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養豬

第七章 養豬

冬日裏難得陽光明媚的日子,李曄弄了張躺椅把自己安放在院子裏,身前擺開的食案上有各種美酒美食。

翹著二郎腿的李曄一手托著腮,一手握著酒杯,饒有趣味觀看歌姬們在陽光下翩翩起舞,間或跟着樂器節拍搖頭晃腦。

大司命手裏抱着酒壺站在一旁,李曄酒杯里沒酒了她就會主動斟上;少司命跪坐在食案旁側,按照李曄教授的方法正在煮火鍋,時不時盛半碗送到李曄身前,有一口沒一口給他餵食。

這樣愜意的生活李曄很少體驗,但今天不同,李儼寫了新詩歌,排練了新歌舞,說什麼都要請李曄觀賞一番,否則就是無視他的心血成就。

此刻李儼就在李曄旁邊,一樣的姿勢神態,甚至享受陶醉之色猶有過之。興緻上來的時候,還會「糾正」一下李曄的姿勢,講解如何得到最舒服的享受,最放鬆的精神。

李儼將這稱之為養生之道。

他認為李曄整日不是忙於社稷大事,就是到處征戰廝殺,實在是太過勞累,還是應該學會適當放鬆才好,否則他就會擔心李曄身體負擔太大,不能長久。

李曄認為李儼說得有道理。

如果對方的躺椅上不是鋪了厚厚的貂裘,他窩在裏面整個身體都快不見了,有輕風吹過的時候還在喊冷,李曄一定會認為李儼的確深知養生之道。

原本李儼也是練氣修士,斷不至於如此體弱。

只是,他早已記不起上次修鍊是什麼時候。就像很多年少時身強體壯的文人,最終都變成了柔弱的病秧子。雖說他在音樂一道上的確成就不小,但這並不能彌補他被酒色消耗的身體虧空。

一曲罷了,舞姬們行禮退下,李儼舉起酒杯朝李曄示意,「曄哥兒,飲甚!」

看他豪氣干雲的樣子,好似剛剛眼前不是結束了一場歌舞,而是一場沙場大戰,而他則是那個指揮千軍萬馬的主帥。

李曄配合的舉起酒杯。

昨日他還跟宋嬌在討論事關皇朝存亡的戰爭大局,今日就跟李儼醉生夢死,這樣的生活的確很豐富多彩。

一般時候,李曄放鬆自己的方式,都是觀賞風景,或者是喝個酒,今天被李儼指導著王府的僕役丫鬟們貼心伺候一通,倒也別有一番意趣。

年少的時候,李曄性子更是沉悶,而李儼這個吃喝玩樂無所不精的兄弟,就成了調節李曄生活的最佳損友,逛青樓這種事,每回都是對方拉着他去。

不得不說,這樣的玩鬧也有用,一張一弛,的確是長久之道,要不然李曄二十年不能修鍊的日子,早就精神抑鬱了。

跟李儼欣賞了半天歌舞,又深入探討了音樂、詩詞的學問,李曄獲益匪淺。

臨走前,李儼一臉嚴肅要求王府的丫鬟們,要好生照看安王生活,把安王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不然定要嚴加懲處,惹得大少司命頗有些慌亂。

慌亂不是因為畏懼李儼這個皇帝,而是仔細回想一下,好似自己的確沒有把安王照顧得舒舒服服的。

午後時分,醉醺醺的李儼擺駕回宮了。他要是再不走,就會直接醉倒在安王府。也不過就是喝了兩壺酒,便撐不開眼皮了,這不符合李儼的酒量,只能說明他現在的身體的確虛得厲害。

李曄送行的時候欲言又止,本想提醒李儼少些聲色犬馬,多多修鍊,但看到對方已經快要打鼾了,也就作罷,準備明日再去宮裏正經勸說勸說。

李儼走後,大少司命低着頭跟在李曄後面,無論李曄幹什麼,她倆都是一副羞愧難當的模樣,讓李曄打心眼裏覺得好笑。最後好生安慰了一通,兩個小妮子才稍微放鬆一些。

年關將至,李曄開始密切注意廣州的消息。

倒不是擔心劉隱有什麼問題,而是楚南懷等人如果歸來,是必然從廣州登陸的。現如今他們已經出去了兩個多月,依照他們的腳程,來回一趟怎麼都夠了。

不過要是算上在中美洲、南美洲兩地尋找土豆、玉米的時間,現在還沒有消息,就並不如何意外。李曄給他們圈定的範圍很大,畢竟他也不知道具體地點,真到了那邊,還得楚南懷等人自行尋找。

如果土豆、玉米早些弄回來,就還能趕得上播種季節,到時候李曄召集群臣百姓收穫一輪,讓他們在地里親眼目睹產量,那麼就能很快讓百姓充滿信心,對李曄再無任何不歸心的理由。

「如果楚南懷等人能夠及時回來,那自然是最好,我的修為就能及時提升到大羅金仙境,在仙域對戰契丹神仙大軍就有了十足把握。如果他們不能及時回來,情況就會沒那麼有利。」

李曄在仙域跟吳悠說起這事的時候,如此解釋他迫切希望楚南懷等人早日歸來的原因。

郡主歪著頭想了想:「如果能,那是再好不過,但如果不能呢?曄哥哥可有替代之策?」

糧食種子何時回到大唐,甚至楚南懷等人此行能否成功,現在李曄都無法控制。將希望寄托在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上,就等於把命運交給未知審判,這不是智者所為。

郡主認為李曄必然還有另外的方法,讓他在明年的大戰中,收穫一批大唐百姓的忠心。

對郡主,李曄不需要隱瞞任何事,也沒有賣關子,實話實說道:「馬殷。」

「馬殷?」郡主有些迷惑。

李曄點點頭:「之所以現在不處理馬殷,就是要等他在楚地多召集一些舊部,將造反的苗頭和聲勢拉高一些,最好是弄得很多人都知道。這樣,明天我出兵之前,再以雷霆手段將其撲滅,所有人就都會認識到,我和朝廷對天下擁有怎樣的掌控力。」

這是典型的權謀之術,並不如何光明磊落,甚至是有些陰暗。

郡主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如果曄哥哥現在就殺掉馬殷,動靜必然不大,對普通百姓來說,也就是聽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消息,心裏自然不會有多少震動。

「說不定他們還會認為,曄哥哥這是不能容忍舊諸侯的存在,給他安了個造反的帽子,故意除掉他!

「只有讓人們看到馬殷展露出造反的實力,讓楚地乃至更多地方的人擔驚受怕,曄哥哥再迅速撲滅他,他們才會知道朝廷到底有多強,才會感恩戴德。

「同時,也讓他們看到馬殷跟契丹勾結,確認他是賣國之徒,曄哥哥的誅殺,才不會有任何人懷疑,才會讓大家豎起大拇指稱讚!這樣一來,天下百姓就沒多少會不對朝廷歸心了。」

李曄對郡主的領悟能力很滿意。

這其實就是一個「把豬養肥了再殺」的策略。

想通了李曄的佈置,郡主開心的鼓掌道:「耶律阿保機這個蠻子,跟曄哥哥比拼什麼不好,偏要比謀略。殊不知我們漢唐千年以來,對各種陰謀詭計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什麼手段都用爛了。

「他以為他幫助馬殷造反,就能讓曄哥哥內外交困,但這只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罷了,反而還讓曄哥哥有了迅速收攏人心的機會,這個傢伙真是......傻得太可愛了!」

李曄得了誇獎,卻沒有半分驕傲之色,反而哭笑不得道:「你這是罵我陰險?」

郡主抱起李曄的胳膊嘿嘿笑道:「才不是呢,曄哥哥最聰明了,我這是在誇獎你!」

李曄:「......」

......

安第斯山。

太陽高懸頭頂,灑下的陽光熾烈無比,即便是在山區飛行,位置稍微高一些,溫度也沒有低到讓人感覺舒適。

「師父,現在正是凜冬時節,為何這裏會這樣炎熱?」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時間,一行二十餘人的隊伍找個片樹蔭坐下乘涼,李雯文用水囊接了山泉水回來的時候,就聽到劉小黑正在問楚南懷這個愚蠢至極的問題。

楚南懷根本就沒有回答劉小黑的興緻,接過李雯文遞來的水囊,美滋滋的喝下去一半,暢快的吐了口氣,一腳踹在劉小黑屁股上,「去弄些野味回來,今天的飯食還沒着落!記住,只狩獵活着的小動物,不要采野菜了!」

上回劉小黑去找食物的時候,竟然抱了一捆說不上名字的植物回來,還美其名曰味道很鮮美,他已經生嘗過了,被楚南懷罵了個狗血淋頭。

非山泉水不飲,非動物不食,真到了需要吃菜的時候,那也只吃動物會嚼的那些野菜,絕對不胡亂塞東西進嘴,這是出發前,李曄就告訴過楚南懷等人的。

劉小黑當時沒認真聽,一路上毛手毛腳的,被楚南懷訓斥了無數遍。現在竟然還問南半球的夏天為什麼熱,真是氣死楚南懷了。

打坐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楚南懷就聽到劉小黑慌張大喊救命的聲音。

他睜開眼一看,就見劉小黑正被李雯文拖着越過山頭飛來,肩頭已經被血糊了一片,後面還有十幾奇裝異服,五短身材的人正嗷嗷叫着追趕他們。

「土著?」看到追趕劉小黑的人,楚南懷連忙起身,吩咐眾人接應。

他知道,現在碰上了李曄嘴中的土著,而且還是其中的強大修行者。

不過楚南懷並不畏懼,對方只有十幾個人,而且傳來的靈氣波動也就是靈池真人的實力,只有為首三個人勉強達到陰神真人境的標準。

等他們靠得近些了,楚南懷便看清了他們的面容。這些人腦袋偏大偏扁,五官倒是沒什麼特殊的地方,膚色相對較黑,服飾樣式很古老,顏色比較鮮艷。

這些土著,每一個人都很憤怒,是看到外敵入侵的那種憤怒。他們手中都有一根褐色法杖,歪歪扭扭的看起來有些怪異,攻擊方法也比較單一,明顯是把法杖當作木棍使。

楚南懷深知自己此行的目的,一直在避免跟土著碰面、交手。能夠悄無聲息沒有波瀾的帶走李曄描述中的土豆,就是最大的勝利,節外生枝毫無必要。

但是現在,劉小黑、李雯文也不知怎麼惹到了對方,竟然讓他們這麼兇悍的追殺過來。楚南懷也沒有猶豫遲疑,下令眾修士直接出手,先擒住他們再說。

雙方立即爆發了激戰。

楚南懷等人很快就發現,這些人手中的法杖並不是只能當棍子使。隨着他們停下身形,搖頭晃腦的揮舞法杖,配合嘴中念念有詞,法杖中竟然蹦出一頭頭猛獸巨影,呼嘯著撲向他們。

楚南懷等人不知敵人虛實,出手也就沒有保留,劍氣刀光,配合炎火、風刃潮水般飛出,將一頭頭猛獸還未臨面時,就轟散在半空。

戰鬥對楚南懷等人而言並不吃力,對方的術法雖然奇特,但威力並不誇張,他們仗着境界和人數優勢,很快就包圍了這些土著,並且將他們一一擊傷、制服。

小半個時辰的戰鬥,對楚南懷等人而言,談不上有多麼繁重。只是過程中也有人受傷,那些猛獸撲咬過來,但凡是突破了靈氣屏障的,都會在修士身上留下傷口。

好在受傷的人只有四五個,楚南懷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這些土著修士,被捆着丟在地上,猶自對大唐修士怒目而視,嘴裏嘰里呱啦個不停,恨不得撲上來咬下他們一塊肉的模樣。

楚南懷有些犯難。他自然是聽不懂對方說什麼的,也沒有時間和興趣花時間,去慢慢理解對方的語言。

「師父,這些人怎麼處置?是不是全殺了?咱們的行蹤不能暴露吧?」劉小黑湊過來道。他先前雖然叫的凄慘,但肩頭的傷勢並不太嚴重,現在已經不流血了。

「閉嘴!」楚南懷現在對劉小黑沒個好臉色,「讓你去找些食物,你是怎麼被人追殺的?!」

劉小黑委屈的擾頭道:「我飛過幾座山,就在山那邊看到了一座石頭城,雖然不大,但人卻不少,城外還有大片農田。我當時很高興,心想這回有好吃的了,就去城中收集一些食物......」

聽到這裏,楚南懷已經不想再聽下去。

很明顯,做賊的劉小黑被發現了,關鍵是還沒及時逃脫,反而被人家追殺。

不過既然有城池,還有農田,楚南懷心思就活泛起來。

還有哪裏比耕作的田地里,更適合找糧食種子的?

如果這裏真有李曄說的那種土豆,這些土著一定會種植,說不定那些田地里就有!

本來,楚南懷等人搜尋的重點,就土著聚居區和農田。只是原計劃隱蔽探尋,卻沒想到讓劉小黑無意中發現了,而且好像規模還不小。

這是瞎貓裝上了死耗子。

「城裏到底有多少人?你們發現了多少大修士?」楚南懷連忙問道。

「有幾萬人吧。」劉小黑回憶著,「大修士有多少不確定。」

楚南懷沉下臉來。

一個幾萬人的小城,竟然就有十幾名真人境實力的大修士,而且還可能不止這麼多——畢竟追擊劉小黑和李雯文兩人,對方的大修士沒必要傾巢而出。

這些土着實力這麼強?

楚南懷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這種實力比大唐都要強大太多,沒有絲毫道理。要真是如此,他們早就不會只窩在這裏,而是征伐世界了。

難道說,這座只有幾萬人的小城,其實是土著的都城?

楚南懷覺得這個想法比較合理。

如果是土著的都城,那麼裏面的大修士,只怕真的不會少,以他們這支隊伍的實力,恐怕是很難正面取勝。

可農田就在城外,不去,如何找到土豆?

繞道而行,去別的地方?

楚南懷陷入沉思,想要想出個萬全之策來。

無論如何,糧食種子就在眼前,不能就這麼放過。李曄有多麼着急得到那種叫作土豆的糧食,楚南懷心裏是有數的。

不等楚南懷苦思出一個策略來,被綁住的土著的怪叫聲,忽然高亢了起來,而且充滿了氣勢。

「師父,他們援軍來了!」

不用劉小黑出聲示警,楚南懷已經看到有三十多名大修士席捲而來,而且為首幾人,都有陽神真人境的實力!

楚南懷心頭一緊,他沒想到對方來的這麼快,早知如此,便不該在這停留這麼久,應該轉移一個地方再說。

不過他們畢竟是客軍,對這些土著修士的秘法不熟悉,誰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方法可以鎖定自己這些人的位置,甚至是知道他們同伴的情況。

「我們怎麼辦?」蘇娥眉低聲問,這是她問的第一個問題。

楚南懷深呼吸一口氣:「為師留下斷後,你帶着小黑和雯文先走!我們既然在這裏發現了城池、農田,就說明找對了位置。你們離開之後,晝伏夜出,隱蔽行動,應該不用多久,就能把種子帶回去!」

這是唯一的法子了。對方人太多,而且無法交流,饒是他們沒有惡意,也無法跟對方和平相處。

只是楚南懷剛剛把話說完,蘇娥眉就率先沖向了那些土著大修士,「師父,任務還是你帶着他們完成吧。弟子怕是力有不逮,也不敢耽誤皇朝大事與安王囑託!」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雖然決絕,但聲音卻很平靜。

楚南懷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蘇娥眉轉化為廣寒仙子狀態,揮劍殺向了那些嘰里呱啦大叫的兇惡土著。

「走!」楚南懷知道蘇娥眉這一去,必然是不會再有生還可能,剎那間心痛如刀絞。但此時此刻,他只能以大局為重,拖上劉小黑跟李雯文,轉身就走。

「師父,慢著!」李雯文急聲大喊。

楚南懷老淚縱橫,卻知道不能遲疑,否則蘇娥眉等人就白死了。

這趟找糧食的旅行,竟然如此兇險,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這是楚南懷之前沒有想到的。

然而畝產五十石,可以讓大唐再無餓死之人的糧食,又豈是那麼容易獲得?

不付出代價,怎麼可能?

「師父,快停下,蘇師姐把他們都震住了!」劉小黑大叫起來。

楚南懷心知這絕無可能,蘇娥眉戰力雖然出眾,但面對好幾名陽神真人境實力的大修士,還是沒有半點兒勝算,就更不能出現什麼把對方震住的事。

但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

這一看,眼前的詭異場景,讓他一下子愣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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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御仙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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