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8】嗯，一輩子

「吃了嗎？」

唐小念身子因為剛剛的一滑，頭平躺在季安城的大腿上，季安城又低着頭看着她。她只需要睜開眼睛，就可以和季安城的眼睛對上。

她搖搖頭，睜大眼睛，看着季安城眼裏自己的倒影。

「季安城，你說，我是在做夢嗎？」

不是做夢，這樣的時候，怎麼會有你？

季安城怎麼會沒有聽明白她的意思！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順着她的話答道：「嗯，是在做夢，一個一輩子都不會醒的夢。」

她跟着重複了一遍，囈語一樣，好像怕打破了什麼。

「一輩子都不會醒？」

季安城點頭，看着她，目光溫柔：「嗯，一輩子。」

她滿足的翻了個身，伸手抱住季安城的腰。

季安城抿了抿嘴角，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

這段對話，已經重複了好幾天了。

「叮……」

門鈴響了。季安城看了看腕錶，正是夏雲該來送飯的時間。

他嘆了口氣，摸摸她的頭髮，哄小孩子一樣：「你先在這裏，我去給你把飯取來。」

季安城忙起來，是連自己的飯都顧不上的！

但是這幾天，他卻破天荒的每天晚上回來，都記得囑咐夏雲，給唐小念買飯。甚至那中午的飯，也是他囑咐夏雲每一頓的，給唐小念送來的。

季安城對唐小念說，你受傷了，就放心療傷，一切有我來扛。

然後這幾天，除了今天是她堅持不要他陪的頭七，他就真的做到了他說的話。

夏雲和季安城算是熟悉了，可是在他的記憶里，季安城即使是對錢多多，也沒有做到這一種程度！當然，也可能是錢多多不會遇到和唐小念一樣的情況的緣故。但是，這也足以證明，季安城對唐小念上心到了何種程度！

唐小念心裏一暖，嘴上卻是悶悶的答應一聲，把自己放在季安城腰間的手移走，臉面向沙發。

季安城摸了摸她的腦袋，走向了門口。

拿到飯之後，季安城轉身去廚房拿碗筷。

但是沒一會兒，他又走了出來。

「小念，家裏還有別的筷子嗎？」

他這幾天，在唐小念家裏沒因為各種事情浪費筷子。

唐小念愣了一下，慢騰騰的坐起來，穿了鞋子：「我去拿。」

她這幾天幾乎一直都處於這種反應遲鈍的狀態。

季安城點點頭，又走回廚房。

唐小念去她的房間拿自己上一次買的備用筷子，路過廚房，往裏面看了一眼。

季安城穿着手工定製的西裝，拿着最普通的碗，在哪裏忙碌著。

最普通的事情，在他做來，也有一種難以描述的美感。

甚至，莫名的有一種，很尊貴的感覺。

唐小念突然就想哭。

這幾天，季安城對她的好，她不是沒有看見。他眼底難得的，曾經她以為只屬於錢多多的溫柔，她也不是沒有感覺到。

但是，一是她心裏實在難受，二是她實在覺得季安城終究會離她遠去……

她莫名的，不敢接受這種好。

至少，不敢很自然的接受這樣的好。

所以，她一直都是這樣不冷不熱的，可是，他……

她默默的走進自己的房間，蹲在角落裏找備用筷子。

但是拿到筷子的時候，她卻突然的想到，這筷子拿在季安城手裏的樣子。

然後，她哭了。

蹲在地上，很莫名其妙的再一次哭了。

裝筷子的塑料包已經散開，筷子散了一地，在她的周圍。她索性就把手裏剩下的不多的筷子也都扔掉，抱着自己的膝蓋，哭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季安城見唐小念還沒過來，出來找她，就看到了她這樣的場景。

他在門前，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跨過筷子，過去把她拉起來。

他無奈的叫她的名字，無奈里還隱隱約約帶了幾分嚴厲：「唐小念！」

唐小念順着他的力道，站起來，靠在他身上，把自己的眼淚拚命的往他的手工西裝上蹭。

這是她這幾天以來，做過的最大的動作，最，能讓人感覺她還是有靈魂的動作。

季安城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摟住她的腰，手輕輕碰碰她的臉，安撫著：「別哭了！對眼睛不好！」

唐小念紅着眼睛抬頭，突然狠狠的吻上了他的嘴唇。

季安城跟着愣了。

她這幾天，一直都是那種不冷不熱地樣子，他以為，要過很久她才會從陰影里逐漸走出來。他雖然縱着她，但是看她那副模樣，他卻也真難受的很呢！

唐小念的唇慢慢離開他的，她又重新靠回季安城的胸前。

「季安城，謝謝！在我以為全世界都拋棄我的時候，留在這兒！」

季安城喉結動了動，退後一步，又摸了摸她的頭髮。這是他這幾天最經常對她做的一個動作。

「嗯。」

唐小念緊接着又輕啄了一下他的唇：「季安城，你說過的話，以後要算數的！」

季安城抿了抿唇，又應了一聲：「嗯。」

唐小念靠回他懷裏，抱緊他：「對不起，這幾天……」

「季安城，你若不離，我必不棄！」

季安城也伸手攬住她，依舊是一聲輕輕的「嗯。」

但是，這句話現在聽着，卻如此安心。

只可惜，他們都不知道的是，這句話在短短一兩個月之後，就成了兩個人之間最大的諷刺。

唐小念又靠在季安城身上良久，方才緩過神來。

季安城抿了抿唇，推她，語氣很淡，卻包含着幾分寵溺：「再不出去，飯可就要涼了。

唐小念這才應了一句，和他一起撿了筷子，走了出去。

出去以後，唐小念主動的攬了工作，推季安城去沙發上坐着。她則拿着筷子去廚房洗了洗，又把飯菜端出來，這才看向了在一旁看文件的季安城。

即使這麼小的一個空隙，他也要趕緊趕自己的工作……

唐小念感覺，自己自母親死後涼透的心，從心底都被焐熱了。

「這幾天，辛苦你了。」

季安城不加班是用什麼換來的，她也都是看在眼裏的，季安城每天晚上的晚睡，她也都是知道的。不過是前幾天她沒有走出來，一直沒有說罷了。

現在想來，對季安城，她只覺得虧欠的厲害。

季安城無所謂的笑笑，把文件裝進身邊的公文包里，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小念，既然我說了，讓你放心療傷，就一定會說到做到。我季安城，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唐小念抿了抿嘴角，心裏一股暖流慢慢擴散開。

真好，這個世界只剩我一個人的時候，我還有你。

她往桌子上擺了飯菜，催促季安城放下工作，先吃飯。

兩個人一起吃過了飯，她又幫季安城把公文包拿到了自己卧室，打開燈，擺放好。季安城看着她乖順的樣子，不由輕輕的笑了。

和前幾天相比，有點兒活力了。

這至少說明，她暫時從她母親去世的陰影里走出來了。

「今天是頭七，我出去燒天梯，你先在這裏獃著辦公就好。」唐小念拍了拍椅子，又仔細想了想，補充到：「我去幫你倒杯水。」

季安城微笑頷首，隨她忙活去。

他不怕她有事兒忙，他怕她萬念俱灰，什麼都不想做。

唐小念出去，給季安城倒了一杯家裏的綠茶，那是她以前的同學送給她的。她端到季安城面前，季安城摸了摸她的頭髮。

唐小念有些不滿的捂著頭瞪了他一眼，跑了出去。

季安城在身後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妮子，剛剛好一點就又開始作了，前幾天多乖……想了想，他嘆了口氣，還是認了。畢竟這妮子不作的時候，實在讓人看着揪心。

還好啊，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她總算是熬過來了。

季安城這麼想着，端起唐小念給他泡的茶，抿了一口。

然後他突然又吐了出來。

這是什麼味道！他掀開茶杯蓋子，看了一下，又嫌棄的移開眼睛。

他嚴肅覺得，他需要讓夏雲把唐小念家裏的茶葉換換了。

「啊……」

他正腹誹茶葉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唐小念的一聲低呼，他快步走出去看她。

唐小念這時候正蹲在地上，舉起自己的食指皺着眉頭吹氣——她剛剛點火，不小心燒到自己了。

她眼睛裏還含着眼淚，聽見他出來，可憐巴巴的抬頭看他。

季安城皺了皺眉，對着她招手：「你過來！」

唐小念眸中含水，撅著嘴巴皺着眉頭，捧著自己的食指過去給他看。

季安城看這一幕又是想笑又是心疼，瞄了一眼她受傷的食指，特意「厲聲」問：「醫藥箱在哪兒？」

可即使是他故意把聲音放大了些，在唐小念面前，那股子霸道依舊沒散出來。

唐小念當然沒有被他嚇到，她只是沖着他不滿的嘟嘟嘴巴，給他指了地方。季安城認命的過去給她拿了藥箱，叫她過去。

他看了看醫藥箱裏，形形色色的藥瓶，沒好氣的對唐小念叫到：「過來，上藥！」

唐小念抿了抿嘴巴，跑過去，舉着手指，任季安城在她眼前忙碌著。

季安城幫她塗完葯，聞了聞一手的藥膏的氣味，一臉嫌棄：「明天讓夏雲給你送點兒葯過來。」

唐小念皺了皺眉頭，抱怨：「就你事情多。」

不過下一刻，她還是靠在了他的肩上，喃喃說：「季安城，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沒有你，我這七天要怎麼過去。」

季安城笑笑，不說話，肩膀不動，收拾起了醫藥箱。

過了好一會兒，等唐小念的心情平復的差不多的時候，季安城才碰碰她的頭，催她去洗澡睡覺。

兩人相擁而眠，一夜無夢。

……

第二天早上，季安城把事情處理的差不多，就給夏雲丟了句話，駕車出去了。

夏雲在後邊糾結了很久，卻依舊沒有想清楚他們一向難得遲到早退的季總怎麼會丟下佐岸集團，一個人跑出去。

想來想去，他只想到了一種可能，就是前幾天那個促使季安城答應那個黑客那通電話。

在他絞盡腦汁的想着那通電話到底是從何而來的時候，此時，北京城郊區，一個很普通的民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