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一個機會

一月中旬，還有一個星期就要過年了。春節是大團圓的時刻，全國各地的人很多都已經開始返鄉了，S市總算不再那麼擁擠。這，大概是一年中這個城市最為清凈的一個月了吧。

咖啡廳里已經有了過年的氣息，紅紅的喜慶裝飾散在咖啡廳的每個角落，讓人看了忍不住心頭湧上思念。

顧恩恩看着面前雙手握著水杯的童雪，心裏微澀。

童雪和往常一樣，依舊給人一種安靜淡雅的感覺，但是顧恩恩卻明顯的感覺到這份淡雅和安靜中蘊藏着一種清晰的酸澀和苦痛。她看得出來，其實童雪還是愛着言希的，只是，卻因為一些原因，儘管相愛也要放手。

她微微嘆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我愛你而你不愛我，而是我們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雪兒姐，孩子是什麼時候檢查出來的，算算時間，也應該快兩個月了吧。」

時間過得真的很快，距離上次言希向童雪求婚，已經快兩個月了。

「上周發現的。」

上周？那她應該已經慎重的考慮過了吧。

「孩子是你們兩個人的，你要或者不要，你都應該找言希商量下，他是孩子的父親，他對孩子也是有責任的。」季非凡沉默了許久，說道。

顧恩恩贊同的點點頭，「我也覺得。」

自從當了母親，雖然她飽受苦楚，吃什麼吐什麼，但她還是很喜愛很心疼自己的孩子，那種對生命力的敬畏讓她很是感慨。

「就算告訴他又能怎麼樣。」童雪苦澀的摸摸自己的小腹，眼中的色彩很是黯淡，「既然我們已經分開了，還留下孩子做什麼。」她連一個家都給不了孩子，幹嘛還要孩子來着世上受罪。

如果他在乎，這一個多月來，他又在哪裏。罷了罷了，她和他是不適合在一起的，如此這樣拖着，對彼此都是一種傷害和負擔。

季非凡繼續戳中童雪的心，「他是他，你是你，要不要孩子讓他自己親口說出來，你不是他，替他做不了決定。」

童雪黯然的低下了頭。

季非凡見她如此，看着愛妻顧恩恩一臉的擔憂，內心嘆息一聲，說道，「如果言希退出演藝圈，安安分分的和你生活，你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被如此問道，童雪猛然抬頭，她看着季非凡，見他雙眼中很是認真的神色，輕輕的皺了皺眉，「退出演藝圈……」她搖搖頭，「他不會的。」

通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心理學家童雪對言希很是了解，那個男人愛處風頭，愛被人矚目崇拜，自尊自大的厲害，如此一個男人合該在演藝圈混的風生水起，又怎麼可能為了她退出演藝圈，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會不會這樣做，決定在他。」季非凡沒有錯過童雪眼中那一抹的希冀，「但如果他真的做到了，你還願意和他在一起嗎？」

童雪頓了兩秒鐘，點點頭。

之後，還是忍不住說道，「就算他為了我放棄演戲，將來有一天，他也會後悔，也會怪我……」這段感情，到頭來還是很難走下去。

「你太小看他了。」季非凡說道，「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全心全意做一件事，一旦做了決定是不會後悔的。就像他當時毅然決然的從部隊跑回家，斬釘截鐵的告訴葉家的人，他要進軍演藝圈，做大明星。」

想起當時言希倔強的模樣他就忍不住彎起了雙目。

言希當時被身無分文的趕出葉家，凍結了所有的銀行卡，差點流落街頭。誰又能想到，一個身份非凡的紅三代、一個光鮮亮麗的巨星也曾有過那樣狼狽不堪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身無分文，葉老爺子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準接濟他，全國有一多半的演藝公司和經紀人都不敢收他……」那段歲月，只怕是言希這輩子過得最不舒坦的日子吧，「可就算如此艱難，他也沒有想過放棄，也從來沒見他後悔過自己的決定。」

「原來，竟然是這樣……」童雪乍然聽到言希如此不堪的過往，心裏為那個自大高傲的男人感到心疼。

顧恩恩也很訝然，看着言希那麼弔兒郎當的樣子，沒想到還是這麼個硬骨頭。

一點，不，是半點都看不出來！

「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同情他。」季非凡喝了一口茶水，解釋道，「我只是想告訴你言希是一個怎樣的人。你是心理醫生，想的、看的、考慮的自然要比我們普通人都多，但我和言希從小一起長大，對他的了解並不亞於你看到的他。或許他之前做的有些事讓你覺得很難受，但你不能否認他愛你，你失蹤了，他發了瘋一樣的找你，不放過找到你的每一個機會。知道你可能在山上，他一株一株的撥著花枝找你，擔心錯過你。」

這些是事實，顧恩恩當時雖然氣惱極了言希，但她不能否認言希為了找童雪做出的努力。

每一次，都是他沖在前面，認真而執著。

「他很自大也很自戀，玩了那麼多年，一下子讓他沉下心來也需要一個過程，童雪，試着給他一個機會，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

顧恩恩看着季非凡，真心覺得大叔的口才真好，特別適合做說客，竟然連她這個局外人都差點被說動了……

她家大叔真的好厲害啊！不愧是她家的！

顧恩恩臉上的笑容雖然憔悴，但卻無比的耀眼。

她這段日子身形憔悴，季非凡好久沒見她這麼明媚的笑過了，如今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笑的如此開懷，便親昵的摟住她的腰，輕輕蹭了蹭她的髮絲，嗅着她身上甜美的味道，他立馬心猿意馬。

顧恩恩沖他笑了笑，看着眸色變得深邃的童雪，說道，「雪兒姐，如果你覺得你和言希說孩子的事兒不合適，這件事就讓大叔幫你和他說，到時候看看他的決定是什麼，你再做決定，好嗎？」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顧恩恩就是這麼一個熱心貼心的小棉襖。

童雪思索了半晌，這才在顧恩恩希冀的眼神注視下點點頭。

顧恩恩總算鬆了一口氣，心裏哼道：言希，我可是幫你暫且保住了你孩子的一條命，如果你自己決定不要，那我以後就再也不把你當朋友看待了！我沒辦法面對一個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儈子手。

*

羅馬的邂逅總是美好而浪漫的，精緻的歐式建築下，導演一聲「卡」，言希結束了他的戲。連續拍了四條，他有些累了，狀態不是太好。

他的助理Joe著言希的手機走上來，說道，「非凡大哥給你打電話了，他說有要緊的事，讓你給他回個電話。」

正如上次一樣，季非凡一旦打電話就代表着他有事，根本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但他今日卻特意加了一個「要緊的事」，可見事情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言希二話沒說，立馬給季非凡回了電話回去。

季非凡給顧恩恩熬了一碗清甜的水果粥，正哄孩子似的喂她，聽到手機響起，見屏幕上顯示著「言希」兩個字，便接通了。

「季老大，出了什麼事？」言希的聲音是緊張的，「是不是……是不是她出事了……」

這是他最害怕聽到的。

「她懷孕了。」季非凡直截了當的說道。

「懷孕……」言希顯然沒想到他聽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答案。。

以前和別人亂玩，他防護措施做得很好，否則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不幸中招就掛了。可和童雪，他是真心實意、認認真真對待的，所以他並沒有做那些防護措施，沒想到，竟然就中標了……

「要，還是不要，你自己決定。」

言希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只知道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瞬間紛涌，淡忘的情剎那間澎湃。

「她的意思呢？」他的聲音帶着三分緊張，三分害怕，三分不確定，還有一分猶豫。

「她不想要。」季非凡實話實說。

這兩個人之間存在的問題並不是幾句話就能夠解決的，如果兩個人想要在一起，那麼，彼此需要遷就太多，也要相對的做出一些犧牲，放下一些自己捨不得放下的東西。只有付出越多，這份感情才會更加牢靠。

這就是為什麼男人決定離婚需要做出很長的時間來下決定，因為對於妻子和婚姻，金錢、感情和時間投入了太多，所以，會猶豫會踟躕。但如果一個男人從未對一個女人付出過什麼，那麼他離開的時候就會毫無牽掛和留戀。

取決，在於值不值。

在言希整個人垮下來的時候，心裏鬱悶難過的時候，季非凡又說道，「不過，她答應我，讓你決定孩子的去留。那麼，我現在問你一句，你要這個孩子嗎？」

「我……」言希很猶豫。

之前的困擾和難題並沒有隨着他的逃避而消失，反而越來越深的糾纏住他。

他以為，他出來拍戲，不去想童雪就會慢慢淡忘這個艱難的選擇，可是，當聽到她懷孕的時候，他的第一感覺竟是想在第一時間回到她的身邊，陪着她和孩子。

事情，比他想像的要棘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