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不成

169 不成

然而顧明月好好做靴的想法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不速之客打亂。

「顧姑娘」,顧家人正吃早飯,方雲希手執紅貼,笑着走進門來,「今日我家的壽司館開張,家父讓我來請顧姑娘過去,還有顧老爺,顧夫人,二位如果有空也請過去捧個場。」

顧攀和顧氏忙起身把人迎到屋裏,聽說原委都忙說不去,春天正是活多的時候,家裏那麼多東西,一刻都不能沒人看着,他們也曾商量著買下人,到底不想家裏太過人多嘴雜而未成行。

展冥吃過早飯也要回帝京,此時正好順路,再加上回鎮上的呂天翔,一行人出村時竟是浩浩蕩蕩的。

「翩翩,我就家去了」,鎮上路口分開時,呂天翔下馬來交代了兩句,「你和歐陽端給人祝賀過便回家。」

「呂表兄放心,我到時再把顧姑娘送回來」,方雲希笑道,「保證天黑之前讓顧姑娘回到村裏。」

呂天翔點點頭,心裏卻在想這富商家的公子就是自來熟!

「表哥,我和阿端都來往帝京多少次了」,顧明月掀著車簾,對錶哥道:「你快回家去吧,前幾天我到你家,姥姥還說想你呢。」

鎮上碼頭人往熙熙,方雲希來時乘的一座中型小舟就泊在岸邊。

「展公子?」幾人正要上船時,一道驚喜的喊聲傳來,蕊兒突然跑出來,拉住展冥的袖子便道:「奴婢從昨天傍晚就等在這裏,您終於出現了,我家小姐得了風寒,那些婆子們卻不給請大夫,我好不容易才出來的,您去救救我家小姐吧。」

她說着就要下跪,碼頭上人來人往,不一會兒就有愛看熱鬧的人把他們圍住了。

顧明月搖搖頭,轉身登船,夏雪以後不管怎麼樣,都和她沒關係了。

展冥面色冷淡,心中卻隱隱有幾分焦急,一面他的確不忍就這麼不管夏雪,另一面他又擔心顧姑娘對他印象更差。

「你先起來吧」,展冥從沒被一件事弄得這麼狼狽過,最後還是多年的冷靜佔據上風,他轉身對清明穀雨道:「你們跟着她走一趟,幫夏小姐請個大夫。」

「可是展大人…」,蕊兒既覺不可思議又不死心,「我家小姐…」

「不是病了要看大夫嗎?」展冥皺眉,直覺地打斷了蕊兒接下來的話,「如果不需要,清明穀雨,你們隨我一起回京。」

「不是」,蕊兒連忙擺手,施禮道:「多謝展大人相助」。

展冥上船后,卻見顧姑娘正和方雲希聊得開心,想解釋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默默坐在一旁。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顧姑娘面對他時雖然會說話也會笑,但卻像站在很遠的一個岸邊和他交流。

展冥於人情之事很是通透,自然不可能不明白,顧姑娘不欲與他深交,可這是他在心底深處惦念著的一個姑娘,他無意識中就想與她親近,縱然她內心裏排斥他,他還是想待在她的身邊。

至於什麼更近一步的事,展冥越來越不敢想了。

船在展冥的一路默想中抵達帝京碼頭,他只來得及和她點點頭,她便已被等在岸邊的方家一群下人給接到了車裏。

展冥暗嘆一口氣,步行着向他在帝京置的宅子走去,回到家洗洗澡換了身衣服,他便一頭扎進書房裏。

清明和穀雨是快中午時回來的,過來回稟說:「夏小姐的病情不是太嚴重,大夫說只要靜養兩日,就能恢復。」

展冥點點頭,讓他二人下去休息,自己馬上又沉浸在農書中,等再回神時已是日影偏西,腹中空乏得厲害。

顧明月此時正和非要親自送她到碼頭的方一清道別。

「姑娘日後如有新想法,可不要忘了跟在下說一聲」,方一清想到今日生意之火爆,就像連飲了十幾杯佳釀,暈陶陶地又問道:「姑娘真覺得我那裏做的壽司正宗?」

「非常正宗」,顧明月不厭其煩地點頭,「方老爺,你也可以用獎勵的方法鼓勵廚師們想一些新做法新配料,相信你家的生意會越來越興隆的。」

「好好,姑娘總是能一眼驚醒夢中人」,方一清連連拱手道謝,「不如還讓雲希送你回村?和那麼多人擠一條小船總歸不便。」

方雲希也道:「我反正也無事,送顧姑娘回去就當一路賞春遊玩了。」

「不必」,顧明月搖頭,「我都是這般來往帝京,天黑前就能到家,何必再麻煩方公子來回跑,你們請回,我這便上船了。」

方一清點點頭,表示船開了我們就回去。

「哎,多好的姑娘啊」,看着開走的小船,方一清搖頭感嘆,瞥了兒子一眼:「奈何你娶不起。」

方雲希摸摸鼻子,絲毫不覺得尷尬,現在他已經不想娶顧姑娘了好嗎?這樣的娘子娶到家,那得多強大的心理才能不自卑!

船行到江心,顧明月吹着熏人的春風搖搖欲睡,歐陽端不著痕迹地擋着旁邊的人,偶爾把她往自己這邊拉拉…

船艙里的人不算太多,此時有干坐着發獃的,有兩人湊在一起說話的,還有三兩互相不認識的人聊成一堆的。

船搖搖,風飄飄,正在這靜謐中,轟隆一聲響徹江面,所有沉浸在自己事情中的人都被驚住,下一刻紛紛擠到船艙口,大聲問道:「船家,發生了什麼事?」

「是打雷了嗎?」還有人在問,「劈到人了嗎?」

顧明月也被驚醒,她透過舷窗往外看,同時問道:「阿端,發生什麼事了?」

「不清楚」,歐陽端站起身,更加清晰地看到江面,離他們這條船不遠,有一條烏篷船被炸得粉碎,碎肢斷臂浮在水面,一眼便知那條船上無一人生還,他忙抬手蓋住她的眼睛,「你別看,有條船炸了。」

「哎呦,人都給炸碎了」,船頭有人驚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那條船上有私帶的火藥包?」

「火藥包是禁止買賣的,一般人不可能有,那船上的人定也不簡單,和朝廷有親戚?」

「什麼人啊在江心點炸藥包,得虧被炸到咱們。」

「這兒離岸那麼遠,還是快點通知巡城校尉吧。」

經過這裏的小船停下來十幾隻,更有熱心的漁船飛速地朝帝京方向劃去。

顧明月坐的這條船正是劉旦的,劉旦是那種遇事不愛往前湊的類型,儘管有不少客人都想留下來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他還是一意孤行地駕船離開。

歐陽端一直不讓顧明月看外面,直到船漸漸行遠,才不再管着她。

回首來處,顧明月莫名覺得那條炸掉的小船和她有關。

夜晚,刑部卻還燈火通明,刑部尚書趙大人捏著從那炸船處撈到的一塊甲片,看向坐在下首的六位侍郎,沉吟道:「這碎片上的安樂二字,列位怎麼看?」

怎麼看?一個憑着武舉入仕,之後靠着給上峰送禮做到侍郎的高大漢子率先道:「會不會是安樂侯想謀反?」

他旁邊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整整官服問那漢子:「馬大人,這如何說?」

眾人也都好整以暇,顯然都覺得馬大人的推測比玩笑還玩笑。

「安樂」,馬大人卻頭頭是道地分析起來,「就是代表安樂侯,他們的船又是被炸碎的,這證明那上面有火藥啊,好好的安樂侯弄火藥幹什麼,豈不是運送炸藥以備謀反?」

大庸的炸藥製作技術很低級,一般都是讓士兵冒着箭雨爬到敵方城門下,塞進藥包,然後點燃才能發生威力。

這也意味着過去放炸藥的人不可能活下去。

因此許多文人都反對這種攻城方法,認為有傷天和,而武將們也覺得這種方法不實用,不到沒辦法,絕不會採取這樣的方法攻城。

炸藥既不能廣泛用于軍事,又有一定的威力,朝廷是嚴令禁止買賣的,能弄到炸藥,那身份一定不簡單:安樂或許真地代表了安樂侯。

「馬大人,我有一個疑問」,刑部尚書認真道,「你覺得安樂侯府的人為什麼要拿着炸藥到江心點燃?」

馬大人想都沒想就道:「一不小心點燃了唄,要不然他們在江心點燃幹嗎?炸魚還是炸他們自己?」

刑部尚書思慮半晚,第二天一大早又尋兵部尚書問了問炸藥的事,最後以意外定論此事。

劉譜看到這個奏摺,有些不滿,當天晚上便擺駕榮華宮,對卞婉兒道:「你私底下也說說你哥,別讓他整天不著調,這次讓安樂侯府的人帶着些炸藥跑到江心幹什麼?虧是只炸死了他府里的人,若是傷到來往船隻,朕又要因為他被百官『提耳朵』」

「他再不老實」,劉譜看了面色發白的卞婉兒一眼,「朕只好把他這個封號給撤了。」

說完,劉譜就直接離開榮華宮去了不遠處的詠樂宮。

卞婉兒縱然滿腹的鬱氣,也只得乖乖到風華殿請旨召見哥嫂。

因她前不久才和嫂子見過一次,皇后便趁這個機會把這個佔盡皇帝寵愛的女人好一通為難。

卞婉兒終於請下旨來,臉卻也黑到了第二天,安樂侯夫妻一進來,她就屏退下人喝問:「哥,你到底在搞什麼?弄炸藥做什麼?」

安樂侯嘆了聲晦氣,大咧咧坐下道:「你不是說有個丫頭片子防了你的路嗎?我就想着直接弄個炸藥包給炸死多省事,本來想直接把炸藥包弄到那家的,可我又怕留下痕迹。今兒有人報那丫頭片子坐船來帝京了,想着她定還坐船回,我一想這可不正好,讓人駕着船靠近那丫頭片子坐的船,把藥包引線弄得長長地給扔過去,這一下不就乾淨了。誰知道那幾個廢物,旁人一個沒炸死,倒把他們自己炸得零零碎碎!」

卞婉兒跺腳,「嫂子,我是怎麼跟你說的?對付那麼一個農女,不用咱們親自出手,你怎麼還讓哥哥…」

卞氏低頭道:「妹妹的話我都說了,爹娘也勸你哥,可他非說直接炸死省事。」

「我這也不沒料到這出嗎?」卞集光惱怒,「還真丫的邪門兒,怎麼就能把自己一窩炸死了?」

「哥哥,你別再這樣無法無天了,否則妹妹真的護不住你」,卞婉兒揉揉額頭,心中還有些后怕,「昨天晚上皇上將我好一通訓斥,連剝奪你爵位的話都說了,若是他知道內種情由,妹妹這個貴妃也趁早別做了。你以後收斂著吧,萬一再犯眾怒,恐怕不會像前次那麼容易了結。」

「前次那事兒跟我有什麼關係?」卞集光喊道,「那些人為了抓我的把柄,什麼都往我身上栽,老天爺降雷,跟我能扯上嗎?我又不是老天爺。」

「你休要胡說」,卞婉兒立即怒斥,「哥哥,你是不是想把一家人都連累死了?皇上如今越發膩了我,你還在一旁拖後腿,我以後怎麼在後宮立足!」

卞集光有些不耐煩:「那你說怎麼辦?」頓了頓,他說道:「不然我去把那丫頭片子搶到府里去。」

「你想都別想,皇上現在就攢錢給她修園子呢」,卞婉兒冷笑,「哥哥,你覺得你把人搶到府中,皇上能饒得了搶他女人的你?妹妹不是說,就憑皇上對那農女的重視程度,到時把我打到冷宮都是輕的。」

卞集光身軀微抖,卞氏遲疑道:「妹妹,你不如告訴我們具體做法,也好過你哥哥胡亂行事。」

卞婉兒心裏暗罵幾百聲蠢材,默不作聲地喝了兩口茶,才緩緩道:「嫂子,哥哥,你們怎的如此不會轉彎,那丫頭片子還有兩年才及笄,我要你們立即就除掉她了嗎?如今哥哥弄了這一出來,皇上心裏已經有了影子,日後你行事切切不可露出咱家的痕迹。」

「其實…」卞婉兒眼中笑意閃閃,「這事簡單得很,哥哥只要出幾百金交給些流匪,囑咐他們搶去此女毀掉清白即可,小小年紀就遭此打擊,不說男人會不會嫌她,她自己就活不下去了,殺人,又何必用刀?」

卞氏聽得心中發抖,卞集光朝妹妹伸出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妹妹,你這個方法可比哥哥高明多了。」

卞婉兒白他一眼,到底還是不放心,交代道:「哥哥,便是送金給流匪,你也不要讓安樂侯府的人出面,那個丫頭片子還是秦老夫人的干孫女,若事後他們查起來,追到你身上,皇上知曉后,我們都活不成。」

卞集光慎重點頭:「妹妹放心,這點事,我絕不會留下把柄給你辦砸。」

「有哥哥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卞婉兒點頭,突然想到哥哥的大咧咧,她又交代道:「你讓人把那農女的畫像交給流匪,可別給我弄錯人了。」

「好」,卞集光點頭,想到書房裏那畫像上美貌無匹的少女,他只覺下腹火熱,「妹妹,我真不能收用那個農女?」

卞婉兒雙眸一厲:「妹妹這個貴妃,你還想不想我做了?還有你的安樂侯,你府里的那些美貌姬妾,還想不想要了?」

「想,我就是問問」,卞集光連忙說道,那農女再美,她也比過自己的富貴生活和那一眾美人兒啊,「妹妹你放心,哥哥保證讓人把那丫頭片子給你毀個徹底。」

卞婉兒皺眉:「可不光是為我,還是為我們家」,其實若非皇上那般警告過她,讓哥哥收用了那個農女是最好的辦法了。

送兄嫂離開之前,卞婉兒再三交代哥哥不要再出錯,不要再胡來云云。

茶樓內,穆蘊在烹茶,他對面坐着兵部的一個侍郎,算是同僚,但兵部侍郎接茶時卻是雙手一起,仔細看去,他竟坐姿端正絲毫不敢隨意。

「林大人,聽說前幾日買走炸藥包的,其實是安樂侯?」穆蘊捏著茶杯,輕嗅茶香,姿態洒然,「你們兵部可查清了,安樂侯買那麼幾斤炸藥做什麼呢?」

林銘仁喝一口茶,端正的坐姿依然沒變,眼睛下意識垂著,根本不敢看對面這個比他還小將近二十歲的後生。

林銘仁五年前第一次見到爺,那時的爺還只是一個不足十五的孩子,但他就能在談笑之間就把對手的眼珠捏爆,之後更是先兵后禮地讓他心服口服,從那他就把自己當成了爺門下的一條狗:不圖富貴不圖陞官,就擔心自己哪天讓爺不如意了,被毫無生息地弄死。

然而五年了,爺卻沒為難過他一次,還暗裏給他打點,讓他從地方小官一直升任到中朝三品侍郎。

林銘仁自小跟隨寡母依附族裏過活,為了讀書受不少苦也沒少吃白眼,然而當初科考名次卻並不高,後來被派到西南一個窮困縣做知縣,苦熬六年才得以調任,但他上任之初就被那縣裏的豪強威逼拉攏,為了保全母親妻兒,他便跟着在那為惡兩年,各種名目的盤剝終於逼得民亂迭起,更有一正直書生悍不畏死,多方搜集他的證據要到帝京敲登聞鼓,他當時一得知消息便親自帶人以緝盜的名義去追捕,直追到縣界虎口峽,卻在那裏遇到被一群高手圍堵的爺。

然後…就是現在,他一步步升到兵部侍郎,當初那個書生,則在年前剛升任刑部尚書。

他們是朝廷唯幾知道爺真正厲害的人,明面上他們各有依屬,跟爺從未有過交集,實際上他們不過半個月就會到某個地點給爺傳一次消息。

有時,爺也會光明正大地請他們喝茶,而他們都會「賞個臉」赴約,閑聊些許朝廷雜事。

林銘仁不知道爺到底想幹什麼,但從他幫自己抹清罪證那一日,他林銘仁只有爺這一個主子,哪怕爺要造反呢,他也第一個跪下喊萬歲。

千年後留罵名?活着的時候不違心,又有富貴享,哪還管千年之後?

炸藥一向是由兵部管着的,安樂侯的人過來「買」時,誰也沒注意,林銘仁並不覺得這個么個小事兒爺會注意到,哪想到今兒一下朝就被請來品茶了?

「也沒查出什麼來」,林銘仁放下茶杯,神貌恭敬,聲音卻很隨意,「我還親自去問了問安樂侯,他說想看看炸藥包到底怎麼個威力!這個理由很操蛋,但那安樂侯就是個混子,再加上沒傷到旁人,死的都是他府上的護衛,趙大人那邊就沒再追究。」

「他們為什麼到那江心去試,你們沒問問?」穆蘊皺眉,手指一下下擊打着杯壁,顯然是心中有懷疑未定。

林銘仁暗想難道爺懷疑什麼:「那附近來往的江船,都是一些普通百姓,安樂侯跟一群普通百姓能有什麼仇?」

「是啊」,穆蘊捏捏眉心,可是我的丫頭昨兒來帝京了,他總覺得這其間有什麼關聯…「可安樂侯府的人再蠢也不至於把自己給炸成碎片啊?」

林銘仁小心道:「…您也懷疑安樂侯準備謀反?」這不是開玩笑吧,爺這腦子,也懷疑安樂侯那蠢貨,難道安樂侯真要謀反?

穆蘊失笑,「安樂侯如果敢謀反,康九廷早就當上宰輔了。」

正正神色,他又道:「炸藥的事不小,以後大人們還是看好,不要隨意出賣了,再出兩件這類似的事,百姓們不是要罵我們朝廷官員?」

「大家都是這麼說」,林銘仁哈哈笑道。

喝完茶離開時,穆蘊突然道:「康相的家人最近都挺橫行的,朝里就沒人看不慣嗎?」

林銘仁心內一抖,有您這一句話,那明天就得有人看不慣啊,王黨留在朝堂中的人還不少,看來宰輔這塊肥豬肉又該引起那兩派官員的爭搶了。

顧明月把做好的靴子往地上磕了磕,對一早就坐在旁邊等著的父親道:「爹,你試試,大小行不行。」

「哎」,顧攀笑着除下腳上的夾鞋,「閨女長大啦,爹都能穿上你做的鞋了。」

試到腳上,顧攀站起身,來回走了兩圈,笑道:「行,比你娘做的穿着還舒服。」

顧氏正在廚房門口洗菜,聞言故作生氣道:「那好啊,以後你的鞋都讓你閨女做去吧。」

顧攀嘿嘿一笑,對女兒道:「你娘還生氣了?」

「爹,娘,我做的這雙鞋可全都是用的牛皮,能不舒服嗎?」顧明月起身,對歐陽薇道:「小薇姐,阿端的鞋樣子呢,我也給他做一雙。」

歐陽薇擺手,「你整天那麼忙,我給他做…」

已經進山跑了幾圈的歐陽端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跑到屋裏把早就照着雙腳剪好的紙片拿了出來:「麻煩你了。」

「客氣什麼?」顧明月好笑,「你照顧我那麼久,給你做雙鞋還不應該?」

顧攀連道應該,歐陽薇無奈搖頭。

吃過早飯,顧明月先把歐陽端的鞋樣放在一邊,到村子裏去了一趟。

顧煥正在作工房改善割麥機,聽到外面響起翩翩的說話聲也沒在意,但聽到她說給自己做皮靴什麼的,手裏的鋸刀也來不及放便快步出來:「翩翩,我沒聽錯吧,你要給大哥我做靴子?」

大伯娘正說不用呢,聽到兒子興緻勃勃的聲音就瞪他一眼:「你那鞋多的都穿不過來,還麻煩翩翩幹啥,她每天刺繡也騰不出來空。」

顧明月知道大伯娘是客氣呢,就笑道:「大伯娘,我把皮子都買好了,而且有煥大哥做的那個縫紉機,做起鞋來也快,我爹的那雙只有一天多點就做好了。」

「那還能做鞋?」大伯娘吃驚不已,「下面那麼大一塊板子擋着,你怎麼做鞋啊?」

「我把板子去掉了」,顧明月解釋道,「煥大哥做的這個縫紉機做鞋使還非常好用呢。」

奶奶聽着,也不由笑道:「就你巧點子多。」

說話的功夫,顧煥已經從她娘的活筐中翻出了自己的鞋樣子,遞給顧明月笑眯眯道:「拿去吧,下午我去帝京買木頭,來時給你帶鵝黃。」

「哥,我要你都不給我帶,翩翩不要你還給人送,誰是你親妹子啊?」顧秀水氣得撅嘴,又瞪向顧明月:「翩翩,你真是越來越像顧秀冉了,就會討好人。」

「水丫頭,說什麼呢?」奶奶沉了臉色,過年時老三回來也不說去縣裏看看閨女,前段時間還聽人說蘇家早把秀冉轉賣了,老太太心中一直不得勁兒,家裏人也都不提秀冉,這時候聽到孫女這麼說,老太太便不止是生氣而已。

顧煥卻早氣得臉色黑沉:「顧秀水,以後再這麼跟翩翩說話,我就沒你這個妹妹,翩翩,我送你」,扔下鋸刀,他拉住顧明月便大步出了門。

顧明月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其實她根本不介意顧秀水的話,卻沒想到煥大哥氣成這個樣子:「煥大哥,別生氣了,她就是說說,還能怎麼我啊?」

「我不光氣這個」,顧煥搖頭,「我就想不明白,她們的心怎麼能越來越大呢?我都說過如果不是你一開始點我支持我,我根本就做不出這麼些好東西,她們倒好,不信就算了,還說我為了偏袒你什麼都說。好,咱不說這個,那綉技總是你教她們的,現在倒好像她們自己會的一樣?若如此不識好賴,以後還有人跟她們處嗎?」

顧明月心想煥大哥這也算是因為關心妹妹才會每每如此生氣,然而顧秀水顯然沒有理解,她搖搖頭:「慢慢地就好了」。

「煥大哥,我還要去煉大哥家,你去嗎?」顧明月又問。

顧煥就知道這靴少不了煉子的,「走吧,我還想到山裏轉轉,看能不能找到好木頭。」

兩人到時,顧概夫妻正在後院做酒,聽到顧明月的話,王玉梅一開始也是推辭,後來聽說皮子都買回來了,這才回房去拿鞋樣子。

顧三奶奶現在是越看顧明月越順眼,這丫頭比小雨對煉兒還親呢,之前刺繡還貼補他,現在又做什麼牛皮靴,老太太心裏熱乎乎的,想着就到屋裏打出來滿滿一壺的酒糟,塞到顧明月手裏:「翩翩,這是三奶奶親手做的酒釀,拿回去讓你娘給你做酒釀圓子吃。」

顧三奶奶的酒釀做得好,整個顧家村都知道,顧明月也喜歡吃,當下便高興地接了:「謝謝三奶奶。」

王玉梅拿着鞋樣子出來,顧明月那邊還有好幾雙靴得做,隨便說了兩句話,便和煥大哥一起走了。

顧明月剛和煥大哥走進家門,一隻毛長得蓋住雙眼的兔子噗嗒蹦到她的腳邊。

「這是個是么東西?」顧煥抬腳踢了踢,「兔子?毛怎麼這麼長?」

「顧兄,顧姑娘」,展冥放下茶杯,拎起他腳邊的另一隻兔子,說道:「我家在帝京附近的莊子上昨天送糧食過來,這一對兔子是一同捎來的,家裏沒人養它們,我想起顧嬸子曾說過顧姑娘想聚一個小小的動物園,便給你帶來了。」

清明穀雨暗自搖頭,明明是少爺特意讓莊子上的管事挑的,怎麼說得這般不重要,人顧姑娘能聽出您在這背後的心思嗎?

顧明月卻挺喜歡的,她把鞋樣和酒釀放到桌子上,轉身蹲下來把地上的兔子摸了又摸:「謝謝你,挺可愛的。」

展冥忍不住笑了,連客氣的話都沒想起來說。

「給它塊蘿蔔」,顧煥拿一塊圓蘿蔔遞給顧明月,「喂喂它,以後就知道你是主人了。」

「嗯」,顧明月把蘿蔔碰到兔子面前,被許多巨型生物圍着而有些瑟瑟發抖的長毛兔動動鼻子,隨後就伸出兩隻前爪,抱到懷中啃了起來。

另一隻兔子聽到同伴吃東西的聲音,很快也噗嗒噗嗒地跳過來,然後兩隻兔子就圍着一顆圓蘿蔔嚓嚓開吃。

看兔子們吃得狼吞虎咽的,顧明月問展冥:「你沒喂它們吃東西?」

「這個」,展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沒想起來。」

顧明月搖頭,彎下身摸摸兔子們:「以後跟着我,保證不會讓你們再挨餓。」

咔擦咔擦!兩隻兔子啃得更歡快了。

展冥看着顧明月,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有些寵溺,她喜歡小動物日後自己便多給她送一些。

第二天,顧明月就又收到了展冥送來的一對小白鵝,朱頂白羽毛,煞是好看,可顧明月看着展冥有些無語:「你們莊子上送來多少小動物啊。」

「也沒多少」,展冥說道,「這對小白鵝,你不喜歡?」

「沒有」,顧明月搖搖頭,她也看出來,展冥好像是在討她歡心?真是天下間第一大奇事,「你以後別送了,耽誤你編書,再說被旁人看到也不好。」

「好」,展冥乾乾答道,卻一霎時覺得心中酸澀不已,酸意直衝眼眶,讓他連眼前的事物也看得不甚清楚。

展冥走後,一直默不作聲的顧氏咳了一聲,對自家女兒道:「人家大老遠給你送東西來,你說什麼『被旁人看到不好』?展大人年少有為,要真對你有意,娘和爹還不得笑醒?你倒好,一句話弄得人家多難堪。」

「我對他又不會有什麼」,顧明月趕着小白鵝去後院,「為什麼不早早說清楚,他如果沒那個意思,就當我自作多情唄。」

顧氏聽得又好氣又好笑。

展冥雖心裏不知是個什麼滋味,面上卻強打精神如往常一般,這天在顧家村跟着農人聊聊寫寫,直到日影偏西才回帝京去。

到家之後,他什麼也沒心情做,徑直便到卧室解衣睡下。

展冥是那種情緒很難外露的人,第二天他便攜著紙筆,照常到顧家村去,如是兩三天,見到顧明月或者顧家人也如同往常一般,顧氏不得不對女兒道:「翩翩啊,娘看你真是自作多情了,瞧瞧人家展大人,對你和以前也沒什麼差別,若是真有意於你,絕不該是這個表現。哎,多好的年輕人,可惜你沒這個福氣。」

顧明月好笑不已,她娘一開始那可是把展冥當公堂上的大老爺尊敬的,沒想到還能有讓她跟展冥湊一起的想法。

顧氏就這一個女兒,可是早早地就為她的未來發愁。

顧明月哪能理解她娘看誰都不錯的想法,因此對母親的「沒福氣」也只是一笑置之。

這兩三天裏,顧明月已經斷斷續續地把另外四雙皮靴做好了,顧煥拿到他的豹皮靴,在顧家就換到了腳上,連說不錯:「翩翩,我看你開個賣鞋的鋪子也能發財,這靴子可真是又好看又舒適」。

轉幾圈之後,顧煥就提着他的鞋高高興興地上村裏顯擺去了,一有人問起便說:「我家翩翩給做的,怎麼樣,不錯吧?全豹皮的,那可不很貴,估計怎麼着也得百十兩吧。」

「煥大哥,這靴子你穿着可真精神」,同齡人見了均是羨慕不已,「我能讓家裏妹妹去跟明月借個樣子也做一雙不?」

便有人笑道:「你想做得先買這豹皮,做不起啊。」

「翩翩給我二叔做的那雙就是牛皮的」,顧煥笑着反駁,「誰家還買不起一張牛皮?二民子,讓你妹妹去找翩翩要鞋樣子成,可別打擾她做活。」

顧煥的宣傳很快就見了效果,顧明月面對着不約而同上門來借鞋樣子的村裏姑娘還有兩三個嬸子頗為無語,只能把靴子的樣子紙片拿出來,讓她們一一比著剪了去。

傍晚的時候,林芙蘭端著一盤炸麻花過來了,現在她算是半個顧家的兒媳婦,顧氏對她也更熱情親近幾分,拉着說了好一會話,林芙蘭才說:「嬸子,我去看看翩翩。」

「芙蘭姐,什麼事?」顧明月正在屋裏給穆蘊的靴子收尾,見林芙蘭進來也沒停下手中的活。

「翩翩,這個靴子的樣子,能讓我也剪一個嗎?」林芙蘭有些不好意思,緊跟着補充:「我給我哥和廣陸一人做一個。」

後面這句話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好嗎?

顧明月笑笑,起身把樣紙拿給她:「送給你,我的靴子都做好了。」

沒被打趣,林芙蘭鬆了口氣,拿到樣紙,她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坐在旁邊看顧明月具體是怎麼做的,片刻,她好奇道:「翩翩,這個靴子你是給誰做的?」

「一個朋友」,顧明月整著靴子的邊,笑道:「芙蘭姐你不認識,對了平原哥還出海嗎?」

林芙蘭搖搖頭:「我哥說往後主要經營在帝京的鋪子,想出去走走了,再出海一次。」

沉吟片刻,她試探著問道:「翩翩,我哥是一個很好的人,你很小的時候到山上玩,我哥就喜歡看着你,不是怕你磕到就是擔心你被林子裏的野豬嚇到…你真的對我哥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林芙蘭現在很幸福,但看大哥還沒有娶妻的意思,心裏就為他着急,如今她和顧家的關係更近一分,這些話便也有立場說了。

林芙蘭這麼問,顧明月還真不知道怎麼說好,頓了片刻才道:「芙蘭姐,我不喜歡平原哥,他知道的。」

林芙蘭笑了下,點點頭,又坐一會兒她便走了。

顧明月被林芙蘭的話勾起小時候的記憶,那時她經常和一群小女娃到山邊玩,林弛好像還帶着她爬過樹,給她摘果子吃…然十歲之後,她就不怎麼玩這些了,那些記憶早就被她淡忘,即使如今想起那些事,林弛在她心中就跟自家大哥一樣,其他的便什麼也沒有了。

早上,顧明月在後院喂小花吃草,歐陽端走過來說道:「張家的燒烤樓開張了,張少爺過來叫你去玩。」

「猜着他們家也該開張了」,顧明月洗過手,和歐陽端一起來到前院,張雲遷正坐在凳子上和她爹娘說話,一看見他,顧明月便想起前次方雲希來接她時聊到的張家八卦,說張雲遷被他家妻子撓花了臉,連續好幾天沒能出門。

「你們家這麼比方老爺家慢這麼多?」顧明月忍着笑問道。

張雲遷依舊的風流儒雅,他搖着手中摺扇,一派高人模樣地打量顧明月一會兒,笑道:「不是你說的,燒烤不宜定價太高,這就是種街邊小食,我想了想,便叫幾個夥計到街上支起了燒烤攤子,我家則開了個燒烤調料鋪。」

「也是,五天前方家壽司館開張時,你雖去了,可我家的燒烤攤子也才支起來」,張雲遷喝了口茶,繼續道:「你們是不知道,這兩天帝京燒烤風行,我家那調料鋪子頻頻斷貨。我呢,這才趁這個風,把燒烤樓開張,這裏面的燒烤,從用料到烤制無一不精,均是嚴格按照你給的方子烤的,專門招待帝京的富貴人家。有前面的風,我家這個燒烤樓才能更紅火啊。」

顧家人都聽愣住了,張雲遷說完好半天,顧氏才感嘆道:「看來這做生意也是一門學問啊。」

張雲遷笑笑:「顧叔顧嬸,船車都準備好了,你們也過去嘗嘗我那樓里的燒烤。」

歐陽端道:「我可以留下看家,我姐也能給我和熠兒做飯,叔嬸你們去帝京轉轉也行。」

「這可不巧」,顧攀擺手道,「我待會兒得去走趟鏢,主家讓天黑之前把貨送到臨縣,這個不能耽誤。」

「你們小孩子玩去吧」,顧氏說道,「我手邊的活兒也多著呢。」

末了,依舊是顧明月和歐陽端跟着張雲遷去了帝京。

今日的西碼頭有些亂糟糟的,張家的大船還未停靠,岸邊就駛來十幾艘官船,船上還有校尉朝他們喊:「你們的船,快靠岸靠岸。」

舵工忙按照吩咐往岸邊靠,張雲遷臉色沉凝,走出船艙,向最近的一艘官船上的校尉詢問:「官爺,這是在查什麼?」

那校尉是個緒著絡腮鬍的漢子,聲音十分粗豪:「暴民!你瞧,就那艘小船,跟你們前後過來的,有漁船經過他們的船時被裏面的反射出來的刀光打到了眼睛,更看見裏面刀具凜然,這不便來官府舉報了。」

那人說着又看了張雲遷一眼,忙轉過身拱拳道:「呦,原來是張少爺,剛才沒認出來,對了,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那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於校尉啊」,張雲遷拱拱拳,嘴角卻有些抽搐,「什麼時候出現的,我倒沒注意,只是看着那是一條再普通不過的渡船罷了,你們聽到舉報就抓人,會不會…」

「不好」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見那條船上被巡城校尉壓下來七八個面相兇惡的大漢,張雲遷立即往後退了退,呵呵笑道:「不用看見刀光,就這模樣,在下也會舉報的。」

「是吧」,於校尉滿臉笑容,對手下們喊道:「都給我戒備起來,這一看就是山中悍匪,馬上押解到刑部讓大人們聞訊,咱們也都是小小功勞一件啊,哈哈。」

顧明月看着那些神情兇惡之人被巡城校尉一個個搡到岸上,心中感覺有點不對勁:「雲遷,帝京這段時間是不是不太平靜,上次我們來,就有條船在江心爆炸了。」

張雲遷聞言,搖搖頭:「挺平靜的,沒什麼大事,上次那船炸的時候你們也在?沒嚇到吧?」

「這個沒有」,顧明月搖搖頭,看向歐陽端:「我總感覺,這兩件事都和我有關的樣子…」

歐陽端好笑道:「別怕,我能保護好你。」

張雲遷無聊地看看天,說道:「翩翩,你太緊張了,走,上車吧,吃點美食就不會疑神疑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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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了,有點痛苦……⊙▽⊙,以後都是早上七點更新,大家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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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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