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吃貨

117 吃貨

這祖孫倆在帝京的人市上已經待了有半個月,因為老頭說什麼都要和小女孩賣到一戶人家,所以許多人都不願意要,人販子已經說了,過了今天依舊沒人要他們,就必須分開賣走。

林弛只問了問老頭會不會種地,小女孩會不會做飯,聽到滿意的答案后,便掏錢買下了這祖孫兩個。

對於這個主家,祖孫倆十分感激。

林弛回村時,換下了身上的錦衣,他深諳財不露白的道理,現在他家中沒有長輩,若是奶奶知道他在外賺了錢,不用想肯定會打着各種旗號過來搶奪。

想着,他回頭對跟在身後的祖孫兩個交代:「趙老伯,對村裏的人,你們就說是我母親娘家那邊的遠房親戚。」

乾瘦的老頭緊緊牽着孫女的手,聽到主家的話連連點頭:「小人曉得了,少爺您請放心。」

林弛笑道:「首先,你這稱呼就得改改,馬上就要進村了,千萬別叫我少爺。」

「那我該如何稱呼您」,趙老頭對這少年感恩不盡,這時就有些為難,「只在私下裏,小老兒稱呼您少爺可行?」

林弛扛着大半布袋釅茶,卻是面目紅氣不喘地神色自如,這時便擺手道:「不用,你先叫我弛子就行。」

「趙老伯,我還是先把家裏的情況說一下吧」,林弛斟酌著將家裏的情況大致和老頭兒說了一番,他邊走邊說,步態倒比祖孫兩個還輕鬆,最後說道:「我之所以想買兩個人回去,為的就是能夠看看家。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以為家裏大部分時間只有我那三個弟妹就弄鬼,到時別怪我不講情面。」

「不、不會的,少…弛子」,趙老頭聽聞此言連忙擺手,差點就直接跪在堅硬的地面上。

小姑娘攥緊爺爺的手,也是一臉緊張地看着林弛,唯恐再被他送回那個每天被當牲口關起來的地方。

林弛任他驚慌,片刻后才不慌不忙道:「您老也別着急,只要您幫我照顧好家裏,我林弛也不會虧待你們。每個月都有一兩月銀可領,逢年過節的禮物更少不了你們祖孫兩個。只一點,對我家必須忠心。」

「是是」,趙老頭抹了抹眼睛,保證道:「您放心,我必定會好好照顧其他的少爺和小姐。救我們出苦海的是您,我趙鐵三不會做那等欺主之事。」

林弛自然也能看出來這老頭兒是個實誠人,但有的事不得不防,把醜話說在前面,以後會少許多口舌。

歸根到底,還是家裏就只有他們幾個孩子,太弱了,實在很容易被人欺凌。

梅花林旁人聲嘈嚷,二三十個工人在劉老的指揮下有序地忙碌著,昨天才剛奠了基,今明兩天的主要工作就是依照膠模,把各個房屋先規劃出來。

「這是誰家要在這裏建房?」林弛問遠遠看見他就一溜煙跑過來迎接的林疆。

林疆先是看看跟在大哥後面神態拘謹的一老一少,跟着才道:「是顧嬸兒家。哥,布袋給我背着吧。」

林弛看了眼弟弟,倒比他走時又長高了些許,身體也很壯實,看來大妹把弟弟妹妹們照顧得不錯。

林疆接過布袋扛到肩上,這才興緻勃勃地說起顧家的事兒:「顧明月她」,看到兄長臉色不對,他又忙改口「明月姐,現在可厲害了,她賣給帝京里的侍郎府一幅刺繡就得一萬兩銀子…」

林弛打斷弟弟的話:「你怎麼知道的?」

林疆臉上的興色這才有所收斂,見大哥臉色不怎麼好看,他乾笑一聲:「哥,我這也是聽村裏人說的。」

想了想,他便把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大致講了一遍。

「玉漱姐還叫姐姐一起去學呢,可是姐沒有去,說我們不能那樣做」,林疆觀察著兄長的臉色,這下不生氣了吧。

林疆隱隱有些明白兄長的臉色為什麼不好看,村裏人那樣做的確有些欺負人。

林弛的眉頭皺緊又鬆開,他都明白財不露白的道理,顧叔顧嬸兒不可能不明白:「廣陸,你怎麼沒說村裏人是怎麼知道明月她一幅刺繡能掙那麼多錢的?」

林疆撓撓頭,他只關註明月姐一幅刺繡就能掙一萬兩這點上了,這個還真沒有注意。

兄弟二人這時已經走進家門。

看見大哥回來,要去廚房做午飯的林芙蘭滿臉驚喜地幾步就跑到大門口:「哥,你回來啦。這次怎麼走那麼久,我和弟妹們都很擔心。」

看見大妹,林弛臉上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他不在家,一切事都得大妹支撐:「芙兒,家裏多虧有你看着,哥在外面才能放心一些。」

林芙蘭忙抬手揉眼,有些哽咽道:「大哥,我說了會照顧好弟妹的。最辛苦的還是你,我聽說出海很危險的,要不下次就別跟着張家的船一起去了,在藥鋪做學徒挺好的,而且熬成坐堂大夫也會很受人尊敬。」

林疆站在旁邊,臉上因為大哥回家而有的高興神情也淡去一些。

「芙兒,咱先不說這個」,林弛把布袋上面給弟弟妹妹帶的東西拿出來,放到廚房旁邊的四方木桌上,道:「快來看哥給你們帶了什麼東西,對了,秀兒呢?」

林芙蘭看出大哥並不想聽那些話,心想她可以日後再慢慢勸,現在大哥才回來,犯不着說讓他不高興的話。

「那個小丫頭,剛才還纏着我說故事呢」,林芙蘭拍拍面頰,露出歡喜的笑容,「現在正睡着呢。大哥,你又給我們帶了什麼稀罕的東西。」

趙家祖孫站在一旁,不敢出聲打擾主家兄妹的談話。

林芙蘭卻早已注意到這兩人,把大哥給她帶的香袋放在鼻下嗅了嗅:「大哥,這味道真好聞,很貴吧?」

「在海外的香迷國便宜的很,咱們家的一罈子花蜜可以換十幾袋」,林弛笑着又把一雙結實的膠鞋遞給弟弟,「廣陸,這種鞋子可以防水,青羅國人下雨時都穿這個,你試試。」

因為這種膠鞋樣子很醜,林弛才沒有給兩個妹妹帶。

下雨的時候,家裏有什麼事也用不到妹妹去做。

「哥,那青羅的人是不是不會做鞋啊?」林疆捧著那雙鞋看了看,比着腳側試了試:「這麼丑,穿出去能見人嗎?」

林弛笑道:「你一個臭小子,還講究好看不好看?」

林芙蘭也道:「是啊廣陸,而且你沒聽咱哥說,這鞋是防水的,下雨出門就不怕了,丑點有什麼關係。你快穿上,讓姐姐看看。」

林疆彆扭著把鞋穿上來回走了幾步,引得哥姐兩人好笑不已。

斂起笑容,林弛冷不丁問道:「怎麼明月一幅綉品能賺多少錢村裏的人會知道。」

林芙蘭正看着弟弟腳上的丑鞋發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頓了頓才道才道:「顧秀冉不是在容德綉庄做綉娘嗎?前段時間她回村裏說的。」

眉色微微一冷,林弛卻也不再多言,家裏的氣氛有些凝滯,林芙蘭和林疆一句話不敢多說,唯恐讓大哥生氣。

沉默片刻,林弛便把趙老頭祖孫介紹給自家弟妹,並叮囑道:「趙老伯雖是我家的下人,但為長者尊,芙兒廣陸你們以後要拿老伯當長輩對待。」

「不敢不敢」,趙老伯忍不住抬手抹了抹濕潤的眼光,隨即拉着孫女噗通一聲跪下:「我們祖孫給少爺小姐磕頭了。」

林芙蘭連忙躲避,林疆上前要把人拉起,但剛有動作就被大哥一個眼神制止了。

受過這一個頭,林弛才對林疆道:「廣陸,把趙老伯扶起來吧,記住,以後在村裏跟人就說趙老伯是我們母親娘家那邊的親戚。」

這個不用林弛特意交代,清楚奶奶那恨不得把他們家什麼好東西都扒拉到四叔家的性子,他們就不會出去亂說。

「秀兒還小,真實的情況就先不要跟她說了」,林弛又交代道。

林芙蘭點頭:「大哥你放心,我知道。」

在家吃過午飯,陪着小妹玩了一會兒,林弛就抬步去了梅林旁顧家建屋的地方。

午後,這些「順昌造屋」的工人稍微歇息一會兒便又揮汗如雨地忙了起來。

顧攀正在用糯米湯和泥,這樣脫出來的土坯硬度堪比石頭,看見林弛走來,他便笑着招呼道:「弛子,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聽說顧叔家在這裏蓋房,我便過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不」,林弛過去拿起一把木杴就幫着和泥。

「不用你幫忙」,顧攀攪拌著平滑的稀泥,「在外面奔波了這麼多天,好好歇著去吧。」

跟顧家關係比較好的人家都有人來幫忙。

顧柏也在其中,這時便笑道:「弛子,在外面混得怎麼樣?」

其他人也都很好奇這個話題,特別是過來幫顧氏做飯的婦人們。

大伯母看看那隻幾個月不見卻更顯高大壯實的少年人,覺得丈夫曾經的提議也不算那麼不靠譜。

現在的林弛因為海風的吹拂,偏白的膚色沉澱為健康的小麥色,初一看讓人覺得有些黑,再看便感覺到爆滿的魅力,更何況,他的身材拔高許多,胸前兩臂的肌肉也因為前段時間總在碼頭扛麻袋而更加結實。

這樣一個褪去稚嫩走向成熟的青年人,頓時就贏得了大伯母和另外兩個幫忙做飯的婦人的好感。

大伯母暗自決定,今天晚上回去就跟小女兒說說,她要是不反感,就托媒人上門。

二權媳婦則想到了娘家待嫁的侄女兒,反覆觀察好一會兒,真是越看越滿意,光看林家小子這身高力氣,她家侄女兒要嫁過來,以後就不愁沒有好日子過。

看來明天得回娘家走一趟。

二權媳婦之所以這麼着急,也是因為林弛現在不經常在家,據說是跟着人家的船做工呢,隔不多久就要出海去。

二權媳婦想到出海的危險,心想若侄女兒和林弛的事能定下來,可得勸勸他不能再做這種危險的營生。

給顧叔幫大半個時辰的忙,林弛便離開了。

完全不知道,就這一趟又落在身上兩朵桃花。

他回家取了布袋,一肩扛着大半袋的釅茶,心中既盼望又猶豫地向顧家走去。

一路上林弛都在斟酌著見到翩翩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好,不料過來開門的卻是一個陌生女子。

「你是什麼人?」林弛問道,「明月家的親戚?」

歐陽薇笑笑,對這個自說自話的男子點了點頭:「你來找顧叔的?他在村西的工地上呢。」

「不是」,林弛搖頭,「我來給明月送東西的。」

林弛本來見顧叔顧嬸兒都在工地上,便想着或許可以趁這個機會問問翩翩,願不願意嫁他。若是願意,他立即就找沒人來提親,若是不願意呢,林弛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或許是出海走走吧?

然而現在,林弛只覺心瞬間就涼了大半:今天肯定問不成了。

當走進院子,看見柏樹下桌子旁有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正雙臂托著香爐在扎馬步的男子時,林弛的心就更涼了。

歐陽端只看了林弛一眼,便繼續專心扎馬步。

林弛倒是打量他片刻,暗自評估這個人有沒有可能是他的對手。

正想着,顧明月已經走出門來。

歐陽薇去房間告訴她有人來給她送東西時,顧明月還以為是跟着她學過刺繡的那些女孩子。

卻沒想到是林弛,她頓時驚喜不已:「平原哥,你這次出海時間挺長的啊。」

林弛笑着上前兩步,解釋道:「張少爺這次又多走了一個國家,所以才晚了些。」

顧明月點頭,請他坐下:「一切都還順利吧?」

「嗯,挺順利的」,林弛笑道,「這是你要的釅茶片,我帶的這些夠不夠?」

顧明月看着那結結實實的半布袋,笑意更盛:「一般般吧,你以後每次出海都別忘了給我帶些。」

「好」,林弛又從胸前掏出兩個綉著簡單花紋頗具異域風格的小袋子,遞給顧明月道「這是香袋,海外的香迷國幾乎每個人都會佩戴,這兩個送給你。」

「謝謝平原哥」,顧明月伸手接過,手指觸到香袋上還未消散的溫度時微微一愣,抬眼看向對面更顯成熟的男子,她無事般笑道:「香迷國的人也會刺繡嗎?」

歐陽端收勢,取下了手臂上的香爐。

聽到動靜,幾人都朝他的方向看去,歐陽端面無異色地揉着手腕回房去了。

林弛問道:「那位是?」

顧明月這才想起,還沒有給林弛介紹歐陽姐弟。

「這是歐陽薇,你也叫她小薇姐就行。那一個是歐陽端,我都是直接喊他名字」,她說道,繼而又補充:「小薇姐和阿端是我家的遠房親戚。」

林弛禮貌地喊了聲「小薇姐」,心中卻難免有幾分警惕,當下便回到剛才的話題上:「那些國家的女人也只是會綉一些簡單的圖案,從我們大庸過去的刺繡,往往會很快被人一搶而空。上次我帶了大妹繡的幾條帕子,一條就換了三片金葉子。」

「香迷國的人很富有嗎?」顧明月疑惑。

「倒並不是富有」,林弛搖搖頭,「聽張少爺說,海外諸國的平民每天能吃飽飯不餓肚子就是好過人家,有一多半平民最終都淪為了奴隸。這樣的情況下,那些國家的貴族就都非常富有。貴族們又非常推崇我們大庸的東西,我們過去就是跟他們做生意。」

「原來是這樣」,顧明月暗想,這或許就是爸爸曾經說過的奴隸社會吧,搖搖頭,她又問道:「那些國家和我們一樣吃大米嗎?」

林弛笑笑:「大米是只有貴族才能吃得起的東西,平民都是以海中的魚蝦為主食。」

顧明月雙眼一亮,對林弛道:「下次你能不能給我帶些海里的大蝦,還有蛤蜊,對了他們那裏有沒有一種從海里撈的大葉菜。」

海帶排骨湯,油燜大蝦,爆炒蛤蜊,顧明月吸吸口水,好久沒有吃過了。

「這個自然沒問題」,林弛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動,差點抬手捏捏她的臉頰,搖頭笑道:「大蝦蛤蜊海菜,這些東西都有很大的海腥味兒,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慣,我先少帶十幾斤,你要是能吃得慣,我再多帶。」

「平原哥,謝謝你」,顧明月高興地起身施了一禮,「我能把那些東西做得很好吃,所以你要每樣都給我帶十幾斤。」

林弛聞言,不由寵溺一笑:「好,對了明月,我還沒問你,你要這麼釅茶片做什麼呢?」

「好吃的」,顧明月眨眼一笑,很大方道:「這個做好了也可以讓你嘗一嘗。」

「好啊」,林弛笑道,對於為什麼她會做這種從沒有見過的東西,他根本沒有詢問的想法,在他看來翩翩心靈手巧想法新奇,本是無用的東西一經她的手都會變得有價值起來,那些花蜜茶不就是如此?「那我明天上午過來嘗可以嗎?」

顧明月心底有些詫異,林弛也是個愛吃的?

雖然顧明月不知道「天下吃貨是一家」這句話,這時她對林弛卻又親近幾分:「沒問題,我現在就要去做那好吃的,不用明天,你吃過晚飯就能吃到美味了。」

「我也不能吃白食」,對她的親近,林弛心中十分歡喜,當下就起身挽袖,「幫你去燒火吧。」

不經意看到他眼裏的肉色,顧明月心頭一凜,又想起剛才那對從他胸前拿出來的香袋,忙擺手道:「不用,有小薇姐給我幫忙呢,你只要負責到時來品嘗美味好了。」

林弛微愣,隨即淡笑着放下袖子:「那行,吃過晚飯我就來嘗好吃的。」

走出顧家大門,林弛還有些恍惚。只看翩翩對他的態度,就可以確定她無意於自己吧?

不過,不明明白白地把話問出來,林弛覺得自己以後定會後悔。

顧大伯家門前,顧秀水正站在槐樹邊黏蟬。

看到林弛像是從顧明月家過來的樣子,顧秀水有些好奇:「平原哥,你什麼時候回村的啊?」

林弛這才從心緒中回神,笑道:「今兒上午回來的,你這是在黏蟬?」

「是啊,這些東西吱吱叫個不停,讓人聽了心煩」,顧秀水巧笑倩兮,轉了轉眼珠,又問道:「你剛才找翩翩去了嗎?」

她聽人說過,鄭彩葵當初差點上吊,就是因為平原哥喜歡顧明月。

顧秀水看着林弛,卻不明白鄭彩葵怎麼那麼喜歡他。

林弛雖然長得不錯,但煉大哥比他長得更為俊朗,還在國子監讀書,兩人一比較高下立現。

顧秀水暗自搖頭,覺得鄭彩葵眼光太差。

聽到顧秀水問話的那種語氣,林弛臉上笑容微斂,冷言道:「顧叔上次拖我帶了點東西。」

「哦」,顧秀水點頭,不好意思再問,看看林弛的身高,她指著高枝兒上正叫得歡快的蟬,道:「平原哥,那個太高我夠了好幾下都沒夠到,你幫我黏下來吧。」

林弛沒說什麼,卻是竹竿接過來,長臂一伸就把蟬黏了下來。

在林弛幫忙黏蟬的時候,顧秀水並沒有走開太遠。

當他輕輕鬆鬆把她怎麼樣都夠不著的蟬黏下來時,站在側前方的顧秀水竟有種被籠罩住的感覺。

這一刻,她突然有些明白,鄭彩葵為什麼會死活想要嫁給平原哥了。

原來這就是男女的不同之處。

一高大,一纖弱。

顧秀水看着被太陽照在地上的影子,覺得臉頰莫名有些發熱。

以至於林弛把竹竿還給她時,她直接碰到了對方寬大而略帶粗糙的手背。

「謝謝你平原哥」,緊張地垂頭道過謝,顧秀水便斜抱着竹竿快跑回家。

林弛有些莫名其妙,卻並沒有放在心上。

「後面有狗追你啊?」見顧秀水一溜煙兒跑到門前,顧秀梨放下針線,起身倒了杯茶,慢慢喝着說道:「水水,你過了年就十五了,還這麼毛毛躁躁的,對你以後可不好。」

「你才是狗呢」,顧秀水把竹竿往院牆邊一放,走近屋來,倒了杯茶一飲而盡,「姐,你說的是什麼『以後』啊?我現在才不管『以後』怎麼樣呢,『以後』要是敢不好,爹和哥肯定要教訓他的。」

不知怎麼,林弛仰首黏蟬的身影在眼前一閃而過,顧秀水忙抬手捂住發熱的臉頰跑了出去。

「這丫頭,怎麼說話這麼奇怪?」顧秀梨搖搖頭,繼續去綉嫁衣。

到昆叔家借了碗黃牛奶,顧明月把牛奶去了腥,就開始着手做巧克力。

一碗黃牛奶,半碗湯,十幾塊釅茶片,最後做出來二十條巧克力。

顧明月掰下一塊放到口中,任由其在口腔中慢慢融化,讓每一點濃香都接觸到味蕾。

「翩翩,怎麼樣,能吃嗎?」歐陽薇看着她的表情,猜不出味道如何,便着急地開口詢問,「那東西那麼苦,能吃嗎?」

「小薇姐,你先嘗嘗再說」,顧明月掰下一塊巧克力,遞過去示意她嘗過後自己感覺。

「雖然,有些怪怪的」,歐陽薇咂摸兩下口中的巧克力塊,點頭肯定道:「倒是挺好吃,香香滑滑的。」

「讓阿端也嘗嘗」,顧明月又給了歐陽薇兩條巧克力,「明天我爹去鎮上買菜的時候,讓他多帶些牛奶,我再多做一些。」

歐陽薇笑道:「嗯,這個可以。我怎麼覺得,你做的這種巧克力,越吃越覺得好吃呢?」

「但是可不能多吃」,顧明月提醒道,「巧克力能快速補充體力,吃得太多卻容易發胖,所以要慢慢地吃。而且,巧克力的味道慢慢品也才更好。」

「阿端,怎麼樣」,歐陽薇點點頭,便把巧克力直接喂到又在院子裏扎馬步的弟弟口中,「我和翩翩做了大半個時辰,加了許多糖,還有牛奶,這些都是好東西啊。」

「還可以」,歐陽端給出評價。

「那這一條都給你,偏偏說了,巧克力可以補充體力的,你什麼時候覺得撐不下去了,就掰一塊放在口裏含着。」

歐陽端點頭,嘴角微微勾了勾。

晚飯過後,林弛帶着小妹秀蘭一起來到顧家。

顧攀和顧氏已經從工地上回來,吃過飯正在商量明天的兩道硬菜做什麼好,見林弛這時候過來,都以為他是有什麼事。

顧明月連忙把手中的糕點屑灑到小魚缸里,對父母道:「爹娘,我讓平原哥來嘗巧克力的。」

林弛把手中提着的一包桂花糕放到桌子上:「巧克力?我也好奇明月用苦澀的釅茶能做出來什麼好吃的東西。」

「弛子啊,那你來着了」,顧攀哈哈一笑,讓著林弛坐下,就頗為自豪道:「翩翩用釅茶做成的那巧克力,還真能吃。我和你嬸子下晌回來,就一人吃了一條,覺得渾身都不那麼累了。」

「我爹說得有些誇張,你相信五分就成」,顧明月將一碟巧克力放到林弛面前,隨即又掰了半條遞給依偎在他旁邊的林秀蘭,笑道:「秀蘭,這個東西小孩子吃太多不好,所以只給你半塊哦。」

「謝謝明月姐」,林秀蘭接過來,小聲道謝。

那模樣乖巧懂事極了,顧明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顧熠見到小姑娘,就十分熱情地過來領着人去玩耍,還把自己的寶貝玩具一一展示給她看。

顧明月覺得她好像發現了一些什麼,弟弟對女孩子們簡直太紳士友好了啊。

林弛挺放心沉穩的小顧熠的,便不再分神看着小妹,專心地跟眾人說起他在海外國家的一些見聞。

對於顧家人,在海外的見聞乃至交易,林弛從來都不隱瞞。

「我們在青羅國還遇到一個因為海風偏離漂流到那裏的一個異國人,聽他說,在他們那裏,女人也可以做皇上的,娶妻后也不準納妾」。

林弛講了許多異國奇聞,有些神異色彩特別濃厚。

顧家眾人,連帶領着小秀蘭去玩的顧熠都聽得津津有味兒。

聽着那些異域風俗,顧明月突然也想過去看一看。

要不等給張家的那幅人約黃昏后綉好,她也跟着出海一次?說不定還能夠買到玉米土豆那些高產種子呢。

而且有許多做菜用的香料,都生長在四季如夏的海外。

這個心思一在心裏冒頭,就紮下了根。雖然只是初步有這個打算,但顧明月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去的。

再次回來,她不想把自己的生存空間囿於一塊地方,所以每年都出去走走,是個不錯的主意。

顧秀水吃過晚飯就回房查看自己的私房,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想看看自己這段時間攢了多少銀子。

看着眼前一小堆兒銀子,顧秀水嘆口氣,雙手墊著下巴發起呆來。

聽說平原哥欠著村人十幾兩銀子,她現在有五十六兩,這在顧家村絕對是一筆巨款了,可又沒有借口幫他!

不過,平原哥高大有力,肯定很容易找活兒做的,所以那十幾兩銀子對他來說肯定不是什麼問題。

可不知為什麼,顧秀水心亂了一下午,就想到幫幫平原哥,好像這樣一來她對於林弛就會很不一樣。

之前只覺得林弛和她是同一個村子裏的人,鄭彩葵弄出來的一系列事情,還有村裏婦人在背後對林家的嘲笑,顧秀水都沒有放在心裏過,然而現在回想起來,卻有些心疼他。

「水水,怎麼剛吃完飯就躲進屋子裏了?」顧秀水正想着一些有的沒的,大伯娘納著鞋底子走了進來,「身體不舒服?」

「沒有」,顧秀水轉過身,扣弄着衣角道:「我就是突然發現,平原哥也挺不容易的。」

正要把話題轉到林弛身上的大伯娘聞言先是一怔,繼而看着自家小女兒笑道:「是啊,弛子那樣的好人品,卻早早地就沒了雙親,還有那麼一個奶奶磋磨,他倒不像林老大那樣窩囊,一點點的也立起來了。這中間有多不容易,我們這些外人恐怕真想不到。」

顧秀水面露感傷,一時又非常憤慨:「林家老太太那樣不慈,以後肯定沒有好日子過。」

「村裏人誰不這樣笑話她?」大伯娘把線拉得刺啦刺啦響,「就憑林弛那一身力氣,他家的日子以後就錯不了。」

顧秀水點頭:「我爹不是常說莫欺少年窮嗎?前段時間還總是誇平原哥將來肯定會有出息。」

聽閨女這麼說,大伯娘心裏就有了譜兒,她把鞋底子放在一邊,拉住閨女的手感嘆道:「過了年,你也十五了,得尋摸人家了。你姐嫁到十幾裏外的八里坪,以後回家肯定不便宜。我和你爹就想着,把你嫁得近點兒,你從小就說話過直,挨着我們,娘也放心。」

顧秀水臉頰頓時通紅,覺得自己那點正在變化的心思被爹娘看透了,要不然母親怎麼會跟她說這些?

「娘,我還小呢」,她搖搖母親的手,「我可不想像姐姐一樣,這麼早就成親。」

大伯娘拍拍女兒的手,笑嘆道:「咱們農家姑娘,可捨不得像大戶人家那樣留到十*才出嫁。女人就是浮萍,嫁了人才算有根。」

「那我也要十六才成親,還有兩年呢」,顧秀水強辯道。

大伯娘笑了笑,母女兩個也沒什麼避諱的,當下就明說道:「你爹看中了弛子給你做女婿,就是不知道咱水水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娘……」,顧秀水更不好意思了,卻還是問道:「爹什麼時候看中的平原哥啊?」

「就是上次咱們去帝京,在碼頭恰好遇見那弛子,你爹回來就跟我說覺得那孩子不錯,唯一擔心的就是成了之後,你這活脫的性子做不好長嫂。你奶奶也不同意,就沒跟你說」,大伯娘給女兒捋了捋垂在耳邊的髮絲,滿眼都是笑意,「今個兒我再一見那弛子,倒覺得他更為沉穩了,想着你就算活脫一些,也沒什麼大礙。再說,夫妻兩個要一樣的性子,這日子也過不到好去。」

「倒沒想到你爹和我是一樣的心思,剛才還跟你奶奶說呢,想托媒人去林家提一提」,大伯娘說話間多了幾分鄭重,「你這丫頭的心思,娘明白了。只是娘還得給你說在前面,若是弛子不同意,咱可不能像鄭家閨女那樣混鬧。」

說起那次碼頭上的巧遇,顧秀水就沉下了臉色,皺眉道:「平原哥不是對翩翩有意嗎?會同意我嗎?」

她心底明白這樣說有些無理取鬧,可想到之前村子裏面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姑娘私下裏傳的那些話,對堂妹的不喜就更多了一層。

怪不得顧秀冉那麼討厭她,怎麼什麼好東西都好似她的一樣?

大伯娘不知女兒的心思,略一皺眉,就笑道:「瞎說什麼呢,那都是鄭家鬧出來的。昨兒下午我就探了你二嬸兒的口風,他們家可沒有把翩翩給林弛的意思。」

母親寬慰的話卻讓顧秀水更覺心氣不順,怎麼這話說的,好像顧明月不要了才好輪到她一樣?

「你別想那麼些多餘的」,大伯娘站起來,說道:「成親是成兩家之好,成不成的都不能有埋怨。你等著,娘回去就讓你爹找人去林家探探口風。咱們讓人悄悄兒地去,就是不成也沒什麼妨礙。」

母親走了,顧秀水又轉過身來看着那一小堆兒銀子發獃。

希望能成吧,仔細想想,平原哥除了曾經給顧明月送過一把花,也沒什麼特別的表示。

這個也不算他的缺點,顧秀水覺得可以原諒。

------題外話------

不好意思,這兩天的更新都不太穩定,容我調整一下。

收藏有一千多了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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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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