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鎮海一分三

12.鎮海一分三

結果一下子轎輿隊伍就轟動不休,許多百姓和軍卒都驚呼起來,高岳在馬背上厲聲呼到,「讓開!」

打首的和尚驚得把火盆給跌落在地,一團火星夾雜着黃色的火紙在地上翻滾著,其餘的人都往後退著。

「不懼泰山三郎降罪嗎?」

「你家宅第會立見太歲,滿門斃命,混蛋!」

瞬間咒罵聲四起。

可這時打首位披着紅色繒衣,皮膚黝黑,個子矮小,鷹鈎鼻子的僧人忽然站出,橫在洶洶眾人面前,看來他就是這群人的頭目。

「你便是廣弘?」馬上的高岳詢問說。

「見過兵郎。」那廣弘頓時露出滿溢着猥瑣氣息的笑,合掌向高岳施禮。

「你等僧衣上為何貼紙?」

「此非是紙,乃是符籙。」

「信佛之人,居然貼符籙,崇信泰山三郎?」

「只要能普渡眾生,什麼有神通就信什麼。」那廣弘笑着回答。

「小心頭頂這天,降下雷火大雨,毀了你的符籙和道行。」高岳勒住韁繩,用手指指廣弘,又指指上面的天,而後一群步奏官、隨行官和要籍官,以渾身漆黑的崑崙奴韋馱天為首,簇擁着他揚揚,自廣弘的隊伍前轉向宣平坊而去。

立在原地躬身的廣弘,大氣都沒喘,露出來的只有髒兮兮的禿頂,而後抬起雙陰鷙的眼睛,嘴角上掛着猙獰的笑,盯着遠去的高岳。

而遊行隊伍里,幾名穿着黑皂衣的北衙士兵,跪在塵土裏,也盯住高岳不松,而後頭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回到宣平坊甲第里的高岳,取下襆頭,掛在屏風后的木架上,接着就對身後的韋馱天說,「這廣弘邪得很,聽進奏院說他本是邠州佛寺的僧人,早就因犯戒被革出山門,卻能鬧出如此大動靜。」

「據說還不止百姓和軍卒信呢,很多達官貴人也發願追隨他。」韋馱天坐在堂前,給主人整頓行裝。

「這種低級的,混雜着佛道色彩的迷信,總是信徒眾多,人一直都是愚昧的,無關地位高低。」高岳想起自己編造的什麼昭德皇后託夢的鬼話,不也或真或假,糊弄到皇帝、公主和一干大臣嘛。

說完后,高岳長吁口氣,濯洗完手后,想到再過三日就能自都亭驛出發,離開這光怪陸離烏煙瘴氣的長安城,返回欣欣向上的興元府,去做些在河池築城這樣的武德豐沛之事,心中不由得輕鬆不少。

接着高岳脫去官服,換上雪白的細麻便服,雙手捏著太陽穴,打起精神來,走到書齋處。

靈虛公主的自寫真,還懸掛在書架上。

高岳想了會兒,就將畫軸擱於書案,提起筆來,給靈虛公主的寫真寫了篇贊文,然後喚來留宅的防閣(僕人),對他說這幅畫等到輔興坊的靈虛觀完工後,自會有人來取,屆時你交給對方就行。

做完這一切后,高岳推開窗牖,清風盪來,看着夏末自家的林苑,屋檐飛翹的設亭,隱隱在濃蔭里露出個角來,聽着清幽的蟬鳴,「後日去昇平坊岳父家道別,便可出發啦!」

同時,紫宸殿的陰涼處,皇帝瞪着前來議事的韓滉,「韓中郎說什麼?」

韓滉手捧笏板,緩緩但清晰地又說遍:「臣請奉還朝廷鎮海軍的旌節。」

此言再出,殿內其他的大臣還是不太敢相信。

本來以為韓滉會與朝廷,圍繞着鎮海軍旌節的問題展開曠日持久的扯皮。

可誰想到?

「......」皇帝嘴唇快速扇動幾下,他想說什麼,但又無從談起,情緒激動下不吭聲,繞着繩床來回走了兩圈,接着坐下,直覺告訴他事情不會如此簡單,「這旌節......」

「前兩日,興元節度使高岳和臣促膝長談,臣深感宣潤方鎮過於龐大,故而不但願奉還旌節,還準備恢復舊制,將其重新分為宣歙、浙西、浙東三道。」

「好,好。」皇帝滿心的感動,然後他拍板,說晉公的弟弟韓洄,可為浙西防禦觀察使,鎮海軍軍號不變,依舊鎮潤州京口,由韓洄節之。

韓滉卻言:「宣歙乃銅鐵甲作豐饒之地,既出精兵,又產銅錢,而江淮間的山棚、江賊,聚居於彼處的**峰巒間,私設銅爐鑄錢,臣昔日為鎮海軍節度使時,日殺數十人來禁私鑄,雖有小的改觀,然則根本未除——我弟韓洄,於鑄錢處小有所長,如陛下信任的過,可為宣歙觀察使。」

皇帝自無不允。

而後韓滉又舉薦門下省給事中班宏,為浙東觀察使,于越州設府。至於韓洄原本的金商防禦使及寧國軍,由神策將尚可孤接替。

皇帝說完全可以。

韓滉接着建議說,張建封在淄青、淮西叛亂平息后,擔當的是濠壽廬防禦觀察使,由如今局勢觀之,我唐漕運江淮間的命門位於埇橋,此地須得一大員坐鎮徐州(見前文,平盧軍節度使李正己死後,其子李納反叛朝廷,但其從兄李洧卻獻徐、海、密、沂四州反正朝廷,但后三州卻被李納奪回,李洧死後,徐州作為朝廷方保護漕運,遏制淄青的重鎮,地位陡然重要起來,日行五百里的王智興就是這裏的)方可保護周全,不如遷張建封建牙節鎮徐州,並帶將濠州(理所今安徽鳳陽)、泗州(今江蘇泗洪、宿遷)划給他,建個新的「徐濠泗」方鎮,而壽州和廬州,則重新歸給「老東家」淮南節度使杜亞——這樣,漕運線就處於宣武、淮南、浙西、徐濠泗四座方鎮衛護下,可保萬無一失。

皇帝讚歎說,這個新的方鎮區域建制劃分,真的是太合理,可。

最後,輪到最關鍵的浙西防禦觀察使、鎮海軍節度使、兼江淮鹽鐵轉運使這個位子時,韓滉說了句,「其實臣原本心儀的,是定武軍節度使高岳。」

「興元府還離不開他。」皇帝作答,這句是實話,皇帝現在很看重興元的地位,是要將其作為西北、京畿、蜀地的紐帶,一支戰略預備隊看待的。所以皇帝對西川韋皋,只是不斷宣索錢帛,對興元高岳卻是表面上使喚,暗地裏心疼,時不時想辦法,或從度支司或從內庫里掏錢來貼補他。

韋皋對皇帝來說,是「掙嫁妝的乾女兒」,高岳則是親女兒。

「既然興元仍需高岳節鎮,那臣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請大臣直言。」

「請陛下遷果州刺史白志貞,為浙西防禦觀察使,兼鎮海軍節度使。」韓滉此言一出,殿內空氣幾乎瞬間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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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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