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應對(小修)

110 應對(小修)

「我過去讓翩翩教你,那跟逼有什麼差別」,顧概的語氣一下子重起來,「別忘了人家是怎麼對你哥的?」

顧秀雨被嚇得紅了眼眶,「爹,你吼什麼啊,我也是不想哥以後欠着她的人情啊。」

「怎麼了這是?」王玉梅聽到丈夫的吼聲,急忙忙走進來,「好好的,吵什麼呢這是?」

「問你閨女」,顧概一下子喝乾杯子裏的酒,重重放在桌子上。

「我說什麼事呢?」王玉梅聽了女兒的話,笑道,「上次小雨回來,咱們就該到翩翩家問問她,那梨梨水水,現在可都跟着她學刺繡呢,咱家小雨要學,她也不好意思不教吧?」

「娘,你說的真的?」顧秀雨一聽,難掩吃驚,「那你怎麼不讓人給我帶個口信呢,你都不知道,翩翩之前在容德賣的那條綉帕,來找的貴女可多呢。小蓮姐姐昨天還跟我們說,有人出到一百兩買那樣的綉帕呢。」

王玉梅也聽得心中一動,笑道:「我不是怕這麼上門,你二叔二嬸不高興嗎?這樣吧,吃過飯咱們到她家問問去。」

「要是翩翩不願教,你們可別給人家擺臉色」,顧概嘆口氣,「還有,明天到鎮里割幾斤肉再去吧,他們一家好幾天前都去帝京了。今兒我路過他家門口,見那門還鎖著呢。」

「爹,女兒知道」,顧秀雨臉上露出笑容來,她相信翩翩既然教了梨梨水水,那就沒有不教她的說法。

想起差不多和她前後腳回村的顧秀冉,顧秀雨臉上的笑容更大。

憑翩翩對顧秀冉的討厭程度,絕對不會教她的。

顧秀冉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她這次回家,也根本沒想過再過去求顧明月,既然顧明月怎麼樣都不教她那綉技,她就給他製造點麻煩了。

以前是她想左了,總覺得顧明月綉技比她高,別人知曉了顧明月就壓了她一頭。可是換個角度想想呢,那麼能掙錢的綉技,誰不想學會,村裏人都知道,顧明月也別想過的安生。

更何況,聽小蓮姐姐說,顧明月賣給秦侍郎府的一幅綉品足足是一萬兩銀子啊。

一萬兩,多少人一輩子都掙不來,這還不讓人瘋了似的眼紅嫉妒。

在顧秀冉有意無意地傳播下,村裏人很快知道了顧明月一幅綉品賣了一萬兩銀子。

「單知道前段時間顧二哥家門口那大馬車沒斷過,誰知道翩翩那丫頭一幅綉品能值這麼多啊!這綉出來的東西不能吃也不能用,怎麼就有人花那麼多錢買?」

「你吃還吃不飽,可天底下有錢的人多著呢。」

「我們家的閨女怎麼沒這本事呢,以前都誇那冉冉和小雨出息,現在看來,和人家翩翩差一大截呢?」

回家時聽到村人這麼議論的顧秀冉,氣得雙拳緊握,暗罵這些人沒眼光。

很快又有人道:「翩翩這麼好的綉技哪學的?能不能教教咱們家閨女?」

顧秀冉微微一笑,腳步輕輕地朝家裏走去。

一萬兩銀子誰都想賺,到時候村裏人逼起來,她就不信二叔一家能頂得住壓力?頂不住壓力,不得求到兄弟頭上嗎?

「顧明月,我求着你不教我,那到時候就求着我學吧」,顧秀冉心中暗想,臉上的得意之色無法遮掩。

顧三嬸在家裏氣得大罵,「還是親兄弟呢,那個明月死丫頭,你大伯家兩個閨女她都教,單就外着我們家?是看不起我們燦兒還小,想巴結著煥子呢?」

「真是氣死了」,她一腳踢飛腳邊的凳子,「我閨女都去跪着求她了,那綉技也不教給我閨女。還有你們那姐,也是個傻的,那死丫頭一幅刺繡賣了一萬兩銀子她怎麼不早早地給我報個信兒?」

因為顧秀冉沒在跟前,她摔打的對象就成了顧秀萍顧秀蘭姐妹。

姐妹兩個嚇得抱在一起,一句話都不敢說。

「娘,你剛才說什麼?」顧秀冉一進門聽到母親的罵聲,急忙走進來,問道:「顧明月教顧秀梨和顧秀水學她那綉技了?你怎麼不給我帶個口信兒?」

顧三嬸兒看到出息的大閨女,火氣勉強壓下,說道:「我不是覺得麻煩嗎,想着等你回來再告訴你也不遲。那時候我還想,那死丫頭不教你,你大可以跟着梨梨學,誰知道她一幅綉品那麼掙錢。冉兒,這次她不教你也得教,娘不會跟她們干休的。」

一進村子,顧明月就感覺到空氣里的躁動。

看見顧攀駕着馬車進村,在村口閑聊的人都站了起來,熱情地湊到跟前,七嘴八舌道:「顧二哥,回來了?明月呢,聽說你這閨女可出息了,一幅綉品就賣了一萬兩銀子啊。」

「二哥,我媳婦這病又加重了,兄弟手頭是一分錢也沒有了,能不能先借二十兩救救急,我過年就還。」

「這是怎麼回事?」好不容易回到家,顧攀把馬車直接趕到家裏,讓妻子拴上們,抹著頭上的汗珠子,問道:「誰把咱翩翩那綉品賣錢的事宣揚的一個村子都知道了?」

顧明月把來時買的一匣子冰放到柏樹下的桌子上,說道:「這事兒村子裏的人只有大伯一家知道,可大伯絕對不會宣揚出去,再說大伯要說也早就說了。村子裏只有大伯家知道,帝京里知道的除了秦府張府就是容德綉庄了。」

「翩翩,你的意思是?」顧攀人憨厚,腦子卻轉得很快,秦府張府根本不會這麼無聊,那麼也只有容德綉庄了。

顧明月點點頭,「我猜,顧秀冉肯定回村了,說不定還有顧秀雨。」

「這真是太過份了」,顧氏氣得臉色發紅,「咱們自個兒綉個好東西,也值得她們惦記來惦記去的?」

顧明月聳聳肩,「我們好欺負呀,有了好東西,可不遭人眼紅惦記?你看煥大哥,做出一個搖柄水車引出多少事?」

顧攀嘆口氣,垂頭無語,內心卻很自責,若不是他這個做爹的沒本事,能讓閨女受這些欺負?

「現在那秦老夫人認了你這個干孫女,咱們也不怕旁人欺負」,顧氏看看失落的丈夫,怏怏的兒子,笑着提醒道。

秦老夫人這個乾親,只能防住那些權貴的威脅,村裏人知道,也只不過有些震懾作用罷了。

一路上顧明月聽到多少個「一萬兩」,利益當頭,誰都會像見了血的蒼蠅一樣撲上來的。

更何況,她們還能讓秦府過來抓人不成?

秦府對於她的庇護作用,也只是在那些想要顧繡的權貴們不願撕破臉的前提下才有用。

顧明月打開匣子,看着裏面在太陽光照射下分外耀眼的冰,唇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容。

看來李夫人總不死心,覺得她很好拿捏是吧?

「姐,你放心,村裏人敢搶我們家的銀子,我就去揍他們家孩子」,顧熠拉拉姐姐的袖子,路上他聽到好多鄰居想借他們家的錢,覺得這跟搶差不多。

顧家夫妻兩個聽到兒子的話,都忍不住笑了。

「搶銀子他們可不敢」,顧明月揉揉弟弟的腦袋,「熠兒,你去廚房洗幾個碗拿過來,咱們做水果冰吃。」

馬車裏還有在帝京買的小銀錘好幾斤葡萄蘋果梨子,這是顧明月和弟弟在帝京吃到冰碗時就商量好的,回家自己做着吃。

顧攀也收拾起低落情緒,起身卸馬車,顧氏則去廚房打掃,燒些開水泡茶喝。

顧明月和弟弟一起敲碎冰時,家裏的大門被拍響了。

「翩翩,我是煥大哥」,顧煥臉上帶着幾分焦急,「開開門」。

顧熠放下碗,幾步跑過去打開大門。

顧煥進來,把門又拴上,對顧明月道:「村子裏這一天一夜的,都在商量拿着東西過來請你教他們家閨女學刺繡呢,沒閨女的就媳婦來。看那架勢,你要是不教,他們就天天過來,直到你願意教為止。翩翩,要不你回帝京住幾天,過了這段時間應該就好了。」

「這是欺負我們家沒人嗎?」顧氏腰上系著圍裙從廚房出來,聽到顧煥這話,直接把圍裙接下來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扔,「咱顧家這麼多人,能被那些外姓人給逼走了?」

顧煥小聲道:「嬸子,也有好幾家姓顧的打雞血似的要過來跟着翩翩學。」

顧氏一聽,臉色難看地不行,「賺錢也是錯了,我就不信,他們誰家的賺錢方子會拿出來教給別人?」

這時顧攀問了句:「煥小子,翩翩那綉品賣了一萬兩銀子的事是誰說的?」

「二叔,不是我,也不是我爹娘妹妹」,顧煥連忙擺手。

「我知道不是你」,顧攀覺得這個侄子有點蠢,「我們這麼些天不在家,也不知道村裏都發生什麼事,你先說說。」

顧煥了解的也不太多,不過誰說的他卻清楚地很。

「我猜就是顧秀冉」,顧明月砸好了碎冰,正在切蘋果,頭也不抬道:「除了她也沒誰會做這種背後陰人的事。」

家人都愣住了,閨女/妹妹/姐姐怎麼還是這麼平靜?而且竟然面色都不變地說顧秀冉喜歡背後陰人?難道曾經被她陰過?

「怎麼都這樣看着我,我說的是實話啊」,顧明月看了眼神情變幻的家人,換了個梨子在小案板上繼續切,「哎呀,你們都別急,這事我知道怎麼辦。對了熠兒,你去廚房拿些蜂蜜來。」

「閨女,你真有辦法了?」顧攀坐在桌子對面,不怎麼相信地問道。

「翩翩,你怎麼現在還惦記着吃?」顧煥也跟着坐過來,「不過不管你有啥辦法,哥都護着你。」

「謝謝你大哥」,顧明月看向顧煥,露齒一笑,「待會兒請你吃水果冰。」

顧煥無語撫額。

正說話間,大門又被拍響,外面響起顧三嬸兒的聲音:「二哥二嫂,你們在家吧,怎麼這門還拴上了?」

顧煥站起身來,「我去叫奶奶過來」,這三嬸兒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奶奶身體才好,彆氣着她了」,顧明月笑着道,「大哥,我猜三嬸兒是來跟我爹借錢,然後順帶讓我教顧秀冉綉技呢。咱們打個賭?」

「什麼時候了你這丫頭還開玩笑」,顧煥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額頭,「這事兒一個處理不好,就得罪大半個村子裏的人,以後你們住在這裏能住好?」

門被拍得啪啪直響,顧攀幾步過去,黑著臉一下子把門拉開,正拍得起勁兒的顧三嬸差點沒收住載到地上。

顧攀往旁邊一側,問道:「弟妹,你這是叫門還是砸門?」

「二哥在家啊,我還以為家裏沒人呢」,顧三嬸兒抿抿耳後的頭髮,把手裏的油紙包往上提了提,「這是二斤上好紅糖,給翩翩和二嫂喝吧。」

顧攀沒接,直接回到桌邊坐下。

顧三嬸兒也不在意,徑自來到桌邊放下紅糖,看到桌子上的碎冰和一大兜水果,眼中精光一閃而過,看見那把銀光閃閃的小鎚子時,眼裏差點冒出綠光來。

「咳,還是二哥二嫂家這日子好過」,她陰陽怪氣地說道,「聽說翩翩一幅刺繡就買了上萬兩銀子,怎麼就不能教教你冉冉姐,讓我們也跟着發一筆小財。」

「三嬸兒說得怎麼好像是翩翩的錢跟撿來的一樣?」顧煥語氣嘲諷,「我那做水車,許多人只看見容易了,卻根本沒看到我熬了多少夜還有滿手的膙子。」

「煥子你這話就不對了」,顧三嬸兒笑着道,「只要能掙錢,起膙子算什麼,你三叔每天在碼頭扛麻袋,整個肩膀都是腫的。」

「既然知道我兄弟不容易,你就好好當家,別整天倒三不著兩的」,顧攀訓斥。

「是啊三嬸兒,你心疼三叔,管好自家才是最重要的」,顧明月把切碎的果粒和碎冰攪拌在一起,淋上蜂蜜,把第一杯遞給旁邊盯着的弟弟,「而且就像煥大哥剛才說的,不要總看着別家掙錢容易。你總說我不教顧秀冉綉技,這東西也是要看靈性的。」

「翩翩,你這是啥意思啊?」顧三嬸兒板起臉來,「你能學會你冉冉姐就學不會?我還要問問你了,你這綉技跟誰學的?」

「三弟妹,你這話就沒道理了」,顧氏也把臉板了起來,「我閨女跟誰學的綉技,憑什麼要告訴你?」

「二嫂,我不就是好奇么」,顧三嬸兒臉上露出訕訕的笑,轉向顧明月好聲好氣道:「翩翩,你別跟三嬸兒生氣。不過,三嬸兒家什麼情況你也看見了,你兩個妹子現在還穿打補丁的衣服,你三叔每天在碼頭大太陽下掏力氣。你現在有這麼好的賺錢法子,怎麼就不能教教你冉冉姐和兩個妹子。以後她們過好了,也念着你的好不是?再一個,那梨梨和水水都能跟你學,咋就偏外着我們家?」

顧明月聽着三嬸兒的長篇大論並沒有生氣,只覺有趣,把做好的水果冰分給爹娘和煥大哥,她就好整以暇地邊吃邊聽,想看看三嬸兒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顧氏卻早被這番顛倒黑白的話氣得不行,忍不住插話道:「怎麼聽三弟妹你這話說的,好似我們翩翩教你們學會她的綉技,還得再感謝你們學了?」

「二嫂,你怎麼就聽話不聽音兒呢?」顧三嬸兒咽了口唾沫,「翩翩,那不還有蘋果,給三嬸兒也做一碗,這麼熱的天烤的人嗓子冒煙。」

顧煥捂著嘴直咳嗽,差點沒把剛舀到嘴裏的一口水果嗆到嗓子眼兒,這三嬸兒都怎麼好意思說出來的?

顧攀起身到一邊去,眼不見心不煩,這個弟妹真是讓人看不上眼?卻又打沒法打罵不好罵。

「不好意思啊,三嬸兒我手累了」,顧明月緩緩攪著碗裏的水果粒和碎冰,拍開弟弟伸過來的勺子,「吃多了肚子疼。三嬸兒你要是渴,就別說那麼多話,快點回家喝水去吧。」

「二哥二嫂,你們可都看着呢,翩翩這是怎麼跟長輩說話的?」被侄女的一番話臊得臉熱,顧三嬸兒疾言厲色起來,「這麼厲害,以後誰人敢娶?跟自家長輩還這麼不客氣,等嫁到別人家那還不仗着自己的刺繡手藝欺負婆家人?」

「老三家的,你那張嘴再叨叨我閨女,別怪我這個大伯哥動手」,旁的話猶可,這種損害女兒名聲的話,顧攀絕對忍不下去。

顧三嬸兒心裏發怵,卻還是嘴硬道:「怎麼,二哥是要打我這個弟妹了?」

「胡攪蠻纏的老娘們兒」,顧攀真惱了,猛地把碗摔到地上,「我家還沒你橫的地方。」

「爹,跟這種人生氣不值當」,顧明月連忙站起身來,拉住父親,「三嬸兒,我只對長輩才說跟長輩該說的話。您呢,就請回吧,不要總覺得別人都比你傻,不說出來那是不想同你們這種上躥下跳的人計較太多。至於綉技,我教給誰也不會教給顧秀冉。她要是能從其他地方學到,那也是她的本事。」

顧明月說得明明白白,顧氏夫妻也是一臉憤憤的樣子,顧三嬸兒就知道自己的打算八成要落空了,當下便往地上一坐甩起賴來。

「你們一家人欺負我一個婦道人家啊,還不是看不起我家窮」,她坐地指天叫罵,「顧森你個土鱉,看看你兩個大哥,一家比一家過的好,我們想跟着沾點光,還被人當要飯的損,我怎麼就瞎了眼嫁給了你個沒出息的。」

顧三嬸兒正哭罵的熱鬧,門外這時已經聚集了不少村人,他們都是打着請那明月教自家閨女綉技的主意,剛走近門口就聽到裏面顧森家的聲音,便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想着一等明月同意教她三嬸兒家的秀冉就轟進去。

可誰曉得,明月連她親堂姐都不願教?

不少人看看手裏的薄禮,心中都轉動起來,連堂姐都不願意教,他們這些外人怎麼樣才能求着明月心軟?

直接來硬的?顧二哥那一身好武藝誰不知道,顧氏娘家又開着鏢局,再眼紅也沒人敢一下子胡來。

「娘,明月連秀冉都不教,能教我們?」跟着母親同來的一個女孩兒低聲說道,「要不咱們回吧,別丟人了?」

她娘不贊同地按按女兒的手,「別瞎說,我們待會兒好好求求人家。要是能跟明月學會一星半點,你就多了個倚仗。咱們不求能像她那樣一幅綉品賣上一萬兩,能賣十兩,咱就知足了。」

「是啊」,旁邊的婦人紛紛點頭,都對女兒們再三囑咐,「你們別覺得和明月一般大拉不下臉來,待會兒進去多說說點好話。」

「各位嫂子大娘,都擠在我二弟家門口做什麼呢?」顧柏扛着鋤頭,一身汗衫,走近來問道:「咋地啦,這都不進門?」聽到院子裏顧三嬸兒的哭罵,他笑笑道:「我家三弟娶個攪禍精,倒讓你們看笑話了,怎麼都不進去勸勸?」

顧柏真不知這些人聚在二弟家門口是為了什麼嗎?非也,他這麼說也只是想臊臊這些人,各家有各家的生財之道,他們就是吃不上飯也沒道理逼上家門。

冷哼一聲,顧柏頓頓鋤頭,便一腳踹開大門。

「老三家的,你這是幹什麼呢?」他兩步跨進大門,怒喝道:「不想跟着我三弟過了,我馬上讓人把他叫回來給你寫休書。」

正哭罵不休的顧三嬸兒頓時一震,二哥不居長平時又是個好脾氣,她當然不懼怕,但大哥就不一樣了,他是長子,不管在老太太跟前還是在兩兄弟跟前,說話都是有一定分量的。

「不嚎了?不嚎就滾回你家去」,看着低頭不言的三弟妹,顧柏緊皺着眉頭,「管好你那閨女,別整天就知道算計自家人。」

躲在自家門后的顧秀冉聽到這句話,臉色不由得就是一陣發白。

大伯這話說得真是太重了。

現場一陣寂靜,顧三嬸兒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土也不顧得拍便低着頭快步離開。

縱然心裏再不甘,她這時也不敢繼續糾纏。

這時門口站着的一群人就有些尷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咬咬牙,上前一步道:「二哥好啊,這不聽說你們從帝京回來了,咱們都來看看。這是我家那口子東家有喜,發了五斤豬肉,給翩翩丫頭補身子吧。我們家彩葉時常說要跟翩翩一起玩呢。」

說着她轉頭看了眼身旁的閨女。

彩葉十五六歲,膚色很白,臉也如同她的母親一樣是圓圓的,接到母親的暗示,笑道:「是啊翩翩,你這些日子也不出門,我們都還怪想的。」

「是啊是啊」,她的話一落,其他姑娘也紛紛附和,有的甚至直言道:「翩翩,我能跟着你學綉技嗎?」

顧攀和顧氏都覺得心頭壓着一團黑氣,人家笑臉相迎,他們能直接關門攆人嗎?

「好啊」,顧明月卻笑着點頭,「我有針法百餘,配色要訣二三十餘首,教給你們幾十種針法和幾樣配色技巧還是沒問題的。不過我事先講明,你們不要覺得只要學會我的針法就能掙大錢。」

「你冉冉姐不是說,你一幅綉品賣了一萬兩銀子嗎?」有姑娘插話道,「我們難道連十兩銀子也賺不到嗎?」

「翩翩」,顧攀擔心地喊了女兒一聲。

顧明月看向爹娘,安撫一笑,轉而對那姑娘道:「春暖姐姐,這個我不能保證。我之前的那幅綉品之所以能賣出那麼高的價錢,也是因為得了秦府老太君青眼。而且一幅好的綉品,不是光看針法怎麼樣,還要看底圖佈局個人的行針習慣等等,這些都不是能教出來的,是要靠個人慢慢體會的。」

「其實我的綉品掙錢,但卻不意味着我就欠各位」,語氣一轉,顧明月話中透著凌厲,「只是我想與村人為善罷了,所以希望大家到時不要學了我的針法,還嫌棄我不把看家本事也教給你們。三百六十行,沒有哪一行的師傅會把自家秘技隨隨便便地教出去。許多成氣候的師門,拜師入門都得兩三年時間,學費更是不用提。我卻會直接把各種針法的使用和配色教給大家,從明天開始,每天上午辰時到巳時,為期六天,我教你們針法配色。明天希望大家能準時到場。」

這一番話下來,人群立即轟動了,他們是真的沒想到,什麼好話還沒說,人家就這麼大方地同意了。

「翩翩,你說的真的?真地願意教給我們針法和配色技巧?」

「明月丫頭啊,你是個好的,這些人學會了你的針法再不念你的好,大家也會一口唾沫淹死她的。」

「是啊是啊,丫頭你放心吧,我們都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對了,這是大娘家裏的晚杏,你拿着吃去,等吃完了嬸子再給你送。」

「唉唉,我這裏有二斤生牛肉,你們燉著吃。」

一家人頓時接不過來,連顧熠都被塞到懷裏許多東西,白糖球干香菇還帶着血跡的野雞不一而足。

當然也有人看着人多,根本沒有給任何東西,不過給不給東西顧明月都不在意,李夫人不是總想着讓容德那裏的綉娘學會她的綉技嗎?那她就撿些好的針法,教出一批來,看看到時候誰的損失更大。

人群漸漸散去,顧氏看看擺了一地的東西,又看看自家閨女,嘆道:「閨女,委屈你了,心裏不好受就跟娘說說。」

顧煥摘著身上的雞毛,也是眉頭緊皺。

「這有什麼可委屈的」,顧明月看着關心自己的家人,笑道:「能讓村裏人心裏謝着我們,總比被時刻的惦記着好。況且,我會那麼多針法,教出去幾十種沒妨礙。」

真當如她這般的綉技能一朝一夕練成嗎?就算她把自家的針法秘技全部教出去,想要達到她這樣的水平,少說也得五年。

「爹娘,我真不委屈,相反還挺高興的」,顧明月從弟弟懷中拿出一個干蘑菇,嗅了嗅道:「咱們晚上吃小雞燉蘑菇吧。這麼多東西我們一時也吃不完,大伯,你走的時候帶走些。」

「行」,顧柏蹲在樹根旁抽煙,他把煙鍋磕了磕,「你心裏有譜就行。二弟弟妹,翩翩有主意著呢,你們別瞎擔心。」

顧煥摸了摸顧明月的頭,沉默無語。

自家要是那種大家族,就是有一座金礦也沒人敢逼着分出來,說到底還是弱小,翩翩的處理方法目前看來是最好的。

顧秀冉突然從她家衝出來,劈頭就質問:「顧明月你這是要幹什麼?你的綉技教給我們姓顧的就好了,為什麼要教給全村的女孩子?當初我怎麼求你你都不教給我,現在外人來說你倒是利索。你還姓不姓顧?」

顧明月根本懶得理她,對於這種時時刻刻都覺得自己最好旁人都該按照她的想法行事的人,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不跟她交流,要不然她總有理,你越是牽扯就越是沒邊兒。

「熠兒,走,我們去做小雞燉蘑菇」,她拉着弟弟去了廚房。

顧煥卻不像顧明月這般想的,他覺得這個顧秀冉那就是欠教訓。

「顧明月你給我站住」,顧秀冉緊追着上前兩步,顧煥抬手擋住,沉着臉道:「顧秀冉,你要是還記得自己姓顧,和翩翩是親堂姊妹,就別在背後像婦人般嚼那舌根子。」

顧柏咳嗽一聲,說道:「別啥事都跟你娘學,回來了就多在你奶奶跟前待待。」

顧秀冉被說得臉上發紅,顏面大失,她一直以來都被人誇讚,是村裏最美好的姑娘,現在卻被大伯和大堂哥說她像村婦一樣。

這讓一直以來自視甚高的顧秀冉非常難以接受,她後退一步捂住嘴唇,不敢回想自己的做法,真的讓她看起來像嚼舌的村婦一般嗎?

不,根本不是這樣。

她冷冷地看向大堂哥大伯二伯二伯娘,笑道:「你們不就是看不起我嗎?是,我爹是沒有大伯二伯有本事,但誰都不會窮一輩子,也沒誰會富一輩子。大哥,你們都捧著顧明月,不就是二伯能掙錢又有一身武藝嗎?我哪裏比她差,你們都對我這麼不假辭色?總有一天,你們會為今天的話向我道歉。」

顧秀冉說着,後退兩步,轉身快步跑回家裏。

「這顧秀冉天天都想得什麼啊?」顧煥撓撓頭。

「得給你三叔說說了,他這老婆孩子教得都不行啊,心眼兒太歪了」,顧柏抽完最後一口煙,磕磕煙鍋站起身,「二弟弟妹,你們兩口子都回家去吧,煥子,咱們也家去。」

「大哥,這幾斤肉你帶回去」,顧氏忙把一條豬肉和一封點心提起來,「煥子就在這兒吃吧。」

顧概回到家,對正忙碌的妻子道:「剛才翩翩說了,明天開始,每天一個時辰,教村裏的女孩兒針法,你待會兒把那肉和肘子給送過去,正好不用你說好話了。」

「什麼?」王玉梅大驚,「每個女孩兒都教?」

顧概點點頭,「想學翩翩都教」。

「爹,這是真的?」顧秀雨也是滿臉吃驚,「顧明月她傻了嗎?人都學會了,那還有什麼稀罕,不是爛大街了?」

顧概道:「什麼爛大街,個人綉活兒不一樣,繡得怎麼樣還是有差別的。你一直想學,過去跟着用心學就成。」

「爹」,顧秀雨坐在父親身旁,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都知道翩翩賣綉品掙了大錢,村裏人一見你叔回來就都提着禮物上門去了,想讓翩翩教他們家的女孩兒刺繡」,顧概搖搖頭,「剛才又有幾個想借錢的上門,被我訓走了。這秀冉也是的,翩翩掙那麼錢她就這麼跟村裏人到處說。看着是誇翩翩有本事,卻不知道引動多少人眼紅啊。」

顧秀雨嗤笑一聲:「爹,我看她就是故意的」,頓了頓又道:「真沒想到翩翩這麼狠,竟然輕易就捨得教給全村的女孩兒,這樣我也沒指望做成容德的特供綉娘了,都怪顧秀冉。」

「小雨,你別灰心」,王玉梅想了想道,「像你爹說的,學的人再多,那也得分出個好賴。你過去用心學,日後成為繡的最好的那一個,照樣能當容德的特供綉娘。」

顧概點頭:「看看你哥,那麼多人讀書,咋就他被拔了優貢,還不是用功。」

王玉梅忍不住糾正:「那也是咱們煉兒腦子好使」,摸了摸女兒的頭,她笑道:「我們家丫頭心靈手巧,再多幾百人去學咱也不懼。收拾收拾,咱娘倆一起去翩翩家。」

殊不知,顧家村多少個女孩兒都是這樣的摩拳擦掌。她們都想着一定要用心學,到時即使綉一個帕子只能賣一兩銀子,那也比以前好太多了。

第二日,辰時未到,顧家院子裏就擠滿了年齡不等的女孩兒。

顧攀這時已經調整好心情,看見這麼多人,前院不怎麼能坐下,便把後院晾的麥子摟起來,讓閨女去後院教她們針法。

顧明月拿着綉綳出來,見到人群中的顧秀冉都不禁為她這韌性而嘆服了。

臉皮厚,莫過於此。

「顧秀冉,我說過,不教你的」,她把綉綳放下,並不準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顧秀冉留面子,「你若在這裏,我就不教了。」

「秀冉,你要不先走吧」。

「就是啊,我們學了針法回家還有活兒要干呢,你別耽誤我們的事啊。」

「翩翩昨天都說不教你了,要我是沒這個臉過來。」

「你們,顧明月,你太欺負人」,顧秀冉眼眶通紅,晶瑩的淚珠欲落不落,不過現場都是些女孩子,沒誰因為她這個樣子而起憐惜之態。

「我爹把後院掃好了,咱們去後院吧」,顧明月拿起綉綳就走,看也沒多看她一眼。

顧氏在廚房洗碗,對於外面委委屈屈的顧秀冉看也沒看一眼。

顧秀冉緊咬牙關,雙拳緊握,一步步踏出她所謂的二伯家的大門。

總有一天,今日之辱,她要讓顧明月百倍償還。

她現在仗着一手綉技風光,但這風光就像紙糊的,只要輕輕一戳便會稀爛。

一個女人真正的風光,是能夠嫁得高門婿,夫貴妻榮。

想起吳繒,顧秀冉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

女孩子們都各自帶着板凳,撿著後院的陰涼處三三兩兩的坐下。

顧明月坐在差不多最中間的位置:「六天時間,前四天我們講針法,后兩天教配色。因為時間比較短暫,針法我會講得相對較快。我準備教給姐姐妹妹們三十六種針法,也就是每天九種,每種我只示範兩遍,你們不明白的就當場提出來。」

「翩翩妹子,你放心吧」,其中年齡最大的一個嫂子笑道,「我們都會認認真真看的。」

顧明月笑笑,舉起綉綳道:「第一種針法,活毛套,活毛套是綉走獸常用的針法,也可以用來綉鳥的絨毛,其具體針法有兩種…」

顧秀雨沒想到顧明月一上來就講這麼重要的一種針法,那個栩栩如生的小貓,就是用這種針法綉出來的嗎?

她忍不住屏住呼吸,雙眼一錯不錯地看着顧明月怎樣下針行針。

顧明月注意到顧秀雨緊張的樣子,唇角微微勾起一個笑容。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每個女子在離開時都朝顧明月露出善意的笑容。

她們也都沒想到,顧明月這麼實誠,教的每種針法都仔仔細細,而且又都那麼實用。

也有針法看起來簡單,但若沒有顧明月的提點示範,她們是怎麼都想不出來的。

農家女兒們刺繡,基本上只有平針鎖針兩種。

她們走出顧家大門,一路上笑聲不斷讚揚不絕。

------題外話------

看到票票,我突然覺得太幸福了,不是因為票票的增加,而是親愛的你們對我的支持,我沒幸福的暈過去,而是幸福得更有勁兒了。

謝謝你們,請看我特別真誠的眼神*^_^*。

今天的更新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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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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