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霄漢河迢迢

18.霄漢河迢迢

「啊!」雲和只覺得眼前的銅鏡忽然耀了下,她輕呼聲。

接着那光耀又迅速移開。

雲和的睫毛凝住了,隨即微微顫動起來。

鏡中,鏡中,清清楚楚地倒映着,倒映着她姊夫的臉,還帶着訝異的表情。

「雲和,這個時辰在這裏做什麼?」同時,鏡子內姊夫的嘴巴張開,居然說話了。

「啊!」雲和低聲驚呼下,將銅鏡重新抱起,背面的菱花膈到了她的手,有點痛。

接着她帶着很複雜的眼神,緩緩轉過來。

高岳正舉着火把,有點不解地立在她的身後。

方才鏡中投射的,就是他的身影。

不會吧,這麼巧,這麼鬼?

同時,韋馱天牽着馬,和幾名隨從都舉着火把,簇擁輛鈿車,裏面想必是芝蕙,統統跟了上來。

「姊夫。」

「入夜後船才靠岸,看月亮好,就趕回來了。對了,雲和你在這裏幹嘛的?」

「不,沒什麼,原本難以入眠,又見月色明朗,出來走走。」

見妻妹低下頭來,高岳似乎也有些話想對她說,但當眾又難以啟齒。

這時芝蕙從鈿車裏揭開帘子,走下來,忙說三兄你讓竟兒小姨娘上車,把她送回中堂去。

「不......不用,還是步行回去好了。」雲和害怕驚醒阿姊。

芝蕙會意,便叫其他人把鈿車送到府衙的公廨車坊里,自己先引著其他人往官舍里走,說要先做安頓的事,故意把高岳、雲和留在後面。

雲和的系帶還貼著銅鏡,臉窘得轉過去,輕輕地,亦步亦趨跟着姊夫後面二尺遠的地方。

自漢川引入的「白雲渠」順着子城的城牆蜿蜿蜒蜒,兩邊是在風中拂動有聲的楊柳,枝條間閃著渠水和月色的碎片,雲和側着望去,聳立的天漢樓上環繞着燦爛銀河霄漢,各色星辰浮浮沉沉,銀的,金的,紅的,淡紫的,真的是美極了。

「雲和啊,我必須要對你說件事。」

「嗯,姊夫,說吧。」雲和其實這時是心慌意亂的。

不久,子城小門和府衙連接的拐角處,雲和陡然全身都失卻了顏色,微微歪著腦袋,僵直地立在株楊柳的樹蔭下,嘴裏都開始只有吐出的氣息了。

原本的柔情和慌張的甜蜜,全都消散,現在只剩斗大的「驚愕」!

她遭不住這打擊:在閣中待嫁幾年,居然被父親和姊夫聯合,「被嫁給」個根本不存在的興元軍將,叫什麼胡賁,胡賁,胡賁......

高岳有些慌張,他說先前你阿父寫了封信送興元府來,就是告訴你這件事。

「是,今天我從阿措那裏得到了這封信,剛準備交給我阿母,阿母這幾天去尼寺寄宿來着。」雲和繼續斜著腦袋,一字一字,板扎地把這些話給說出來的,「不行,若是讓我阿母看到,會瘋掉的。」

「雲和聽着,你暫且不要急,姊夫也是不想讓你嫁給竇申那浪蕩子,你能理解姊夫的苦心,對不對?」

「姊夫,我現在倒是不用嫁給浪蕩子,直接嫁給了假人。」

「嗯......也有解決的辦法,我過兩日去找興元府下的縣令解善集,他有三個堂兄都在朝廷的台省為吏,假造個胡賁的告身出來,這樣興元府就真的存在過胡賁這個人了。」

「真的存在?那我怎麼辦,委身這個『真的存在』的胡賁,過一輩子?」

「不不不,一年後,胡賁會暴病而亡,石碑埋在興元府內,死無對證!」高岳打了個響指,「然後瞞天過海,雲和你可繼續嫁人的。」

「姊夫你意思是,我以貞潔的身子,成了寡婦,然後再嫁......」

高岳也很苦惱,連聲說對不起,當時是我不對,血氣衝動。

雲和這時的眼眸重新亮了起來,她頓了會兒,幽幽地對高岳說:「姊夫......我不知道是該謝你,還是該恨你,還是......」

「總之,反正這件事我一定會任責的。」

「姊夫你那時候為什麼血氣衝動?」

「我......」

「姊夫是你讓我莫名其妙當寡婦的......你要任責。」

「我會的。」

「那你得和阿姊說明白。」

「我定會......」

結果話還沒說完,高岳就覺得清冽的香味撲面而來,接着他的唇被輕輕軟軟地給觸上了,隨即他的腦仁就開始急速膨脹起來。

「璫」的聲,雲和懷裏的銅鏡跌落到了地上。

雲和的秀髮反射著月色的光,她踮起了綉履,微側着秀麗的下頷,絳唇點上了高岳的鬍鬚。

接着,雲和的淚也流了出來,她脫離了高岳的唇,嘴角下瞥,雙肩聳動着,眼眸看了姊夫一會兒,低聲說,「等阿姊平安分娩后,今夜的事我也會和阿姊說明白,哪怕死,也要說明白。」

次日,雲韶自榻上醒來,卻看到自己的崧卿正用手支著腦袋,在對面的鵠床上睡着呢!

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足音輕巧地連我都沒有聽到。

「崧卿,崧卿......你昨夜歸來,我都不曉得。」雲韶微笑着,挪下了榻,披上了帔子,輕輕搖醒了夫君。

「阿霓!」這時,高岳彷彿受到了驚嚇似的,一骨碌坐起來,扶住妻子的肩膀。

雲韶眨眨眼睛,抬手來擦拭了高岳額頭上的汗珠,「崧卿你怎麼啦?臉色好蒼白。」

「阿霓我。」

「三兄,要坐衙了。」這時芝蕙走了進來,高聲說道,「廚院裏的飯食已經備好,主母就交給我來侍奉,府內還有許多事要你處置呢!」

高岳話到了嘴邊,也覺得不妥,便只能和妻子道別,走了出去。

而那邊的小偏廳內,雲和的閨房始終合著,不曾打開。

芝蕙先是燎著了沉香,隨後麻利地端來餐幾,擱在榻前,扶著行動不便的主母重新上了床榻,接着就用勺子,舀清淡可口的米粥,就著魚羹,喂著雲韶。

「芝蕙,還是你最貼心了。」

可誰想主母誇獎后,芝蕙的眼圈一紅,低下頭來,說「芝蕙這次隨三兄去襄陽城,又回興元府來,一路舟車,只覺得身軀又弱又冷。」

「怎麼啦?」雲韶慌亂起來,摸著芝蕙的臉頰,「莫不是染了疾病?」

這話說得芝蕙更是動情,落淚著點頭,「主母,自京師到涇州,又到百里,又到興元府,芝蕙有幸,始終伴在主母身邊,我知道主母現在待我如親生阿妹般,只不過覺得自己這病,似乎一日重於一日,芝蕙死倒不足惜,只不過好歹也能奉三兄的巾櫛,也能作為妾室固主母的寵愛。要是芝蕙不在,主母如此溫厚恭良,若三兄再招個厲害善妒,又年輕貌美的來為庶妻,主母受陵,芝蕙死也不會瞑目啊!」

「怎,怎會呢?芝蕙你不要......」

「主母你都二十一歲了!」

「啊!」雲韶頓時扶住了臉,驚呆了。

沒錯,我都二十一歲了,早已過了女子最風華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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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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