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豈可棄寸土

6.豈可棄寸土

這話說的陸贄也沒有可以反駁的,如果今年能收取如此多的賦稅,那麼他也不會反對光復河隴的軍事行動。

畢竟有了軍事上的預算方案,也十分符合他始終提倡的「量入為出」的財政政策。

這時席位上的賈耽便對皇帝和在場諸位說:雖然詳盡的出軍會計簿還在核對當中,但仆可以給大家交個底,那就是徹底光復河隴,需用兵八萬到十萬,糜費錢穀帛合計一千二百萬貫。

聽到這個數目,筵席上頓時只剩下絲竹音樂的聲音,所有人都沉默下來,這筆數目確實很難承擔得起。

現在唐朝的財政,為什麼會出現量出制入的現象,有點很重要的原因也是國計窘迫,每年收取上來的兩稅錢和其他林林總總的收入,分歸度支、鹽鐵、戶部三司掌握,但在支出軍費、官俸、宮廷御用這三大塊后,可以說所剩無幾,中央很窮;地方上也不容樂觀,雖然斛斗米大部分留在州郡常平倉里「備水旱」,可地方政府在得到朝廷允許前是不能隨便支用的,留州的那部分錢財是固定的,斤斤計較后,往往還要負債經營,這也是通常所說的財政赤字。

中央窮,地方也不富餘,在這樣的財政體系下(再加上方鎮制度),全國也沒法一盤棋,想用舉國之力發動一場暫時還見不到收益的「河隴之戰」,確實非常困難。

陸贄想了又想,便用遺憾的眼神望着同樣在沉思的高岳,意思是我實在儘力,可逸崧啊,這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畢竟朝廷當中又有人鼓吹「棄土」,也即是說有相當部分的大臣,說現在我唐西北隴山、六盤山、河套和劍南的防線已然穩固,西蕃可能一二十年都不能大舉入侵京畿地,不如索性把隴西的土地,包括安西北庭統統放棄掉,以減省軍費,換取局勢的和平,用和平再來換取發展。

對此高岳也有耳聞,尤其憤怒。

可現在整個天下的思潮,已經開始有下個朝代的雛形了,那便是鼓吹棄土,鼓吹無原則的和平:隴西的土地沒法經營,我們丟棄得了;漠北太遠,全是蠻夷,得之無益,我們丟棄好了;安南交趾化外之地,我中國占之何益?不如放棄經略罷了。

就這樣西域沒了,河套沒了,東北沒了,交趾沒了,他們縮在最傳統的版圖裏沾沾自喜,吹噓什麼「華夷之辨」,以供後世的某些蝗蟲們沾沾自喜,以血統論短長,以地區定華夷,一遍又一遍地在精神上閹割麻醉自己,只滿足於做出個三六九等的架子裏,發狠地盤剝百姓的膏血,供養自己身為所謂士大夫精英的迷醉道統,一旦外敵佔據了這些崽賣爺田的地方,便變得強大起來,鐵騎滿郊甸,攪起風塵惡時,他們找不到救國救亡的道路,更不敢讓其他人來救,於是只能聳著蒼白的鼻尖,在發黃的故紙堆里尋找「先聖的智慧」,漢唐的霸道奮昂的舉止讓他們怕得要死,因他們萎靡的身軀和精神,都不足以支撐起這種霸道來,對此他們只能發揮專長,用墨寫的東西來醜化矮化秦皇漢武,並鼓吹起所謂的道統來,什麼孔仲尼后唯有孟軻,孟軻死後道統不傳,多少年後只有哪位先生接過這盞明燈來,點亮繼承了道統,否則便是萬古長如夜——至於這一位二位道學先生,把國家和百姓真的從「長如夜」的淪亡里拯救出來了嗎?真實的答案簡直不值一哂。

脫離實際的自我拔高精神,在殘酷冷峻的現實下完全不堪一擊,最終只能淪為虛化的道德標桿,以供互相攻訐和吹噓造神。

陽痿的人最忌諱別人說他不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來證明三件事:

「老是**是不健康,是罪惡的」;

「古來的聖賢都是不舉」;

「我不舉沒法性生活,是因為我在精神上愛着我的夫人所致,這是種高尚的道德」。

所以當強壯的異邦人來佔了宅子,佔了妻女,他也只能忍氣吞聲,諂媚獻好,以「男妾之道」來侍奉取悅新的主人,且越來越精通,也越來越不知廉恥。

現在那個所謂真正道統所在的小島,不就幹了這樣的事嗎?

而偉人也曾擲地有聲,當我們的國家再度把什麼道統重拾起來,並且有群人生和青年的導師為之搖旗吶喊時,那可真的是皮囊和內里都快要上來了。

真正的道統就是:這天下所至,全是我華夏版籍,不可丟棄一寸!丟掉的,吃糠咽菜,當了褲子,也要把它給奪回來。

「若是用兵五萬呢?」想到這裏,高岳下定了決心,靜靜地坐着,詢問說。

賈耽沉吟了下,然後說那可以減省到八百到九百萬貫,以征戰半年為期,還可減省到七百萬貫上下。

「若是暫且只光復秦、成兩州呢?」高岳又問。

「那樣,三百萬貫足矣。」

這時皇帝的眼神看着高岳,期待着他的定論。

果然,高岳神色堅毅,輕輕將面前的杯盞推開,最終說到:「請朝廷三司撥給三百萬貫,我自能完成皇命,先收復隴右數州。」

皇帝內心是讚許的,而陸贄、賈耽等也沒有什麼異議,既然高岳答應去如此做,那我們身為宰臣,便支持去做好了。

當年韓滉為何光復河隴的計劃未竟?除去個人不幸的遭遇外,還有點,那就是他將重望寄托在軍閥宣武劉玄佐的身上,可以想見哪怕韓滉不死,靠劉玄佐的宣武軍,也很難收復失地。

現在高岳站出來,願意肩負起這個責任,那以他以往的所作所為,便真的會做下去!

這時皇帝表示,這個議題就如此定了,各位宰臣各有所司即可,朕現在有個新的話題,大家參詳。

「這些年啊,國家真的是多災多難,朕愚鈍,朕不察,先有方鎮反亂,而後又有奉天播遷,接着天下蝗災、水旱、雪災綿綿不絕,好在這三年,谷麥連續豐收,局勢也穩定下來,西蕃被擊退不敢犯疆,回紇南詔又開始與我唐交好,而黨項則被徹底平滅,朕便想起件事來。」

於是眾臣就問是何事。

「釋教的和尚曾說過,我唐每三十年就應迎次佛骨,如此可保證我唐每逢三十年期限便可豐稔,對內政理修明,對外武功昌隆——現在距離先代皇帝迎佛骨,可不正過去三十年了嗎?」皇帝這番話,讓大臣們,除去高岳,都是震驚不已。

皇帝居然要迎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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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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