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三生三世

第四十五章三生三世

就在這時,大羅漢陡然目光一凜,就要出手.

但是有人比他先出手。

先出手的,自然是李曄。

李曄早已看準時機,當他快進入大羅漢的攻擊範圍時,大羅漢已經先一步進入了他的攻擊範圍。李曄沒有遲疑,盧具劍上符文閃耀,驟然返身殺回,出手就是「步步生蓮」的劍式。

現在羅漢陣的陣型已經完全散亂,對李曄而言,跟上來的三十六羅漢,就只是三十六命普通的金剛境。沒有了羅漢陣的加成,他完全沒有了顧慮。《紫氣東來》的劍式,也不是一盤散沙的同境修士能夠抵擋。

就在李曄返身的剎那,大羅漢心有所感,危險氣息陡然降臨,讓他渾身都是一顫。眼看李曄身形有了一絲異動,大羅漢立即驚駭的意識到,李曄這是要動手。

千算萬算,還是沒有防備到李曄的陰謀,大羅漢心頭恨極,幾乎要忍不住破口大罵,魔頭果然陰險。

大羅漢不愧是西域三十六寺的領頭人物之一,反應可謂迅捷,他已經來不及給身後的羅漢示警,但是間不容髮之際,他仍是發動了自己的領域。

李曄回身,步步生蓮的劍式發動的前一瞬,就看到大羅漢眉心金光一閃,竟然生出一個微型佛像。佛像在大羅漢眉心散發出縷縷金光,寶相莊嚴。

與此同時,大羅漢腳下,空間一陣扭曲,忽然生出一座圓池,方圓數十丈。圓池生成的一瞬間,裏面紫色雷電纏繞,如同小蛇一般,密密麻麻,呲啦作響。

雷池一出現,大羅漢頭頂的蒼穹上,滾滾黑雲如潮翻卷,發出威嚴凌厲的佛音。剎那間電閃雷鳴,無數紫色閃電落下,落在雷池中,形成恐怖的雷電簾幕。紫電在大羅漢身周數十丈的範圍內,不停明滅閃耀,幾乎跟雨幕一樣密集。

腳下雷池,與蒼穹黑雲之間,是無數道紫電相連,而大羅漢就在紫電中間,腳踩雷池,上合佛音,儼然神人之姿。

這便是羅漢領域,天音雷池。

不僅大羅漢的領域是天音雷池,三十六羅漢的領域,同樣都是天音雷池。

修鍊同樣的領域,這正是西域三十六寺蓄意為之,雖然領域單一失去了複雜性,但是領域合在一起,效果絕對大於簡單疊加。三十六個天音雷池的領域,一旦相互聯合,數百丈的範圍內,就是天威所在之地。

任你是靈池真人還是陰神真人,都要迅速退避。一旦退避的慢了,就只有被紫電劈中,在天音雷池中化為飛灰的下場。

領域即將生成的一瞬,大羅漢心頭一定,之前的危機感減弱不少,看李曄的目光,閃過一抹堅定。

在李曄的努力中,羅漢陣雖然陣型亂了,但是三十六羅漢天音雷池的領域,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這也是羅漢們的底氣所在。這樣的領域只要張開,別的姑且不說,先立於不敗之地。

李曄看到大羅漢腳下生雷池,頭頂現黑雲佛音的瞬間,就感到危險的氣息,連心跳都亂了一拍。

在他的視野中,大羅漢雖然在眾人最前面,但三十六羅漢並沒有完全散開,畢竟人數太多,哪怕有很多人被落下,但也有不少人跟上。

大羅漢身後有不少同伴,大羅漢的領域一發動,其他羅漢心有所感,必然會同時發動領域。屆時只需要瞬息時間,他們天音雷池的領域,就會合在一起。

而只要能拖住李曄片刻,羅漢陣就有了恢復的機會,到時候天音雷池的領域,加上羅漢陣,李曄必敗無疑。

危險猶如實質,彷彿化作一柄利劍,刺進了李曄的胸膛。不過他並沒有絲毫慌亂,兩世的修真生涯,不說讓他心如止水,至少不會自亂陣腳,哪怕是面對再危險的情況。

步步生蓮的劍式並沒有絲毫停滯,李曄不會給三十六羅漢,領域互相聯合的機會,他要在這之前,將距離自己近的那些羅漢斬殺。

李曄心念一動,在原地消失的同時,半空忽然生出層層紫雲,兀一出現便瀰漫方圓百丈範圍。層雲中星光點點,在最邊際的地方,出現一抹紅色流雲,婉如朝霞。

星光連接成線,化作縷縷晨曦,普照氣象巍峨的紫雲。當第一縷晨曦散落的時候,紫雲中浮現座座山頭,猶如仙人從雲海里抬頭。山巒連綿起伏,在紫雲的環繞中倍顯仙氣。

晨曦沐紫。

這便是李曄的領域,也是修鍊《紫氣東來》到靈池真人境后,所帶來的非凡效果。

倘若在深山連綿的絕頂看過日出,就會發現,眼前這番景象,正是日出東方,晨曦灑落,群山沐浴在雲霧中的景象。

晨曦啟明,純天凈地,山出雲海,紫氣東來。

踏入真人境,生出晨曦沐紫的領域,在修鍊《紫氣東來》的路上,才算是真正登堂入室。

青蓮在紫雲中盛開,一朵接着一朵,說不出的美妙出塵。

晨曦沐紫的景象,悄然延伸到天音雷池領域中,所過之處,紫電盡數隱於雲海中,電閃之形不見,雷鳴之音堙沒。好似這些天地雜音,在這一刻都在晨曦中,完全被凈化。

天地間除了紫氣東來的巍峨氣象,就只剩下自然的純凈氣息。

大羅漢看到紫雲蔓延到天音雷池的範圍,毫無阻隔探進來,就像雲霧在山間漂浮一樣,自然的沒有半分滯澀感,不由得渾身冰冷。

眼前明明是人間純凈之地,但大羅漢面對這副景象,剛剛才消散絲毫的危險氣息,陡然擴大了何止數倍,他感受到了大恐怖,就像墜入了地獄一樣,被數不清的惡鬼撲咬。

在最後的意識中,大羅漢看到眼前的紫雲中,悄然綻放了一朵青蓮。在無暇雲霧的襯托下,青蓮盛開是那樣聖潔美好。彷彿有晶瑩的露珠,在蓮葉上悄然滑落,美得無法言說。

大羅漢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去觸摸那朵紫蓮,但是他的手還沒抬起來,半途就垂了下去。

咽喉處血光潑灑,眉心的金光佛像悄然消散,天音雷池真真切切消弭於無形。他身體的力量猶如泄閘洪水,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再也無法停留在空中,不由自主向地面墜去。

兩個領域的較量,晨曦沐紫完勝天音雷池。

晨曦沐紫的景象,在半空悄然蔓延,紫雲很快將數名羅漢環繞,一切發生的是如此自然。

羅漢們想要逃走的時候,卻驚愕的發現,看似純凈無害的紫雲,卻好似泥潭深淵一般,根本無法脫離,靈氣釋放出來,卻猶如泥牛入海,沒有半分反應,這讓他們臉上佈滿恐懼之色。

與此同時,七朵青蓮次第盛開在紫雲中,伴隨着青蓮盛開,一蓬蓬血霧潑灑而出,接着就是一個個身體,從紫雲中墜落。

李曄再度露出身形的時候,看到的是面前,不同方位的二十九名羅漢。此刻他們看自己的眼神,驚愕與意外溢於言表。

很顯然,這些羅漢沒有想到,明明自知不是三十六羅漢對手,只能遠遠避開,繞道去陳倉的魔頭,竟然會突然返身殺回,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雷霆攻勢。

李曄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眉眼沉靜,晨曦沐紫的領域依然維持,腳下一步一生蓮,向二十九名羅漢衝殺過去,嘴裏低喝一聲:「蓮海無涯!」

李曄腳下生蓮池,一朵朵青蓮化作青色劍氣,隨着李曄奔進的動作,從他腳下不停飛射而出,鋪天蓋地罩向羅漢們。

羅漢們在最初的驚異之後,也都反應過來,此刻一個個金剛怒目,發出齊聲呼喝,各種術法向李曄招呼過來。

羅漢陣雖然被破,但羅漢仍有二十九人,晨曦沐紫固然勝過天音雷池,但每殺一人,李曄的靈氣都在劇烈消耗。

二十九名羅漢雖然不能組成完整的羅漢陣,但羅漢陣這種變化萬千的大陣,哪怕是只剩下一半的人,都能施展出來,縱然威力有所下降,也絕對不容小覷。

李曄與二十九名羅漢戰在一處。

......

蜀山。

問仙宮前雲霧中的玉階上,吳悠拾級而上。她微微仰著頭,望着問仙宮,步履輕盈而穩健,不急不緩。

吳悠來到問仙宮前。

面前的殿宇比想像中要大,高近十丈,寬過二十丈,青瓦飛檐,仙氣飄飄又不失威嚴,九扇大門全部洞開,裏面寬廣幽深,好似空無一物,但恐怖絕塵的氣息,卻隱隱散發出來,攝人心魄。

吳悠小臉煞白,殷桃小嘴忍不住輕輕顫抖,大大的眸子裏明顯充滿畏懼之色。但她始終沒有停下腳步,哪怕她連肩膀都開始顫慄。所以她很快就走進了問仙宮。

大殿空間廣闊,屋頂高遠,廊柱數人才能合抱,地面鋪滿白玉石。在數十步外的正前方,九級玉階之上,本該有仙座的地方,卻是一片空曠,只有一柄古劍的,靜靜懸浮。

距離頗遠,吳悠修為不高,所以看的不甚清楚,她步步走近,腳步聲在寂靜大殿響起,格外響亮。

九級玉階前有一座荷花池,在這個幾乎沒有人能走進的大殿,荷花池裏卻有荷花含苞待放,裏面有各色游魚,在怡然自得的游弋。

吳悠看着那柄只見輪廓的古劍,感受到了召喚之意,彷彿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她腦海中不停迴響,讓她一步步靠近。

踏過荷花池中間的通道,吳悠走上高台,來到那柄漂浮的古劍前。

古劍漂浮在凸起的石台上,裝飾清楚表明,這是一柄女子用的劍。劍柄和劍鞘上,都有湛藍花紋,似雲非雲,似花飛花,仔細去看,好似是隨意潑灑的墨水,紋路的奧義無跡可尋,羚羊掛角。

一縷清幽月光從屋頂投下,光柱正好將古劍罩在其中。在古劍後面,是一座巨大影壁,上面雕繪著蒼茫圖案,看人物與景緻,好似在講述一個故事。

吳悠伸出手,透過月光,探向那柄古劍。

就在這時,一聲沉重滄桑的嘆息,在吳悠腦海中響起。聲音高遠空靈,不知來處,但卻充滿對宿命的無奈,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惜意味。

「你,真的想好了嗎?」那個聲音問道。

吳悠抬頭四顧,卻什麼都看不到,這座幽深空曠的殿宇裏面,除了她就再無活物。

「我想好了。」吳悠鎮定下來,到了這裏,她反而沒了畏懼之心,有的,只是對眼前路的堅定。

「那麼告訴我,前路你該怎麼走?」那個聲音再度問道。

吳悠沒有絲毫猶豫:「掌問仙劍,獲得力量,追尋大道。」

「你果真放得下?」那個聲音顯得有些沉重。

吳悠咬了咬嘴唇:「放得下。」

「那好,就讓你看看,前世是什麼樣子。」那個聲音再度嘆息。

緊接着,古劍后的影壁上,投過來一束明亮的幽光,將吳悠從頭到腳罩在裏面。

吳悠神智一晃,眼前一片灰暗,接着就覺得自己輕輕飄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當眼前再度恢復視野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到了一處從未踏足過的地方。這裏是蒼茫的邊地,塞外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關內土地荒蕪貧寒。

吳悠反應過來,這是她的意識,進入到了影壁里的故事。

那一定是大能的手筆。

但是影壁里的故事,跟她有什麼關係?

邊地有一座城池,不大,比長安小了太多,城牆是土黃色,建築風格粗狂凌厲,這是一座邊地軍鎮。看到到這座城池,吳悠意識有一陣恍惚,她忽然覺得這座城池,看起來是如此熟悉,但卻偏偏怎麼也想不起來,何時見過這座城池。

城門上有兩個字,不是現在通行的隸書,而是小篆。

那兩個字是,九原。

九原,多麼熟悉的名字,可吳悠偏偏就是想不起來,九原到底是什麼地方。

吳悠的意識飄進城內,冥冥中自有一股意志,引導她前行。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邊軍,黑袍黑甲,士卒都沒有戴兜鍪,看那甲胄的樣式,根本就不是唐朝的人。

最後吳悠來到一座庭院內,庭院佈置簡潔,但建築規格表明,這裏住的不是普通人。

在一處半敞開的屋舍里,她看到一名女子,正哭泣跪在一名公子身旁,抱着他的腿,在淚水滂沱的勸說什麼。

身着白袍的俊逸公子,有着一張輪廓鮮明的臉,充滿正氣,他對女子的哭訴恍若未聞,手裏端著一杯酒,面色決然,滿眼都是絕望,仰頭喝下。

看到公子面容的那一刻,吳悠如被閃電擊中,悚然一驚。

那不是李曄么?

目光落在女子臉上,吳悠更是渾身僵硬。

那張臉,不就是自己么?

剎那間,無數畫面湧入吳悠腦海。那是眼前女子,和那位白袍公子的一生。

女子叫作婉容,她是咸陽顯貴,王公之女,和白袍公子青梅竹馬,兩人感情甚篤,早早就有終生之約。公子是君王之子,才智無雙,束髮之齡就經常向君王進諫,滿朝大臣對其讚譽無數。

但是,公子的進諫,卻引來君王的不滿,最後一次進諫之後,終於引發君王之怒,於是天子令,公子到邊軍領兵!

滿腔家國抱負的公子,跟着大軍來到邊地九原,但他沒有怨忿,更沒有失望墮落。他經常和邊軍將士同吃同住,一同上戰場殺敵,他的才能得到體現,接連帶着邊軍,打了很多勝仗,讓胡人死傷慘重。很快,他就贏得了邊軍的敬重。

女子惦記公子,在咸陽食不知味,瞞着家人來到邊郡。兩人相見,相顧垂淚。從此,女子就跟在公子身邊,她一個王公之女,竟然學會了洗衣做飯。因為公子在邊地,向來作風簡樸,所以她也放下身段,親自照顧公子的起居。

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公子立功頗多,而且是君王長子,而那名君王,是天下稱頌的雄主,開創了前人未有的功業,假以時日,君王一定會召公子歸朝,讓他繼位。到時候,他就能迎娶女子,立她為後,長相廝守。

公子等來了君王的命令,卻不是召他歸朝,而是一杯毒酒。

一杯毒酒,令其自盡。

吳悠嬌軀一怔,畫面回到眼前,白袍公子正要飲酒自盡,女子在苦苦勸說。

公子對他的父親,對那個君王,對那個名叫大秦的帝國,充滿敬畏與忠誠。他是子,也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公子飲盡了杯中的毒酒,痛苦的倒在地上。

公子叫扶蘇。

他的父親,是秦始皇。

女子悲痛欲絕。

公子死後不久,女子得知,毒死公子的命令,並非是始皇帝所下,因為始皇帝那時已死。始皇帝的命令,原本是讓公子歸朝即位,但是有人不想公子歸朝,那就是胡亥。矯詔要毒死公子的,也是胡亥。不久之後,大秦亡國。

如果公子沒有那麼果斷就飲了毒酒,他就會等來即位的良機,大秦就有可能不亡。

女子悲痛欲絕,也憤恨不已,最後橫劍自刎於公子墳前。

吳悠手腳冰涼。

那名叫作婉容的女子,就是她的前世,公子扶蘇,就是李曄的前世。

她已經全部記起來了。

「你,恨他嗎?」那個滄桑悲憫的聲音,再度響起。

吳悠渾身輕顫,她腦海里最後的畫面,還停留在女子自刎墳前那一幕。那是她的前世,那就是她,當時當地的心情,是何等絕望、悲憤、不甘......她焉能感受不到?

為什麼,為什麼要飲下那杯毒酒,為什麼那麼果斷,連我勸了那麼久,都不能動搖你對帝國,對皇帝的忠誠?

兒女情長,在你眼裏,比之家國大義,就那麼渺小?

滄桑悲憫的聲音幽幽一嘆。

緊接着,吳悠眼前的畫面再度一變。

那是蜀山,吳悠認得。

一名身姿出塵的女子,正在後山練劍。

不出意外,吳悠看到,那名女子的面容,果然與她一樣。

這也是她的前世。

女子不過是二八年華,修為卻已經達到練氣高段,堪稱數百年一見的天才。她是宗室之女,母親乃是公主。

女子練劍間隙,會靜坐在場邊,望着長安的方向發獃。

不久,女子得知,與她青梅竹馬的皇子,被立為皇帝,但是受到權臣控制,生不如死。她不顧師門反對,毅然仗劍下山,直入長安。

後來女子成了那位皇子的妻子,被立為皇后。

那位才智雙全的皇帝,無法擺脫權臣的束縛,完全不能施展拳腳,拯救江山社稷。女子不想做皇后,只想跟皇子長相廝守,她無數次勸說皇子,跟她離開長安去蜀山。

但是皇子卻說,他有江山社稷,不能不顧。

後來天下大變,皇子被迫離開長安,去了許昌,女子緊緊跟隨。到了許昌后,丞相總攬大權,把皇子限制在宮城裏,挾天子以令諸侯。女子要帶皇子走,皇子仍舊不肯,哪怕已經沒有希望,他仍然想着江山社稷。

最後,練氣九層的女子,因為不忍見皇子日日以淚洗臉,孤身去丞相府行刺。

她被對方身邊的高手擊傷、擒住,幽閉深宮,不得與皇子相見。沒多久,女子重傷不治,死了。

那一世,她叫伏壽,皇子叫劉協,那個丞相,叫曹操。

吳悠淚流滿面。

「你恨他嗎?」那個滄桑悲憫的聲音問。

吳悠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不是看戲,而是重新記憶她之前的人生,種種感受與見證,都勾起了她深藏在靈魂深處的觸動。彼時對扶蘇、劉協的情義,還有在他們面前所受的委屈,都如潮水一般將吳悠包裹起來。

平心而論,這兩世的吳悠,都沒有絲毫對不起對方,而且是一往情深。但是扶蘇和劉協呢,一心為了家國大義和江山社稷,完全將兒女之情拋在了腦後。

吳悠怔怔無言,唯有淚水從白璧般的臉頰滑過。

那個滄桑空靈的聲息嘆息一聲,並沒有逼問什麼。

吳悠眼前的畫面,再度一轉,到了她所熟悉的大唐長安城。

這一世,就是吳悠的今世。從小到大的經歷,她重新過了一遍,雖然是自己的經歷,但吳悠看的如痴如醉,很多記憶中缺失的東西,都在畫面中補齊,很多她自己記得很深刻的畫面,再度重演,讓她含淚而笑。

李曄打小不能修行,曾今苦惱煩躁,甚至是自暴自棄,是她的朝夕陪伴,讓李曄重新振作。後來她的修鍊天資展現出來,一躍成為宗室天才,小小年紀就到了練氣中段,成為萬眾矚目的存在。

而李曄卻在陰影里,深味自己的孤獨落寞,每當這個時候,吳悠都會離開自己的繁花似錦,進入李曄的寂寞幽深,和他肩並肩手牽手,陪伴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無論外人怎麼說,是嘲笑還是感嘆,是不屑還是嗤笑,她始終堅持如一,哪怕是面對吳弘杉的呵斥,她也不改初衷,就像她前兩世所做的那樣。

但是隨後的畫面,卻跟吳悠的經歷有了偏差。偏差出現在李曄去沉雲山的時候,在吳悠眼前的畫面里,展現的是另外一個故事。

李曄去了沉雲山,卻被李曜算計,丟了玉訣,也沒有得到袁天罡的傳承,最後被李曜趕出安王府,流落市井。吳悠被吳弘杉軟禁,不准她出門,禁止她跟李曄接觸。

但吳悠還是想盡一切辦法,偷偷跑出去,去見李曄。然而,她卻逐漸受到李曄的冷落,到最後,甚至被李曄一次次趕了回去。吳悠不知道為何會如此,她感受到自己的心痛。

後來黃巢攻克長安,吳悠為了保護李曄,獨自跑出來,沒有跟隨吳弘杉逃去蜀中。有幾次,為了保護李曄,她身受重傷,還曾倒在李曄面前。於是李曄認為她死了。但其實她沒有,因為她要保護李曄,她不允許自己先死。

就這樣,吳悠看着李儼派人找到李曄,把皇位傳給了他。於是,李曄又回到了前幾世的軌跡上,滿心家國社稷,夙興夜寐,不曾有一日懈怠。當李曄夜對燭火生白髮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在某處陰影角落,有一個纖瘦的身影,一直在默默注視着他。

但是李曄的經歷,跟前兩世沒有本質差別,縱然他有才能,但是江山已經糜爛到,不是憑藉他一己之力,就能拯救的。

到最後,吳悠眼睜睜在暗處看着,李曄在亂兵圍來之際,被迫登玄武樓自焚。大火蔓延而起,吞噬了玄武樓。吳悠的心也死了。

她沒有找到李曄的屍骨,但她在城外的荒涼野地里,為李曄壘起了一座墳,把李曄小時候送給她的玉佩,埋進了墳墓里。在那座黃土堆前,吳悠靜靜做了三天三夜,然後孤身行刺朱溫。

畫面到這裏戛然而止。

吳悠再度恢復視野的時候,發現她還在古劍之前。

漂浮的古劍后,那座影壁已經沒有光芒,陷入沉寂,好似從來都沒有什麼變化,她也沒有去經歷她的三生三世。

「你,恨他嗎?」滄桑空靈的聲音問,悲憫之外,還有化解不開的憤怒。

吳悠緊緊咬着下唇,直到殷紅的唇一片蒼白,被咬破之後又被鮮血染紅。

她的目光從茫然中漸漸恢復神采,那是堅毅如鐵的神采,她一字字道:「我恨他。」

「你應該恨他。三世了,你為她付出了人生,但他心中始終只有國家大義、江山社稷。他註定了是亡國之君,這是他的宿命,卻不是你的,你為何要陪他?他根本就不值得你陪他!」滄桑悲憫的聲音,有恨意有快意。

吳悠重複道:「不值得。」

「好。你可以去取問仙劍了。」滄桑的聲音充滿欣慰與希望,「手持問仙劍,成為蜀山掌劍人,去殺了李曄,他的宿命就會就此結束。而你,也將踏上大道。從今往後,你心中沒有兒女私情,有的,只是腳下直通仙庭的通天之路!」

吳悠站起身,一步步走近湛藍的問仙劍,伸出手,握上劍柄。

剎那間,藍光流溢,無數光芒從劍身傾瀉-出來,星星點點的光芒,充斥着空曠幽深的大殿,猶如銀河倒懸在殿中,而吳悠衣發飛揚,眸如星辰。

整個蜀山,震動如潮,千百靈劍,齊齊顫鳴,自動從屋舍從飛出,從四面八方,掠過山林,掠過山澗,掠過白雲,掠過峰頂,齊聚問仙宮前。

千百靈劍齊齊發顫,猶如群臣面君,戰戰兢兢。

千百弟子,悉數從屋舍中飛出,來到空地上,遙遙看向問仙宮所在的方位,滿臉敬畏崇敬之色。須臾,千百弟子接連下拜,「拜見掌劍人!」

吳悠從問仙宮內走出,背負問仙劍,踏雲霧而下,飄渺若仙,眉眼間神威不可侵犯。

守在玉階前的莫問愁,臉頰禁不住顫抖,眸中狂喜之色溢於言表,看到吳悠,她陡然渾身一震,一股臣服之心油然而生,不由自主拜倒在地:「恭迎掌劍人!」

這一日,問仙劍在手,吳悠一步跨越大道,成就靈池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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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御仙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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