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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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塬曾是顧家村的前村長,這附近一帶的理正,顧概的父親。

顧老爺子如今七十九,是顧家村裏最年高之人,他為人公正平易,以前做村長時村裏誰家有個說不清的雞毛蒜皮都來找他調停。

如今退下來,生活安逸很多,顧族裏誰家有什麼事都會請他去辦。

考慮到林家並沒有長輩,讓個婦人過去也不好說話,更何況,婦人的那張嘴,顧柏委實信不過,考慮半晌,他提着一隻扒好的肥兔子去找了顧老爺子。

老爺子聽完顧柏的來意,連連點頭:「柏子啊,你們兄弟幾個,還就你眼光好,行,這事老頭子幫你去問問。要我說,咱村裏這一茬男娃子,比得上林弛那小子的沒幾個。就是我們家煉兒,除了讀書比這林弛強一些,其他都比不過。」

顧柏笑道:「咱顧家村裏就數煉兒呢,大伯您這麼說對孩子可不公平。」

老爺子很以顧煉為傲,年齡大些就更喜歡聽旁人誇自家孫子,村裏許多人都清楚這一點,顧柏心裏覺得好笑,但卻依舊跟老爺子嘮了許多顧煉的優點。

直到顧老太太出來說道:「你這個老頭子,說起來還沒完了,也就是咱這大侄子,換了外人還不笑話你?」

「大娘,煉兒出息可是真的,誰能笑話咱?」顧柏站起身,又閑聊兩句,這便回家去了。

待顧柏走後,顧老太太道:「你快點過來吃飯,天一擦黑就到林家走一趟問問。這親真要成了,也是好事一樁。」

最起碼,有顧柏家在後面,村裏再沒人敢小看林家四兄妹。

林弛接到老村長時是有些發矇的:「大爺爺,您怎麼這時間過來了?快請坐,芙兒,給大爺爺倒杯茶來。」

林芙蘭正在廚房洗碗,聽見大哥的喊聲,忙擦乾淨手沏了兩杯茶送過來。

「好好,芙蘭這一眨眼也成大姑娘了」,顧老爺子接過茶笑呵呵說道。

林芙蘭羞澀地笑笑,叫聲「大爺爺」就又轉回廚房去了。

「進來時見有個丫頭在門口洗衣服,那是你家什麼人?」喝了口茶,顧老爺子開口問道。

心裏也在盤算,這不能是林弛幾個饅頭換回來的童養媳吧?

林弛才回家,趙家祖孫的事兒並不為村人所知,且在災荒年月,為了一口吃的賣兒鬻女的事比比皆是,顧老爺子才會有這個想法。

「那丫頭叫圓圓,是我母親娘家那邊的遠方親戚,我在帝京遇到,見她和她爺沒吃沒喝,就帶了家來。」林弛解釋道,「正好我不在家時,他們可以幫着照看一二。」

「有個親戚照看着挺好」,顧老爺子放下茶杯,捏出一撮煙絲填到煙鍋里,林弛忙拿來火摺子幫着點燃。

吐出一口煙霧,顧老爺子道:「弛子,你自己有個什麼打算沒有?你如今十六七了,要是你爹娘還在,早就張羅著給你娶媳婦了。」

林弛把玩着火摺子,眼中的笑意在燈光中分外柔和。他就知道,顧老爺子這個時候過來,必定是有事的。只是沒想到,卻是想給他說親的。

他沒再說這事不急,想了想笑道:「大爺爺,我心裏已經有個人了,她如果不願嫁我,我這婚事就想再等等。」

「噢」,顧老爺子先是一驚,繼而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也不再提顧秀水,笑道:「聽你這意思,意中人還不知道你的心思。」

林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總是找不到機會說」。

顧老爺子瞭然地笑了笑,問道:「不知道我老頭子能不能問問那丫頭是哪家的姑娘?」

林弛沉吟片刻,回道:「顧二叔家的明月。」

顧老爺子絕不是那種胡亂說話的人,林弛也不覺得自己愛慕翩翩有什麼見不得人,斟酌片刻就說了出來。

顧老爺子一怔,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就不該多這一句嘴,誰知道這小子看上老二家的閨女了?

寥寥地說了兩句旁的事情,顧老爺子就背着手回家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老爺子就對老太太嘆息道:「你說這事兒鬧的,柏子家要給秀水提林弛,林弛那小子卻看上了二攀家的明月。以後這親事不成還好,若是成了,老大家跟老二家難免有嫌隙。」

顧老太太卻並沒有怎麼吃驚:「翩翩那丫頭現在出落的是越發好了,哪個小夥子見了不動心?你也別想那麼遠,那柏子不是說了,成不成的,他們家都沒話。」

顧老爺子沉吟道:「我覺得,林弛這個想頭成不了,老二家兩口子不能同意。」

「你這老頭子怎麼還幸災樂禍起來了?」顧老太太反駁道,「要是翩翩那丫頭願意,我看老二兩口子就不會反對。弛子在咱村裏,那也是個好小伙兒了,要不然,鄭家的那丫頭能用那麼不要臉的法子逼他?」

「好了,這事兒咱不參和太多」,顧老爺子摸過來蒲扇一下下地扇著,說道:「明天我就把信兒給柏子回了,水水丫頭不錯,不愁找不到好女婿。」

顧柏也是這麼想的,他家裏這兩個閨女,教養得非常好,根本不愁找不到好女婿,誰知道二女兒這裏卻是還沒提就鎩羽了。

雖然一直強調就算林弛不同意,他們家也不會說什麼,可真當聽到大伯送來的信兒時,顧柏和妻子心中都有些不舒服。

「我們水水哪裏差了?這弛子還看不上?」送走顧老爺子,一回到房裏,大伯娘就忍不住抱怨呢。

顧柏嘆口氣:「只能說緣分沒到吧,女兒那裏你勸勸,別讓她胡想八想的。」

大伯娘點了點頭,又遲疑着道:「我是真沒想到弛子那裏竟會不同意,咱家比鄭家可強太多了,鄭家那丫頭一兜心眼兒,我們水水也強她一大截,怎麼弛子還是看不上?」

「算啦,別琢磨這些了」,顧柏站起身來,拿着煙斗別在腰上,「大伯不是說弛子已經有了意中人,大伯也沒提我們,咱也不丟面子、我先去工地上,你去跟丫頭說說。」

顧秀水覺得自己和林弛的親事定是*不離十的,誰想到這才過去一天,母親就過來跟她說:「把你對弛子的那點心思收一收,你們這事兒成不了,他對你大爺爺說已經有了意中人。幸好的是,你大爺爺先探了他的口風,沒把我們托他說媒這事說出來。你以後見着他,倒也不用不好意思。」

顧秀水獃獃的,直到母親說完,她才問道:「平原哥他有沒有說,他的意中人是誰,是不是顧明月?」

大伯娘一聽這話就忙在顧秀水胳膊上擰了一下子,橫眉厲目道:「你大爺爺沒這麼說,你別學鄭家丫頭那一套。翩翩跟你是一門裏的姐妹,你這話說出去,讓旁人怎麼想?」

「翩翩還教你們姐妹刺繡,讓你賺了多少私房錢,你這丫頭別不念人恩」,大伯娘的語氣越加嚴厲,「再一個,人和人的心意最不能強求,你和那弛子統共也沒說過幾句話,有什麼不能好割捨的?水丫頭,你要是因為這事兒作妖,娘可不是鄭彩葵的娘,第一個就不饒你。咱好好的女子,以後好小伙多的是,你自個兒好好想想。」

軟硬兼施地把女兒教訓一通,大伯娘便夾着圍裙去了工地。

顧秀水氣得把梳妝台上的東西一股腦兒都掃到地上,憤憤不平道:「說人好的是他們,說好割捨的還是他們,我到底是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就因為顧明月教了我幾種不值錢的針法,我就得感她一輩子的恩?」

她喊得很大聲,讓在工房裏打磨零件的顧煥也聽得清清楚楚。

「水水,你小聲點」,同樣聽到聲音的顧秀梨連忙從廚房過來,捂住她的嘴道:「哥在家裏呢,讓他聽見了,我們又得挨一通訓。在娘家不得兄長喜愛,嫁到婆家也會被人輕看的。」

「我就是不服」,顧秀水扒開姐姐的手,紅着眼眶喊道:「為什麼每個人都向著顧明月?動不動就提她教我們刺繡,真要教的話,她怎麼不教完呢?顧秀冉她說什麼了,不就是把她一幅刺繡賣了多少錢告訴大家了嗎?因為這個,弄得被全村的女人排擠,三叔自從跟三嬸兒打了那一架,就沒再往家拿過錢。顧明月把顧秀冉害得這麼可憐,怎麼沒人說她一句不是?」

「你說完了嗎?」顧煥站在門口,語氣冰冷,妹妹一下子說這麼多,不就是想讓他聽嗎?「你說完哥也說兩句,如果你有翩翩那一手綉技,你會教給其他人嗎?」

顧秀水早沒了剛才大喊大叫的勇氣,躲在顧秀梨身側不敢開口。

「告訴我,你會嗎?」顧煥猛地怒喝一聲,嚇得姐妹冷冷打個機靈。

「我,不不知道」,顧秀水聲如蚊蠅結結巴巴。

「那你就別得了便宜還嫌這嫌那」,顧煥眼含嘲諷,不知道是女人本來是愛斤斤計較,還是他這兩個妹妹歪了心眼,「還有,顧秀冉她可憐也都是她自己找的,你別學她把那些有的沒有的事都往翩翩身上安。」

顧秀水不敢不答應:「嗯」。然而心裏就是認定了,林弛所說的意中人就是那顧明月。

「自己太差卻要埋怨別人太好,你怎麼不直接說你是嫉妒了?水水,咱娘說得對,你別好好的日子不過凈作妖。」顧煥多多少少聽到一些,明白二妹是因為什麼在撒氣,既然之前的警告她都當做沒聽見,他也不介意把話說得更直白一些。

這要是換成別人這樣髒的臭的都往翩翩身上潑,顧煥早就一大耳刮子糊上去了。

顧秀水被大哥這*裸點破她心思的話臊得滿臉通紅,臉上火辣辣的,如同被人狠抽了十幾個巴掌。

顧秀梨看了妹妹一眼,皺眉道:「說了讓你少惹翩翩,你還故意說那麼多。不就是林弛嗎?也沒見你有多在意他,既然他都不知道是咱爹託大爺爺去的,你又鬧什麼,真鬧出來丟臉的還不是你?鄭彩葵當初自以為聰明,現在十里八村哪個不知道她?」

「我就是氣不過」,顧秀水心裏發苦,更不想把自己的心思說給家人聽,自己昨天下午為什麼要去黏蟬,不然也不會對林弛生出心思。

想起昨天的林弛,顧秀水一顆心又酸又澀。

可是有爹娘大哥在上面壓着,她根本不敢很鬧。

顧秀梨輕輕一笑:「林弛那樣的家庭,錯過了你,以後能娶到什麼好的?放心吧,有他後悔的時候。」

「姐姐說得對,有哪個女孩子願意和他一起還債,更何況,他下面還有三個弟妹牽累」,顧秀水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酸澀難受的心好受了一些。

林弛並不知道顧大伯家的這場官司,在家待了三四天,就背着包袱回帝京置辦貨物去了。

張家到青羅國的商船八天後啟程,林弛手裏有了充足的資金,便想多置辦些貨物。

聽張少爺說,這次在青羅國停半個月,商船還會繼續往東南行駛,回來都要到過年時候了。

走之前,他去了趟顧家,終於找機會道明了自己心思,她的應答在他的意料之中。

當時,他笑着說「沒事,你以後能記着有個叫林弛的喜歡過你就行,我不會死纏爛打的」。

說得瀟瀟灑灑,林弛卻覺得一顆心忽忽悠悠就沉到了不見底的冰冷黑暗中。

登上碼頭之前,他轉頭看向顧家村的方向,默默道:再次回來,我就會恢復如常,沒有什麼傷口是不能癒合的。

這一輩子,能遇到你,已經為我的生命添了許多色彩,林弛足矣。

帝京依舊是那麼繁華,綵帶飛舞的朱舞樓前馬車來往不絕,完全不像是一個青樓所在。

林弛錯過一輛華蓋馬車,向更深處走去,那裏有一家快要干不下去的瓷器店。

朱舞樓前突然而起一陣喧嘩聲:「邀月姑娘到了,快讓一讓。」

「呸,還是千金小姐呢,媽媽把她從教坊司接過來才幾天啊,連反抗一下都沒有,就急忙忙地開始見客了,估計正是個天生下賤的胚子。」

四樓是專供紅牌姑娘們的休息地方,這時其中位置最好的一間房內,一個紅衣丫頭正站在窗邊看着下面的熱鬧罵罵咧咧。

紫陌兀自撥著懷中琵琶,口中輕輕哼唱,面上神情十分陶醉。

昨天吏部劉大人餞別好友,請她們過去陪酒,席間有人慾對她動手動腳,是他解圍。

「姑娘,康大人送來了請帖」,這時一個小丫頭捧著一張燙金帖子跑了進來,神情歡喜道:「要您去赴明日康府的宴席。」

「放那吧」,紫陌淡淡道,眼中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流暢的琵琶聲絲毫沒有停頓。

小丫頭不明白,前段時間康大人的確斷了跟姑娘的往來,可自從三天前,他就日日過來,姑娘冷言冷語他也絲毫不在乎。

今天更是派康府的管家親自過來送帖子,姑娘怎麼還是這樣不開心?

「呀,二爺來了」,窗邊的紅衣丫頭突然喊道,紫陌撥弄琵琶的手指一頓,引得小丫頭好奇不已。

穆二爺雖然出手很大方,長得也尤為俊美,可是姑娘連康大公子的面子都不賣,怎麼突然間反應這麼大?

「你先下去吧」,紫陌看向小丫頭,小丫頭身子一抖,不敢再多想,連忙施禮退下。

「冰兒,快來給我梳妝」,小丫頭剛一出去,紫陌便放下琵琶立即站起身來。

冰兒朝着窗外冷哼一聲,嘟嘟囔囔地走了過來:「姑娘,那個下賤胚子剛才故意撞到二爺,二爺不過順手扶了一把,她就開始眉目傳情起來。」

紫陌透過鏡子看了丫頭一眼,笑道:「你管她呢,二爺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還不知道嗎?好冰兒,快給我梳一個最好看的髮髻。昨天雖然見了一面,可我已經有一個月不曾與他說話了。」

「姑娘,你既然知道二爺是什麼樣的人」,冰兒拿起梳子,突然就從剛才的咋咋呼呼變成了沉穩有節,她低聲道:「就不要太過逾矩,你再這樣明顯的話,爺恐怕不會用你了。我們是一起被爺的人救下的,我不希望你因為爺不喜歡的感情而被放棄。」

「冰兒,我愛他」,沉默許久,紫陌才聲音極低地道。

如果不是冰兒一直知道她的感情,恐怕根本不能分辨出來那三個字到底是什麼。

冰兒笑笑,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爺看起來冷,卻並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再加上算無遺策的佈置,強大的能力,俊美的容顏,想要一個女人愛上他,也只是分分鐘的事。

對爺心存愛慕的,又豈止一個紫陌?

天子一號雅間,穆蘊臨窗而坐,給自己倒了杯清酒慢慢地品嘗,目光時而看向朱舞樓大廳的舞台上。

舞台上,一個容貌美艷的綵衣女子正在踏樂而舞。

跟隨護從的穆寅站在後面,欣賞著下面的一曲樂舞,連連讚歎:「爺,這女人竟然比紫陌還漂亮一些!老鴇娘真有本事,能搶來這麼一根台柱子。」

穆蘊笑道:「徒有其表而已。」

說話之間,舞台上的女子突然腳步一頓,隨後的舞步開始亂了,緊跟着琴音也越發亂起來。

「去看看怎麼回事?」穆蘊皺眉,對剛剛推門進來的老鴇吩咐道,「把她們帶上來。」

老鴇一句話都沒有來得及說,便又急急忙忙地下樓去了。

紫陌抱着琵琶走來,看了眼媽媽急忙下樓的背影,眼神示意冰兒敲門。

「紫陌想彈一首曲子給爺聽」,進門后,發現只有穆寅,紫陌的言辭便不那麼謹慎了。

和穆寅,他們都是認識的。

「我現在不想聽這些」,穆蘊依舊看着窗外,卻猛然站起身來,片刻后又慢慢地坐下。

房間里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剛才那一瞬間的緊張,紫陌也來不及生氣便擔憂問道:「爺,怎麼了?」

穆蘊冷冷地看她一眼,繼而依舊神態悠閑地飲酒。

老鴇很快帶着兩個女子上來,一綵衣一白衣。

「二爺,這就是我們邀月姑娘」,老鴇像面對普通客人一般,諂媚地拉着兩個姑娘介紹,「這位是我們菡萏姑娘,您喜歡哪一個?」

穆蘊突然就皺緊眉頭,老鴇面上笑容依然,全身的神經卻一寸寸繃緊。

這兩個姑娘一個清秀一個美艷,一個琴絕一個舞好,自從她們過來后,朱舞樓的生意又紅火了幾分。

卻不知哪裏礙了爺的眼?

穆蘊看了眼那綵衣女子,隨即移開眼,把玩著碧玉酒杯,懶懶道:「你是什麼樣的下賤貨色,也配叫邀月這個名字?」

他看向老鴇,眼裏的厲色一閃而過:「馬上改了,否則爺我再不來朱舞樓消費一個銅板兒。」

「你,你算什麼人,竟這麼說我?」綵衣女子氣得雙頰通紅,不由上前一步,把柔弱與剛強完美糅合在一起的姿態,足以吸引每一個男人的目光,但卻只得到穆蘊冷冷地,像是看什麼下賤東西般的一瞥。

綵衣女子也不再示弱,頓時把舞袖一甩,高傲冷然道:「媽媽,邀月雖淪落風塵,卻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低賤之人。今日遭到客人如此欺辱,還請媽媽為我做主。」

說完,她高傲冷然的目光中閃爍著盈盈水光,欲語還休地看了穆蘊一眼,便委屈而又絕不示弱地移開。

穆蘊忽然拊掌大笑,這種樣子,真像他那個繼母一樣,噁心至極,難不成這種女人覺得,憑一張臉就能把男人耍得團團轉?

老鴇往後退了兩步,以求最大限度地降低她的存在感。

綵衣女子只覺沒臉極了。

穆蘊漸漸收起笑聲,似乎很愉悅地搖了搖頭,道:「如果你執意不改這名字,爺我就只好花一萬兩買下你這張臉了。」

平常的話語,卻叫綵衣女子產生一種陰冷的感覺,忙下意識地抬手捂住美艷的臉蛋。

「傻丫頭,跟客人你較什麼勁兒?」老鴇連忙上前,毫不憐香惜玉地推了她一把,不客氣道:「我做主,你以後就叫纖纖了。要是不願意的話,我也只好把你送回教坊司。到時候還會不會進到像我們朱舞樓這樣的好地方,我就不能保證了。」

大庸朝的教坊司並不對外營生,只負責教管官妓,然後由青樓出錢認領。

聽到老鴇的話,新出爐的纖纖姑娘眼含淚珠,委屈至極地施禮道謝。

穆蘊指了指一直默不作聲的白衣女子,說道:「你,抬起頭來。」

白衣女子明顯微微一顫,隱在袖子下的雙手下意識地扣緊,緩緩地把頭抬起來,目光卻並不放到穆蘊的臉上。

穆蘊將此女打量好一會兒,心想也就遠遠那麼一看有點像,仔細一瞅和自家丫頭差遠了,不過到底是有那麼點像的。

「你琴彈得不錯,穆寅,看賞吧」,讓一個有着和自家丫頭三四分相像面容的女人做低賤的身妓,穆蘊覺得太侮辱丫頭了,看在這張臉的份上就幫一幫把。他想了想說道,「這麼好的苗子你們樓里可得好好培養啊。」

老鴇笑着答應了,目光掃到紫陌時,果然見到她的一張臉已是煞白,再看看那模樣平平的女子,就這樣怎麼吸引到爺的目光的?

不過爺的吩咐,她只要遵從就行了。看來以後,對這菡萏,要好好照顧了。

真是沒想到,當初要她來,也是為了給邀哦不纖纖找個伴奏的,現在卻是伴奏的入了爺的眼。

不過這個何家嫡小姐也是的,當初她給起的名兒不用,非要叫什麼邀月?好了,現在因為一個名字而被爺不喜,這姑娘以後也就那樣了。

那白衣女子就是何曉霜,聽到二爺的話她略微一愣,遲疑片刻才接過穆寅遞來的一張銀票,低頭道謝:「多謝二爺出言相助。」

穆二爺如今當個閑差,不用上朝禮部也沒什麼事可做,來青樓聽曲兒的時間就多了些,樓里的姑娘們對他都是知道一些的。

綵衣女子正是何曉霜的嫡姐,何曉雯,她此時正暗恨不已,不知道這個庶妹哪裏來的運氣,竟能又一次得這麼個優秀男人的幫助?

當初,差一點她就要成為一個卑賤的軍妓,被一個經過的學子所救;今天,她故意跳錯舞步,就是想讓媽媽把她轉賣到低賤的窯子裏,誰想到這賤婢竟然踩着她起來了?

何曉雯心中蓄滿了不甘的怒火,回到住處后,就快走幾步攔住何曉霜,啪啪兩巴掌甩倒她的臉上:「你這個賤種,今天踩着我起來,心情如何啊?」

何曉霜連退兩步,捂住疼得發麻的臉頰,冷聲道:「若不是你故意出錯,想要害我,又怎麼會有客人注意到我?」

「賤婢」,何曉雯抬手還要打,何曉霜一側身躲開。

「不過是一個七品閑官的抬舉,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腕兒了?」何曉雯冷笑一聲,「咱們走着瞧。」

何曉霜根本就不理會她的狠話,走進房間后便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幸好,今天那人沒有看上她。

將修長的雙手舉到目前,何曉霜知道,或許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她保住清白之身。

彈琴,更好的琴藝,只有成為憑技藝讓客人們歡喜的妓子,她才能擺脫身不由己而被媽媽逼着接客的賣身妓子。

等她的琴藝達到一定高度,想必也不用在何曉雯跳舞時被趕着去伴奏了。

坐在梳妝台前,何曉霜看着銅鏡里的女子微微一笑。

原來他叫顧煉,是國子監的學子。

顧家村開始有水井打不上來水了,村裏的老少們都有些恐慌。

幸而村中間大槐樹下那口裝着搖柄水車的井還照常出水,顧概不得不宣佈每家每天只能打兩桶水。

這天傍晚,有人提着半桶水沙參半的井水來到顧柏家中。

大部分人聽到消息,也都擁擠著跟來,吵吵嚷嚷地問:「這是要去顧老大家,到他家做什麼?現在不如直接去找顧老二,讓他那房子先別建了,省下十幾戶人家的吃用水是不成問題的。」

那人笑笑,大聲道:「我閨女跟着明月學習綉技,掙了不少銀子回來,我可張不開這個口。再者說,二哥為人明理仗義,又豈需要你們巴巴兒的過去提醒,別又弄成了威脅。」

這話一出,大半人都被噎得沒話說。

顧攀聽到村裏有井打不上來水時,就已經決定暫時停工,不能為了建房子而最後弄得沒水喝。

若知道天到現在都不落雨,顧攀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建房。

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顧攀便想過來問問煥子能不能想辦法造個什麼東西,把井再往下打深幾尺。

顧煥正在解釋給家人造出那種深井挖掘機械的難處,烏泱泱的一大群人便是在這時來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人把那半桶水沙放到顧煥跟前,就問:「煥子,你瞧瞧這水,眼看是見底了。要是再旱個十天半個月,我們恐怕做飯的水都沒了。你看看能不能再造個機械,咱們把井順着再往深里打幾尺,吃飯的水總能有了。」

顧煥苦笑道:「五叔,剛我和我二叔正說這個事兒呢。打井機械很複雜,不是我能造出來的。」

「你都能造出那麼方便的水車,這個也一定能造出來的」,那人笑着鼓舞,「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收麥時你隨便弄出的一個收麥機不也那麼好用?煥子,你可不能妄自菲薄。」

「是啊煥子,林五說得有道理,你得試試再說能不能造出來」,人群中有個老者說道,「豈不聞,幾百年前那公輸般可是造出過一輛會在天上飛的木鳥呢。照二爺看,你跟那公輸般比也不差什麼。」

大家聽了紛紛點頭:「鄭二爺說得對,煥子你別太妄自菲薄。」

顧煥被村人稱頌地連連擺手,滿臉地不好意思。

顧柏唯恐到時候兒子真造不出來打井機械再落忍埋怨,便上前道:「我兒子前兩次大部分都是靠運氣,鄉親們可別這麼哄他,造不出來該怎麼說呢。」

聽出他的顧慮,林五叔忙道:「大哥,我們是那樣的人嗎?使喚著人再埋怨人?你放心吧,我就是想激勵激勵煥子,實在不成,我們就推著車去北河裏帶水去。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此言落下,人群頓時鬨笑起來。是啊,離他們這裏二百裏外還有一條寬大的北河呢,那裏總不能也沒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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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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