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雪積年憤

3.一雪積年憤

不過韋皋畢竟還算是半個君子,他只想對張延賞復仇而已,實則對妻妹還是以禮相待的。

如今見到岳父這副模樣,他心中充滿快意。

「昔日在邠州五龍驛時,張公可曾想過,與皋會以現在這種面目想見。」

現在韋皋直呼張延賞為「張公」,足見他早已割斷了翁婿關係。

張延賞鬍鬚抖動,在坐榻上轉過身去,不理會韋皋。

可韋皋根本沒把他擺在眼裏,索性起身負手,「張公為荊南節度使時,皋不過在幕府內和你的幾位僚佐有所爭執,你就讓皋當監門郎,並寫信將皋好一頓痛罵,視皋為奴子耶!」

張延賞還是不回答。

韋皋冷笑下,他明白光是說這些,是不會讓張延賞這個老奸巨猾的官僚有所動的,對付他必須單刀直入,擊中對方心中最在意的東西。

「西川這裏,張公難道還以為可以重持旌節嗎?」

果然,聽到這話,張延賞的臉色頓時有變。

「如今高少尹早已入蜀都城,只要他可以將那裏的財貨運到奉天城去,你認為聖主還會因張公的緣故,將你再送回去坐鎮西川?簡直痴心妄想。」

「你......你們和西山軍不過是同窟之賊。」張延賞憤憤。

「西山軍不是賊,他們只是不滿張公你而已,也許張公平日裏得罪的人太多。不過倒也無所謂,張公在西川軍府里積累的錢帛如山,倒是便宜了我和高岳,還是那句話,誰能將這些錢帛送到奉天,誰就是功臣。如今西漢川(嘉陵江)在我手裏,褒斜水在高岳手裏,如何由不得我們?」

張延賞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手指不斷地對着韋皋抖著,連說」你,你這,你這忤逆。」

「我韋皋欲改寫春秋,張公沒資格談我是順是逆!碧笙,就此還於張公,可讓東川吳使君借你數匹馬,如犬如狽,過興元府回奉天城去攪動你的口舌罷!韋皋,就此別過。」言畢,韋皋冷冷地拱起袖子,迅捷作完一揖,轉身玉佩響動,大步得意地離去。

「阿父!」碧笙淚流滿面,撲到父親的膝前,不斷撫著父親的胸膛,她害怕父親就此氣悶而絕。

「當初我怎麼將玉簫嫁給如此無行之徒?」張延賞氣得捶胸頓足,不過當了這麼長時間高級官僚,他自然也有極大的抗壓能力,隨後他扶起女兒,奇異地說,跟着你一道的數名家奴呢?是留在西川軍府,還是跟着你鈿車同路來的?

碧笙臉色變了,低聲說全被姊夫扣在營中。

「完了,完了,么奴他們,他們徹底完了。」張延賞大汗淋漓,靠在坐榻上,有氣無力地如此說到。

張府的么奴等六七人,正是以前一路將韋皋、張玉簫夫妻財貨不斷拉回的角色。

現在他們全都落在韋皋的手裏。

浩蕩激揚的射洪水和涪水交匯處,韋皋立在水花轟鳴飛濺的崖石之上,看着麾下奉義軍的士兵,將當初羞辱他的張延賞家奴們挨個反剪捆住,摁在河灘上,接着揮動白木棒,雨點般打下去,「韋郎君求活命呀!」的慘嚎聲四起,這幾名家奴絕望地告饒著。

可棍棒無情,漸漸的慘嚎變為哀叫,又變為呻喚,再變為死寂。

韋皋俯視見到,七名有眼無珠的張府家奴,全被打得腦漿屎尿橫溢,變為一排死屍,隨後被士兵挨個塞入土囊里,一個接着一個拋入到涪水當中。

「大丈夫立世,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快哉。」

接着韋皋轉身,對身邊的牙兵說到,全軍撥營,入鹿頭戍,去蜀都城和高岳會齊。

有軍將詢問,那東川吳冕和張延賞?

「斷脊老犬,不用管他。」韋皋語氣輕蔑。

果然而後奉義軍起營,大搖大擺在梓潼城下繞一圈,隨後向蜀都城而去。

吳冕和張延賞大眼瞪小眼,根本無可奈何。

這時候,蜀都城內家財萬貫的大豪商們,都驚懼不安地呆在軍府的正衙食堂當中,旁邊有營妓翩翩起舞,樂師吹拉彈唱,可每人的心中都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坐在主人席位上的高少尹,將他們張榜請來,意欲為何。

高岳是按著名簿來點人的,這蜀都城裏的有名商賈,誰都跑不掉。

「諸位啊,如何還不開市呢?」高岳和顏悅色。

這時商賈們立刻響起了片討好但又擔憂的笑聲,尷尬得很,許多人拱手低頭,面前的菜肴不敢動半分,誰也不敢先說,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是不是因西山軍和白草軍還在城內?」

少尹第二句話立刻打開局面,商賈們都懂了,紛紛拜伏下來,七嘴八舌,口稱願出「率令錢」,幫將士們潤家,以壯行色。

「各位以商助軍,岳感激不盡!」

「應該的,應該的。」商賈們都擦著額頭和脖子上的汗,忙不迭說到。

白草軍的筆吏們立即手持文簿走入,遞給這些人筆,叫他們寫下各自所出率令錢的款項。

待到交上來后,高岳看了看,這一下子就刮到了二十餘萬貫錢,足夠犒賞西山、白草、奉義的所有將士,也夠遣散那群僚蠻了。

並且這些錢不過軍府,全是蜀都城裏「義商」們慷慨解囊,以私人名義捐贈的,乾淨得很。

高岳很開心,說諸位不必拘禮,在筵席上盡情快樂。

接下來幾日裏,軍府衙門後院,車馬絡繹不絕,絲帛、青繩錢被成箱成箱送至,幾個大院子很快都堆滿了。

「馬上除去城門和軍府的戍守外,大部分子弟們都去萬歲池外紮營,不要驚擾蜀地的父老嘛!」

可隨即高岳又全城張榜。

這次點名召集的,是數類人,船工、織染工、刀劍工和麻紙工。

這群人不下幾百,帶着驚嚇的眼神,東張西望,穿着麻衣短褐,被全身鐵甲的士兵押著,走到了軍府院子裏。

他們有的是軍府或衙門的僱工,有的是城中自由為業的。

讓人驚奇的是,偌大的院子裏,居然還設有他們的座位。

一排排的墩子,上面鋪上了毯子或茵席。

院牆的槐樹下,興元少尹,如今蜀都城的實際控制者高岳,很和氣地要求他們:「本尹的興元府那裏,百姓生活遠不如蜀地啊,農田是刀耕火種,手工更是聊勝於無。本尹想要聘請你等去興元,可攜帶家眷一道,何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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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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