剛落,只見白光一閃,犯人們已人頭落地。

山林大戰之後,張循剝離了傷殘士兵,命他們返回吳國求援,自己則帶領僅存的三千多名士兵朝會稽方向奔襲而去。

半個月時間裏,張循連續挺進,雖然遭遇了數次抵抗,但抵抗的力量並不頑強。看來,經過山林一戰,越國元氣大傷,短時間內難以組織有效的防禦。

七月初一,張循率兵殺至會稽城下,此時吳軍已經彈盡糧絕,兵力也只剩下不足兩千人。

張循站在營地外面,放眼望向並不算高大的會稽城牆,不禁嘆了一口氣。

和予上前報道:「將軍,箭矢已經耗盡,糧草也只夠吃三頓了。」

張循眉峰微皺,縱然心中焦慮萬分,卻不能展露於形表,「姑蘇那邊呢?有消息了么?」

「沒有,姑蘇方面至今還未派出任何援兵和補給。」

「可惡!」張循緊緊握住劍柄,胸中怒火再也難以平息,「可惡!只要再給我派來五千人馬!我就一定能攻下會稽城!」

和予面露難色,搖頭道:「哎,將軍,恐怕還有更糟糕的消息。」

「說!」

「可能正如將軍猜測的那樣,姑蘇生變,吳王宣判將軍以及官兵們叛國,還斬殺了一些兄弟的家眷,我擔心那些返回求援的傷兵們也被奸臣囚禁了。」

張循深深呼出一口氣,強烈的無力感頓時佔據身心。他轉身望向背後的兄弟們,他們渾身上下沾滿了腥臭的污血和骯髒的泥濘,他們曾用自己生命的力量燃燒出炙熱的烈火,但現在卻變成了一塊塊骯髒烏黑的焦炭。

張循心疼不已,太多兄弟已經死去,還活着的人相互依靠在一起,疲憊而獃滯的眼神里仍準備迸發出最後的能量,只是他們還不知道自己拚命守護的祖國已經辜負了他們。

良久,張循才對和予說道:「我們一定要攻下會稽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事實的真相,才能還戰士們一個清白,才能光復他們的英名。」

「可是……將軍,我們偵察到會稽城中至少還有三千守軍,這還沒有算上城裏的禁衛軍和民兵力量,我們區區兩千人,要如何才能攻下會稽城啊?」

「我們已經陷入死地,眼下也只有拚死一搏。」張循緊緊握住劍柄,「好在姬政還不清楚我們當前的困境,所以我們還有最後的機會來賭一把。」

「賭一把?」

「是的,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怎麼賭?」

張循抬起頭,盯着會稽城牆上一個熟悉的人影,緩緩吐出四個字:「故技重施。」

與此同時,姬政站在城牆上,望向吳軍的營地冷笑道:「循弟,你會不會像我一樣急於求勝呢?」

夜晚,大將軍府。

燭光照進紗幔,可愛的嬰兒正躺在床上熟睡,他輕咬着手指,臉上泛出幸福的笑容,似乎正在做着一場甜甜的美夢。

伊娜放下綉盤,起身伸了個懶腰,「哎呀,刺繡真是太難了,綉這麼一對鴛鴦花了我三個月時間,今天可算是完成了!姐姐,你幫我看看,還要不要再修改一下?」

伊娜把綉盤遞給霜荼,可霜荼卻好像完全沒有聽到。她用纖弱的手臂托著消瘦的下巴,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姐姐?」

霜荼這才反應過來,迷茫的看着伊娜。

伊娜滿臉笑意,俏皮的把綉盤塞給霜荼,「姐姐,姐姐,你幫我看看嘛,還有哪裏可以改一下。」

霜荼莞爾一笑,輕輕點了點頭,她接過綉盤掃了一眼,說道:「這裏走針太淺了,我幫你再描一下吧。」

「嗯,謝謝姐姐!」

霜荼捏起繡花針,剛落下針腳,走了幾下,便忽焉思散,心神飄離。一個不小心,銳利的針尖刺進了她嬌嫩的指尖,鑽心的疼痛令她猛然反應過來,她急忙收回手指,生怕染臟伊娜的刺繡。

「哎呀!姐姐沒事吧!?疼不疼?」伊娜趕忙抓住霜荼的手,幫她擦拭傷口。

霜荼笑着搖了搖頭,「沒事的,不疼,好在沒有弄髒妹妹的刺繡。」

「姐姐……」伊娜用白絹幫霜荼清理了傷口,瞪着大眼睛看着霜荼,問道:「姐姐,你是不是在想張循將軍?」

「沒……沒有……」雖然霜荼試圖否然,但不自覺皺起的眉梢卻彰顯了她內心的凌亂。

伊娜也皺起了眉頭,「外面的戰事越來越緊張,真不知道最後會怎樣。哎,男人們為什麼總要相互廝殺呢?」

霜荼沒有接話,手指的血止了,她又拿起綉盤,繼續幫伊娜修改起來,只不過那似水的眉眼之間卻凝起了一團憂鬱的氤氳。

「張循將軍是很好的人,我不希望他有危險,可是……我也不希望大將軍失敗,如果大將軍失敗了,他會更加痛苦……」

聽到這番話,霜荼突然停住了手中的繡花針,她抬起頭看着伊娜,問道:「伊娜,大將軍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呢?」

伊娜雙手托在腮前,臉上滿是幸福,「大將軍……他對我來說呀……嗯,他……他意味着全部!他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是我的太陽!只要能永遠守在大將軍身邊,我就心滿意足啦!」

「嗯……真好……」霜荼似乎有些羨慕伊娜。

「當然啦,姐姐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能跟姐姐做姐妹也是最幸福的事情!姐姐放心吧!我會好好伺候大將軍和姐姐的!」

霜荼莞爾微笑,然後在綉盤的背面綰上一個結,割斷了細線之後,將綉盤遞給伊娜,「好了,這樣就完成了。」

「真好看!姐姐的手藝實在是太厲害了!」伊娜接過綉盤,臉上再次洋溢出天真爛漫的笑容,隨後,她稍顯猶豫的問道:「姐姐,我能把這個做成枕頭送給大將軍么?」

「嗯,當然可以了。」霜荼微笑着點了點頭。

「謝謝姐姐!謝謝姐姐!」

就在這時,城外突然響起了震天的戰鼓,那鼓聲宛若驚雷,幾乎震耳欲聾。原本熟睡的孩子被鼓聲吵醒,害怕的哇哇大哭起來。霜荼趕忙抱起孩子,一邊搖晃,一邊輕輕拍撫,試圖哄孩子睡着。可是鼓聲全然不知停息,反而愈演愈烈,緊接着,城外喊殺聲四起,整座會稽城陷入一片混亂。

在會稽城下。

吳軍一邊擂響戰鼓,一邊嘶喊著向城下逼近,密集的火把將夜空映照的宛若白晝。

而在另一邊,張循率領四百名死士,藉著鼓聲和喊殺聲的掩護,竟然在會稽城東北角挖出了一條直通城下的地道。

和予上前報道:「將軍,地道挖通了!城牆下面果然有一口大缸!」

「好!當年越國窮困,根本沒有財力建造護城河,我猜測他們只能採用這種省錢的方法來防禦土遁攻勢。一般情況下,修建城牆的時候都會把大缸放在城牆的拐角處。看來第一步我們賭贏了,現在就看姬政會不會疏漏這個角落了。」

「嗯!只要能從裏面偷開城門,我們就能攻破會稽城!」

「行動吧。」

「喏!」

張循率先鑽入地道,沿着狹窄的地道迅速走到大缸下面,他抽出重黎劍在缸口的牛皮上一劃,然後小心翼翼探出頭來。

雖然會稽城裏一團嘈雜,但此處卻空無一人。

為了確保安全,張循又仔細搜尋了一圈,果然四下無人。於是,張循迅速探出身子,猛地向上一竄越出地道。隨後,吳兵一個接一個魚貫而出,沒多久,四百人便在城下集結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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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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