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長安燃燒夜

15.長安燃燒夜

而後高岳從中堂里取出弓來,在幾名要籍官幫忙下披上了鎧甲,在外面蒙上官服,並對這五位子弟說,「現在本尹要馳往大明宮,報告廣弘謀逆的消息,你等願追隨本尹否?」

五位子弟齊聲回答願跟高兵郎共求富貴。

很快宣平坊的院內火把齊舉:高岳在廄舍處踏鐙上馬,有三名軍府要籍官,四名隨軍官,各自乘馬護衛,因顧忌衛禁律,所有七人都只是攜橫刀、背胡祿箭袋,挎角弓;而五位前來通風報訊的北衙子弟,全都是步行,或負弓矢,或持橫刀,跟在其後。

數名家僕將門塀處的行馬木架給推開,清脆的蹄聲里,高岳策馬而出。

這時北衙子弟里的沈月昇手握燃燒的松明,晃亮了甲第朱門側的牆壁,向高岳指示著,高岳定晴一瞧,其上果然用炭灰寫着:

「奉泰山府君三郎敕,追高岳入冥曹。」

而後其下有鬼畫符般的圖案,大約就是廣弘信徒約定攻殺的標識。

高岳憤怒不已,「今日就要盡殺這群賊徒。」

只恨定武軍二萬精銳兒郎不在身側,否則定要血洗長安全城一百零八坊。

而側門處,韋馱天矇著士兵穿的皂色衣衫,和他的膚色完美融合在一起,火光里高岳只能瞥見他的眼白閃了下,好像漂浮的兩個白點,而後就聽到串腳步聲,便消失在長安無邊際的夜色里,向韋皋甲第所在的修政坊奔去。

隨即一名北衙子弟拉着高岳坐騎的籠頭,噠噠噠,八匹戰馬邁動腿足,便準備往萬年縣衙所在的宣陽坊街道而去,在過親仁坊時,高岳還準備提醒整個汾陽王府同去救駕。

馬背上,高岳還在思索,「廣弘所言的內應,大概就是被他蠱惑的北衙軍卒,就好比這五位來報信的子弟,原本廣弘給他們下達的任務,就是跟着他們的官長神威射生將南珍霞,出營藏匿在大寧坊邸舍里,然後盜取該坊的官街鼓,在約好時間時擊鼓,集城中的黨徒,殺害四更時準備入大明宮或皇城官署的重臣......可廣弘所言的外援到底是什麼?」

想着想着,高岳猛然一驚,接着耍動鞭子啪啪直響,對身旁人連呼:「東內危矣,聖主危矣,快隨我去!」

結果剛走到宣平坊的街口處,忽然有官街鼓的聲音響起,卻是在南面的昇平坊,高岳扭頭望去,黑夜當中昇平坊一隅的宅院忽然冒出煙火,而後火光里,成群結隊的人開始攀爬素牆和門塀,夜風裏隱隱傳來呼喊「三郎靈姑庇佑,必捷!」

「是廣弘的信徒,他們在城南也要舉事。」高岳急忙勒住馬,而後看到,這群廣弘信徒圍攻的,正是他岳父崔寧的家宅。

「岳父,岳母!」高岳這時暫且也顧不上去大明宮報訊,而是調轉馬頭,往昇平坊奔去。

然則高岳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崔宅前庭內,崔寧的小妾,浣花夫人任氏,在聞警后披明光鎧,手持六鈞弓,自家中射堂里踏步而出,隨後靠在庭院的樹蔭下,目光如炬,輕舒猿臂,引弓搭弦,接着一箭呼嘯而去,剛剛登上牆頭的名賊徒額頭砰被射穿,炸出團血霧,倒跌下去。

另外位賊徒還愣在原地不明所以時,任氏閃電般再張弓,又一箭飛去,對方捂著腹部,慘叫聲,也跌落下去。

「莫慌,多是宵小做劫舍勾當。」這時崔宅里的幾十位妾室,都集中在正堂東廳內,始終在宅內幫廚的安老胡兒也在其內瑟瑟發抖,夫人柳氏站在眾人面前,很冷靜地說到,「出五人,去後院屋舍里取刀劍和角弓來,如賊撲入,輪番放箭即可。府君在前庭,和任氏在一起,不必擔心。」

這時前庭喊殺聲一片,西牆有不少賊徒翻入進來。

「接着!」崔寧站在庭院中央,把手裏的陌刀拋出,這刀是他違規私藏的。

樹下的任氏扔下強弓,伸手接住,而後數聲暴喝,耍了個花,挺著陌刀的利刃自暗影里而出,接連劈倒數名賊徒。

殘餘的兩名賊徒還沒明白咋回事,只看到刀刃閃光里,同伴頓時就斃命橫屍當場,驚得轉身爬上牆頭就準備逃跑。

任氏把陌刀一橫,切斷了名賊徒的脛骨,對方慘嚎聲,一屁股墜在牆根。

接着任氏將陌刀往前一送,扎入另外名賊徒的後背,那人仰起脖子,當即殞命。

等到高岳跑到崔宅朱門前時,賊徒們早就拋下官街鼓,狼狽鼠竄了。

轟然聲朱門大開,任氏劍眉怒目,如頭母豹般,舉著六鈞弓躍出。

嚇得高岳連人帶馬往後退了數步,忙喊道「姨娘莫射我,我是高岳。」

「是高郎啊。」這會兒任氏才將手裏的弓放下。

崔寧隨着其後而出,看到高岳也很驚訝。

「有賊人要犯闕,要害朝臣和聖主,請姨娘護送高岳去東內門前報警,不然就來不及了。」高岳大聲而簡短地說明了緊急情況。

很快,任氏騎在匹棗紅馬上,提着馬槊,馬鬃涌動,跟在高岳旁邊。

頓時,高岳覺得身邊足有千軍萬馬衛護,心也安定下來。

修政坊處,看到深夜而來的韋馱天,聽到這個消息后,韋皋也是大驚,忙讓侍妾小春給自己穿戴好鎧甲,對伴同自己而來的劉辟說到,「太初,去鎮海軍軍營就交給你,我集合宅院裏所有人手,去策應逸崧。」

「遵命!」劉辟立刻告辭,翻身上馬,持着韋皋臨時署名的文牒,揚鞭而去。

韋皋入京的排場,比高岳要大,不但有十餘名隨從、賓客,更帶着軍府五十名「五院子弟」,這會兒恰好派上用場。

「李令公現在何處?」韋皋焦急準備,邊問另外位兄長,西川蜀州刺史韋翕。

「才辭去門下侍郎,前往鳳翔赴任,現多在臨皋驛。」

「段太尉?」

「已交出兵權,居在崇義坊。」

說到崇義坊,韋皋忽然想起與其對面的開化坊,不由得失神,喊了聲「不好,韓晉公正居在開化坊,此刻正好是入大明宮政事堂的時刻,如此危殆矣!」

開化坊往北距皇城不過隔着一坊地,韓滉的宅第里,這位幾乎是徹夜未眠,旺盛的精力與繁重的政務讓他始終端坐在書案前,預先把解決一道道問題的方案寫在別紙上,準備入朝後攜帶着,隨時參詳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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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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