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認罪

第223章 認罪

咣當~

洛陽府大牢的鐵門被打開,數名錦衣衛簇擁著一名高瘦的錦衣衛頭目,昂然而入。

來者正是潛龍營指揮使青木道長,兩邊的號房擠滿了昔日的京西「父母官」,沿着那長長的通道而行,終於在靠近盡頭的一處號房前停了下來。

「張越!」

隨着錦衣衛的喊聲,從號房內的稻草叢中坐起一人,噹啷啷的搖動着手鐐腳鏈,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怒聲罵道:「大膽狗奴才,本官乃當朝四品大員,你等豈可直呼本官名諱?」

青木道長嘴角浮現出一絲殘酷的冷笑,也懶得與其聒噪,只是示意獄卒打開號房門,然後一努嘴,兩個錦衣衛便一左一右,抓住張越的臂膀,便如同老鷹抓小雞一般提了起來,扔出號房門。

嘩~

左右和對面的號房內犯官紛紛躁動起來,一個個趴在號房的柵欄上,對着眾錦衣衛破口大罵:「大膽狂徒,豈敢對憲台大人無禮,該當何罪?」

青木道長嫌棄的揮了揮手,道:「欽差大人要親自審問,休得與他等聒噪,速速帶出去!」

於是兩個錦衣衛便如狼似虎一般,將那張越連拉帶推,帶出了牢房,緊接着大鐵門又咣當一聲關閉了起來,上了鎖,將那嘈雜的叫罵聲鎖在了門內。

出了牢房大門,門口停著三輛馬車,數名錦衣衛將張越塞上中間的馬車,而青木道長則帶着幾名錦衣衛上了最前那輛馬車,餘下錦衣衛則入了最後一輛馬車殿後。

三輛馬車在洛陽城內疾馳,一路往欽差行轅而去。

到了行轅門口,幾名錦衣衛將張越揪下馬車,繼續架着他前行,卻並未往正中的前廳而去,而是左拐右拐,來到後院靠右角的一間僻靜的廂房之前。

張越見勢不妙,神色不覺大變,厲聲喝問道:「不是道欽差大人要問,為何帶本官至此處?你等若敢私下殘害本官,壽安侯必遭重罪!」

青木道長冷笑道:「聒噪甚麼,我家大人就在此間。」

說完率先向前走到門口,恭聲道:「啟稟公子,犯官張越已帶到。」

屋內果然傳來趙皓的聲音:「帶進來罷!」

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兩名錦衣衛推著滿臉迷惑的張越,跟着青木道長入了廂房。

一抬頭,果然見得趙皓端坐在正中的一張太師椅上,身旁立着武松和幾名錦衣衛。

在他的前面四五尺外,又擺着一張椅子,見得張越進來,趙皓哈哈一笑:「憲台大人,坐,請坐,請上座!」

兩名錦衣衛會意,推著張越一把將其按坐在那椅子上。

「茶,上茶,上香茶!」

一名錦衣衛端起一盞早已泡好的香茶,遞給張越。張越冷哼一聲,倒也不怕趙皓下毒,接過那盞香茶,揭開盞蓋,輕輕的聞了一口,一股清香沁入心脾,不覺贊了一聲好茶,這才輕輕的滋了一口。

「明前龍井,果然是好茶!」張越嘆道。

趙皓笑而不語,直到張越將茶飲了半盞,這才笑吟吟的對張越道:「讓憲台大人受委屈了,還請多多海涵!」

張越飲了半盞龍井,臉上也逐漸恢復了血色,見得趙皓有禮,心情也變得順暢起來,似乎預感到了好事在即,當下從容而淡然的回道:「欽差大人不必多禮,不知大人召下官前來,有何見教?」

趙皓緩緩的站起身來,心事重重的在屋內踱了一圈,然後立在張越身前,嘆了口氣道::「不瞞憲台大人,本侯明知憲台大人貪贓枉法屬實,杜公才的賬簿絕非其臆想而作,奈何憲台大人抵死不招,如此奈何?還請憲台大人明示!」

噗~

張越口中一口茶水登時噴了出來,目瞪口呆的望着趙皓,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心中不禁一陣暗罵,嘴裏卻依舊笑嘻嘻的說道:「欽差大人何苦為難下官,也為難自己?如今京西之災已平,首惡杜公才已罪證如山,就此回京復命,官家那裏已是奇功一件,何必太過執著?」

趙皓搖頭道:「不可,不可,如果就此回京,放過你等這群吸民血,吃民膏,啃民肉,嚼民骨的惡鬼,本侯如何對得起京西遍地的屍骨累累,如何對得起那無數餓死的冤魂?」

張越哈哈大笑而起,冷冷的望着趙皓,滿臉揶揄之色:「然則,縱壽安侯是欽差,又奈我何?」

趙皓淡淡一笑:「如此,憲台大人是決計不肯從實招來了?」

張越沒有回答,只是轉過頭去,冷哼了一聲。

趙皓臉上露出殘酷的笑容,轉過身來,高聲喝道:「既然如此,憲台大人也餓了,抬上來罷!」

「喏!」

兩名錦衣衛當即走出廂房外,不一會門外便傳來一陣濃烈刺鼻的味道,惹得趙皓忍不住伸袖捂住了鼻子。

張越一邊捂住鼻子,一邊滿臉疑惑的扭頭望去。

只見那兩名錦衣衛用白布蒙住鼻子,抬着一個髒兮兮的木桶進來,輕輕的放在地上。

張越扭頭定眼看了一眼,不覺哇的一聲,將早餐都吐了出來,屋內滿地的嘔吐物。

趙皓接過武松遞過來的白絹,捂住口鼻,沉聲道:「此乃三十年陳的大糞,沒有半點摻假,如果憲台大人不肯從實招來,便請享用!」

張越不聽則以,一聽趙皓此言,忍不住又是狂吐了一陣,吐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許久才強行忍住那噁心的衝動,指著趙皓罵道:「壽安侯,你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堂堂四品大員行此無恥之私刑,可知還有王法,還有官家?」

趙皓大笑道:「憲台大人若去告官家,本侯自是罪責難逃……只是如此一來,天下皆知憲台大人吃屎之事,如此憲台大人便成了史上吃屎第一人,千古流芳,萬世留名,子子孫孫皆以憲台大人為豪也!」

張越一聽此言,氣得張口結舌,指著趙皓:「士可殺不可辱,你豈敢如此侮辱我堂堂士大夫?」

趙皓冷笑道:「憲台大人作惡卻不肯從實招來,本侯既然殺不了大人,只好辱之!來人,請憲台大人用餐!」

一名錦衣衛應諾,攪動那糞桶中的糞勺,滿滿的舀了一大勺來。

那張越望着那一大勺臭不可聞的大糞,指著趙皓說不出話來:「你……你……你……」

只說了三個「你」字,登時暈了過去。

趙皓一擺手,一名錦衣衛舀來一大盆冷水,對着張越當頭潑了下去,將那廝硬生生的潑醒來。

醒過來的張越徹底服氣,二話不說,只道:「拿筆墨紙硯來,本官認罪就是……」

趙皓這一招的確陰毒到了極點,張越固然可以告趙皓動用私刑,但是若此事傳開來,其將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吃屎的官員,遺臭萬年,那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一百倍。

況且,有宋一朝不殺士大夫,只要不是謀反,最多是發配蠻荒之地,更何況就算認了罪,有老公相和太傅撐腰,或許還有翻案的可能。

兩者相害取其輕,張越一盤算,便爽快的主動認罪,並簽字畫押。

趙皓仔細檢查了一遍張越的認罪書,確認無誤,沒有甚麼喊冤的藏頭詩之類的字句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揮手道:「憲台大人果然爽快,帶下去罷。」

待得張越被帶下去,糞桶被移出廂房,趙皓再也忍不住,也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張越被帶到大牢之後,並未關到原來的號房,而是單獨關了一處。緊接着錦衣衛又將楊宇等人帶出大牢。

從早上審到初更時分,趙皓一連審了二十餘名五品以上的大員,連飯都沒吃一口,直到出府在夜風中清凈了許久,才積攢了一點點食慾,吃了碗面。

不過所幸的是,二十餘名五品以上大員,無一例外的爽快認罪,如此京西貪墨窩案便已坐實,餘下眾官員見得各自的上峰們自張越以降,都已認罪,倒也不用趙皓以屎相逼,乖乖的跟着畫押認罪。

到了次日下午,所有監押的犯官,便已全部認罪。

只是苦了趙皓,一連兩天都吃了幾碗清湯掛麵,完全沒甚麼食慾。

……

洛陽城外,北邙山下。

從山腳到山下,密密麻麻的都是無名新墳,都是餓死的災民沉睡之處。

那星羅棋佈般的墳冢之前,立着上百名手持青龍錯手刀,身着飛魚服的錦衣衛,中間簇擁著兩人,正是趙皓和徐處仁。

趙皓一身白衣,長身玉立,倒背着雙手,滿臉肅然,望着那漫山遍野的新墳出神。

立在他身旁的徐處仁微微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此次大旱,京西北路餓死者約八十三萬五千三百人,京西南路餓死者約二十一萬六千五百人,兩路合計達百萬人……哀哉,痛哉!」

趙皓怒道:「京西南路,災情更甚於北路,且受賑災之糧不及北路一半,又遭遇匪患,餓死者尚不足北路之三成,何也?惡官之人禍,遠甚於天災也!」

徐處仁又嘆了一口氣道:「今幸得公子降臨京西,災患迎刃而解,禍國殃民之奸佞也得以伏法,此乃京西百姓之幸,國之大幸也!」

趙皓冷笑道:「禍國殃民之奸佞得以伏法?我朝不殺士大夫,縱是禍國殃民,也不過發配蠻荒之地,他等靠着朝中的那些相公們,潛首一兩年又可復出,繼續禍害黎民蒼生……然則此處屍骨累累,冤魂無數,不再復生!我等身處廟堂,不能鋤奸除惡,何以面對蒼生,何以挺身立於天地之間?」

徐處仁見得趙皓越說越激動,不覺也動容起來,細細一想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苦笑道:「太祖誓碑遺訓,不得擅殺士大夫,公子縱然一身正氣,然則奈何?」

趙皓咬牙道:「彼等乃禍國殃民之毒蟲,豈配稱之為士大夫?我趙皓捨得一身剮,哪怕舉世皆敵,也得替百萬冤魂討個公道!」

徐處仁滿臉迷惑的望着趙皓,不知其意。

只見趙皓徑直走到那匹八尺駿馬之前,一個翻身便穩穩噹噹的落在馬背上,一提韁繩,吼道:「回城!」

此刻,徐處仁終於似乎明白了過來,驚得魂飛魄散,急聲喊道:「公子,萬萬不可亂來,此事須從長計議!」

夕陽西下,那一道白色的騎影,帶着一溜煙塵,踩着如血如火的霞光,滾滾向洛陽城而去。

PS:許久沒碼字了,終究有點生疏,爭取明天能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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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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