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平常的人情冷暖

第三百零七章 平常的人情冷暖

?無論生離死別,無論感慨萬千,疲累到一定地步后,只會呼呼大睡。

朱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記得沉睡前日過正午,可順着擋風苫布的縫隙看出去,似乎是下午的天色。

「青雲......」朱達翻身坐起時下意識喊了句,隨即停住,他休息的時候往往會讓周青雲替換,可現在人已經不在。

朱達坐在床沿愣怔片刻,隨後用手在臉上狠狠揉搓幾把,然後掀開帘子走出去,夕陽的光芒同樣刺眼,讓他忍不住遮擋了下。

出來前能聽到城頭的嘈雜,可出來后卻是安靜無比,朱達瞬時錯愕,隨即下意識的緊張戒備,就在他做出反應的片刻,歡呼聲突然從城頭爆發。

「老爺,好樣的!」

「朱老爺是大英雄!」

「朱老爺真是了得!」

能喊出這幾句的往往是差役頭目和上城的士紳,而朱達手下的家丁和年輕差人們只知道喊「老爺」兩個字,只是激動的大喊大吼,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發泄出心中的情緒。

「老爺威武,老爺萬勝!」這句話被喊出之後大夥才知道喊什麼,朱達清楚的聽到是付宇所喊。

每個人都跟着喊起來,開始還把這兩句話喊全,後來只喊著「萬勝」兩個字,就連城下都跟着喊起來了。

朱達在這個時候才徹底清醒,他有些茫然的環顧四周,城外空蕩蕩的,雖然雪野被騎兵踐踏的已經不再雪白,但田莊廢墟依舊很顯眼,同時有活動的人,看來城門還沒有開啟。

「你總算醒了,你可是睡了一天一夜還要多。」歡呼聲中,秦舉人秦川腳步匆匆的趕過來,看到朱達鬆了口氣。

秦川一到跟前就扶住朱達肩膀,盯着他仔細打量,片刻后才重重拍打說道:「要不是你喘氣還算平穩,都以為你睡死過去。」

疲憊到極點人會昏睡過去,可也有人疲憊過了極點,燈枯油盡,睡下去后就再也沒有醒來,朱達連夜襲營的身體疲憊,手足戰死的大悲情緒,整個人都有可能被耗盡,也難怪秦川會這麼擔心。

其實城頭那些人可能都有類似的擔心,所以等朱達醒來出現在人前後,才有這樣的歡呼雀躍。

「義父,我沒事。」朱達對秦川點點頭,擺脫對方雙臂,走向垛口那邊,歡呼仍在持續,朱達背對着人群抬手揮了幾下,就以他為中心,安靜迅速擴散開來,城頭很快變得安靜,只有城下還有嘈雜。

王虎和王雄都在城頭左近,知道朱達醒來后也是急忙趕來,自覺地站在他身後待命。

「韃子大軍走遠了嗎?」

「應該走遠了,已經聽不到什麼動靜,就算在左近還有隱藏,也得是三個時辰以外的路上。」

「按官軍的套路,會多長時間出城來?」

「最少還得一天一夜,要等韃子走遠了才假模假式的追擊,要追到邊關那邊停駐幾天再回頭,然後在各處掃蕩,說是剿滅殘敵。」

王雄所說的「掃蕩」倒是和朱達那個人生中的詞義相同,剿滅殘敵這個借口和對應的行動朱達也能理解,和白堡村遭難的情狀沒什麼區別,藉著追擊敵人殘殺洗掠百姓發財。

「到那時候也得嚴防死守,官軍未必強過韃子!」朱達冷笑評價,隨即轉身揚聲說道:「在這面城牆的隊長都過來!」

說完后沒多久,紀孝東和王井也是快步跑到這邊,朱達轉過身,不管是身為教頭客卿的王虎和王雄,還是身為家丁頭目的紀孝東和王井,臉上都只有強壓的興奮和輕鬆,不見什麼悲戚感慨,「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說得就是這種了。

「立刻傳令城頭家丁和差人,每一名家丁徵發城內三名青壯,立刻出城清掃戰場。」

「老爺,去收斂周老爺的屍首用不了這麼多人。」

「這只是一件事,田莊廢墟那裏肯定有沒燒乾凈的東西,那些都是好東西,要儘快的搬進城來,這幾日要做的就是這個,不能耽誤!」

勸的人是王虎,而紀孝東和王井在朱達說完之後,就立刻轉身跑了出去,開始向外傳達朱達的命令,王雄則是笑了笑,開始詢問朱達具體的安排。

最先集合起來的人順着繩索下城,後續的人去打開被堵住的城門,去打掃戰場的勞力要被家丁和差人們嚴密監視,不得私藏財貨,去往田莊的打掃隊伍要時刻盯着城頭的旗幟,一旦示警,就立刻趕回。

以城頭觀察四周的距離,就算有騎兵突然接近,去往田莊清掃戰場的人也可以及時回城,到時候再把城門堵上佈防也來得及,城內的大牲口都要動起來,不要帶着大車,不然會耽誤時間。

王雄邊說邊觀察朱達,開始語速很慢,看到朱達冷靜縝密的回答補充,他也說得越來越快,很快就把出城的計劃安排好了。

這邊說得越來越快,城上城下操辦的也是越來越快,每個人都在喊著說話,每個人都在跑着做事。

如此激情和高效讓朱達都有些發愣,在入睡之前能這般的也就是直屬家丁和年輕差人,現在看着是整個懷仁縣都這般了。

能看到付宇和孟田找到在城上的班頭和差人交待,然後那些人就急忙着再去籌備,沒有一個人拖延,都是爭先恐後。

「朱兄弟,李家商隊的人也想出把力,他們願意動用牛馬和人手出城幫忙。」這是常凱過來詢問。

朱達許可之後,常凱也急匆匆過去安排,沒過多久,長桿挑起的大旗已經在城頭招展,城下也有呼喊吆喝的動靜,朱達忍不住好奇走到城牆內側觀看,卻看到瓮城內熱火朝天,很多人在搬運堵在城門內的土石。

本來是不少百姓男丁在忙碌,不知誰發現朱達俯瞰,連邊上監工的幾位差人頭目都擼袖子加入了。

更不要說一根根大繩已經從城牆垛口處丟了下去,也有人背着籮筐上城,正在列隊呼喝準備下城。

「......盯着這旗號,如果一面旗變成兩面旗,不管找到什麼值錢的營生,集合,清點人數,然後往回跑......」王虎在那邊大吼說道,眾人都是認真仔細的聽着。

看着朱達略顯詫異,在他身邊的王雄笑着解釋說道:「這一天一夜,官差和民夫都在宣講東主老爺的威武和功德,大夥都知道是東主救了全城,所以都心懷感激,幹勁十足。」

「除了能信的幾個,其他誰會信韃子攻城?」朱達反問一句,對懷仁城內百姓來說,蒙古大軍始終沒有攻城,而且他在襲營那夜所說的邏輯真不是人人能聽得懂,百姓們沒有感覺到危險,也沒感覺到被救,那又何談感恩。

「解釋起來卻也不難,東主你這樣的人物可不會隨意冒險,能半夜冒死出城,那肯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大夥別的不信,但自從東主你來懷仁后就沒犯過錯,這個大夥是知道的,這麼一說,大家都是后怕,人人當你是菩薩了。」王雄繼續說道。

朱達點點頭,這個邏輯說得通,只是這市恩的套路直率了些,他笑着看向王雄說道:「雄教頭,這主意你出的?」

「雄教頭?這叫法倒是不會混了。」王雄被這個稱呼喊得一愣,隨即搖頭笑着說道:「是秦老爺的安排,他說做了就要說,晚說幾天怕是沒人認了。」

朱達點點頭,看着家丁們帶頭順着繩索下城,其他人踴躍跟上,他沉默了片刻后說道:「其實感激的沒幾個,大夥都在害怕我們,怕到骨子裏了!」

王雄默然,城外幾千韃子據守營盤,都是騎馬開弓的凶神惡煞,又有幾萬十萬的大軍在左近遊盪,西路和大同城的幾萬官軍都始終沒冒頭,如此強敵,朱達居然敢領着兩百多人出城突襲,而且還把韃子的營盤毀了,帶了這麼多腦袋回來,韃子都是狼豺虎豹這等了,那麼出城滅殺他們的朱達又是何等兇悍,這樣的兇橫大物在懷仁這小小縣城,誰敢不怕?

估摸著此時回想幾個月前兩家被滅門的往事,當時覺得已經兇殘,現在看原來僅僅是小試身手。

「畏威而不懷德,這也是人之常情。」王雄附和兩句,他也認可這話。

朱達轉頭看了眼,悠然說道:「雄教頭讀書不少,能隨時用典,縣裏的童生秀才都未必能做到。」

「東主老爺,我這等大佬養的家將都是如此,要文武雙全的。」

這就是明擺着撒謊了,不過朱達也懶得爭辯,看着不少人順着繩索攀爬下城,已經腳步匆匆的向田莊那邊趕過去了。

更有趣的是,還有百餘頭牛馬和十幾輛大車從城池另一側拐了過來和人群匯合,城下那些人也不驚慌,不用王雄解說,朱達也知道是許二柱那伙人。

「這幫人倒是聰明,就在城東南十里的一個莊子獃著,韃子一走就帶着牛馬回到城下,讓城頭給他們丟草料和乾糧,很是膽大心細。」

「讓他們去找更多的牛馬,應該還有大牲口散在外面,撈到就是賺到。」

兩人正議論,就聽到腳下「吱嘎」聲響,城門洞的填埋已經被搬運差不多,城門也被打開,有人吆喝着城上轉動絞盤,將弔橋放下。

朱達沒有繼續張望城外,既然大家幹勁十足,又有兩日前的大勝之威持續,也不需要自己盯得太緊,不過他也沒準備下城,只是重新走到城牆內側,俯瞰縣城內的景象。

這十幾日朱達幾乎沒有下城,在四面城牆跑動的時候,只是盯着城外,也顧不上看城內,現在看來,竟然有些許陌生。

朱達很快收起了情緒,他看到城牆下空地有不少城內百姓在集合,官差們吆喝叫罵,維持着秩序,放在以往,遇到這等抓差出勞力的勾當,肯定是怨氣衝天,可在城頭看下去,卻見到不少的笑臉,大家難得的心甘情願。

之所以如此配合,城內大力宣揚朱達恩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堆在城下空地的人頭京觀。

也不知是誰主持的,近千人頭被堆成了尖堆,每個準備出城的人都能看得到,每個看到的人又是恐懼又是興奮,那麼多被砍下的腦袋,不害怕的人沒幾個,可一想到這是韃子的腦袋,大夥的心思又不一樣了,從來都是韃子砍漢人的腦袋,或者說韃子根本都不稀罕漢人的腦袋,偶爾有幾個韃子的首級,都得琢磨這是不是官軍殺百姓假冒的......

想想這好大一堆都是實打實的韃子腦袋,一方面覺得氣壯自豪,在大同邊鎮這邊,誰不知道韃子造的殺孽,一方面又覺得不可思議,那邊吹大捷,這裏說大勝,但這麼多腦袋還是頭次見。

再想想這麼大堆人頭都是城上那位朱老爺的手筆,誰還敢有怨氣,感恩是一回事,韃子在大夥心裏都是兇殘唬人的存在,可這麼兇殘唬人的都被朱老爺宰了這麼說,這朱老爺發話,誰還敢說個「不」。

除了被徵發出城的百姓之外,還不少人不會被徵發,要麼老弱病殘,要麼有些身份,這兩類人上不得城,都遠遠圍着那「京觀」看熱鬧。

其實真正能靠前的沒有普通百姓,要麼是三班六房的頭面人物,要麼是士紳之流,他們邊看着京觀,邊偷偷抬頭瞄一眼居高臨下的朱達,看到冷漠的朱達后,總是下意識的賠笑躬身。

有個人擠在最前,眾人都對他不太耐煩,可也沒有惡言相向,這人卻是那位楊家那位老中軍,原來一直被圈在秦川宅子裏,到這時候也被放出來了。

以城牆的高度,城上城下彼此可以看得很清楚,朱達能看到那位老中軍滿臉震驚和愕然,他甚至湊到那堆人頭跟前,伸手去撥弄因血污糾結一起的頭髮,還去觸碰嘴唇和牙齒。

「邊鎮文武衙門和武家世官都懂得如何勘驗首級,韃子首級髮辮和牙都和大明百姓不同......」王雄身後解釋幾句,其實不用他說,朱達早就知道這個。

那老中軍在做什麼,圍觀的很多人也大概了解,倒也沒覺得詫異驚奇,只是小聲議論幾句,有知道他來懷仁縣因果的,則是滿臉不屑。

沒過多久,那老中軍捶著腰站直身體,突然心有所感的向城頭看來,正好和朱達眼光對上。

四目相對,楊老中軍下意識的後退兩步,隨即才反應過來站穩,圍觀眾人里有竊笑中傳來,這位楊家管事臉色頓時變黑,隨即搖搖頭,再看向城頭朱達的時候,臉上已經掛了冷笑,扭頭就走。

這等反應意味着很多,朱達表情還是不見什麼變化,王雄眼睛眯了眯,看着楊家管事的背影說道:「讓他們回去嗎?」

朱達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轉移了目光看向一個正跑過來的人,等那人上了台階,才悶聲說道:「不要動他。」

王雄沒有爭執什麼,只看着守衛沒有攔著跑上來這個人,那人上城后看到朱達后加快腳步靠近,王雄還記得這人是在關城門之前進城的商隊首領李幢,只是在韃子大軍出現后就再沒露面。

可能是一路跑來,李幢已經是氣喘吁吁,等來到朱達身前兩步后,他急忙停下,整理了下袍服后才作揖施禮說道:「朱兄真是不世出的英傑,救全城百姓於危難之際,不,韃虜這麼快退兵,都是朱兄的蓋世功勛,朱兄你救了懷仁北邊的大同軍民啊!」

因為呼吸沒有平穩,這番話說得又急,說話間咳嗽了好幾聲,還是把這一套話說完了。

任何人聽李幢這番話都會覺得太過誇張,可細究之下卻也有幾分合理,蒙古大軍過懷仁之後的確加快了退兵速度,不管怎麼說,懷仁北邊的大同各城各堡都因此受益。

話雖然有道理,可卻不該在李幢嘴裏說出來,但想到這位商隊首領在守城這十幾日都沒出現過,他說這些話倒也合情理。

李幢畢竟年輕,大禮拜下之前臉就漲得通紅,直起身來之前也是滿臉的忐忑,他知道這些日子自家情分和禮數都虧欠的快乾凈了,現在急忙忙的上來未免現形,若是朱達譏刺幾句甚至做得更絕,也只能挨着,自取其辱也只能認倒霉。

「自家兄弟還這麼生分作甚,見外了,太見外了。」朱達上前兩步,笑着把人攙起來,笑容雖然不怎麼熱情,但想到這幾日朱達的經歷和遭遇,能給出這樣的笑容來,已經是無比親切。

朱達就這麼雙臂扶著李幢,很不見外的說道:「李兄弟你是外鄉人,連年都因為這場大難回不得家,大軍圍城之下,手忙腳亂都是難免的,何苦跟自家人講究禮數,這不是要打掃戰場,快讓商隊的人手去幫忙吧!」

「......已經安排下去了,除了五個年紀大的老管事,其他人都帶着牲口和大車出城了。」李幢下意識回答說道,他對朱達的反應沒有準備,一時間有些發愣。

朱達點點頭,鬆開雙臂,頗為關心的說道:「再過兩日就知道韃子是不是真走了,你們也準備好,等那時開了城門就走,快些返鄉,北邊的官軍如今可都是餓狼一般,萬一遭上來可就倒大霉!」

「朱兄說得是,我們到時候就抓緊走,路上也要小心,只要進了山西就好辦,兄弟這邊還認識幾個官面地方上的人物。」李幢連忙應答。

接下來兩個人就開始客套起來,李幢誇朱達驍勇無雙,智勇雙全,如此膽色,如此豪傑,居然能做出這般大事,朱達則是叮囑李幢早些預備早些趕路,已經耽擱了這麼久,路上也要小心。

李幢倒也知道此時千頭萬緒,既然朱達看起來沒有芥蒂,自己就沒必要耽擱對方太久,連忙告辭,並說了幾個空頭的許諾,比如說要替朱達發賣繳獲,還要宣揚朱達的武勇功德之類,李幢也開不出什麼條件來,他現在手裏的貨物嚴格來說還是朱達賒給他的。

走到下城台階的時候,李幢看到朱達正笑着擺手告別,少不得又是作揖為禮,轉身剛要走,卻突然有點恍惚,自己比朱達大了快有十歲,可剛才這番客套,朱達好像比自己大二十歲,套路嫻熟老辣......

等有些恍惚的李幢下城,剛安排完出城事宜的常凱走近,頗為不屑的瞥了李幢背影一眼,憤憤不平的對朱達說道:「守城出城的不見人,這當口倒緊著來奉承。」

「因為他是聰明人,守城的時候想到韃子要攻城,義父派人一去宣揚他也能想明白是誰解圍救了大夥,所以才會這麼手忙腳亂的。」朱達回答說道。

這解釋沒把話說透,常凱琢磨片刻才大概明白,王雄立時點點頭,能將因果邏輯考慮清楚的聰明人,會推斷出蒙古大軍在撤離的時候會攻打懷仁城,自然也會理智的推斷出懷仁城守不住會被徹底毀掉,在這等情形下,只會有等死的絕望,誰還會為了今後的生意和交情去催促手下喝風辛苦,懈怠冷淡也是必然。

同樣的,聰明人也知道為什麼要去劫營,知道毀掉城外糧台後會有什麼樣的連鎖反應,只不過怎麼從常理去想,沒有像樣武力的懷仁縣,也不可能毀掉城外近兩千騎兵的蒙古糧台,然後,朱達做成了這不可能的事。

能人所不能,以少打多近乎全勝,這是何等膽氣,這是何等豪壯,能取得這般勝利的人物又是何等英傑,今後又會有何等局面,聰明人也能有個大概的判斷。

既然想清楚了這個,那麼也顧不得什麼前倨後恭,也顧不得自家臉面,能挽回多少算是多少,放眼今後才是最現實的,如果足夠聰明就會想到,也會做到。

「他一個外鄉人,和我們不過做了兩三次生意,你就讓人不畏生死,捨棄一切,未免太過苛求,和從前一般對待吧!」朱達又是叮囑兩句,他說得溫和,但常凱已經知道該如何對待,也知道把朱達的定性傳達下去。

王雄倒是沒問太多,只是會心一笑,他也是不需要解釋的聰明人,蒙古大軍撤走後,懷仁縣就要考慮農工商的方方面面,李幢這種會做生意,又有交情,還能知曉朱達實力的商人可不好找,做生不如做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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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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