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稅米均三分

4.稅米均三分

終於,楊炎終於等到這個機會,於是便高聲說出稅制改革的想法:「請為兩稅法以一其制。凡百役之費,一錢之斂,先度其數而賦於人,量出制入。戶無主客,以見居為簿;人無丁中,以貧富為差。不居處而行商者,在所州縣稅三十之一,度所取與居者均,使無僥利。居人之稅,秋夏兩入之,俗有不便者三之。其租、庸、雜徭悉省,而丁額不廢。其田畝之稅,率以大曆十四年墾田之數為準,而均收之。夏稅盡六月,秋稅盡十一月,歲終以戶賦增失進退長吏,而尚書度支總焉。」

楊炎所奏請的「兩稅法」,其核心的理念大約有以下幾處:

首先,取消原本唐朝「租庸調」制下以「丁口」為根本的標準,撤銷所謂的「課戶」與「不課戶」,也撤銷了「土著戶」與「浮客戶」,也就是不管你在哪州哪縣,也不管你是什麼職業,也不管你處在中央控制地區還是方鎮控制地區,除去鰥寡孤獨無法交稅者外,統一重新登記按戶納稅,這樣就合併了所有的戶口,擴大了國家的稅基,此外遵循大曆四年的分戶等精神,繼續將戶口按貧富差距分為九等,上等戶多交,下等戶少交,這就改變了原本稅負不合理的情況,交稅的標準就在於你的財產多寡,至於統計戶口和確定等次的工作,就得交給各地黜陟使、觀察使和刺史來清查;

然後,正式確定了商稅,因為行商有很大的流動性,和坐賈不同,所以新稅法規定,只要商人到某州某縣做生意,那就得繳「三十分一」的稅金,而商人所在戶在核定財產後,再於所屬等級「加二等」徵稅;

再其次,確定了徵收期限,每年夏季一次,秋季一次,戶口交錢(兩稅錢),田地交米(斛斗米),此外肅、代兩朝各種名目的苛捐雜稅、唐朝原本的租庸調統統取消,全部納入兩稅當中,除此外百姓不用再負擔額外的加征(只是理論上),稅收精神由原本「隨加隨斂」改為「統一交稅,擴大稅基,確定稅負,不再隨加」,其外就是楊炎此舉,也將原本應交給皇帝私藏的鹽利、青苗稅、地方進奉等,統統折入到兩稅里,改入左藏庫;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便是兩稅法的隱性本核,是「量出制入」及「以錢為額」,前者即表明兩稅法其實也沒有固定標準,上一年國家開支多少,下一年便以此為標準徵收,如果國家開支不斷增加,那麼兩稅錢數額也理所當然不斷攀升,這叫「逐年配率」,遇到緊急情況還會增加比率,這便是「量出制入」(交稅百姓還是苦歪歪),那麼什麼是「以錢為額」呢?那就是兩稅錢是要求以「錢」為徵收標準,百姓交什麼都以「貫」來折算,這也牽扯到一個稍微深層次的問題,那就是錢物交換比例的問題,舉個栗子,代宗朝的絹布一匹是四千文,如一個老百姓稅負是十二貫錢,那他交三匹絹布就可以,但是到了憲宗朝絹布可能減到一匹八百文,同樣十二貫錢的稅那百姓就得交十五匹絹布才行,而「有關部門」收稅收的是十五匹絹布,但交給中央的卻還按照舊的「錢帛比例」也就是只交三匹,那剩下的十二匹呢?只能說,哈哈哈哈,今天天氣不錯了。

不過劉晏聽得明白,楊炎話語里最核心的還是那句:「歲終以戶賦增失進退長吏,而尚書度支總焉。」

意思便是罷廢判度支、轉運使,將利權重新收歸尚書省的戶部,說白了就是收歸自己手裏。

劉晏的眉毛,還是微微顫動了下。

這時紫宸便殿裏的空氣流淌的肅殺之氣,顏真卿、崔佑甫對楊炎所奏請的「兩稅法」尚處在目瞪口呆之際,其中顏真卿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可匆忙間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然而皇帝卻等不及,他又追問楊炎一個問題:「既然各方鎮里的戶口也要交稅,那麼如遇方鎮抗拒,又當如何?」

這個問題倒是很關鍵的,畢竟地方方鎮向來是刺頭,大曆四年早就按照九等標準,企圖向天下統一征戶稅,第五琦也奏請過,統一丈量天下田地,收取「十一稅」,然而推行起來卻阻力重重,最大的阻力自然是擁兵自重的方鎮節帥們。

當然這個問題,楊炎早就籌劃得當,「請置兩稅後,將天下財賦分為三品,一曰上供,二曰留使,三曰留州。如此方鎮節帥收入固定,必不會為難稅法推行。」

楊炎此舉,是要將肅、代兩朝已推行的「中央地方分稅制」給正常化。唐朝初期的「租庸調」也分為三部分,即留州、納京師和外配,留州即用於地方政權的運轉,納京師那當然用於中央政權,而外配即是軍費。而楊炎所說的上供、留使和留州,即是賦稅所得,一部分上交給京師,一部分留給節度使,一部分留給地方州縣。

乍一看好像沒太大區別,其實不然,唐初留州多少錢,外配多少錢,乃至開元天寶年間給節度使的「使支物」多少錢,配額的決定權是在中央手裏的(中央的決定權也是很重要滴),賦稅也是先到中央再往地方上分配的;而此刻的三分制,則是地方的節度使和州先將稅錢收取上來,然後再按照與中央商量好的比例,交納部分去京師,決定權實則由中央和地方分享。

但不管如何,總能保障部分到朝廷的庫藏里,比起以前來總算是進步了。

另外如果按照如此的「三分制」,劉晏設置於東南各地的巡院,也等於陡然失去作用,因為交稅的義務又歸節度使與州,不幹巡院的事。

「戶部左藏收權」斷了劉晏「度支、轉運」這隻右臂,而「三分制」則斷了劉晏「巡院、鹽院」這隻左臂。

這時候殿廷里,在聽完楊炎一整套的奏請后,皇帝的目光移到了劉晏身上,問了句:

「楊門郎所奏事,劉卿以為如何?」

「與逸崧所言絲毫不爽。」劉晏心念道,可這時他還是上前一步,氣定神閑,「楊門郎所奏,句句在理,自國家喪亂以來,因兵車不息,徵稅多門,天下百姓未得休養生息,如今陛下與楊門郎罷諸色雜稅,而一之以夏秋二稅,實乃國家之福,請罷臣鹽鐵、青苗、租庸、轉運諸使,宜准楊門郎之言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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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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