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青雲蜃樓火海天書

「妖族領地七座王城，除卻猴子那座基本沒人外，其餘六座都毗鄰七聖山。且都位處要地，對七聖山成拱衛之狀，是此戰的關鍵節點，不容半點兒差池。否則，凶獸和仙狗就會攻上七聖山，影響李曄解除周天星斗大陣和混沌鐘的封印。」

牛魔王和彌猴王並肩站在鎮疆城高空，腳下的凶獸已經在向鎮疆城全面進攻，不過在城池各種陣法持續不停的轟擊下，死傷慘重。

彌猴王道：「你放心就是，除非我死了，否則凶獸和仙狗休想越過鎮疆城，攻向七聖山！」

戰爭到了這個層面，妖族修士死傷慘重，彌猴王麾下的妖士也是如此，他早已憤怒難耐。鎮疆城攻守戰，對他而言也是一場對凶獸和仙人的決戰，他自然不會退縮。

牛魔王點點頭，老大哥一樣拍了拍彌猴王的肩膀，嘆息一聲：「無論戰況如何，郡主不容有失，否則你我都沒法向李曄交代。」

彌猴王看了吳悠一眼，對方現在正在城頭坐鎮，指揮麾下修士迎戰凶獸，身形雖然嬌小，但自有一股威嚴之氣，他道：「只要我沒死，她就死不了。」

牛魔王欲言又止。

彌猴王冷哼一聲，不樂意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之前是找過李曄麻煩，但說到底，不過是不信他能幫助妖族什麼，只會讓妖士跟着他送死，所以想要阻攔。但你也應該知道，他在我領地那麼長時間，我之所以沒有殺他，並非不能，只是懶得這麼做——如果我真要動手，饒是那隻大鳥和老蛟在暗中照看，難道就真能保他沒事？這畢竟是我的地盤！」

說着，彌猴王瞥了牛魔王一眼，眼中竟然流露出一絲得意之色：「你們讓李曄在我的地盤鬧騰，戰勝一個個對手，解決一個個難題，是為了向我證明他能夠成事。但實際上，他能否向我證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向妖族修士證明他有這個能力。否則我們憑什麼說服那些生性散漫的傢伙，跟着我們去凡間跟仙庭開戰？難道就憑凡間繁華，可以去見識遊玩一番？」

牛魔王聽到這話，悠然一怔。

彌猴王繼續道：「李曄在盤風城、黑石嶺做的那些事，立威立德立功，不是給我看的，是給所有妖士看的！只有妖士們都對李曄服氣，他們才會真正願意去凡間征戰，而不是抱着遊玩的心態，去凡間走一遭。若非如此，碰到真正需要出死力的時候，他們如何會跟仙狗血戰？就算你我的命令，能夠統一他們的行動，但也無法統一他們的思想。」

牛魔王聽出了味道來，「所以你之前那些舉動，其實只是為了試探李曄？」

彌猴王乜斜牛魔王一眼，「比起猴子，你這腦子真是差遠了。我哪裏是試探他？我是給他送立威立德的機會！別的不說，沒有盤風城熊妖鬧事，給李曄提供機會，他能在妖族領地迅速建立威望？」

牛魔王一想還真是這麼個道理，瞬間明白了彌猴王的用心良苦，看對方的眼神馬上變得溫柔無限。

不過他並不十分服氣對方貶低他，埋怨道：「你們這幫猴子，都不是什麼好鳥，一個個精得跟什麼似的，活着真累！」

彌猴王得意洋洋：「你想精還精不了，別嫉妒我們了！妖族大計，沒有我們細心謀划，多方出力，就憑你這蠻牛，什麼時候能做成？」

「好了，這裏交給你，我得走了。我自家也還需要我坐鎮，還要分神照顧那隻大鳥的地盤。」牛魔王沒有多說，很快就從高空飛走。

凶獸們試圖攔截，但是半分效果也沒有，反而被他殺傷甚眾。

看着牛魔王走遠，彌猴王收起了得意之色，看了吳悠一眼，呢喃道：「李曄這小子，倒是真有幾分本事，命也挺大。」

他找李曄的麻煩，當然不是像他嘴上說的，完全是幫着李曄向妖族證明自己，一心一意為李曄好。無論是盤風城熊妖，還是趙伯符派出的修士，實力可是都比李曄高出一大截。

事實是，如果李曄戰勝了這些困難，那的確就向別人證明了自己，會有莫大好處，彌猴王算是幫了他。

如果李曄沒有戰勝這些困難，那就得灰溜溜的回凡間去，在妖族借不到一兵一卒——有鵬魔王他們暗中照應，李曄生命安全還是有保障的，那麼彌猴王就是害了他。

同樣的事情，結果是幫了李曄還是害了李曄，並不取決於彌猴王，而是取決於李曄的實力。

而現在，李曄證明了他的實力，妖士們信服了，彌猴王也信服了。

只不過意外是獸潮戰爭全面爆發，仙庭陰謀暴露，妖族必須謀求出路，所以現在彌猴王也不得不對李曄寄託莫大的希望——當然，有了李曄之前的事迹，彌猴王還是相信李曄的。

另外，不管李曄成功不成功，至少此時，彌猴王都心甘情願在戰場上保全吳悠。

......

李曄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

他觀測封印符篆已經很久，以他對大道的領悟程度而言，並非一點頭緒都沒有，然而正是這微小的頭緒，讓他陷入了更大的迷茫中。

跟護印大陣一樣，兩張封印符篆同樣蘊含大道法則，然而這上面凝聚的，並不只是仙帝的力量，而是彼時許多仙庭大能共同的修為。

萬法歸宗，大道力量是一切力量的本源，所以李曄能夠窺探一些虛實。然而萬法異象，要觸類旁通並不容易，差異往往才是最致命的，那也是打開大門的鑰匙。

況且李曄領悟大道的境界還不夠。事實上，除卻因為上次的天道秘境，讓他悟道陰陽外，他對大道的領悟，遠沒到大羅金仙的境界。

「鵬魔王，我進來多少天了？」李曄一時沒有找到線索，決定休息片刻放鬆放鬆，順便問封印世界外的鵬魔王。

鵬魔王的聲音從天空傳來，「三十天。」

「三十天......」李曄低聲重複了一邊，如此說來距離獸潮全面爆發，已經過去了三十三天。沒想到時間已經悄然流逝了這麼久，算起來李曄破解護印大陣最多用了十五天，而後面的這一半時間，他面對兩張封印符篆幾乎沒什麼進展。

「外面的戰況如何了？」李曄看着天空問道。

鵬魔王：「仙狗比我們想像中更多，他們有玄黃鎮妖符在手，大羅金仙境以下的妖族修士無不是見面即受重創。戰爭雖然只過去了三十多天，但每個妖王領地已經只有寥寥幾座大城還在我們手中，其它小城鎮和山野洞府都被仙狗和凶獸橫掃。」

李曄沉默下來，他知道仙人既然決定行動，自然不會沒有半點把握。

不過妖族領地的情況看似嚴重，但只要幾座王城不失，幾位大羅金仙無恙，最終的勝負還不好說。況且現在各領地的大修士都集中到了大城，仙人和凶獸要攻佔大城可沒那麼容易。

因為不修功法，凶獸作戰手段單一，因為不練丹藥，凶獸不耐久戰——仙人也沒那麼多丹藥給它們服用。

戰爭前期在仙人的配合下，凶獸可以席捲各地，但真到了大城決戰......一旦凶獸攻勢被大城陣法阻礙，他們的優勢便不多，而且劣勢會被無限放大。

然而李曄的時間並不充裕。

距離第二批道兵下界只有七天時間了。

雖然李曄並不知道這個準確時間。

但他心裏一直記掛着這件事。

在封印大山前站起身，十五天沒有任何進展，讓李曄決定改變策略。他取出盧具劍，運足靈氣，調動龍氣，配合大道的力量，向封印符篆豎直劈斬。

長達千百丈的青白劍氣如月光潑灑，說不出的流暢寫意，悠忽間落在散發明黃光亮的封印符篆上，激起千層浪。

萬仞高山如遇地震，猛然晃動起來，如同行將跌倒的巨人。山體上飛沙走石，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李曄神色一變，他沒想到，這一劍竟然斬出了這麼大的效果。

然而那真的是他一劍斬出來的？

在李曄的視線中，封印符篆的方位，一個亮到極致的微小顆粒，發出遮蔽萬物的光芒，充斥了李曄整個視野。微粒極速放大，就好似太陽在他眼前爆炸，隨即他的意識便一片空白。

與此同時，大唐各處，異變陡生。

長安城，李茂貞正在房中打坐修鍊，忽然心有所感，當即睜開銳利的雙眼，從蒲團上魚躍而起，掀開房門掠上屋頂，抬頭向天空看去。

他瞳孔猛縮，白的沒有瑕疵的臉上爬滿驚愕，連手都不可抑止顫抖起來。

長安城上的長天高處，有青雲如帆，百舸爭流，從東天席捲而來。仿若神靈大軍坐擁萬艘戰艦，呼嘯過境，趕着奔赴前線。青雲疾走奔騰間，時有狹長閃電刺破雲層乍然浮現，白光映照天地。隨即雷聲滾滾，震耳欲聾。

這場景氣勢巍峨，如同天威。

天生異象，必有大事。

長安城中呼聲四起，民眾驚駭不已，一時間百萬人衝出房屋，在院子、街巷中仰頭而望，神色震動。

李茂貞眼帘低垂。

「殿下，時機已到，萬勿遲疑！」兵家名士趙炳坤不知何時來到李茂貞身後，抱拳開口，眸中滿是狂熱激動之色，「長安天生異象，天機再度顯露，這是殿下得天機的最好機會！」

李茂貞轉頭看向他，神色不見半分變化，眼中反而帶着審視之意。

趙炳坤連忙道：「夫大道者，萬物之源起，世界之準則。而今天下大亂，天道顯形，氣機散於九州，得天道氣機者，上可窺天道奧義，領悟世界法則，下可得百姓擁護，成就大業！當今之際，群雄並起，諸神爭霸，烽煙萬里，應劫、應運之人皆大出天地，各展風采，以求逐鹿中原，問鼎天下，成為四海共主！」

「數月前，河東出現天道秘境，三方匯聚，彼此廝殺，最終安王李曄擊潰道門、釋門強敵，得到天道氣機，由此實力大進，威勢無雙，殺張忌、得北方，遂成今日之勢！彼時河東大戰，天機尚有諸方爭奪，而今殿下把持關中，秘境在長安顯露，這就是天意！良機當前，殿下萬勿遲疑，這天機必然屬於殿下！」

李茂貞仍是沒有說話，他也不再看着趙炳坤，而是抬頭凝視長天異象。

天機之事，早已不是秘辛，兵家扶持李茂貞，趙炳坤作為領頭者也跟他說過不少這方面的事，所以李茂貞是有心理準備的。

「劉知俊！」李茂貞忽然大喝一聲，「本王不在之時，由你主管各項事務，但凡大事，須得跟趙先生商議。」

說着，不等院中的劉知俊答應，李茂貞一甩衣袖，忽然拔地而起，身如一道流光，很快衝入雲層之中。

「你們還等什麼？秘境危險重重，還不快跟上去護衛殿下！」劉知俊還在發怔，趙炳坤已然向王府中的大修士呼喝。

百十名大修士互看一眼，也不見遲疑，紛紛從各處飛起，群鳥歸林一般尾隨李茂貞，沒入兇險異象的閃電青雲之中。

同一時間，淮南。

揚州城上空，淡墨色的流雲覆蓋方圓百里範圍，一座青山流水、樓閣成群的海市蜃樓，在流雲中飄然浮現。依稀可見鳥語花香、青衫書生捧書而讀，彷如人間仙境。

傳文堂一座栽植了青竹的寧靜院子裏，王載豐躬身行禮，向負手抬頭的高駢道：「天機顯露，此乃淮南希望所在，也是郡王成就大業的契機，還望郡王深入秘境，得到這份天賜的機遇。」

他頭埋得頗低，眼睛看着地面，說話的聲音很平緩，盡量表現得古波不驚。但因為發顫而變調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激動的心情。

高駢點點頭：「大道在前，高某當仁不讓。」

說着，他招呼隨從：「傳令下去，府中大修士盡數集結，兩刻之後，隨本王一同進入天道秘境！」

「是！」

兩刻之後，回到王府的高駢，帶着兩百多名大修士，從門前飛起，直奔海市蜃樓。

西川，蜀州城。

火雲瀰漫四方，層雲滾滾，猶如噴涌的岩漿，將城池映照的一片猩紅。紅雲中還有黑色霧氣翻卷，發出鬼哭般的凄厲雷音。

節度使王建身披鎧甲，手持長槊，在屋頂抖了抖肥碩的魁梧身子，又扭了扭幾乎看不到的脖子，對已經集結起來的修士們大聲道：「大丈夫建功立業就在此時，勇士們，跟本使上天，奪取天機！」

「奪取天機！」盡數披甲的修士們呼喝連連。

一將在前，眾兵在後，數百人衝上紅雲火海。

中原，汴州城。

從許州戰場匆匆趕回的朱溫，在一眾仙人的護衛下，飛上高空。在他們面前，是無邊無際的白雲之海，海中有狀似天書畫卷的物件漂浮，連字元都隱約看得見。

這一日，長安、揚州、蜀州、汴州同時出現異象，天道秘境開啟。

李茂貞、高駢、王建、朱溫等各率精銳修士，先後進入自家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