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外松內緊

第二章 外松內緊

上官傾城成就兵家名將境界,這對李曄而言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

中原之戰後,江南、蜀中不戰而平,這是皇朝幸事,但卻不是兵家之幸。許多原本應該境界大漲的將領,都失去了成就威名的戰場。

河西之役,上官傾城領兵十萬參戰,雖然不是決定勝負的主力,但河西之地的風貌跟中原不同,行軍佈陣都能錘鍊自身境界,她能成就名將,李曄並不感到太意外。

趙炳坤、趙破虜二人,也很快意識到這點,不由得吃了一驚,看上官傾城的目光,就充滿羨慕嫉妒。箇中滋味到底如何,怕是只有他們自己能夠體會。

尤其是趙炳坤,身為兵家之主,竟然被人在境界上壓了一大截,也不知他回去后如何面對兵家弟子。當然,這些都不是李曄需要關心的問題。

在敲定法器床弩的分配事宜后,李曄就讓諸將各自回營,他自己去了岐王府,跟岐王商議長安修行學院開學大典的事。

這是岐王今早派第一統率傳達的事。

其實不用見岐王,李曄也知道所謂商議,其實基本就是岐王單方面提出各種要求,重點是要錢要糧要人,李曄一般都只有點頭的份。

好在經過長時間準備,修行學院還沒解決的問題,幾乎已經沒有,現在就等三日後開學。李曄過去岐王府,多半是李茂貞嘴饞了,借故讓他下出犒賞自己。

到了開學這天,李曄和李儼都到了長安修行學院,出席在校場舉行的開學大典。主要章程,無非是祭拜昊天和祭拜文聖那一套。

李儼原本是不打算來的,他現在沉迷音樂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而但凡音樂又必然涉及詩詞,所以他現在很忙。

這廝好像找到了自己真正感興趣的東西,並且將之當成了一生的事業,人生的方向確定之後,就不想為別的事分心。在他看來,任何與此無關的事,都完全是浪費生命的可惡行為。

李曄也算是好說歹說,才將李儼請出宮。

長安修行學院意義重大,為了提升它的地位,讓他擁有更大的影響力和號召力,皇帝親自出席開學大典,是題中應有之意。

人雖然來了,李儼卻顯得心不在焉,就在李曄打算省略掉皇帝發言這個階段的時候,李儼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從衣袖裏掏出一卷文書,對着滿校場的王公貴族和莘莘學子,照本宣科的念了一首勸學詩。

詩的水平不錯,而且不是拾前人牙慧,一聽就是出自大才手筆。

雖然其中表達的意思,更適合用於太學院,而不是修行學院,但勸學之意,放在任何學院都是可以通用的,也沒有人覺得不妥。

念完詩,李儼隨便勉勵了兩句,就走下了高台,向李曄投來一個我的差事已經辦完的眼神。

「那首勸學詩不錯,是陛下新作?」

跟李儼一起離開修行學院的時候,李曄不無好奇的問對方。

其實大唐皇帝很多都對音樂詩詞頗為精通,上到太宗李世民,下到後唐庄宗李存勖,都是此中高手。

李儼這些日子,把精力都投入在這上面,有這樣的進益並非不可能。只不過李曄覺得,就算李儼在詩詞一道已經造詣不淺,只怕也難寫書好的勸學詩,畢竟他自己就是個不好學的。

果不其然,李儼回答道:「朕可作不來這種詩,是宮中一個伶人作的。」

「伶人?」李曄大感意外,什麼時候伶人也會作勸學詩了?

不過他倒是知道,李儼為了排練歌舞,研究音樂,倒是在宮裏養了不少伶人。萬里挑一,出現幾個有才的,倒也不是什麼怪事。

李儼神秘兮兮道:「下回你進宮,朕讓你見識見識。」說到這,嘖嘖兩聲,「那可是個妙人兒,能歌善舞不說,才氣也是不差的,更難得的是,一旦扮上了妝,亦雌亦雄,雌雄莫辯。」

聽到雌雄莫辯這個詞,李曄感到一陣惡寒,沒了半點兒興趣。

回到王府,已經是黃昏,李曄休息了一會兒。正要用晚飯,宋嬌頂着一張死人臉走了進來,看起來煞氣重重,好像有誰把青衣衙門連鍋端了一樣。

「緊急軍報!」宋嬌將一份染血文書遞給李曄,眼中寒意如潮。

李曄對宋嬌這副模樣感到很奇怪。印象中,宋姨很少有情緒劇烈起伏的時候,畢竟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尋找要事還真不能讓她如何。

若是沒有一顆古波不驚的心,她也統率不好青衣衙門,各種各樣的情報都會讓她夜不能寐。

打開文書迅速瀏覽一遍,李曄終於能夠理解,宋姨為何煞氣這麼濃郁了。

手按著文書,李曄閉目沉思良久,「此事非同小可,必須再三確認才成。」

這份從契丹傳回的情報,堪稱驚天動地,就算是李曄看了,也不能不為之悸動。

它的內容其實並不複雜,總結起來無非一句話:契丹聯合南北各族各邦,要在明年聯合發動對大唐的戰爭!

根據這份情報所言,受到契丹號召聯合起來的部族邦國很多,西邊的回鶻,北部的黨項、沙陀都在其中。就連東北渤海國,也在契丹的脅迫下,參與了這次行動。

而在南面,多次向蜀中、嶺南用兵,給邊地州縣造成極大麻煩的南詔,也是主要力量。

就連吐蕃,也有一些不甘被全真觀和無空釋門,控制高原百姓的貴族力量,派遣使者抵達契丹,參與了此次行動的密謀!

大唐周邊,除了新羅之外,幾乎都參與了此次戰爭。而新羅之所以不參戰,是因為他們要到達大唐,需要經過渤海國控制的地界。

如果這個行動是真的,那麼大唐四面的鄰邦,就幾乎沒有不向大唐發動進攻的!

宋嬌怒氣沖沖道:「別的姑且不言,北面夏州的黨項族,一直深受皇朝大恩,此番竟然會跟契丹合謀進攻大唐,實在是忘恩負義!

「沙陀族是李克用的本族,如今在邊界半耕半牧,當初我們平定河東后,沒有對他們斬盡殺絕,已經是開恩,他們竟然也跟契丹沆瀣一氣,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曄不置可否。

黨項族後來在河西建立了西夏,是宋朝的死敵,李曄自然是知道的,這幫人就沒什麼信義可言。

至於沙陀部族,當初李曄雖然擊敗了李克用,得到河東,但也沒有理由屠滅人家的部族,那也太殘暴了些,難免怨聲載道。

宋嬌在發了一通怒火后,就要去給青衣衙門下令,讓他們加緊打探各方面的消息,印證這個情報。

不料她還沒出門,李曄就得到稟報,有故人從陽關來,求見安王。

從陽關來的人,除了李峴和南宮第一,就是歸義軍,李曄讓宋嬌先不要離開,叫人將那人請進來。

讓李曄頗為意外的是,來的竟然是南宮第一本人。

看他風塵僕僕的模樣,應該是日夜兼程直接飛來的。一看到對方的模樣,李曄就意識到,對方只怕會帶來非常緊急、重大的消息。

若非如此,就不必南宮第一親自來,還這麼着急。

南宮第一進了屋子,先是抱起茶壺,嘴對嘴的猛喝一通,緩了好大一陣氣,這才對李曄挑眉道:「李兄,你這回有麻煩了,大麻煩!」

李曄心頭一沉,面不改色,徐徐問道:「回鶻有大動作?」

南宮第一怔了怔,「你怎麼知道?」

李曄搖搖頭,「說罷,你探聽到了什麼。」

南宮第一選了張椅子坐下,嘆息道:「不是我探知的,我就是個報信的。

「是老安王。前些日子,他察覺到從西域來的商隊,有些人形色可疑,抓住后一頓拷打,逼問出是回鶻細作。老安王感到事情非比尋常,就親自走了一趟回鶻,然後得知一個天大的消息!」

李曄跟宋嬌對視一眼,「回鶻各部已經接到命令,準備在明年大規模聚集,發動對大唐之戰?」

南宮第一愣了愣:「你怎麼又知道?」

李曄沒有回答,自顧自沉思起來。

南宮第一看向宋嬌,「大統領,難道青衣衙門已經探知此事?」

宋嬌沉着臉道:「探知了一些端倪。」

南宮第一恍然。

李曄很快思慮完畢,他先看向南宮第一:「你這回回去的時候,給歸義軍帶去十架法器床弩。加上他們原有的,足以應付一般大戰。後續支援歸義軍的物資軍備,朝廷會陸續運達。」

南宮第一點點頭,「你放心,有我跟老安王在,陽關不會失守。」

李曄卻不這樣想:「這次的大戰如果真的如情報所言開啟,就絕對不會是一般烈度的大戰,敵方的配合跟策略,我們目前還一無所知,需要慎重對待。

「不過,眼下已經入秋,他們的攻勢最早也是明年春日才會開始,我們的應對時間雖然不算富裕,但也還來得及。」

南宮第一站起身,「你把法器床弩給我吧,我這就帶回陽關。」

李曄有些詫異:「你現在就要走?」

南宮第一道:「我呆在長安也沒用,早點回邊關踏實。」

李曄見他如此說,也沒甚麼好反駁的,這就讓人去將法器床弩運過來。

送南宮第一離開王府的時候,李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無勉勵道:「如果你想青史留名,被後人稱頌,這場戰爭就是絕佳時機。」

南宮第一摸摸鼻子:「如果我們勝了,能不能趁機進取西域?守關並不能名動天下,收復西域才能!」

李曄笑了笑:「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南宮第一哈哈大笑,縱身飛空,化作長虹遠去。

宋嬌站在李曄身旁,黑著臉道:「既然回鶻的行動已經被證實,舉世攻唐就基本沒多大疑問。」

李曄雙手籠袖,喟嘆道:「其實這一點,我之前不是沒有預料。無論是仙域還是凡間,在大唐崛起的形勢下,周邊勢力想要擊敗大唐,就只有聯合這一條路。

「原本這個計劃幾乎不能實現,畢竟這個時代......但是有大修士奔走四方,有仙域力量發號施令,一切就都變得切實可行。

「你和我,還有那些境外邦國都很清楚,強唐之力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一旦大唐恢復盛世,他們就只有扮演老鼠的份。

「為了生存,為了不唐人臉色生存,為了爭霸,為了爭奪神州這塊洞天福地,在大唐沒有復興之前,將這種苗頭扼殺在搖籃里,就是唯一的也是最後的選擇。」

宋嬌認可李曄的言論,「這麼說來,你應該早就想過應對之策?」

李曄沒有隱瞞宋嬌,「在得到他們確切的開戰時間前,皇朝就應該開始做準備,最重要的當然是物資、糧秣、軍械調配。我今年催促製造兩百架法器床弩,一再擴充長安禁軍,就是源於這個考慮。

「總得來說,皇朝應戰的準備,應該是外松內緊。沒必要鬧得人心惶惶,平日裏怎麼處理軍政事務的,現在還是怎麼處理,之前是怎麼過日子的,現在還是怎麼過。不自亂陣腳,這是起碼的要求,養精蓄銳,也是題中應有之意,無論是我還是大軍,都該如此。」

宋嬌對李曄的打算很贊同,臉上的陰霾漸漸消散,由衷道:「聽了你這番話,我心裏就安定許多了。」

說到這,她笑了一下,「比起你父親來,你做事更加緩急有度。你父親老是一副時時都被加在火爐上的樣子,一刻也不曾停歇,他自己累,我們跟着他也累。」

李曄對此不做置評,望着長安城的天空道:「其實開戰之前,真正忙的還是青衣衙門,宋姨需要費很多心神。

「這些年來,若是沒有宋姨相助,我的路不會走的這麼平坦。宋姨也知道我的性子,矯情的話,肉麻的話,我是斷然說不出的。能夠說這些,已經是我的極限。有勞宋姨擔待了。」

宋嬌笑得很明媚:「你這可不行,做女人的,最是喜歡甜言蜜語了。需要通過你的言語態度,一遍遍確認你的心意,肯定自己在你心目中的份量。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聽到這話,李曄不由得一愣,轉頭怪異的看着宋嬌,「宋姨這話,我怎麼聽着好像是女子對情郎的態度?」

宋嬌老臉一紅,啐了一口,嗔怒道:「臭小子,瞎說什麼呢,活得不耐煩了么,敢調侃你宋姨?」

李曄更加納罕,以至於都情不自禁擾擾頭,「不對啊,宋姨,以往這種時候,你應該調戲我才對,斷然是不會羞惱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宋嬌也怔了怔,眼中掠過一抹茫然之色,下意識道:「果真如此?」

李曄鄭重無比的點頭:「我敢舉雙手保證。」

宋姨的恍惚只是瞬間,很快就惱羞成怒,「好啊,你個臭小子,竟然敢戲弄你宋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看到宋姨果然要動手,李曄沒辦法,只能選擇落荒而逃。

有時候,李曄也覺得自己這個安王,做得很沒有面子,竟然有屬下敢對自己動手。

好在這樣的對象不多,滿打滿算也就岐王跟宋嬌兩人。岐王其實還好,頂多時不時噎自己一下,宋姨就不同了,那是真敢教訓人。

李曄暗自嘆息一聲,也沒有打算拿出安王威嚴來抗衡,誰讓宋姨是宋姨呢?

就不說她是自己長輩了,據她所言,自己小時候可是被她彈過小和尚的!這就很過分了,讓李曄在她面前完全抬不起頭來。

真是屈辱啊。

比較起來,還是大少司命比較可愛,對自己想來言聽計從,讓她們往東,她們就會忘了西是哪裏。當然,李曄是絕對不會承認,少司命其實是個路痴,沒有太陽就分不清方向。

但在李曄身邊的女子中,要說溫婉體貼,那還是蘇娥眉最為出眾,所謂柔情似水,說的就是蘇娥眉這樣的丫頭。大少司命雖然跟他形影不離,善解人衣,可善解人意就差了些。

這並不能怪她們,打小就是被蓬萊道門當高手培養的,這方面的東西接觸很少,而且也沒到世俗里摸爬滾打。

打心眼裏說,讓大少司命去經歷世間苦難,李曄現在也是斷然不願,哪裏能夠忍心?

雖說善解人意差了些吧,但貴在天真爛漫——這主要是少司命;大司命相對細心些,譬如說自己醉酒後扶自己的態度,就讓李曄很滿意。

國家大事、凡間仙域之爭,固然是懸在頭頂的利劍,但只要一日夠不到,李曄就不會為此憂心忡忡。就像他跟宋嬌說的,日子該怎麼過還是得怎麼過。

回到書房,在詳細計算過要調撥給歸義軍的軍備物資后,窗外已經是明月高懸。

解決完一個大問題的李曄,心情不錯,就鑽進廚房,正經給自己做了一頓宵夜。

宵夜當然不是一個人吃,大少司命的陪伴很必須。吃宵夜如果不喝酒,那就索然無味,而喝酒如果沒有人陪伴,那就太孤獨了。

李曄吃得固然開心,卻不是最開心的,最開心的大司命。

她對李曄的手藝向來沉迷,每有這樣的機會,都會忍不住大快朵頤。少司命就不同了,平日裏空靈文靜的小妮子,這個時候會可勁兒喝酒,好像那才是她的美味佳肴。

喝多了的少司命,就做了一件讓大司命嬌羞欲死的事兒,那就是死活要拖着大司命,服侍李曄洗漱更衣。

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第二天睜眼的時候,少司命酒也醒了,這就驚恐的發現,自己和大司命一左一右,被李曄摟在懷裏躺在寬闊的床榻上,一絲不掛。

茫然的少司命,隱約間回憶起,昨夜似乎有激烈的雲雨!這讓她又驚又羞,趕緊把眼睛閉上,鑽到李曄胳膊肘下,繼續裝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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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御仙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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