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她死了

是她親手把他對她的寵愛以及信任一點點摧毀！

他能容忍一次，原諒一次，給她一次機會，卻不能容忍她變本加厲的把他玩弄於鼓掌之間！

「我恨你！」

她竟對他說恨？

恨？

不是「愛」嗎？怎麼這麼輕易就變成「恨」了呢？

呵呵……

「你隨意。」他的心裏，只剩下了失望和無邊無際的痛，口中，能說出的，只有更加傷害彼此的話。

「不是這樣的……恩恩……」季非凡突然從夢境中醒過來。

他習慣性的看向身邊，觸手摸去，空蕩蕩的位置只有冰冷一片。那個曾經蜷縮在他懷裏淺笑嫣然的女孩，再也不會回來了。

卧室里，只有昏黃的睡眠燈依舊安安靜靜的亮着。

她怕黑，所以，他便將睡眠燈便徹夜開着。如今，她不在他身邊了，再也不需要在夜晚亮起睡眠燈，可他，卻早已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藉著睡眠燈昏黃的燈光，他的視線，慢慢的落在了床頭的判決書上。

那是法庭審批的離婚判決書。

兜兜轉轉了這麼久，她還是堅決要離婚……

是啊，無論是她失憶前還是失憶后，她總是這樣堅決，堅決的要和他劃清所有界限……

她離婚，甚至願意放棄所有財產，只要求他寫一紙離婚申請。

他用五千萬難她，她便東拼西湊，湊夠五千萬給她。

富麗酒店中，他用那麼決絕的方式留她，她除了冷漠以對，什麼都吝嗇給他……

他以為，她失憶了，忘記了一切，他們便能重新開始了，可是，他錯了，她離開他的心比失憶前更加拒絕。

「恩恩，你看到它，應該會很高興吧……」

他拿起床頭柜上的離婚判決書，心，徹底是死了。

雖然告訴自己放手，可當判決書真正拿到手的時候，他的心，依然會痛，依然有不舍。

……

「季爺爺，不瞞您說，我感覺我現在很壓抑……」

「和非凡有關？」

「嗯。我不知道我們以前是怎樣的，失憶后的我不記得以前發生的任何事，我沒辦法接受這樣的我突然多出來一個老公。而且……而且，他把我當罪犯一樣看着管着，我失去了我應有的自由和享受自由的權利……我知道季爺爺為人正派，深明大義，我希望季爺爺為我做主。我要和季非凡離婚，從此，各走各路，互不干涉。」

「恩恩，爺爺也希望你們兩個都過得幸福快樂，但，你能聽我一句嗎？你和非凡結婚，是你沒有失憶之前的事，如今，你想離婚，是不是也要等到自己恢復記憶以後？你現在還沒有想起以前的事，就這麼草率的結束了曾經的婚姻，拋開了過去的一切，爺爺擔心你，如果有一天你恢復記憶，會後悔今天所做的決定。到那個時候，你已經給彼此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就算挽回，也未必能填平滿心的瘡痍。」

她堅決的說：「我不後悔。」

「你現在只看到他對她的霸道和控制，你的腦海里，完全沒有他曾經對你的溫柔體貼，對你的悉心呵護。你或許不在意，但不能否認，在你們發生矛盾以前，你們都是彼此唯一的避風港。」

季老爺子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搖搖頭：「一個巴掌拍不響，恩恩，如今這個巴掌聲拍的這麼響，回聲這麼大……曾經，對你百般好千般寵的男人為何會對你百般干涉、千般管制，你可有想過，是否，是你沒有給他夫妻間應有的安全感？」

「安全感？」

「感情好比釀酒，不僅米要好，水也要好。無論那一方有多優秀，他也需要有個依靠，有份信任。安全感，不是男人給女人的專屬，也是女人給男人的承諾。」

「季爺爺，我不知道我們以前是怎麼樣的，也不清楚我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可是，我現在真的不想被他圈禁著生活……這段日子，對於別人來說或許就是尋常的幾天，普通、規律，一天二十四小時按部就班。可是，對我來說，短短几日卻是一場人生災難，我不知道，如果明天歷史依舊，我還能不能熬的下去……」

……

那日，她和爺爺的話他全都聽到了，她口口聲聲把他視作人生災難，那麼急切的要逃離他，沒有半點猶豫。

「真的，要徹底放手了……」

他呢喃著，眼中的苦澀是那樣清晰。

夜，還很深，但他卻失蹤無法入眠。

*

顧恩恩在接到沈安安電話的時候，她和周思成剛到周家大宅。

「她死了。」

電話里，沈安安的聲音異常沉悶。

顧恩恩愣了一下，顯然沒反應過來。她疑惑的問道：「誰死了？」

「蘇蘇……她死了……昨晚割腕自殺……」

割腕自殺？

顧恩恩嚇了一跳。

「表姐，你在哪兒？」她聽得出來，沈安安的語氣有些不對勁。

「同安警局。」

「我這就過去。」顧恩恩掛了電話，對周思成說道：「思成，你陪陪叔叔，我要去一趟警局。」

「我陪你。」周思成一直坐在顧恩恩身邊，也聽到了沈安安和顧恩恩的對話。

「不用了，你和叔叔說會兒話吧，表姐她心情不好，估計不想見太多人。」

「那好，我讓司機送你。」

「好。」

顧恩恩到達同安警局的時候，童雪先她一步下了車。

和她一樣，童雪也是一個人來的，她老公葉言希並沒有在身邊。

童雪看到顧恩恩，對她點點頭：「進去吧。」

兩人進了警局的時候，沈安安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她們走過去，看着無精打採的沈安安，兩人分別坐在她的左右，一起握住她的手，童雪才柔聲問道：「怎麼回事？」

兩個好朋友好姐妹在身邊，沈安安這才稍稍放鬆了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說道：「是她的店員報的警。」

「昨天我們遇到她，她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自殺了呢？」顧恩恩想不明白。

按道理說，蘇蘇應該是人生贏家，將沈安安這個正室排擠掉，成功上位，坐擁羅浩天，應該享受婚姻，享受幸福，怎麼會突然就自殺在她的咖啡店裏了呢……

羅浩天剛剛被審訊完，他走出審訊室，聽到顧恩恩的問題，走過來，說道：「是我的錯。」

沈安安看向他。

「她流產後，身子受了傷，醫生說，以後很難再懷孕了。我爸媽一直想抱孫子，她也是知道的，暗地裏，各種偏方亂七八糟吃了不少，把原本虛弱的身體搞得更脆弱了，甚至，絕了經……」

顧恩恩瞪大了眼睛。

沈安安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童雪也有所了解。

「上個月，我和她提出離婚，她答應了，和平分手。昨天，我們拿到了法院的判決書，她說，要我再陪她一天，一天內，都聽她的話……」

童雪是心理醫生，從羅浩天的描述中，她已經分析出蘇蘇那段時間的想法。

她說道：「她應該是在答應你離婚的時候，就不想活了。」

羅浩天的表情滿滿的都是悲傷：「是我太疏忽了，竟然沒有察覺到她存了這樣的心思……」

昨天，她要他陪她去咖啡店裏靜靜的坐一坐，他們坐了很久，知道夜幕低垂，他說他要送她回家，而她卻拒絕了他，讓他先走。

他因為今天公司有個會議，所以也沒有多想，便自顧離開了，可是，沒想到，他離開后，她竟親手……竟親手了結了自己的一生。

他猶記得那個下午，他無意中走進一家咖啡廳。

她坐在那裏，細緻而溫柔的插花。

下午的陽光穿過窗子打在她的身上，溫文爾雅，儀態端美。

那樣心浮氣躁的他看着她，只覺得周身的世界都靜了下來。

她抬眸，看到他看着她，便禮貌的對他一笑，他報以微笑，看着她清秀安靜的模樣，發覺自己的心也慢慢的靜了下來。

那天下午，咖啡廳里的人不多，他便坐在一邊，看着她安安靜靜的插花，親手製作風鈴，仔細的將碎瓷片一片一片的粘在一起，做成一個美麗獨特的花盆……

日後，他便總喜歡在忙碌之後去那裏坐坐，靜靜的看着那樣一個生活在紛擾的世界裏，卻擁有着一顆如水的一般柔軟寧靜心的女子。

慢慢的，兩人從僅有的微笑開始時不時說說話，再到後來的侃侃而談，直到兩個人走在一起……

沈安安的精神一直有些恍惚。

她記得昨日在洗手間蘇蘇和她說的話。

她說：「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因為我，你失去了老公，也是因為我，你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或許，是報應吧……我的孩子在五個月的時候，流產了……」

她當時聽到蘇蘇流產，心裏，痛快到爆棚。

「我知道，要聽你說一聲『原諒』，有多難……如果換做我是你，我也做不到對一個搶了自己幸福的女人寬容以待……能在今天遇到你，老天爺，真的很寬容。能和你說一聲抱歉，這一輩子，我也沒什麼遺憾了。沈安安，希望你以後幸福……」

那個時候，她分明看到蘇蘇蒼白的臉上掛着說不清的落寞，而她，因為終於親眼看到仇人遭到報應，冷冰冰的，用一個女子的決絕愉悅了自己陰暗的內心……

「對不起。」這是蘇蘇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可是，卻也是她最想對她說的。

對不起，在你最渴望得到原諒的時候，我給予你的卻是冷嘲熱諷的傷害……

對不起，在你如此真心祝福我的時候，我竟以為你是在對我無聲的挑釁……

蘇蘇，我確實恨你，但若我知道你一早死意已決，我即便是痛，也會對你說一聲「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