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回家

160 回家

「蕊兒,給我倒杯熱茶」,撐著坐起身,夏雪掏出手帕擦試臉上的冷汗,「再拿套新的裏衣。」

睡在東廡的齊嬤嬤這時也披着衣服過來,在門外問道:「蕊兒,小姐怎麼了?」

把熱茶送到小姐手中,蕊兒急忙轉身去開門,有些擔憂道:「齊嬤嬤,小姐又做惡夢了。」

「小姐,您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齊嬤嬤走到床邊摸摸夏雪的額頭,嘆道:「那天都怪老奴,如果不是我出去,也不會讓那該死的摸進去。」

「沒事,嬤嬤,你別自責,我不是好好的嗎?」夏雪搖頭,心裏卻在想,齊嬤嬤小事上靠得住,臨到大事卻容易慌,前世被展冥查到,她竟沒過一個時辰就把自己也給招了出來。

如果不是有兩個孩子,展冥當時很可能就把她休了,然而看在齊嬤嬤也算是丟了命的份上,夏雪決定不計較她前世的這點不忠。

「我聽村裏人說這裏不遠處有個白雲寺,明天嬤嬤到那邊上兩柱香,給小姐求個平安符帶着」,齊嬤嬤完全沒看見夏雪眼底的暗色,擔憂道:「一直做噩夢,對精神可不好。」

「勞煩嬤嬤了」,夏雪抱住齊嬤嬤的手臂撒了句嬌,隨即便催促她回房去休息,齊嬤嬤又叮囑蕊兒兩句,這才走了。

顧氏本就睡得晚,這時又被一聲尖叫驚醒,心情頓時有些不好,聽到身旁丈夫翻身,她輕喚一聲「攀哥?」

「被吵醒了?」顧攀翻過身,拍拍妻子後背道:「睡吧,明天還得接閨女去。」

顧氏卻沒了睡意,披衣坐起身來,「這夏家小姐怎麼這個毛病?熠兒前天還說半夜被吵醒后一直都沒怎麼睡,等咱翩翩回來,天天晚上這樣,可怎麼睡覺?」

「她們得在咱家住多久」,顧氏又有些不耐煩地自言自語,「早知道當初給她們些銀子幫一把就是了。」

顧攀也坐起身來:「過兩天我叫上幾個人,把村裏的房子收拾收拾,讓她們去那住。」

「那不是還沾著咱」,顧氏搖頭,其實如果不是她們一副佔着女兒屋子不想出來的樣子,她也不會這麼不耐煩。

「那還能咋辦」,顧攀為難地撓撓後腦勺,「怎麼都是舊主家的女兒求上門,我們也不好不管。」

「她家就沒其他親戚了,至於來投奔你一個在她家做幾年侍衛的人?」顧氏問道。

「這個我卻不清楚」,顧攀想了想道,「說起來,我和咱翩翩之前找煥子那次,還在帝京和這夏小姐見過一面。後來女兒去容德綉庄賣綉品,我倒是見夏小姐和那綉庄的夫人挺熟識的。」

「實在不行,咱們就去那綉庄問問」,顧氏說着拉下衣服蓋到被子上,對顧攀道:「睡了,明兒還得早點起。」

旭日東升時,顧家一家人都已經收拾好,臨出發前,顧熠急忙忙給馬端來半盆清水讓它喝:「多喝些,待會兒路上你跑得快點,不能讓姐姐在碼頭上等着我們,知道吧?」

夏雪走過來笑道:「熠兒很想念你姐姐嗎?」

「那是」,顧熠點頭,分外自豪的樣子:「我姐姐說會給我帶好多東西呢」,說着仰頭看她:「夏姐姐,你怎麼還不給我姐姐騰屋子?你們等會兒就搬吧,我娘早就把西廡下最大的屋子給你收拾好了,不然我姐姐到家沒地方住。」

夏雪臉上明媚的笑容有絲龜裂:「熠兒,我已經和你爹娘說好了,等你姐姐回來后,我和她在一個房間住,夏姐姐會背好多詩呢,到時可以教你姐姐哦。」

顧熠的小眉頭皺在一起,不怎麼喜歡地道:「我姐姐才不用你教呢,我煉大哥是今科甲榜第四名,我也會讀詩,我姐姐想學,我們就可以教了,不用你。」

夏雪臉上的笑容徹底沒有了,今生這個顧熠跟前世簡直一模一樣,總是堵得她沒話說。

煉大哥,顧煉嗎?

說起來,今生的這科榜單,和前世也不一樣,夏雪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裏變了,怎麼連榜單都能影響?

但是想讓顧煉那樣後來詩名與展彝不相上下的才子,去教顧明月那個草包,死孩子不如做夢實在。

前世顧明月被展冥轉手給穆蘊,那顧煉也是知道的,卻連問一句都沒問,可見是極不喜歡她的。

顧熠看着不大,倒也真會攀關係,不就是看顧煉成了官身,想給他那姐姐加碼?只是也不看看,人家認不認識你們。

顧氏看見這夏小姐又發起呆來,不由暗嘆一口氣,有時候她竟覺得這小姑娘身上一股陰沉氣,如果有親娘顧著也不會成這個樣子吧。

「夏小姐,我們後半下午就能回來,他歐陽大伯也要去鎮上做工,午飯你們便自己做吧」,把早起做的十幾個燒餅放到車裏,顧氏轉過身對夏雪道:「大門等會兒就讓齊嬤嬤拴上,有人叫門你們也不用開。」

反正這三人也不認識村裏人。

「顧嬸子,你們都去啊」,夏雪聞言有些為難,「齊嬤嬤昨晚上還說要去白雲寺給我求個平安符的。」

她說着看向穿戴一新出來的歐陽薇,「能不能把小薇留下來?我和蕊兒都不會做飯啊。」

「我要去接我弟弟」,歐陽薇心裏窩火,顧嬸子一家都不拿她當丫頭使喚,這位還真不客氣,「你們不會做飯就餓一頓能怎麼樣?我又不是你家的燒火丫頭。」

「你怎麼跟我家小姐說話的?」蕊兒立即掐腰上前:「有沒有教養,怪不得聽說是逃難來的。」

「小薇,快和熠兒把馬車趕出去」,顧攀腰間別着馬鞭走過來,臉色有些不好看,「蕊兒丫頭,你嘴也太利了。」

歐陽薇和顧熠朝蕊兒吐吐舌頭,便趕着馬車出去,顧氏又好氣又好笑,拍拍衣服也跟在車后出去了。

夏雪不料蕊兒就這麼句話,顧攀就急起來,看來還是對她不肯搬出那正屋不滿呢。可是哪有主子住廂房,下人住正房的?

「顧侍衛,你別和蕊兒計較」,夏雪許久沒受過這等氣,便笑道,「她被我慣得了,說話有些沒大沒小。」

顧攀聽罷點點頭,他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走出家門,卻越想越不對勁兒,對走在馬車旁的妻子道:「剛才那夏小姐的話,是不是說我沒大沒小呢?」

顧氏想了想,笑道:「還真是這麼回事兒,你說這大門裏的小姐,都是這個樣子?投奔我們來,還嫌我們沒大沒小。」

「誰讓人家出身高貴呢」,歐陽薇撇嘴說道。

顧熠搖頭晃腦道:「那是她們不知道,落水的鳳凰不如雞。」

「臭小子,你倒是誇那夏小姐呢,還是貶我們呢?」顧氏好笑地拍了兒子一下,「以後可不能這麼說,不好聽。」

「我是說她們不如雞」,顧熠解釋道,正說着林家門外那條路上,林疆正坐在車前朝他們招手大喊:「流光,顧叔顧嬸子,小薇姐,你們快點,走旱路到帝京得兩個時辰呢。」

「看把這小子急的」,顧攀笑道,讓妻兒和小薇都坐上車,他便直接將車趕過去,沒走近就對林疆道:「疆子,你們的車走前面。」

「哎」,林疆答應着,揚起馬鞭就一下子抽在馬屁股上,馬車瞬間跑出去老遠,後面的幾人緊跟着就聽到跟着林疆同去的那趙老頭不停叮囑道:「二少爺,鞭子別抽太猛。」

顧氏忍不住笑道:「這林家二小子,做什麼都帶着一股狠勁兒。」

顧煥此時駕着馬車等在村口,遠遠看到兩輛馬車朝村口而來,便趕着馬兒緩緩走着,等見他們快趕上時,他才加快了速度。

一路不停地行了兩個時辰,三輛馬車到帝京西碼頭時,已經是正午時分,即使是飯點兒上,碼頭上的人也沒見少多少。

顧攀望望海面上沒停着什麼大船,這才拿出水壺咕咚咕咚連喝好幾口水,跳下來找個馬樁子拴好車,他才對車裏的妻子道:「若娘,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去前面看看。」

林疆和顧煥拴好馬車也一前一後過來:「二叔,我們也過去瞧瞧。」話未落下,就見顧熠從車上跳下來急切道:「爹,我也去我也去。」

「先吃點東西再去」,顧氏掀開車帘子把一個油紙包遞給顧攀,對另一邊四下張望的顧煥和林疆道:「嬸子帶的燒餅還軟乎著呢,你兩個也過來吃點,疆子,給趙老爺子也拿過去倆。」

碼頭處人來人外,坐船的卸貨的不一而足。

顧攀一手拿着燒餅大口吃着,另一手還牽着非跟過來的兒子,後面是顧煥和林疆。

「爹,我姐姐啥時候能到啊?」站在海邊的石台上,顧熠看着近海處好幾百艘小船發愁,「這麼多船,姐姐怎麼下來?」

「張家的大船一來,這些小船就都提前劃開了」,顧攀摸摸兒子的腦袋,看向南方的目光突然一頓,「熠兒,你看看,那個黑點是不是艘船?」

顧熠踮着腳尖看過去,不過片刻他就興奮地大叫起來:「爹,那是姐姐走的時候坐的大船。」

「看樣子怎麼有兩艘?」顧煥眯着眼看了片刻,咬一口燒餅問道:「熠兒,你確定那是翩翩走時坐的那艘船?」

「是是」,顧熠蹦跳着點頭,他也不管能不能看清船上的人影,揮開雙臂就大聲喊著:「姐姐,姐姐。」

引得好幾個來往之人奇怪地看過來。

林疆只抬起雙臂朝着船的方向揮舞,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大哥,他心裏也很激動,但他才不會像顧熠那麼幼稚。

海船上,顧明月站在甲板上,看着越來越清晰的西碼頭,扶著欄桿的手在不覺間握得更緊幾分,就要到家了。

「待會兒看見你家人,可不要哭鼻子」,旁邊的林弛看她有些緊張,就笑道:「我第一次出海回來時,一踩到帝京的土地,都差點沒哭出來。」

顧明月笑道:「我盡量」。

船距離岸邊還有一二百米時,便已準備拋錨,這時近海處的小船都紛紛往四外劃去,站在船頭的張叔和拱着手朝這些船夫或道謝或打招呼。

在一片「張老闆發財啦」的聲音中,顧明月聽到了熠兒的喊聲,「姐,姐,我在這兒。」

順着聲音望去,顧明月就看到她爹正抱着熠兒站在碼頭最靠前的地方,鼻頭頓時就是一酸,她馬上揮手喊道:「爹,熠兒,我看到你們了。」

林疆看到船頭上站着的大哥,也不再矜持,揮着手同樣大聲喊道:「哥,我也來接你了」。

人生嚷嚷的碼頭上,有兩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在拼着嗓子大喊,周圍的人看見,也都順着去看那兩艘漸漸停靠的大船。

「那不是張家和方家的海船?」有人疑問道,「這倆小子在喊啥呢?家裏有人跟着出海去了?」

便有人笑道:「聽着是,你沒聽那個小兄弟喊的是姐?你再看那船上,不站着個女孩子嘛?這年頭,女娃子都歡潑得很。」

笑聲談話聲響成一片,讓人辨不出內容。

「嘖嘖」,張雲遷一襲淡青春衫,風流又雅緻地站在船頭,看着異常熱鬧的西碼頭道:「翩翩,林兄,你們那倆兄弟還挺有勁頭的,這一個碼頭上都成他倆的聲音了,待會兒船停好你們先下,不然那倆小子還不爬上來。」

說時錨沉下,大船剛在岸邊穩穩停好,顧明月便第一個踩着舷梯下來,歐陽端緊跟在後。

「爹,熠兒」看到煥大哥也在時,顧明月臉上的笑容更大,「煥大哥,你們都來接我了?我真開心。」

「哎」,顧攀忙放下兒子,一雙大手拉住女兒卻不知放到哪裏的樣子,只是有些語無倫次道:「翩翩回來了,你娘和小薇都在後面呢,好,沒黑也沒瘦。」

這時歐陽端和林弛走過來,顧攀看見他們才算恢復過來,哈哈笑道:「你們兩個倒是都黑了,阿端,弛子,這一路上多虧着你們照顧翩翩了。」

「顧叔,您跟我還用客氣嗎?」林弛笑着擺手,看到跑到他身旁的林疆,抬手按按他的肩膀道:「壯了,待會兒跟哥去卸貨。」

「行」,林疆答應地雄赳赳氣昂昂,「哥,趙老伯也一起來了…」

顧熠被他爹放到地上就找不到機會說話,急得直跳腳,這時就對一直拉着他姐不放開的父親道:「爹,姐姐該和我說話了。」

「熠兒」,顧明月好笑地鬆開父親的手,彎下腰抱抱弟弟,笑道:「哇,你又長高一些!對了,你童生試考過沒有?」

「考過了」,顧熠分外自豪,礙於小身板,也只能蹭蹭姐姐的臉頰就放開,「再過兩個月考過州試,我就成秀才了。姐姐,你都給我帶了什麼好吃的?」

「你們姐弟兩個別這個時候敘舊,」顧煥見翩翩跟二叔和熠兒都說過話了,便上前分開姐弟倆,拉過堂妹來扳住她的肩膀上下左右打量一遍,最後瞅着她的臉道:「我看看,真沒黑還是假沒黑。」

顧熠不滿地大叫,其他人卻都大笑出聲。

顧明月笑着道:「煥大哥,我曬不黑的。」

「還真沒黑」,顧煥點點頭,摸摸小堂妹的腦袋,轉頭看一眼林弛和歐陽端道:「林弛就不說了早黑了,你瞧瞧歐陽,這一趟回來也黑一圈,你倒比走的時候還白幾分,我算看出來了,人家那海外的太陽挺照顧你的。」

沒聽顧煥說完,顧明月就忍不住噴笑。

「翩翩?」顧氏和歐陽薇相互扶著走了過來,一看到兩個月不見的女兒,顧氏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你回來,娘這心也放下來了。」

顧明月還帶着笑意的眼睛頓時就蓄滿眼淚,喊了聲「娘」便上前兩步撲到母親懷中。

顧煥摸摸鼻子,得,他正是看到翩翩眼眶子紅紅的才逗逗她,二嬸兒這一過來,大水立即就開閘了。

「哭什麼?閨女不是回來了?」顧攀上前勸道,然而細聽他的聲音也帶着幾分哽咽。

實在是女兒從沒離開過他們夫妻這麼長時間,走沒一個月他就想得天天夢到閨女,不是跟他要吃的,就是要玩的。

剛才猛一看見女兒,他差點就沒忍住。

「就是啊不哭了」,顧氏抬手抹掉女兒臉上的淚,笑道:「都是娘引的,一走兩個月,可算如你的意了,以後可不能再走這麼遠了,你要是男孩子還好,一個女孩子家娘多擔心你知不知道?」

顧明月見她娘說着又要落淚,忙笑道:「娘,您有什麼可擔心的,阿端還有平原哥,雲遷,路上還遇到個搭船的李掌柜,他們都特別照顧我。尤其是阿端,他把我照顧得可好了。」

歐陽薇從剛才看見黑了些又高了些的弟弟,就是淚花滾動,也不敢開口,只怕一說話哭出來,這時聽見翩翩輕鬆笑意的話,她才開口道:「海外邊好玩不?」

歐陽端卻只叫一聲「姐」,歐陽薇立即就說不出話來了。

恰在這時,張家父子安排好船上的事務下來,張雲遷遠遠就看見顧明月眼睛紅紅的,走近了便笑道:「這回家了咋還哭鼻子呢?」

「張老爺,張少爺」,顧氏抹抹眼角,和顧攀一同謝過這父子倆對女兒一路的照顧,才笑道:「女兒沒離開過身邊,我這做娘的一時就沒忍住,您們可別笑話。」

「哪裏話」,張叔和忙擺手,「我們這常出海的,哪次回去我家雲遷她娘還都得哭一場。有翩翩這麼個好女兒,你們夫妻真是有福啊,我張叔和如果也有個這麼樣…」

「顧老爺?顧夫人?」方一清老遠就拱著拳滿臉帶笑的招呼,「二位一看就是一臉的福相,怪不得顧姑娘那般聰慧靈秀。」

顧攀和顧氏面面相覷,然後看向女兒,顧明月上前介紹道:「這位是方老爺,我們在香羅國遇到的。」

張叔和甩了甩袖子,「方老弟,人認識你呢嗎你就截我話頭?」他還有一大堆溢美之詞沒說呢。

「在下方一清,家底兒比著張老哥是薄點,但是以後顧老爺有什麼事儘管開口,綿力我是能盡一些的」,方一清哈哈一笑,然後側身讓後面的兩個兒子上前,「這倆是犬子,雲里雲希,還不過來給顧老爺顧夫人見禮。」

「顧老爺,顧夫人」,方雲里和方雲希上前兩步,十分規矩地行了個晚輩禮。

「千萬別這麼客氣」,顧攀和顧氏已經被這一系列話語震驚地說不出話來,方一清?那不是帝京里有名的富戶大老爺?而且看這樣子,也不像重名啊,待看見兩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郎過來給他們見禮,二人忙扶住了道:「叫我們一聲叔嬸就好。」

方雲里和方雲希從善如流地喊了聲:「顧叔顧嬸。」

張雲遷這時才上前來,拱拳道:「叔嬸,我幸不辱命,翩翩可是一根頭髮絲都沒少。」

那邊顧攀夫妻在和幾人閑談,顧煥拉拉顧明月道:「這一路收穫不少啊看來,那個方老爺,就是那個四富之一的方一清。」

「是啊」,顧明月點頭,突然問道:「煥大哥,都這麼久了,我要的縫紉機你做出來沒有?」

「當然做出來了」,顧煥揚揚頭,「昨兒我就給你送家去了,回去后我教你怎麼用。」

「姐,回去熠兒讀書給你聽」,顧熠立即不甘落後,只是他沒什麼好送給姐姐的。

「好」,顧明月牽住弟弟的手,笑道:「我也給你們帶了許多好吃的呢。」

「都有什麼?」顧熠剛才就好奇了,「還在船上嗎?」

顧明月說道:「有龍蝦,扇貝,魷魚,海魚,椰子,香蕉,荔枝,海菜,回去我給熠兒做壽司,麻辣小龍蝦,還有海鮮燒烤,保管你吃不夠。」

顧熠知道他姐做的菜好吃,因此很給面子地咽了咽口水,連連點頭道:「我們快去船上把咱家的東西搬下來。」

「我去搬」,顧煥擼擼袖子,想起過年時在二叔家吃到的粉絲扇貝,他的口水就忍不住往外冒,對顧明月道:「煥大哥給你出力氣,晚飯可得給我管飽。」

顧明月笑道:「管飽還管帶」,隨即和林弛說一聲,他們一行人便去船上搬東西。

這時福壽已經帶着幾個勞力過來,見過林弛林疆,便道:「少爺如果累了就先家去,我和福喜把那些要送到店裏的東西押過去就成。」

「也好,店裏我就不去了」,林弛點頭,接着又交代道:「給城東的聚緣樓送過去一箱子珍珠,剩下的都放到店裏,晚上你們倆先住在店裏,明天我再來。」

掏出十兩銀子遞給福壽,林弛道:「你們倆也去吃點好的,只是不要喝酒。」

「多謝少爺」,福壽瞬間喜得眉開眼笑,行了個大禮就喊著那幾個勞力往船上去了。

林弛叫上弟弟,「廣陸,咱們也過去吧,上面還有兩箱子我給你們帶的東西,明月的東西多,順便也幫他們抬抬。」

林疆點頭,暗想後面這兩句才是重點吧。

顧明月帶來的有大箱子六個,其中兩個裝的是在泉州買的荔枝,每個箱子都是側開門,中間又分著三層,每層都鋪着一層濕泥,荔枝密密挨挨地插得滿滿當當,另一個就是那個裝金葉子和貓眼石的小箱子,而顧明月很寶貝的辣椒西紅柿種子也都在這個箱子裏放着,至於她採摘的那些調料,則是用一個包袱兜著的,外帶半袋子菰米,正好把兩輛馬車裝滿。

「翩翩,你這怎麼還帶糧食回來了?」把半袋沉甸甸的東西放在大箱子上,顧煥拍拍,問道:「海外國家的糧食比咱這兒的好吃?」

「那是一種我們這裏沒有的糧食,吃着還行」,顧明月看看車上的東西,確定沒忘什麼在船上,「我們可以回家了。」

顧攀讓妻子兒女先上車,這才向張叔和和方一清告辭。

方一清正在和一管事摸樣的人說着什麼,見他們要走,忙幾大步過來,寒暄著相送。

「顧姑娘,日後壽司館開張,我遣人給你送請帖過去,請你務必要到場」,顧明月剛坐上車,就聽見方一清在外面道,「若家裏廚子做出來的味道不對,到時上門叨擾,也請姑娘不要見怪。」

「不會」,顧明月掀開車窗帘,見到車窗邊一臉恭敬的方一清,頓時有些愣,隨即笑道:「方老闆您總是太客氣。」

方一清也察覺到自己的姿態,不在意地笑了笑:「以後還全要仰賴姑娘嘛。」

顧明月知道這方老闆是擔心自己藏私,便道:「若有什麼問題,您儘管派人到我家來問,對了,我家就在顧家村西面的山邊住着。」

「好好」,方一清笑着點頭,隨着朝顧攀拱手:「顧老爺,慢走。」

顧攀笑笑,讓這兩家老爺留步,然後催動馬車。

「顧姑娘」,緩緩走開時,方雲希上前兩步,笑道:「再見。」

「再見」,顧明月放下車帘子,便看見來自母親,歐陽薇,還有熠兒三雙疑惑的目光,她不由摸摸臉頰,「怎麼了?」

「翩翩啊,這一路上都發生了什麼事?」顧氏想着,問道:「怎麼方老爺和張老爺都對你如此客氣?」

「我做的吃食他們很喜歡,都買下來方子準備開鋪子呢」,顧明月不在意道,「有什麼問題還得我指導,這才比較客氣吧。」

外面駕車的顧攀聞言笑了笑,一口白牙在日光照耀下十分晃眼:皇帝家的女兒也不如我家翩翩啊。

車子轉彎時,窗帘被一陣春風撩開,正和弟弟說話的顧明月無意間抬頭,穆蘊的身影出現在人群中,他朝她勾了勾唇,無聲道:你還捨得回來?

想到自己元宵節的話,顧明月忍不住笑了,這人不會是知道她十六沒回家而是出海去了在介意吧。

窗帘很快落下,顧氏根本沒察覺到什麼,還在問女兒路上的一些事,在船上都做什麼,海上有沒有遇到風浪。

顧熠則纏着問香羅國人都長得什麼樣,歐陽薇偶爾也跟着送上來一個問題,顧明月根本沒時間想穆蘊怎麼在碼頭的?

載着他的丫頭的馬車很快消失在視線中,穆蘊只覺時間過得分外緩慢,晚上,晚上,他迫切地盼望着晚上到來,那時他便能見到單獨的丫頭了。

穆卯這時上前提醒:「爺,車早沒影了,您不回府嗎?」

穆蘊回神,斥了句多嘴,抬步離開。

到家門口下車時,說一路話的顧明月只覺口乾舌燥,然而還沒等她去拿水壺,兩個月來照顧她已成習慣的歐陽端,已經跳下車拿着水壺送了過來。

「喝點水」,他笑道,瞭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猜明月一定很渴,他就坐在後面顧煥所趕的那輛馬車,隱隱聽到她的說話聲一直沒停。

「阿端,還是你好」,顧明月忙接過水壺,連喝兩三口才停下。

顧煥這時拿着馬鞭走過來,笑道:「行,看來這一路上歐陽小子把你照顧的挺好。」

「多虧阿端」,顧明月點頭肯定他的功勞。

歐陽端只是淡淡一笑,看向還沒人來開的大門,疑問道:「我爹沒聽見嗎?」

歐陽薇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路上忘跟你們說了,咱們家有位大小姐過來投奔,現在恐怕…」把後面的話咽下去,她扭頭看向一旁。

顧明月恍然,那一世夏雪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來她家投奔的吧,沒想到還是準時來了,她們主僕三人實在煩人,且有前世的原因,顧明月根本不想和夏雪住在一個屋檐下…然而直接趕出去,爹一直以來義勇雙全樂於助人的名聲肯定要被她們敗壞,前世讓她們住在她家隔壁,供吃供喝還有人說她爹假仁義,看來需要想個主意讓她們主動走。

放下心思,顧明月雖然知道來人,還是問了一句,「爹,誰來咱家投奔了?」

顧攀這才想起家裏的一團事,閨女的屋子還被人佔着呢,就有些不怎麼敢看女兒,他女兒對他這個爹多好啊,路上還時不時探出頭來送給他一塊點心吃,但在自己家裏,女兒的屋子還被什麼舊主家的女兒佔着。

「翩翩啊,就是爹之前做侍衛的夏府里那閨女」,顧攀搓着手,正要說那夏小姐還在你屋裏住着,大門這時卻吱呀一聲開了。

「顧侍衛,回來了啊」,齊嬤嬤開門就笑,目光落在顧家夫妻旁邊的一個小姑娘身上時,不覺頓了片刻,然後有些誇張道:「呦,這就是你那閨女兒吧,瞧這摸樣倒也挺機靈的…」

看她扶著門一副主人姿態,自己一家反倒像是投奔來的,顧明月不著痕迹地皺眉,轉頭對父母道:「爹娘,我累了,咱們快回家吧。」

「哎,回家」,顧攀連忙點頭,大手一拍就把半開的門推展,轉頭對妻子道:「你帶着閨女歇著去,我把車裏的東西歸置歸置。」

顧氏除不敢看女兒之外,心裏也很不好受,這三人弄得什麼事,倒好像她閨女是來做客的一般。

齊嬤嬤被門帶得略微踉蹌一下,但她並不敢對顧攀說什麼,扯扯衣襟就對後面的歐陽薇道:「那是你兄弟吧,讓他看着點,沒事不要在院子裏瞎逛,衝撞到…」

顧明月走在前面,聽見她拿阿端作伐子,就停住腳步轉頭問道:「你,是誰啊?」

「顧侍衛,你家的姑娘怎麼這般沒禮貌?」齊嬤嬤心想這丫頭沒回來,顧家夫妻就想逼着她家小姐換屋子,如今人回來,一進門就給她沒臉,她不壓住這小丫頭,以後連小姐不也得看她的臉色?

然而齊嬤嬤萬萬沒想到,只這一句話就戳了顧攀的心尖,往常即使他娘說他女兒,他還不樂意聽,更何況是一個七八不連的婆子?

「我閨女怎麼樣沒你說的份兒」,顧攀面色黑沉,直接就把話挑明:「齊嬤嬤,求人就得有個求人的樣子,我閨女才回家,你就指三道四,也好意思嗎?」

顧煥緊跟着進來,冷笑一聲道:「我妹子還沒進門你就擺譜兒,可你想擺譜兒也得看看地方。」

這麼些天了,齊嬤嬤都沒見這顧侍衛說什麼不好聽的話,當即臉色就難看起來,她瞪了多嘴的顧煥一眼,就要說話。

「顧叔」,這時客廳右邊的門被拉開,夏雪一襲白色點花裙,急急忙忙走出來,「我替嬤嬤向您道歉…」她說着走前兩步,看着顧明月道:「顧姑娘吧?剛才齊嬤嬤那麼和小薇姐說…」

看見顧明月的第一眼,夏雪有些不敢認,因為她和前世很不一樣,即使她這一世的記憶中有見過她,也不如當面看到的衝擊更大。

然而很快,夏雪就放下心來,因為顧明月和前世一樣,看來對她很有敵意,她不怕有敵意,就怕沒有敵意,不然文章怎麼做?

看來顧明月和她不一樣,她不是重活的,那麼她的變化到底是因為什麼?夏雪不著痕迹地看一眼歐陽薇身旁的年輕人,又看向顧煥。

顧煥的臉色也很難看,因此夏雪的話還沒說完,他就毫不禮貌地打斷道:「你怎麼還在翩翩屋裏住着?昨天我二叔二嬸不是提醒過你了?」

顧明月看到夏雪是從她屋裏出來的,胸口頓時就聚起一股無名火,便是一個她不討厭的人在她不在時住她的房間她都覺得膈應,更別說是夏雪這個她討厭得一句話都不想多說的人。

夏雪笑笑,神態間全是大方不計較的模樣,她對顧煥施一禮道:「我想着…」

然而她的話再次被打斷了,顧明月強抑怒火,看向父母,問道:「爹,娘,咱家又不是沒有屋子,為什麼讓她住我屋裏?」

顧明月能不介意夏雪這個人,可也不代表能夠忍受她住自己的屋子睡自己的床,只要想想,她就覺得噁心。

自己的話被再次打斷,夏雪的臉色頓時陰沉,看向顧攀道:「顧侍衛,你的女兒對客人就是這般態度嗎?」

夏雪如今的養氣功夫完全不如之前,前世誰在她說話時不是弓背傾聽,今天卻三番兩次被人打斷,顧煥她還能忍忍,顧明月她卻絕不能忍。

這次她的話倒沒被打斷,但卻根本沒有人搭理她。

顧攀搓着手為難道:「閨女啊,當時就是想讓她先住兩天…」

不用老爹再說,顧明月就知道他接下來的話是什麼,此時也不再聽,抬步就向屋裏走去。

「你幹什麼?」蕊兒立即出來伸手擋在前面,「雖然以前你是住在這裏,可現在是我家小姐在住。」

歐陽端幾大步就走過來,伸出手裏的鐵棍將她掃開,顧明月看也不看她,幾步就走到屋裏。

蕊兒尖叫一聲蹲在地上,夏雪見此情景氣得馬上轉向顧攀,雙眼含淚道:「顧叔,你是我家舊仆,現在卻連一把手都不願伸了?今天這麼由着你女兒,是要變相趕我們主僕出去嗎?」

顧攀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去卸馬車,在道義上他不幫忙,是會被人指著脊梁骨說的,可他也不能為這麼箇舊主家的女兒委屈自己的女兒。

顧氏看不得丈夫被指責,便說道:「夏小姐,我家孩子他爹也沒說趕你走吧,以前說是在你家做過幾年侍衛,那和你身邊這丫頭和嬤嬤也是不一樣的,你投奔過來,我們二話沒說就留了你下來,好吃好喝伺候你這麼多天,怎麼到了一句好也沒落你的?」

夏雪頓時哽住,這個婦人竟如此能說會道!

她還要說什麼時,顧明月已從屋裏走出來,對母親道:「娘,她們住我屋裏,你怎麼也不把我的東西收起來?」

顧明月語氣很平靜,心口那團無名火卻越燒越旺,看到自己的東西被另一個人,而且是她前世的對立面的女人使用,自己喜歡的東西都被換下來,自己的屋子裏全充斥着她厭惡的女人的氣息,她覺得非常非常生氣。

見女兒氣得直喘氣,顧攀連忙轉身過來道:「閨女,你可不能生氣,爹馬上就把夏小姐的東西搬出去。」

顧明月知道爹娘的性子,對他們的氣根本就沒多少,然而好不容易回來,卻發現自己的屋裏完全被另一個女人給佔了,她的香膏香胰子,床,凳子,乃至綉架都被夏雪使用着,那股無名火真得快要從她頭頂竄出來了。

「爹,你不用搬」,拉住說着就往屋裏去的父親,顧明月道:「搬了這個屋子我也住不下去了。」

顧氏見女兒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呼吸也是異常急促,連忙說道:「是娘疏忽了,翩翩,你可不值得生氣,糟踐自己身子爹娘還不難受死。」她也沒想到這夏小姐一住進去就賴下了,要知道她還不把門鎖得嚴嚴實實的?

「姐姐」,顧熠忙過來拉住顧明月的手,道:「娘早就給夏姐姐收拾屋子出來了,可她就是賴着你的屋子不搬不出去,我猜是她從沒住過像姐姐住的這般好屋子。」

顧熠想什麼說什麼,根本不像顧攀和顧氏兩個,好歹要顧忌著人一個大小姐的面子。

此話一落,夏雪心頭頓時滿是老血。

顧明月本來氣得不行,聽到弟弟這麼尖利的一句話,忍不住撲哧一聲,摸摸他的腦袋,繼續補刀:「我也是那麼猜的。」

「咋辦」,顧煥問道,「翩翩你要不回我家住去?」

顧攀瞪眼:「胡鬧」,面向女兒時又是滿臉笑:「閨女,你要不先跟你娘睡?」

「不要」,顧明月搖頭,「我娘不是已經收拾出一間屋了嗎?我就住那間吧。」

夏雪聞言有些狐疑地看向顧明月,她能有這麼好說話?

「看來顧侍衛的閨女是個明白人兒」,齊嬤嬤一臉早該如此的表情走前兩步,揮手道:「既然你們丫頭都這麼說了,便別圍在這房門口了,時辰也不早啦,做飯去吧。」

「我話說完了嗎?」顧明月看過去一眼,淡淡收回,「我不住這屋了,可我的東西都得搬出來,夏小姐千金之軀,可不敢讓你用我剩下的東西。」

屈辱感頓時佈滿全身,饒是夏雪十幾年宅斗早已練出臉皮,卻還是一下子漲紅臉頰,齊嬤嬤臉上僵住一句話說不出來,這丫頭的嘴可真毒啊。

「翩翩,你的東西她都用了?」顧煥還在神補刀,滿臉誇張道:「這千金小姐以前過的什麼生活,連我們小門小院兒剩下的東西都用,也太不值錢了吧。」

如果此時有條地縫,搖搖欲墜的夏雪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跳進去,太過份太羞辱人了,用的東西她當然有,可竟不如一個小農女隨意扔在桌邊的好,她就用了又怎麼了,至於這麼當眾羞辱人嗎?

顧明月冷笑一聲,心裏卻噁心的不行,「我的香膏香胰子,煥大哥給我的妝盒,她都用呢,大哥給我買的小鏡子她也動了,就連我爹給我做的綉架上,撐得也是她的綉布。」

「你有小鏡子我根本都不知道,綉架我只是沒帶」,夏雪紅着眼眶解釋,「如果不合適,我道歉。」

小鏡子她一個侍郎府嫡小姐會缺嗎?妝盒裏的那柄不過是最下等的罷了,她只看一眼就扔了進去,而顧明月的意思卻是她覬覦她的小鏡子,不是故意壞她名聲嗎?

顧攀卻扭頭捂臉,自從這夏小姐住進來,他就沒去過那屋,沒想到她竟連女兒的綉架都佔用,這不明搶他女兒的東西?心裏一下子前所未有的排斥起這夏小姐來,看來還是請她離開為上策。

齊嬤嬤聞言氣急,這要傳出去,她家小姐的臉面還要不要了:「顧姑娘,你說話總得有根據,我們什麼時候動你的小鏡子了,你就剛才進去一晃就…」

顧明月不耐煩聽她多說,直接打斷道:「動沒動你自己心裏清楚。」

「她用了啥爹都再給翩翩做新的」,顧攀聽出女兒的糾結,大手一揮道:「咱全都換。」

夏雪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像塗上一層黑灰,她上前兩步,質問道:「顧姑娘,我可是哪裏讓你看不慣,讓你一回來就這麼針對我?」

問到後來,倔強的臉上已經帶上委屈之色。

「我哪裏都看不慣你」,顧明月見夏雪這模樣,就知道她還是和前世一樣,用柔弱壓制她,以退為進,可是滿院子都是她至親的人,她用得着跟她虛與委蛇嗎?「你明是投奔我家,我進門這一會兒卻已經看出來,你是用什麼舊主舊仆的名義在使喚我爹娘,甚至我們一大家子。你那個什麼嬤嬤,剛才我爹叫門,她卻磨蹭好一會兒才去開,我家又不是什麼深宅大院,她總不可能是聽不到吧?一開門,卻先對我這個主家之女品頭論足,不是視我們一家為你之下仆又是什麼?都這樣了還要我歡迎你?」

聽着顧明月不間斷的話,夏雪雙手緊扣,氣得麵皮漲紫,前世就是這樣,她剛住到顧家一天,就被她連連拿話擠兌,然而顧家一家人卻都只是那麼聽着,沒一個人為自己說過一句話。

她一個千金小姐,因為落難,竟被一個農女如此欺辱,今日之辱她夏雪必還。

「好,翩翩說得好」,顧煥突然啪啪拍掌笑道,「你坐在一旁歇著,哥把你的東西都搬出來,屋子還是先讓夏小姐住吧。」

顧攀也說道:「明天爹就去帝京給我閨女買新的,明兒晌午前就把新屋子給你佈置好。」說着就進屋去了。

「你把東西都搬出來,我家小姐還怎麼住?」蕊兒聽到這裏着急,也不管能不能說話就掐著腰強硬道:「不過一個泥腿子家養的女兒,竟故意說這些話貶低我家小姐?拿你們一家當下人又怎麼了,」說着指向顧攀:「你就算早就贖身了,那也是我家的下人,沒有我家,你家能過到這麼好嗎?現在住你們家幾天,竟然這樣欺負我們!」

夏雪低頭默然,這些話,蕊兒說正合適。

顧明月猛然看向蕊兒:「你說話注意點,我爹是在夏府做過侍衛,卻不是白拿錢,更與你這種守着主子奴顏卑膝的人不同。況且我家過到現在,全靠我們自家經營,你憑什麼一副施過恩的樣子?」

蕊兒在一個農家女的目光下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低着頭躲在小姐身後吶吶無言。

另一邊,在說話這功夫,歐陽端和顧煥已抬着那架沉重的梳妝台出來,上面的東西都直接歸攏著。

「嬸子,放到哪個房間去?」顧煥問道。

顧明月先說道:「西廡最南邊那個房間是空的,放那裏吧。」這些東西,除了那些實在捨不得的,她都不準備再用。

齊嬤嬤連忙兩步擋在前面,瞪着眼呵斥道:「你們不能就這麼搬走,我家小姐的東西還在上面。」

「你們的東西都放在地上了」,歐陽端淡淡道,「不信的話你去屋裏慢慢檢查。」

夏雪猛然抬頭,盈盈雙目中全是淚水,看見顧攀這時一人雙手抱着沉重的衣櫃出來,她喊了聲「顧叔」,然後看向歐陽端和顧煥,「你們這是要逼雪兒走嗎?我再不濟,也是侍郎府的嫡小姐,你們不能這麼羞辱我。」「夏小姐」,顧明月朝她施個平輩禮,說道:「我搬走我自己的東西,怎麼會是羞辱你?你住我的屋子我讓給你,你還想怎麼樣?」

「你」,齊嬤嬤馬上指向顧明月,轉而對顧攀道:「顧侍衛,你必須給個說法,否則我們馬上就走。」

「隨意吧」,顧攀因為抱着一個大柜子聲音悶悶的,「我閨女才大老遠回來,你們就一出又一出不讓我閨女安生,如果嫌我這裏招待不周想回去,我搬好東西就套車送你們。」

說完,他又面不紅氣不喘地對女兒道:「翩翩,回屋歇著去,小薇,你到廚房燒些開水,待會兒給翩翩送過去,讓她洗洗腳。」

歐陽薇點點頭,腳步輕盈地向廚房去了。

「爹,你別把這柜子搬到娘新收拾出來那屋裏」,顧明月跟在她爹身後,「也搬到西廡那個空屋子裏。」

「爹知道」,顧攀笑呵呵道。

歐陽山恰巧下工回來,看見兒子果然已經到家頓時滿臉欣喜,把在鎮上割的幾斤肉送到廚房,他就也過來幫忙搬東西。

歐陽山不知道原先的爭執,但也能猜到幾分,所以根本不多問,高大的嗓門兒只是不停地問兒子一些出海行程中的事。

家裏有些低沉的氣氛,頓時被歐陽山的大嗓門兒沖得乾乾淨淨。

幾個男人七抬八抬,不到一刻鐘就把屋裏的東西搬了個乾淨,因為夏雪主僕三人沒說走,顧攀就帶着幾人從一個客房中又給搬來張新床新桌子,即使打算讓這三人走,他也不會讓人打地鋪。

夏雪坐在外間,看着這些人進進出出,面色平靜指甲卻緊緊陷在手心:她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顧家人該死。

蕊兒站在她身後,滿臉憤怒地盯着進進出出的幾個大男人,他們在屋子裏走來走去,還把東西都搬空,就是不想讓小姐住,等以後小姐起來了,一定要讓他們好看。

「小姐,明天我們去帝京找李夫人吧?」蕊兒突然彎下身子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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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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