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偷聽

季非凡推著顧恩恩走了很久，直到華燈一盞盞亮起，直到所有的蟲鳴全都驟停，兩人才回到醫院。

周思成在醫院等了半個小時，這才等到顧恩恩和季非凡的人影雙雙出現，他起身，上上下下的看了半晌顧恩恩，見她平安無事，一顆吊著的心總算落下，鬆鬆緊繃的肌肉，放心的吐出一口氣。

「你回來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暖，聽了讓人心裏倍感舒服。

「你來多久了？」顧恩恩見到周思成，關切的詢問。

「剛來不久。」

「你的下巴怎麼了？」那接近膚色的創口貼就那麼突兀的貼在他的下巴上，給他俊秀的面孔添了一筆敗筆。

「沒什麼。」周思成眨了眨眸子，眨掉眼中的閃爍，「刮鬍子的時候不小心劃了一下。」

他從不與顧恩恩說謊，但此刻，他不想讓她誤會自己和金姍姍之間有什麼，所以便用了謊言。

季非凡何等聰明，周思成又向來坦然，剛剛那一瞬間的不自在全都被他看在了眼中。他雙眼輕眯，一切瞭然於心。

「塗藥了嗎？」顧恩恩並未看出周思成有任何不妥，她只是本着初衷關心他。

「上了，不用擔心。」

「思成……」

「嗯？」

顧恩恩開口喚了他一聲，本想和他說說公司的事兒，但後來，仔細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先處理了Gee再和他說這事兒。臨到口的時候，她變成了尋常的問話：「那個，你吃晚飯了嗎？」

「吃過了。」

季非凡至始至終都沒有再理會周思成，而後推著顧恩恩的輪椅到了床邊，而後抱起她，正準備把她放床上的時候，突然動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周思成，而後低下頭凝視着顧恩恩：「恩恩，先上個衛生間吧。」

顧恩恩的臉頓時紅了，她雖然有點尿意，但最終還是搖搖頭：「不用了。」

周思成一個大男人還在這裏站着，他就和她說這些讓她去衛生間的話，真是……

沒得治了！

她嘟了嘟嘴，心裏一萬個鄙視季非凡。

「從吃飯到現在你都沒去，還喝了那麼多果汁，你確定你現在還能憋得住？」季非凡並不打算把顧恩恩放下。

「能！」顧恩恩點點頭，回答的非常誠懇。

季非凡看了她足足有五秒鐘的時間，這才柔聲說道：「好，一會兒想去了，我們再去。」說完，他氣質柔和的把顧恩恩放在床上，體貼的幫她蓋好被子，又幫她倒了一杯溫白水，囑咐她道：「剛剛吃了太多龍蝦，喝點水，當心上火。」

「呵呵……」顧恩恩哪裏敢再喝水，她勉強的扯了扯唇：「你先放着，我一會兒再喝。」

周思成全程都看着兩人，他們之間的相處很和諧，給旁人看了，好似一對正在戀愛的情侶，又好似一對剛剛新婚不久的夫妻。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這個感覺讓他有些傷感，他搖搖頭，努力拋開自己心裏的念想，從自己剛剛買的果籃里拿了串荔枝，一顆顆剝了給顧恩恩吃，「先吃點水果吧。」

顧恩恩接過，在季非凡漸變的深沉注視下把那顆荔枝放入口中，嚼了嚼，把整個無核荔枝全部吃下，問道：「思成，聽說你爸生病了，他怎麼樣了？」

今天沈安安來，她無意中提到周思成以及周家的情況。顧恩恩留了心，便想着下次再見到周思成的時候問問他。

「好些了。」周思成抿抿唇，壓下內心的苦澀。

「那就好。」顧恩恩鬆了一口氣，見周思成的神色依舊憔悴，她的心裏，越發急切的想要賣掉Gee幫他周轉。

不管曾經的她對Gee有多深的感情，也不管曾經的她花費了多少心血在Gee上，如今，她所有的念想只是想幫助周思成，幫他渡過難關，不要再每日如此傷心憔悴。

「思成，我的情況好多了，也沒什麼要緊的的事，你有時間就多去陪陪你爸吧。」壓在他身上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他還要刻意抽時間來看她，她真的很過意不錯。

「嗯。」

周思成離開醫院的時候，季非凡第一次主動提出要送他，不光周思成有些詫異，就連顧恩恩都覺得季非凡轉了性子。

他不是一直都不怎麼喜歡周思成的嗎？

顧恩恩心裏泛著嘀咕，心想着季非凡肯定有話和周思成說，而這件事，非常有可能關係到周思成家的公司！顧恩恩心裏牽掛着這件事，所以，在兩人出去后，她便立馬拉過輪椅，艱難的把自己放投進了輪椅中……

樓道的燈光打在兩個同樣丰神俊逸的男子身上，同樣的光圈卻在他們身上散開兩種不同的光環，一個儒雅清秀，一個英勇偉岸。

兩個貌不合心亦合的人站在一起，最多的便是保持沉默。

兩人就這麼走着，誰也沒有理誰。

「你喜歡她多久了。」開口打破沉默的是季非凡。

「五年。從大一開學的那天一直到現在。」周思成毫不隱晦。

顧恩恩談過兩次戀愛，不管是季非離還是季非凡，他們愛她的時間絕對比不過他愛上她的歲月。

「這麼久，你都和沒有和她在一起，難道你心裏還天真的以為，以後的時間你能走進她的世界，擁有她的愛情？」季非凡的口氣並沒有半點嘲諷或是其他意思，他只是實話實說，就事論事。

「世事難料。」周思成回道：「以後的事誰說的准。不過，我相信一個道理，『金誠所至，金石為開』，也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你是不撞到南牆心不死。」

「或許，是撞破了南牆也要繼續前進吧。」周思成感嘆道：「誰讓她是我的sunshine，就算是飛蛾撲火，我也要儘力一搏。」

他的sunshine，不熾熱，不冰冷，溫暖陽光的恰到好處，讓他始終無法放下。

「呵，sunshine？難道你知道嗎？日光太熱，會把你燒的屍骨不剩。」就算顧恩恩真的是sunshine，那也是他季非凡的！

「我心甘情願。」

「周思成。」季非凡突然頓住腳步，看着周思成臉上認真的表情，「你的下巴到底是怎麼破的？是誰給你弄破的？」

此刻的季非凡，宛如一個嚴判官。一字一句都帶着強烈的審問。

周思成懵了一下，待兩秒鐘反應過來之後，他的眉頭輕皺，「我說過了，是我刮鬍子的時候不小心刮破的。」

解釋完之後，他有些不悅的反問：「你不覺得你管的太多了么！連我受個小傷這麼小的事情都勞駕你惦記，你這參謀長是不是覺得手中的權利太大了？！」「我只是隨便這麼一問，你沒必要這麼介意。」季非凡收起了身上的凌厲，淡淡的語氣，「弄傷你的應該是個女人吧。而且，她還很漂亮，性子也討人喜歡。」

周思成沒想到季非凡居然說了這麼一句，他頓時皺起了眉頭。

果然不愧是參謀長，觀察力非同一般，推斷力也不可小覷。

此刻的季非凡，正是那個雷厲風行、有勇有謀、智勇雙全的軍神。

周思成沒有說什麼，但季非凡卻更加瞭然於心，他勸道：「既然你身邊出現了這樣一個女人，而你也不排斥，為什麼不另擇佳偶，非要在一棵樹上弔死。」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與其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一個不屬於你的女人身上，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去尋找自己的愛情。除此之外，我可以保證，我會無條件支持你奪回周氏企業的經營權，甚至，可以幫你解決掉你二叔和你姑姑那兩個隨時會反攻的麻煩。這樣感情事業雙豐收、一舉兩得的大美事，你真的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了？你好好想想，如果我幫你解決掉了所有麻煩，日後，你自己輕鬆，你們整個周家、包括你父親也能輕鬆如願。你是聰明人，聰明人就不應該做傻事，更不會選擇一個對自己沒利益沒價值的道路一走到底。」

他輕笑一聲：「我和恩恩認識不到一周就結了婚，你和她在一起四年依舊只是朋友，周思成，這樣大的差距，你難道還看不出來么！你的執著，只會害人害己。」

周思成被他一字一句戳中內心，心裏甚是壓抑，卻還要裝作淡定自恃，「你在這裏和我說這些，寧願不求回報幫我奪回周氏企業，不都是因為你沒有自信勝得了我么。」

事實卻是如此，但季非凡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沒有自信。

他只不過是不想橫生枝節，不想顧恩恩心裏除了他之外再牽掛任何別的人！

就是這樣！

「這麼說，你是非要插足我們之間到底了？！」

「我想要的我都會自己爭取！不管是恩恩的愛，還是周氏企業！季非凡，我錯過了一次，讓她這些年來受了這麼多苦，差點就落得個生死相隔的境地。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讓她再跟在你身邊受罪。」周思成說的信誓旦旦，「你以後不用再和我說這些，我今天下午和你說過了，我不會拿顧恩恩做交換，永遠，都不會！」

「可你知不知道，就是你的堅持才造就了她的左右為難！就是你的插足才讓我們美好的婚姻落得今天這個地步！你口口聲聲愛她，裝的比誰都無辜，可事實上，偏偏是你的這些執著傷了她！」

「真正傷她的人是你。」周思成不允許別人玷污他對顧恩恩的愛和執著：「如果你真的珍惜她愛她，不管有沒有我的存在，她都不會受到傷害！你可知道她在離開季家後有多難過嗎？你知道她藏了多少痛苦在心裏嗎？你知道每個夜裏她有多無助嗎？季非凡，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口口聲聲愛她，用盡手段把她留在你身邊，可真正傷害她對不起她的人是你！如果說我們之間必須有一個人放手，該放手的那一個也應該是你！」

「……」

周思成離開了，雖然步伐沉重，但他的背影偏偏執拗驕傲。

季非凡直立的站在那裏，臉色幾經變化。

顧恩恩躲在一邊，聽着兩人的對話，她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