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所為

106 所為

雷府里,亮了通宵的書房走出一個滿眼血絲的人,書房裏的桌子上,卻有一堆一塊一塊的木頭,甚至有的像是用鋸生生鋸開的。

回到房間,雷自芳一手揮開過來伺候他洗臉的妻子,抓起桌子上的一個茶壺咕咚咕咚灌下去幾口茶水,卻又猛然把茶壺摔了個粉碎:「豎子可惡。」

雷妻見他發脾氣,也就不再管他,只任由小丫頭去服侍。

皇宮裏也有人在發怒,小太監正在津津有味地講著秦府昨日的奇景兒,抬眼就看見上手的卞貴妃正一臉不愉地看着他,嚇得一下子就閉上嘴巴跪下來。

卞貴妃狠狠瞪他一眼,揮揮手裏的團扇,道:「滾下去。」

小太監也不敢則聲,腳步輕輕地就很快退了下去。

卞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端上冰鎮著的荔枝,冒着寒氣的冰塊上托著十幾顆丸子大的艷紅荔枝,分外賞心悅目。

她剝開一顆放在旁邊的小碟子上,笑道:「娘娘,這是臨南省新進貢上來的,您嘗嘗。」

卞婉兒伸出白皙細膩的縴手,拈起放在口內,優雅而不失動人地放入口內,緩緩咀嚼起來。

見娘娘臉色略緩,大宮女才小心問道:「娘娘,剛才小法子可是說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話?」

吐出口內的荔枝核,卞婉兒搖著團扇,輕淡不屑道:「本宮就看不上他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不過是一幅引來蝴蝶的刺繡,有什麼興頭?」

「奴婢們哪見過什麼好東西?」大宮女笑道,「自然是聽見一點兒新鮮事就覺得驚奇起來,娘娘不要笑話才是。」

卞婉兒冷哼一聲,欠起身道:「容德綉庄繡的那幅百鳥朝鳳圖,待會兒你打發個人給她們送回去。」

大宮女一愣,問道:「娘娘,可有話讓帶的?」

「告訴李夫人,不是天下最好的東西,本宮不稀罕要」,卞婉兒站起身,眉色冷凝道:「當本宮是什麼?一件件比本宮這件好的綉品往外出,連一個四品官家的女兒出嫁都能帶一幅孔雀牡丹圖,人人都傳那綉品怎樣好,現在又出了一個秦府的賀壽圖,本宮還留着那百鳥朝鳳圖做什麼,聽人笑話嗎?」

大宮女低頭應是。

卞婉兒又道:「告訴下去,以後我用的一應刺繡,都不用從容德綉庄採買來的。」

剛吩咐完,就聽到外面太監的唱和聲:「皇上駕到。」

卞婉兒臉上立即帶上淡淡的笑容,起身到門口去迎接。

皇帝劉譜笑着大步走進來,握住卞婉兒的手,攜着她主位坐下后便道:「愛妃,朕給你看樣好東西。」隨即便示意得勝把懷中抱着的圖軸展開。

徐徐展開的圖軸上,是有一幅描畫的極為精細的大紅底色刺繡,十幾隻團扇般大的蝴蝶繞着其翩躚起舞,在這旁邊,還有一個伸手欲撲蝴蝶的小童,其餘的一些景物均是半隱半露。

畫軸的左上方還提着一首絕句。

卞婉兒的臉色在看到這畫時微微一僵,隨即恢復,高興地呀了一聲,道:「皇上,這畫真漂亮,畫的正是昨日秦府老太君壽辰上的奇景嗎?」

劉譜笑道:「正是,愛妃也聽說了?這是下朝時臣子進上的,朕昨日便聽到秦侍郎府上的奇景,見了這畫,才知想像亦有不到處。昨日朕倒該攜愛妃去給秦老太君賀壽的。」

卞婉兒笑着附和,隨即道:「臣妾也想親眼看一看呢,不如請那老太君帶着這刺繡進來一見,看看在我們的御花園能不能吸引更多蝴蝶來。」

劉譜搖頭道:「不妥,這樣一來又該有臣子上奏說朕不務正業了。」

卞婉兒撅起艷紅的唇瓣,道:「那些大臣整天就知道盯着這些小事。」

劉譜淡淡看她一眼,卞婉兒便低頭掩口。

「找個機會,朕再帶你微服出去走走」,劉譜拍着她的肩膀笑道。

卞婉兒答應一聲,卻又扯着他的袖口撒嬌道:「皇上,您派人找到那個綉這幅綉品的綉娘,讓她進宮來給我刺繡吧。」

劉譜點點她的鼻子,說道:「貪心的小東西,宮裏既有綉娘,每年還要從外面採買綉品進來,還要再專門招進一個來?」

「皇上」,卞婉兒起身摟住男人的脖頸坐在他的腿上,晃着道:「臣妾也想看看能綉出那樣好刺繡的綉娘是什麼樣的人嘛?若是長得能看,您就收了給我做個姐妹。」

「胡鬧」,劉譜說道,「宮裏的主子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當的?」

卞婉兒眼底閃過得意的光芒,她是故意這麼說的,就是要試試當初出宮時遇到的那個小丫頭,皇上可還有什麼想頭?

此時見他脫口而出就是這樣一番話,卞婉兒的笑容更大:「臣妾就是想要那個綉娘進宮來負責我的刺繡嘛。」

劉譜被磨纏不過,便道:「朕讓人去查查,如果那綉娘願意進宮,自然什麼都好說。」若是不願意,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徵調進宮。

想到這種種掣肘,劉譜就覺得心底非常不耐,當下也沒了跟愛妃調笑的心思,起身就去了御書房。

李夫人看到被送回來的刺繡,眼底閃過怒意,命人好好招待來者,她便甩袖回房。

一個以色侍君的女人,也敢這麼打她的臉,真是可惡至極。

想到若先夫還活着,以他的封號地位,這卞婉兒便絕不能這麼輕視她,李夫人心口一陣絞痛。

「夫人」,緊跟着過來的小蓮忙伸出扶住身形不穩的夫人,勸道:「您別生氣。」

李夫人坐下,低聲道:「我不生氣,對了小蓮,那日秦老太太壽宴,你是跟我一起去的,依你看那幅賀壽圖,是否出自顧明月之手?」

小蓮遲疑片刻,緩緩點頭,說道:「奴婢後來還仔細去瞧了瞧,*不離十。」

李夫人冷笑道:「好個小小農女,之前我以禮相待,重金買她的綉品,她如今卻一聲不言語就給我弄這麼打一個沒臉,真是好。」

小蓮有心替顧明月說兩句話,見夫人如此生氣,張張口還是閉上了。

顧明月完全不知這些因為她而起的官司,絲線已經在藥水中浸泡夠了時間,這天一大早,她便趁父親沒去麥場時讓他在前院樹了兩排竹竿,吃過飯後就扯上棉線搓成的細繩,把那些絲線展開,一一搭好。

顧攀扛起鐵叉正要去麥場,看到閨女曬的這些東西,不由奇道:「翩翩,這好好的絲線,你打濕做什麼呢?」

顧明月整理著五彩的絲線,笑回道:「爹,這有好用處呢,以後你就知道了。」

顧熠說道:「我問了好幾遍,姐姐都不說呢。」

顧氏正在廚房收拾,聽見外面的話,也擦着手走出來,笑道:「不知道又是什麼好東西,咱們等著看就是了。」

說完又囑道:「不過翩翩,這絲線雖然張家和秦家都送來不少,你卻不能浪費。」

顧明月點頭答應。

等她把所有的絲線都搭好時,父母都已經去麥場好一會兒了。

顧熠捧著本書蹲坐在樹蔭下背誦,因為天氣越來越熱,孩子們都不能靜下心來學習,學堂里的夫子便提前幾天放了假,不過要求孩子們每天清早吃飯前都去他家背一篇文章,然後再領一篇要背的文章回家。

雖然仍然有學習任務,每天都要按時按點去學堂的孩子們還是高興壞了。

即使立志於好好學習考上大官的顧熠也不例外,昨兒下午就安排著今天的玩耍活動。

顧明月做完自己的事,見弟弟在那裏默背,便走過去給他看着讓他背。

一遍下來,顧熠背得滾瓜爛熟。

顧明月便合上書道:「好了,出去玩吧。」

顧熠聽了眼睛便是一亮,隨即又搖頭道:「夫子讓我們每天都要背誦一個時辰才能做自己的事,我再背一會兒。」

顧明月好笑,拿書在他額頭上輕輕敲了敲:「這篇背熟了就換下一篇。」

顧熠挺挺小胸脯道:「下篇夫子還未佈置呢,明早我們要講解這篇『思銘』,我要多背幾遍,還有時間就溫習前面學過的。」

聽他講得頭頭是道的樣子,顧明月忍着笑道:「你都背得那麼熟了,沒必要按著夫子規定的時間。」

顧熠拿過書轉身,把後背對着姐姐,繼續抑揚頓挫地誦讀起來,女人家都這麼不懂事,多背幾遍以後才不會忘啊,哎,算了,不能跟姐姐講道理。

顧明月覺得弟弟這麼一絲不苟的小模樣真是可愛至極,手癢地在他臉上連掐好幾下才回房構思畫稿。

正在她一筆筆細細描摹桂花樹榦上的斑紋時,外面響起顧熠的聲音:「姐姐,我出去玩了,門我給你關上,你在屋裏要注意著院子裏,看好你的絲線。」

顧明月抬頭,透過窗戶看到弟弟已經換了一個無袖的汗衫,在他旁邊還站着兩個同樣身着汗衫的小娃子,都一臉驚奇地看着那一掛掛在太陽下閃耀着微微光彩的絲線。

她點頭道:「去吧,小心點,不要去離村子太遠的地方玩。」

顧熠答應一聲,便招呼著小夥伴出門走了。

顧明月笑着搖搖頭,很快就又沉浸在作畫之中。

等她再次回神,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之後了。

門外傳來一聲聲小孩子嚷亂的嘈雜。

顧明月起身走出屋門,外面顧熠已經帶着五六個小夥伴開門進來。

「姐姐」,他一推門看見姐姐,便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和大舟文子他們捉了好多小黃雀,你給我們做好吃的好不好?」

想到剛才跟小夥伴們吹噓姐姐做的東西多麼多麼好吃,顧熠有些臉紅地撓撓後腦勺,心中卻有些擔心姐姐不喜歡他這些不那麼乾淨的小夥伴。

顧明月看到一群小傢伙手中提的一串或蔫蔫或撲騰的黃雀時,不由打個寒噤,移開目光笑道:「我可以給你們做好吃的,不過你們要先把這些東西處理乾淨。」

雖然很懷疑這些小子會不會處理,但顧明月表示她絕不會親手去剝黃雀的。

顧熠歡呼一聲笑道:「我們去後院處理,姐姐你先回屋裏吧。」

幾個小子也一個個笑道:「麻煩你了明月姐姐。」

顧明月這才注意到,裏面還有一個林疆,便對他道:「疆子,常見你上山捉東西,你會處理這些黃雀嗎?」

林疆點點頭,略有彆扭地喊了聲「明月姐姐」。

顧明月見他點頭便道:「那你指揮着他們幾個處理,別傷到人了。」

幾個小子答應着,便一窩蜂地跑到後院去了。

顧明月好笑搖頭,這還是她弟弟第一次帶小夥伴回家玩呢,她得好好想想怎樣做這些黃雀才行。

凝思片刻便有了主意,她自去廚房準備調料不提。

顧熠帶着兩個小夥伴回廚房端到後院兩盆開水,不多久幾個人就端著一小木盆清理得乾乾淨淨的小黃雀回來。

顧明月這邊也把各種材料收拾好了,一盆摻了花椒鹽活得細膩的桃花泥,一盤子新鮮南瓜葉,還有幾碟子倒好的調料。

顧熠看到姐姐準備的東西時呆了呆,問道:「姐姐,怎麼還有一盆泥巴?」

「有這個才能把黃雀做得好吃」,顧明月一邊檢查那些黃雀的內臟有沒有處理乾淨,一邊道:「熠兒,你去雜物房裏把咱家冬天烤火的大火爐挪出來,生上火,待會兒有用。」

顧熠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喊上大舟一起去搬爐子。

剩下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林疆最先開口道:「明月姐姐,我給你幫忙吧。」

顧明月笑道:「好啊,我把黃雀塗上調料,你就拿南瓜葉包起來用繩子扎住。」

林疆也不多說話,只是點點頭。

心裏卻知道她要怎麼做,之前他們餓得狠了,大哥就會去山裏打些野物,然後就用泥巴裹一層撂在火里燒,吃的時候有泥也不在乎。

現在看見那些南瓜葉,林疆突然覺得他和哥哥都有點笨。

其他幾個人看着好玩,熟悉一會兒后也都擠擠攘攘地上手幫忙。

顧明月被一群吵嚷的小子圍着,心裏卻沒有什麼不耐煩。

等這邊一個個泥糰子黃雀糊好,外面顧熠也和大舟把火爐子燒出許多火紅的炭塊兒。

顧明月見火夠了,就不讓他們再燒,只等溫度稍降,便把泥糰子一個個埋進去。

「好了,等兩刻鐘便能吃了」,她拍拍手,說道:「熠兒,回房去拿些點心讓你的夥伴們先吃着。」

林疆和大舟都不好意思道:「不用了,我們不餓。」

顧熠並不是小氣的孩子,聽姐姐這麼一說,便噠噠地跑回房間拿糕點去了。

對於兩個孩子不好意思的推辭,顧明月也沒多說什麼,端了一盆清水來讓他們洗手。

弟弟和他幾個夥伴吃點心時,顧明月又回廚房給他們倒了幾碗溫溫的蜂蜜花茶。

咽下口中美味的橘子糕,小心地喝一口蜂蜜花茶,大舟小聲地對顧熠道:「你姐姐真好。」

顧熠得意地揚揚頭,道:「那當然了。」

林疆默默吃着手中的糕點不說話,時不時會小心地看一眼那個女子,暗裏想她要是願意嫁給大哥做自家大嫂就好了。

不期然想到這裏,林疆忙埋下頭,生恐被旁人窺見心思。

那邊又有小夥伴問顧熠道:「流光,你家裏這些好看的線是做什麼用的?」

顧熠只回道:「這些都是我姐姐的」,其餘並不多說,想了想還不放心地警告道:「你別過去瞎碰,弄壞了我揍你。」

小夥伴忙道:「我知道。」

顧明月一旁聽見,忙忍住笑,對他們道:「黃雀烤好了,都過來拿吧。」

幾個孩子敲開外面的泥殼,聞着散逸出來的香味,都忍不住哇了一聲,隨即爭先恐後道:「真香,好香。」

林疆剝開南瓜葉,看着裏面茲茲冒油的黃雀,咽了咽口水,便掂著南瓜葉兩端送到顧明月面前,「明月姐姐,給你吃。」

顧熠立即不滿意了,忙擠過去道:「我給我姐剝著呢。」

林疆被擠得一個趔趄,依舊穩穩捏著南瓜葉兩端,說道:「我先剝好了。」

其他幾個小子這時也都爭先恐後道:「明月姐姐,吃我的吧。」

顧明月看着面前四五個剝好的黃雀,哭笑不得道:「我自己剝,你們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小子們都道:「明月姐姐先吃。」

正嚷着,只聽門吱呀一聲響,一身元青色長衣的秦管事出現在門口。

看到院子裏的景象,他忍不住張大嘴巴,在五六雙眼睛的盯視下,才咳一聲笑道:「姑娘,帶着弟弟們玩呢。」

暗裏卻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這味兒真香啊。

顧明月站起身,道:「是啊,秦管事,您來是?」

「哦」,秦管事忙轉過頭,從後面小廝手中接過兩個食盒,走進院裏,道:「這是我家老夫人壽誕時特意做的糕點,老夫人讓送來給你嘗嘗。」

顧明月道聲多謝,起身給秦管事讓座。

秦管事卻也沒有推脫,坐下后,看看桌子邊幾個小子,笑笑道:「你們在吃什麼好吃的,能不能請伯伯也嘗嘗。」

「沒問題」,顧熠說道,跑過去從爐子裏夾出一顆泥糰子放到他跟前,說道:「給你吃。」

秦管事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被一個小孩子鄙視了,看到眼前的泥糰子先是怔了怔,又看一眼幾個小孩子腳下的泥塊兒,便敲開吃了起來。

「姑娘見笑了」,吃完一個黃雀,秦管事擦擦手,笑道。

顧明月搖搖頭,道:「秦管事不嫌棄就好。」

「當然不嫌棄」,秦管事忙擺手,剛想再討一個吃,看到一雙雙咕嚕嚕看着他的眼睛,便呵呵一笑說起正事:「下月初五我們府里要辦賞花宴,我此來是送帖子的,希望姑娘能給個面子。」

顧明月挑挑眉,接過秦管事遞過來的燙金帖子,說道:「多謝了,我會去的。」

自家已經準備買地,去秦府參觀一下他們家的園子也不錯。

秦管事笑道:「另外,姑娘上次的那幅刺繡,如今是滿城勛貴皆知,許多人都想求姑娘一副刺繡,不知姑娘可否應承?」

顧明月能預料到秦府老太太壽誕之後,定會有人找她刺繡,對於秦管事的「滿城皆知」也只當一句溢美之詞來理解了,這時便道:「您也知道,我還有張家的一幅刺繡沒動手,今年之內不會再接綉活了,希望秦管事能在中間斡旋一二。」

秦管事聽了,笑道:「應該的」,心中慶倖幸虧當時沒把這姑娘的名字住處露出去,不然倒弄個雙方不好看。

又說片刻,秦管事便告辭離開了。

剛出顧家村,迎面就有一輛掛着李府牌子的馬車走來。

秦管事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然再三看去,確定那就是帝京李冠府上的車,正想着車裏會是李家的誰時,就見一雙素手打開車簾,露出李夫人一副美貌。

秦管事忙令人收住車,下去施一禮道:「見過李夫人。」

李夫人道:「原來就是秦管事啊,你來這鄉下地方做什麼呢。」

「這…」秦管事有些為難,心中也暗想,這李夫人此來,不會是打聽出來那幅綉品的作者了吧?可不對啊,為了避免給那丫頭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他根本就沒往外透露那丫頭的住址啊。

想了想,他笑道:「小人是來走親戚的,但不知李夫人怎會貴足踏賤地?」

小蓮呵斥道:「我們夫人的行蹤也是你能打聽的?」說着便摔下帘子,馬車也錯身駛開。

秦管事摸摸鼻子,暗想剛才可是你們先問我的。抬頭看向駛進村裏的馬車,他心頭升起一股擔憂。

這李夫人來這裏,八成就是沖那丫頭來的。

可李夫人手下有這麼能查消息的人嗎?或者她本來就知道,自家那幅綉品是誰繡的?

想想那孔雀牡丹圖,芙蓉錦鯉圖,也都是那丫頭繡的?

若是這樣一來,李夫人無故到這鄉村裏來,也能說通了。

秦管事心想,回去還是和老爺說一聲吧,有老爺回護著,那丫頭倒不至於被什麼不講理地人家弄到府中做綉娘。

其實當初不想直接跟那些客人說明賀壽圖綉者的住處,他擔心的就是這個。

而顧家這邊,幾個小子吃完烤黃雀,天色也不早了,便一個個告辭回家去,然而一出門,他們就看到一輛大馬車剛剛的停住,一個穿得十分漂亮的年輕女子正從上面跳下來,小子們都不由呆了一呆。

林疆立即轉頭回到顧家院裏道:「明月姐姐,又有人來了。」

顧明月正和弟弟收拾一地狼藉,聽到林疆的話便好奇地抬頭看去,就見一身華貴的李夫人在小蓮的攙扶下緩緩而來。

她笑了笑,對林疆道:「沒事,你回家去吧。」

小蓮笑道:「突然造訪,希望顧姑娘不要介意。」

顧明月把掃帚給弟弟,請她們坐下,說道:「怎會,不知道李夫人親自過來,有什麼事嗎?」

李夫人打量過這農家院子,便把目光落在院子西側晾曬著的五彩絲線上,笑道:「川省的上等雲絲,怪不得顧姑娘有了新綉品也不再往我那綉庄送了,原來是找到更好地主雇了。」

雖是笑意含面,她這話中嘲諷的意思卻一點兒沒有減少。

顧明月笑笑道:「還請李夫人不要見怪,您經營那麼大一件綉庄,應該也看不上我這一二幅綉品。」

李夫人的手指猛然握緊,面上笑容依舊:「怎奈顧姑娘手藝太精,倒給我綉庄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前日貴妃娘娘生氣,直接讓人把我們之前繡的百鳥朝鳳圖給退了回來,說我們只給她送些次品,弄得現在整個京城都是對容德綉庄的嘲笑之聲。今日我過來,就是請顧姑娘施個援手,儘快綉一幅更好的綉品來,也好讓我們向貴妃娘娘去請罪。」

顧明月皺眉,說得這般直接,是要拿貴妃娘娘的身份來威脅她了?

她是以刺繡為生,卻不是賣綉品博人笑的,雖都是賣綉品,其間的意義卻大為不同。

若是同意李夫人的話,會讓顧明月覺自己和妓院裏賣笑的女人沒什麼區別。

只要別人高興,你就得做。

顧明月不想也不可能貶低自己,更何況,她現在還有張家的刺繡沒做,因此便笑道:「李夫人所請,恐怕明月要說聲抱歉了。」

李夫人臉色一凝,她雖一向講究以和為貴,但對於這等不識好歹之人也不會客氣。

「顧姑娘的意思,是要和容德綉庄結仇了?」

顧明月有些驚訝,隨即說道:「李夫人以為我有意和你們結仇,那便這般以為吧。」

小蓮忙勸道:「顧姑娘,有話好好說,我家夫人也是太着急了。貴妃那裏若不去賠罪,恐怕你以後也會有麻煩的。」

「什麼麻煩?」顧明月反問道,「我不刺繡,難道犯了什麼國條律令嗎?」

李夫人冷笑道:「真是不知者不畏。」

小蓮解釋道:「若到時皇令宣姑娘進宮做綉娘,姑娘恐怕不能不去吧。到時皇宮一進,不到三十是不會放你出來的,那樣豈不是毀了姑娘的一生?在外,姑娘刺繡可以隨心意,進了皇宮,可不是你想綉什麼就綉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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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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