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將不過李

唯有邊軍，因為戰事頻繁，歷來多兵家戰將。中原大地則只有在陷入內亂的時候，才會集中出現兵家戰將。那也是兵家大出天下，參與九州逐鹿的時候。

李克用所領河東軍，以原本代北邊軍為基礎，尤其多沙陀兵，常年征戰不說，乾符年間還跟朝廷大軍對戰，之後又參與平定黃巢。麾下驍將不僅有兵家戰將，也有兵家上將。

從戰爭歷練的角度說，恐怕只有經歷八年黃巢之亂、不間斷轉戰南北的朱溫，才有資格跟他相比並論。於此觀之，只在黃巢之亂期間有過征戰的平盧軍，根本就不算什麼。

自宣宗崩殂先帝繼位以來，大唐治下內亂不止、邊患經年，李峴文治武功二十載，到處救火，雖不曾以一己之力扶大廈於將傾，但麾下聚攏的人才卻是極多。

上官傾城、宋嬌、劉大正等人，都是李峴留給李曄的人才。將門出身的上官傾城，身負兵家戰將傳承，加之天資非凡，所以經歷磨練后成長迅速，而劉大正本身就是兵家戰將，是李峴最信任的親衛統領。

若沒有李峴留下的這些班底，在如今跟河東軍的戰爭中，單論軍事方面，李曄哪怕有妖族相助，軍中修士眾多，極大提升了戰力，但跟河東軍沙場相見，誰更強還不好說。

畢竟沙場決勝，從來都不僅僅是正面硬戰。

救援沁州城的兩股河東援軍，汾州這一路已經被上官傾城截住，東北面的儀州那一路，是劉大正親自去攔截。他將直面河東軍另一位兵家上將，李存孝。

李曄往東北面看了一眼。

穿越前李曄在地球上聽過一句話：王不過霸，將不過李。「霸」自然是說的西楚霸王項羽，「李」則是眼下的河東軍李存孝。所謂十三太保，有時候也單指排位第十三的太保李存孝個人。

能跟項羽相提並論，被譽為古代將領的巔峰人物，可想而知李存孝是何等厲害。歷史上戎馬一生未嘗一敗的將領不少，孫臏、白起、霍去病、李靖......在地球歷史上，這個李存孝征戰一生，同樣從來沒有敗績，最差也是跟人打平。

以彼時的歷史而論，最後若不是李存孝功勞太高，被其他太保嫉妒，含冤而死，李克用未嘗沒有擊敗朱溫、一統中原甚至是天下的可能。

河東軍兩位兵家上將，李克用與李存孝，李克用自然不會離開沁州城中佛域仙人的保護，去親自涉險，給李曄擊殺他的機會。那麼只要劉大正能夠攔住李存孝，沁州城的戰局就不會有岔子。

劉大正能不能攔住李存孝？李曄再度向東北面看了一眼。

如果劉大正不能攔住李存孝，整個平盧軍中，就沒人能夠攔住他——上官傾城也不行。論兵家戰將的修為境界，跟隨李峴戎馬一生的劉大正，比上官傾城還要高一些。這從李曄總是讓劉大正作為副帥，統領全軍具體行動就能看得出來。

上官傾城所部對河東軍的衝殺已經接近尾聲，李曄向下往曠野看了一眼。

廣闊的平地上一片狼藉，橫七豎八的屍體與散落各處的兵甲，像是農田裏密集的稻草，給大地鋪上了一層地毯。猩紅的血色觸目驚心，比盛開的牡丹還要妖艷。

戰場彼端，是漫山遍野奔逃的河東軍將士，驚慌的呼喊聲猶如潮浪，追殺他們的平盧軍陣型齊整、章法有度，分成數股緊緊追趕上去，滾滾煙塵將河東軍分割包圍，最後將他們淹沒。

李曄看了幾眼，已經心中有數。河東軍殺戮頗重，這一戰結束的時候，四萬河東軍必定死傷過半，能逃走的十不過一，最終估摸還有過萬的俘虜。

對於正在攻城掠地、開疆擴土的李曄而言，俘虜永遠是最珍貴的戰利品。那意味着己方勢力和戰力的再度壯大。河東軍向來精銳，比魏博、昭義軍都要強，整編了河東軍的俘虜之後，平盧軍的實力將再上一個台階，更有利於往後的征戰。

這邊的戰事結束后，李曄回到了沁州城外的大營。

剛在中軍大營坐下，隨手拿起案桌上的公文翻看，宋嬌就跟了過來。

自打出征以來，這位成熟冷艷的美人，時常都是一副勞累過度的模樣。妖艷嫵媚的臉略顯蒼白，看着多了幾分病態的柔弱，除了讓人禁不住心生憐惜之外，也有進一步蹂躪她的衝動。

李曄微微抬眉，宋嬌沒有落座，徑直站在他案桌前，高挑的身子撐著修身紫袍，有一株寒梅立雪地的意境。蜂腰圓臀的玲瓏曲線盡顯無遺，尤其是高聳的胸脯，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已經遮住了小半張臉。

這裝飾跟地球上當然不同，李曄毫不客氣上下欣賞一眼，嘴角微動，煞有介事的問道：「來者何人？」

宋嬌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要死了？」

聽到聲音，李曄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唉呀，原來是宋姨！真是不好意思，從我這裏就能看到胸，實在是看不到臉，莫怪莫怪......」

被如此直白的誇讚胸大，饒是以宋嬌自持見慣世面的性子，也羞惱得雙頰飛紅，退後一步狠狠盯着李曄咬牙切齒：「都什麼時候了，還油嘴滑舌，要不要聽線報了？」

「宋姨辛苦了，我洗耳恭聽。」

「算你還有點良心！」宋嬌冷哼了一聲，臉上卻有笑容含苞待放，一句辛苦雖然簡單，但表達的是對她付出的認同和尊重，這是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需要的。

她接着道：「宣武軍有所異動，我們的人上報，前幾日朱溫在河畔見了兩個人。對方氣息高深莫測，且是直接攔了朱溫的馬，而雙方並未衝突。自那之後，兩人就時常出現在朱溫身邊。原本馬上就要渡河的宣武軍，現在也停了下來。」

李曄微微點頭，這個消息雖然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道門仙廷在要面對仙域之戰的情況下，對天下大勢的爭奪，只能選擇扶持朱溫，這是他早就料到會發生的局面，眼下證實了推測，但事情發生的時機的確很微妙。

作為掌控神州福地的仙域勢力，道門仙廷是九州名義上的正統，實力最為龐大，這回第一縷天機落在太原城，道門仙廷自然要爭奪。只不過，李曄不知道他們派來了多少人，又打算採取什麼策略。

「宣武軍的動向密切注意，一日三報。另外，你跟紅孩兒要一些高手，讓他們監視南面的動靜。」李曄沉吟著吩咐道。

現在他不知道道門仙廷的具體打算，在聯軍攻佔沁州城的緊要關頭，李曄自己分身乏術，也不能分散妖族大修士的力量，只能選擇保守策略，密切注意大軍和大修士動向。

議定此事之後，儀州方向的軍報正好傳回。

傳遞軍情的是九尾妖狐，她修為不高不低，走動也不會被佛域僧人找麻煩，而且精通變幻魅惑之術，速度也很快，很適合做個斥候和傳令兵。只不過九尾妖狐對這份差事，明顯不是很樂意。

用她自己的說話，她可是堂堂九尾妖狐一族的聖女，身份尊貴得不得了，怎麼能做傳令這種奴僕做的事？她的抗議當然不會有效，妖族中聖子聖女一大堆，這些稱號根本唬不住李曄。

儀州方向，劉大正攔截李存孝的戰事很激烈。

沁州城，刺史府。

李克用到了沁州城后，刺史府這個城中最尊貴的地方就被他徵用，他也不可能沒日沒夜都在城頭站着，大部分時候還是會坐鎮刺史府，協調戰局、調度各方。

嘭的一聲爆響突然從政事堂傳出，端著茶水點心剛剛走到院子中的幾名丫鬟，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震動，都是雙腿一軟跌倒在地，滾燙的茶水和各色點心沾了一身，呲啦冒出熱氣。然而整個過程中，卻沒有一個丫鬟叫出聲。

她們都是隴西郡王府的一等丫鬟，是李克用用順手的，走到哪裏都會帶着服侍。別看她們都只是十幾歲的年齡，實則個個都是鍊氣期的修為，容貌氣質更是無一不佳。

這些丫鬟出生大多不簡單，是河東地界的官宦之女。家教不俗，琴棋書畫必然都有涉獵，煮茶歌舞也會精通一兩門，否則根本沒有進入郡王府的資格。

這些才藝雙絕，容貌嬌美，家教不俗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放在市井中，無疑會讓很多所謂的年輕俊彥傾慕追捧。但在隴西郡王府，他們只不過是一群丫鬟罷了，是各自家族巴結奉承李克用的棋子。

政事堂中，李克用身前的案桌已經碎為齏粉，半個水缸大小的淺坑在腳前出現。方才他那一掌流散的靈氣，都能讓院子裏的練氣期丫鬟們經受不住，威力自然不小。

堂中的幕僚、將領、官員們，都躬身低頭伏在地上，臣服於李克用的王者之怒。

「李存信、李存進這兩個飯桶，帶着我河東軍四萬精銳，竟然輸給了上官傾城兩萬人馬，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克用面色陰沉的一甩衣袖，刺人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若是我河東軍將領都如此不中用，那這仗也不用打了，爾等徑直投降算了！本王也可以馬放南山，就此歸隱山林！」

這話讓武將們都感受到了恥辱，他們一個個漲紅了臉，但凡還有點血性的，都吼著要求出戰。

李克用冷哼一聲，重新坐下，沒有多言。

心腹幕僚湊上前道：「郡王息怒。汾州的兵馬雖然不能抵達，但是李存孝將軍帶領的儀州兵馬，卻一定會趕到。李存孝不僅有兵家上將的境界，而且勇武無雙，當世無人能敵。哪怕是碰到同為兵家上將境界的對手，他也能戰無不勝。只要李存孝將軍，最後能帶領儀州兵馬殺到沁州城下，李曄那廝縱然再有數十萬大軍，又能奈何？郡王和李存孝將軍合力，普天之下哪有軍隊能夠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