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情至

180 情至

兩人相視而笑,歐陽端臉色微變,差點把手中的籃柄握斷。

顧攀不滿地咳了一聲:「穆大人,怎會突然到敝村來?」

「顧叔」,穆蘊這才想起旁邊還有人,還是他萬萬不能得罪的人,忙見禮,笑道:「我跟翩翩說好的,來找她玩。」

玩你個大頭鬼!顧攀覺得這小子太不老實,都大半夜到他閨女房裏了,如今光天化日登門,還不恭敬一點?

見顧攀臉色不好看,穆蘊當即智商情商一起回籠,他轉過身,走在顧明月旁邊,謙遜笑道:「小侄無事,便想來拜訪一下,唐突之處,還請顧叔不要見怪。」

顧攀知這是道歉的意思,這小子不知道他們已經知道,又是在外面,這樣隱晦的道歉很不錯了。

可也不能半夜會見他閨女,因此顧攀的臉色還是不好看:「丈夫立世不拘小節,但太不拘小節了就成浮浪了,你跟翩翩都是未議婚的小兒女…」

「爹」,顧明月一聽她爹有暗示定親的意思,忙打斷道:「你不是想吃薺菜餃子嗎?咱中午就包吧。」

穆蘊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接着剛才的話道:「小侄會注意的,顧叔放心。」

顧明月看了穆蘊一眼,「衙門裏不忙嗎,你怎麼這時就來了?」

「忙完了」,穆蘊討好地笑笑,走着路不著痕迹地又挨近她幾分,「正好清芬食鋪新出爐一盤巧克力千層糕,我就買了些,快馬加鞭地趕來了,現在應該還熱著呢。」

顧攀繼續不客氣道:「那真是太讓穆大人破費了。」

「不破費」,穆蘊笑着擺手,一到顧家就把馬鞍后的包裹拿下來,取出千層糕遞給顧明月,隨即把一個錦盒雙手奉到顧攀面前,「顧叔,這是小侄的一點心意。」

顧攀就有些尷尬了,他剛才一直言語間難為這孩子,只以為這穆蘊對他閨女太輕浮,但看眼前這光景,人孩子明顯是拿他當岳父尊敬啊。

「破費了」,顧攀笑笑,卻推掉不收,「非親非故的,不好要你家東西。」

還沒怎麼樣就要人家東西,這不是顯得他家閨女不值錢嗎?

穆蘊正等這一句話呢,當即便道:「小侄想娶…」

「才來你就想去哪?」顧明月說道,指指還冒着熱氣的千層糕,「好歹吃些糕點再走。」

「沒有,哪都沒想去」,穆蘊笑着轉移話題,「顧叔,這不值什麼錢,咱們都是熟識,有來有往的,何必計較這一點?」

顧攀看了自家閨女一眼,心裏有些疑惑了,閨女也不像不喜歡這穆大人的樣子啊?

反正穆大人的態度他是看出來了,閨女不想說他就不說,當下接了錦盒過來,一看裏面是兩顆沉甸甸的實心鍍銀球,練武之人都能拿這鍛煉手指靈活度,顧攀掂了掂,重度有,大小也合適,不由笑道:「好東西,讓穆大人破費了。」

「顧叔喜歡就好」,穆蘊把包袱里的另外兩個盒子也推過去,「長盒子裏面是送給令郎的文房四寶,寬盒子裏是給顧嬸做衣服的布匹。」

「好好,多謝穆大人了」,顧攀心裏十分滿意,一家人都給備了禮物,這穆蘊真是有心,不錯不錯。

「顧叔跟小侄無需客氣」,穆蘊鄭重說道,「您還像之前喚小侄含彰就好,叫穆大人,小侄真不敢應。」

顧明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這個穆蘊,真不該同意他白天來,此時一句又一句,簡直越來越明顯,恐怕不用到明天,他們就得定親了。

穆蘊對顧明月笑笑,將包裹里另外三個小點的錦盒推到一邊,「歐陽姑娘,這是給你們的見面禮,希望以後能相處愉快。」

歐陽薇就站在不遠處,聽見說到自己,上前兩步笑道:「我們也有啊,那就多謝穆大人了。」

穆蘊點點頭,卻沒多說什麼。

顧明月道:「你的禮準備地可真齊全啊。」

「第一次到你家做客,禮多人不怪」,穆蘊笑道,眼中的柔情毫不遮掩。

顧明月別開眼,嘴角卻帶着笑意:「我去廚房和面。」到廚房還沒剛兌好溫水,背後就響起穆蘊的聲音:「翩翩,我給你幫忙。」

「幫忙?你會做什麼?」顧明月扭頭看他,穆蘊抬抬雙手,頗有些自得道:「爺會做荷葉湯,你最喜歡喝的。」

「好啊,那你做吧」,顧明月也不反駁他,笑道:「待會兒我去外面給你摘些荷葉過來,做不成不讓你吃飯。」

「你就瞧好吧」,穆蘊忍不住湊上前捏了捏她的臉頰,「保證你喝過這一次,以後天天想。」

顧明月拍開他的手,「別說大話。」

不過片刻,歐陽薇和顧攀也都到廚房來,兩人便安安靜靜各做各的。

和好面之後,顧明月出去摘荷葉。

歐陽端收起馬步姿勢,和她一起,塘邊的梅子都快熟了,歐陽端掰下一個放到嘴裏,卻被酸得心裏發疼。

吐出梅子,歐陽端找了根長長的樹枝,勾過來十幾片荷葉讓顧明月摘,顧明月只摘了六張便道:「夠了。」

「阿端,你怎麼一路上跟老頭似的」,顧明月看他一眼,問道:「皺着眉,還一聲不吭,哪裏不舒服?」

「沒有」,歐陽端笑道,「剛剛吃了個梅子,酸得倒牙。」

「你挑泛黃的摘啊」,顧明月走到一棵梅樹旁,挑着澄黃的摘了兩顆,遞給歐陽端,然後又到旁邊挑挑揀揀摘了許多,拿荷葉包着,一路到家,她先把荷葉給在廚房忙碌的穆蘊送去,便出來舀了一瓢水清洗梅子。

梅子洗好后,顧明月直接用瓢盛着拿到廚房,先給父親和歐陽薇分過,才到穆蘊旁邊:「我家外面的梅子,挺好吃的。」

歐陽薇正在清洗槐花,聽見這話,捂嘴忍笑,以前怎麼沒發現翩翩對人好的時候這麼彆扭啊!

穆蘊手上還沾著麵粉,他看着顧明月,無聲道:「喂我」。

顧明月無聲回道:「自己吃。」

穆蘊有些遺憾,不過還是很開心,丫頭對他越來越好了,這麼想着,他也不介意手上的麵粉,捏一顆還帶着水的梅子便扔到嘴裏。

顧明月莫名就覺得穆蘊有點傻,解下紐扣上的手帕,遞給他:「擦擦手。」

「翩翩」,穆蘊接過手帕,笑道:「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梅子了。」

顧明月嫌棄地看他一眼:更傻了。

顧明月跟歐陽薇說過怎麼調餡,便提上一個小籃子再次出門,她到梅林邊揀半青不黃的梅子摘了足有大半籃子,回到家就用清水一遍遍淘洗起來。

顧攀出來,看到女兒摘這麼梅子,不由疑問道:「翩翩,你摘這麼多青梅做什麼,腌梅子不是已經做了許多。」

「用這個快熟的做鹽漬梅子」,顧明月找出一個小罈子,把洗好的梅子放進去,說道:「做好放一兩天就能吃了,開胃的。」

顧攀點頭道好,總覺閨女做來不是給他吃的,想到剛才那一瓢梅子自己就分到四五個,心塞啊!

按比例放好鹽和糖,加入一些梅鹵,顧明月便把小罈子放在到陰涼處。

穆蘊也在這時端著碗出來,「翩翩,荷葉湯做好了,你嘗嘗。」

正準備去和小薇姐一起去包包子的顧明月聞言停下腳步,伸手便要接來:「我先看看能不能吃吧。」

穆蘊讓開,下巴示意著廊下的小桌子,道:「坐那邊吃,新出鍋的湯很燙。」

…顧攀在廚屋裏看見,不由搖頭嘆道:「女大不中留啊,以後跟爹娘就更不親了。」

歐陽薇把包好的包子放在竹筐里,也探頭往外看了眼,笑道:「顧叔,他們挺般配的啊」。

說着扛了扛一旁悶頭包包子的弟弟,「阿端,你說是不是?」

「嗯」,歐陽端淡淡應道,手上的包子卻捏得不像個樣子。

「哎呀,你不會包別在這搗亂」,看到弟弟手上的包子,歐陽薇有些心疼,笑着趕他,「去灶前燒火。」

穆蘊一手支著額頭,看女子舀起一片圓圓的小荷葉放到口中,耐心等待片刻,才有些緊張問道:「好吃嗎?」

顧明月抬頭看他,不覺間眼中就又帶着笑意,「好吃,比那晚吃到的還好吃,沒想到你這麼會做飯。」

「我會的還多著呢」,穆蘊咳了聲,忍住過份的笑容,說道:「從小我想學什麼就沒有學不會的。」

「你有點得瑟你知道嗎?」顧明月說道,低頭又吃掉一片小荷葉,喝了口滿是荷葉清香的湯,她暗想如果以後穆蘊天天給她做好吃的,那她就跟定他了。

「我這不是得瑟」,穆蘊嚴肅說道,「只是告訴你,我以後可以天天給你做好吃的,把你養得胖胖的。」

顧明月的心裏話被他戳中,頓時被嗆得連連咳嗽。

穆蘊忙站起身給她拍背,笑着安撫道:「翩翩,你胖成什麼樣我的喜歡,你急什麼啊!」

「誰急了」,顧明月把他拉開,指著旁邊的座位,「你老實坐那,別說話了。」

「好吧」,穆蘊優雅掀起衣衫前擺坐下,「你吃,我就看着,什麼話都不說。」

顧明月聽得彆扭,怎麼好像她虐待他似的?「你也吃去啊。」

穆蘊搖頭,「還沒開飯的,我就吃,不禮貌。」

顧明月又是一嗆,只聽那人緊跟着道:「要不你先喂我一個嘗嘗?」

顧明月決定不理他,「那你就看着吧。」

一碗荷葉湯將要吃完之時,顧熠滿頭大汗跑進來家:「姐姐,今天中午有什麼好吃的?」

「咦,含彰大哥」,顧熠很有點自來熟,儘管幾個月不見了,他看見穆蘊也沒生疏,「含彰大哥,你怎麼來我家了?」

「熠兒下學了」,穆蘊點點頭,一派長者之風,「我來看你姐姐。」

顧明月看到弟弟頭上的汗,想拿手帕給他,才想起來手帕還在穆蘊那裏,便看向他:「手帕。」

穆蘊攤手:「我從來不帶那個東西。」

顧明月:…這個穆蘊怎麼越來越無賴了,她只好對弟弟道:「去把汗擦擦,放學後走慢點,跑那麼急幹嗎?」

「餓啊」,顧熠也有禮地朝穆蘊點點頭,這才一溜風跑到廚房去找毛巾,還問著有什麼好吃的。

這邊,穆蘊低聲道:「你的手帕,以後只能給我用,其他男人都不能碰,你弟弟和你爹也不行。」

「你要搞清楚,你才是其他男人」,顧明月竟覺得他這個彆扭樣子也挺好玩的,站起身端著空碗,眨眨眼道:「不許給我下命令,不然我們就分手。」

扔下狠話的顧明月愉快地去了廚房,穆蘊疑惑地咀嚼著「分手」兩個字,繼而雙瞳黑如墨漆:不可能,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魂。

穆蘊從來不知道,即使他之前明白自己有多愛翩翩,也不知道,當她願意向他敞開心扉接受他時,他心裏會這麼快活,他無時無刻不想笑,都要懷疑自己入了魔。

可即便是入魔,只要能讓他天天和翩翩在一起,那便與成仙無異。

顧氏回來時,一家人已經吃過午飯正在東廊廡下乘涼,她正是因為擔心攀哥和閨女太好糊弄,才這麼早便回,回來果然見那穆蘊在她閨女旁邊坐着,而攀哥對人也是客氣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暗罵一聲:就知道這傻男人好糊弄,現在他們父母不厲害點,以後穆蘊怎麼能看得起閨女?

「娘,你回來了」,顧明月看見母親,便站起身來,「你在五嬸子家吃過飯了嗎?」

顧攀笑道:「哎,那鍋里還給你留着一碗荷葉湯呢,含彰做的,手藝比起咱家翩翩只好不差。」

「是嗎?」顧氏解下腰間的圍裙,打着身上的灰走過來,說顧攀道:「她爹,你說你也是,客人上門你卻讓人家下廚房忙碌,這未免太不懂禮儀了。」

說着朝穆蘊施一禮道:「穆大人可千萬別見怪,咱們農家人雖然不講究,可基本的禮義廉恥還是懂的,只是我家這口子,大方慣了,豈不知你們這樣人家,最是講究,一來二來不客氣的,少不得讓人在背後念叨。」

「娘」,顧明月輕輕喊了一聲,「穆蘊他也不是外人。」

顧氏瞪了女兒一眼,「一不親戚二沒交情,怎麼不是外人?」這個傻丫頭,現在不難為他一下,大半夜就放人進門,以後不定怎麼看不起你呢。

「顧嬸,是小侄唐突了」,穆蘊起身,擋在顧明月面前施了一禮,「我一直想親手給翩翩做荷葉湯喝,主動去了廚房,失禮之處,還請嬸子不要見怪。」

「不見怪」,穆蘊怎麼都是朝廷命官,顧攀擔心妻子再說什麼弄得人下不來台,便咳一聲站起身來,「荷葉湯真不錯,你嘗嘗,消消火。」

「天熱,心燥,哪說的不合適,穆大人不要見怪」,顧氏笑笑,對閨女道:「去把荷葉湯給我端過來吧。」

她還真不信這穆大人能做出什麼好吃的東西,只要能稍稍入口,她家閨女以後就是個有福氣的。

看着女兒進到廚房,顧氏就問:「穆大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怎麼會突然到我們這農家院裏來?」

「您叫我含彰就好」,穆蘊昨天故意暴露后,就猜到顧家夫妻再見到他態度肯定不會多好,因此對顧氏不客氣的逼問一點都不在意,「我此來一是看翩翩,二是拜見一下叔嬸。」

「說什麼拜見?我們可擔不起」,顧氏擺手道,「穆大人太客氣。」

這時顧明月端著冒着熱氣的湯碗出來廚房,穆蘊忙站起身接了過來,放到顧氏面前就轉頭低聲對顧明月道:「怎麼不墊個托盤,萬一燙到手呢?」

顧攀朝顧氏使了個眼色:差不多行了,含彰對咱閨女很是真心。

顧氏微笑着點頭,這一番下來,她對穆蘊的十分不滿已經消了五分,待嘗過荷葉湯的味道,更消三分。

「含彰這手藝的確不比我家翩翩差,以後你家娘子可要有口福了」,顧氏放下勺子,言語間溫和許多。

穆蘊笑着看了顧明月一眼,道:「嬸子過獎了。」

「嬸子說的可是實話」,顧氏說道,又喝了幾勺湯,才很突然地問道:「含彰年紀不小了吧,家裏長輩可有給你定下什麼親事?」

「二十了」,穆蘊的神情有一瞬間陰鬱,但感受到翩翩的氣息,他又笑起來,「不瞞叔嬸,我母親早亡,父親娶了繼室后也不怎麼管我,是以我並沒有什麼長輩,婚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顧氏點點頭,戳到別人的傷口,她心裏便有些不自在,然而還是道:「原來還有這些隱情,只是聽說為官之人都愛置兩房漂亮妾室紅袖添香,含彰你年紀輕輕就是大官,對了,你如今是幾品?往後娶了妻準備娶幾個妾啊。」

顧明月捂臉,緊跟着轉頭拉起穆蘊:「天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太晚城門就關了。」

「小侄如今人三品侍郎」,穆蘊一邊隨着顧明月的力道起身,一邊對顧氏夫妻道:「我只會娶心裏喜歡的那個姑娘,一個妾室通房都不會置,叔嬸儘管放心…」

說着倒吸一口涼氣,顧氏夫妻看過去,就見自家丫頭笑着把按在穆蘊手臂上的手收回來,語氣輕柔道:「爹娘,有什麼話以後再說,讓他早點走吧。」

顧氏好笑搖頭,擺手道:「走吧走吧,含彰有空再來玩。」雖然這孩子說一個妾都不會娶,話說得有點過於漂亮,不過能有這番保證還是不錯的,既然閨女不願早早定親,那就暫時先隨她意吧,反正有他們看着,不會出什麼大事。

顧明月去提了她上午做的鹽漬青梅,送穆蘊出門,出來不遠穆蘊就低聲笑道:「我表現不錯吧!看你爹娘都對我挺滿意的,還邀我以後常來!」

「是啊,我爹娘脾氣好得很」,顧明月說着看了穆蘊一眼,「你又那麼會說話,黑能說成白…」

穆蘊停住腳步,看着她認真道:「翩翩,我對你,以及在你家人面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真心的。」

對上他堅定明亮的眼睛,顧明月有些不好意思:「我又沒說不信,你急什麼啊。」

「不急能成嗎?」穆蘊拉住顧明月的手,帶着幾分心有餘悸道:「我就怕你突然地又不理我了。」

「我什麼時候突然地不理你了?」顧明月好笑,把白瓷罈子放到穆蘊手上,說道:「我做的鹽漬青梅,明天就能吃了,不過味道要有些淡,你帶回去慢慢吃。」

「好」,穆蘊抱着罈子,笑得形象全無,「明天我再來看你。」

「你打住」,顧明月搖頭,「天天來我爹娘就該煩了,再者你沒有事要忙?哪有時間花在來回奔波上?七八日見一面就好了,我偶爾也會去帝京,到時咱們再一起去聽戲。」

穆蘊的臉色頓時有些苦大仇深,拉住她的一隻手緊緊扣著十指,「翩翩,你有沒有聽說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七八日便是二十幾年,到那時我恐怕就成一片枯魚了。」

「好啦」,顧明月笑着道,「哪有那麼誇張?我看你現在需得冷靜冷靜才好」。

「那,我走了」,抬起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在她白皙溫熱的手背上親了一下,穆蘊說道:「記得想我。」

顧明月點頭,「你路上騎馬慢一點。」

穆蘊仰天深深吸口氣,看向顧明月:「翩翩,我真不想走。」

以前還好,現在他想想都有些無法忍受翩翩不在眼前的時刻,有她在,他做什麼都覺得有趣無比,每一刻鐘對他來說都珍貴異常。

穆蘊希望時間能夠直接跳到娶她進門那一天,卻又不舍這期間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顧明月雖然經歷了兩世,與心上人「密約」分別還是頭一次,覺得穆蘊有些煩,心口卻一直是甜滋滋的,不過還是板起臉道:「知道了,但我不能留你。」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面對穆蘊時有怎樣的變化,一雙眼眸濕潤明亮,似嬌似嗔一眼看來,往往讓穆蘊眼中的寵溺更濃一分。

穆蘊無奈地笑笑,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顧明月沒能躲過,瞪他一眼,然而這一眼卻讓穆蘊又忍不住親她一下。

「外面,被人看到了」,顧明月被他拉着一隻手,另一隻手打他又嫌力道不夠,便直接踩了他一腳。

穆蘊倒抽口氣,笑容卻一點不減。

穿過梅林,顧明月便抽開手,對穆蘊道:「快走吧,我就不遠送了。」

見不遠處即有人家,穆蘊不再拖拉,他摸摸顧明月的頭,轉身姿態瀟灑地上馬,一手提着罈子一手拉着馬韁,對她道:「回家去吧。」

「你把罈子給我,我幫你繫到馬鞍后」,顧明月看他這個樣子,走前一步,伸手:「你抱着罈子騎馬不安全。」

穆蘊彎身看着她的眼睛,笑道:「我馬術很好,翩翩放心。」

他眼中的笑太亮,顧明月忙後退一步,擺手道:「既然如此,那你快走吧。」

穆蘊直起身子,打馬離開,卻時不時會回頭提醒她回去。

顧明月看着他走遠,想到才第一天,她就有點無法招架這個柔情滿滿的穆蘊,和他膩膩歪歪的,以後還怎麼客觀地考察他和自己?

暗暗告誡著以後不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顧明月轉身便往家走。

沒走多遠,聽見背後有人叫「顧明月」,顧明月轉頭一看是林芙蘭,皺眉問道:「有事嗎?」

林芙蘭的半邊臉上覆著傷布,注意到顧明月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她抬手按住,眼含嘲諷笑意:「很好奇,很解氣嗎?這是前天我走路時沒看好,磕在一個參差不齊地樹樁子上弄的。是不是覺得我活該?當初故意說你推我,眨眼間我臉上就被磕到了,大夫說,傷口太深,是要留疤的。」

她說着,眼中蓄滿盈盈淚水,又突然惡狠狠地看向顧明月:「你倒是過得好啊,剛才依依不捨分別的那個,是你的情郎吧?長得真是俊俏。你卻憑什麼?煉大哥寵你寵的連未婚妻都不要了!眨眼你又找到這麼一個英俊的男人。昨天那個道士說得對,你就是邪崇。」

顧明月一直靜靜聽她說,此時皺眉道:「我沒工夫聽你閑扯。」她看出來林芙蘭的精神有點不對勁兒,便暗想着晚上讓弟弟去告訴林弛一聲,讓他帶林芙蘭去看看。

然而她還沒轉過身,就被快步跑過來的林芙蘭攔住,咄咄逼問道:「你知道我從許縣回來就一直在後悔什麼嗎?我悔不該跟你一起去許縣,若不然,也不會受到你的牽累,弄到現在毀容丟夫的下場。」

顧明月覺得好笑至極,說道:「林芙蘭,都這麼久了,你還不知道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我真慶幸煉大哥沒有娶到你才發現你這樣的性子,你口口聲聲後悔和我一起去許縣,怎麼不想想你當時說的話有哪裏不合適?」

林芙蘭怔愣,繼而大聲道:「哪裏不合適,如果歐陽端先救我,被抓的就是你,本來要抓的就是你,為什麼讓我承受。」

「如果被抓的是我,」顧明月嗤笑,「我絕不會哭鬧,我只會靜靜地等我爹救我。你自己被嚇破了膽,卻還把一切原因往別人身上推,還有,我和煉大哥不是親兄妹,是你當時那麼毫無顧忌的另一個原因吧。畢竟,我只是一個堂妹,哪能有你這個煉大哥的未婚妻重要。可你沒想到,煉大哥就因為我就要和你退婚,你便把所有過錯都推到我身上,現在還有什麼勇氣來質問我?」

顧明月每說一句,便像揭掉林芙蘭一層皮,讓她渾身又燒又疼,大喊道:「你住嘴,毀了我一生的幸福,你竟一點愧疚都沒有?」

「顧明月」,林芙蘭突然擦掉眼淚,語氣惡狠狠,「你記住,我這樣都是被你害的,我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話未說完,她就轉身一個箭步朝不遠處的水塘子奔去。

顧明月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噗通一聲水響,無數水花被濺到岸邊。

顧明月搖頭,「這叫什麼事兒?」這種覺得自己的死很了不起的人,真是讓人又噁心又無語,但她還是大聲喊人:「阿端,福喜,快來救人。」

因為進入五月,雨水也比較多,塘子裏的水很深,林芙蘭跳下去后便開始掙扎,連連嗆了好幾口水,不一會就往下沉,她卻又喊起救命來。

顧明月雖然煩透了林芙蘭的為人,還是折了根長長的梅樹枝,遞到越撲騰越往中心的林芙蘭跟前,她卻沒一下子抓住,有點落水經驗的顧明月就提醒道:「不想死你就別掙扎,還有這個樹枝,快點抓住。」

林芙蘭本來也只是一時激憤,但真當水沒頂時,感覺自己可能會死,她滿心都是恐懼,因此一看見樹枝,想也不想便抬手抓住。

顧明月頓時被帶得一個趔趄,虎口也被梅枝喇出一道口子,幸好歐陽端及時趕到,大手拉住樹枝前端,一下子便把林芙蘭拖到塘邊。

塘口比較深,林芙蘭在水中撲騰好一會兒,已經沒了力氣,抓着樹枝卻還總是往下滑。

顧明月不可能讓阿端去扶她,便忙提起裙角蹲在塘邊伸手拉住林芙蘭的胳膊,一邊還囑咐歐陽端道:「阿端,你背過身去。」

如今都換了夏裳,林芙蘭又被水一泡,渾身被單薄的衣服緊緊貼著,可謂是露了個乾淨,如果阿端看到什麼,豈不是要娶她?

且不說阿端和林芙蘭之間有沒有什麼情意,便是阿端真對林芙蘭有意,就憑林芙蘭現在心理不健康這一點,顧明月也不能害阿端。

歐陽端依言轉身,卻有些擔心:「明月,你能拉得動她嗎?」

「歐陽,怎麼回事?」好在此時林弛也大步而來,在他身後還跟着福喜和福祿,他遠遠就問。

歐陽端就道:「你妹妹不知為什麼就跳塘子了。」林弛幾大步之間走近,便徑直走到岸邊,看到被翩翩半扶半拉上的妹妹,忙抬手接過,脫下外衣將妹妹抱住,他又看向顧明月道:「這是怎麼回事?」

「她剛才叫住我,說了一通話就跑過來跳水塘」,顧明月扭著被水打濕的裙擺,想了想道:「她說什麼讓我記住她的死是我害的,做鬼…」

「哥」,林芙蘭本來安安靜靜的,聽到顧明月這麼說,不想自己尋死卻又不敢的事被揭穿,忙撐着力氣道:「不是我自己跳的,是她推我。」

顧明月聞言先是一怔,頓時氣笑了:「林芙蘭,你說話講點道理,我為什麼要推你?」

「因為你被土匪抓走,你恨我家小姐」,晚一步跑過來的圓圓喘著氣說道。她本來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小姐每日裏傷心,她便陪着,漸漸就從小姐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圓圓本來就對顧明月有一層薄薄的芥蒂,聽了小姐的話,更是直接把她看做惡毒之人,「你還…」

未盡之語被林弛打斷,他皺眉道:「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

圓圓咬唇後退。

林弛把妹妹抱起來,看向顧明月道:「不管事情到底如何,我還是謝謝你們救了芙兒。」

「弛子,你這話什麼意思?」顧攀和顧氏這時也急匆匆走來,遠遠地他們就聽到林家小丫頭的話,心裏正火呢,又聽到林弛這意味不明的話,當即怒了:「你先別走,把話說清楚,你妹妹這樣,不可能是我家翩翩害的。」

歐陽端上前一步道:「我當時在不遠處站着,看到是你妹子自己跑過來跳的,明月是什麼人,你不清楚嗎?」

「我清楚」,林弛看着顧明月,「只是…芙兒這些日子受的刺激比較大,我…」

他說着無語,林芙蘭卻堅持道:「哥,就是她推的我,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我會傻到自己去跳嗎?」

「天底下也沒有這樣的道理」,顧氏惱怒說道,「為了照顧你妹妹,就把話混說一通,傳出去我們…」

「娘」,顧明月打斷母親的話,對林弛道:「林芙蘭確實腦子有病,你還是儘早帶她去看看吧。」

林弛說了一聲好,轉身離開,林芙蘭卻還撐着力氣道:「顧明月你害我,竟還這麼說我?哥,這就是你喜歡的人!」

「夠了」,林弛怒吼,「你消停點,別把人都當傻子。」

顧氏先是氣怒不已,繼而又搖頭笑道:「這個林芙蘭,性子裏還真十成十的像足了她那奶奶,挨這麼個鄰居,咱們是得罪哪路神仙了。」

「回家吧」,顧攀說道:「閨女手上劃了個口子,趕緊回家上藥。」

顧氏看見,心疼地直嘟囔:「這可真是好心沒好報,以後他們家的人咱都莫搭理。」

顧明月笑道:「我不能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啊,我可不想以後有個鬼找我報仇」。

顧攀嗤了聲胡說,一家人往家裏走去。

林芙蘭被圓圓照顧著洗了澡換上乾爽的新衣,又喝了一碗暖暖的薑糖水才感覺緩過勁兒來,心裏的恐懼慌亂也消散許多。

林弛推開門進來,對在一旁伺候的圓圓道:「你出去。」

圓圓知道,剛才她指責顧家姑娘的話讓少爺不喜了,當下也不敢多說,低着頭腳步輕輕地便出了門來。

「芙兒,你到底想鬧到什麼時候」,林弛揉揉額頭,看着妹妹問道,「你多久沒管秀蘭了,你還記得嗎?」

林芙蘭聞言落淚,好半晌才道:「哥,我沒想鬧,可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麼啊,為什麼要落到這麼個下場?」

林弛苦笑一聲:「到現在你還不知道你做錯了什麼?罷了,我也不說你了,明兒我就去帝京買一出院子,咱們搬到帝京住吧。」

再在這裏住下去,恐怕會毀了妹妹,和顧家的關係也將越來越壞吧,他真沒想到,自己會有無顏面對翩翩的一天。

然而這個是他親妹妹,他也不可能狠心地一把都不拉她。

或許是剛剛差點去鬼門關走一遭,看着大哥,林芙蘭總是惱恨的心中升起愧疚來,片刻后,她點點頭:「好…哥,謝謝你。」

容德綉庄請來十幾個高僧連續做了兩天的法事,再加上之前花葉縣縣令和帝京府尹會同判明了案情,雞血事件總算沒有對容德綉庄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

可李夫人的心情還是不好,她合上賬本,嘆道:「今天過來置辦嫁衣喜被的人根本沒有,前幾天賣出的屏風竟還有退回來的,這一天竟然什麼都沒賣出去!」

「夫人,過些日子大家忘掉這件事就好了」,小蓮倒一杯茶送上來,遲疑片刻,說道:「奴婢聽說,上午的時候,夏侍郎請來夏家族長,把夏雪的名字直接從族譜上划除了,這不明擺着不管這個女兒了嗎?夏小姐她…」

「夏璩就是個耳朵根兒軟的男人,他那夫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李夫人說着搖頭笑笑,喝了口茶,「當初夏雪她娘活着的時候就是如此,那時候夏雪這個嫡長女可是一個府里的嬌嬌大小姐,誰能想到她會有今日之結局!只是我雖還可憐她,卻不會再出手幫她了。」

「否則啊」,李夫人放下茶杯,看着屋裏的奢華裝飾,嘆道:「我這個綉庄都得賠進去。」

小蓮笑笑:「夫人,綉庄的生意很快就能恢復的,您別擔心。再說,大爺那麼疼您,就算不開綉庄了,您還能缺錢使?」

「你啊,總能說到我心裏」,李夫人也笑了,繼而斂容:「不過錢還是自己的使著隨便,如今朝堂上動蕩不安,王康兩派時時攻訐鬥法,遠遲因為與康海經常往來,也被王黨揪著不放,近日很不好過,明面上我不能為他做什麼,好歹得給他幾千打點使用。」

蘇復,字遠遲,是個六品持節郎,三年前從地方調入帝京,李夫人和他在一家壽宴上相識,以後就來往密切起來,二人還在帝京外置了一個小莊子,每個月都要過去相會三五天。

小蓮是李夫人的心腹,這件事她自然知道,此時就笑道:「能遇見夫人真是那蘇四爺的福氣,不然憑他那一點微薄俸祿,可不能在帝京過得如此優渥。」

李夫人坐在梳妝鏡前,看着裏面的自己,一面卸著珠釵一面笑道:「遠遲是個有心人,貼補他一分他就能記十分,我這麼多年孤單一人,遇見他也是我的福氣。」

小蓮嘆口氣,走過來幫着夫人打理頭髮,看着鏡中的夫人暗想:再好卻也是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夫人別着什麼,就算此時已年過四十,若想嫁人,憑着大爺的權勢,嫁個比蘇持節郎還好的也不是找不到。

「嘆什麼氣啊」,李夫人透過鏡子看着小蓮,打趣道:「這是想到自己的姻緣了?放心吧,我不會一直留着你的,等玉兒把你的本事學過來一半,我就去和大哥說,把你給他。若不然,明天我先找大嫂說說,給你記個名?」

「夫人」,小蓮嬌嗔地跺跺腳,低下頭給李夫人梳頭髮時卻有些悶悶道:「您別打趣奴婢了,大爺根本看不上奴婢這樣的。」

「怎麼看不上?」李夫人轉過身揉揉她的臉,「這麼好的一朵花,又能幹又會詩書,大哥可是不止一次地誇過你呢。」

小蓮想笑笑,眼圈兒卻是先紅了,她這兩天沒事就會琢磨,大爺說的那個農家小姑娘是誰?他在哪裏看上的?還去問慧通大師?

把這些疑問連起來一想,小蓮就猜到,大爺說的十有*就是顧姑娘,他那日才急從江北大營趕來,根本沒時間見其他人。

若是江北大營附近的,大爺也沒必要問慧通大師。

那雖然還是一個小姑娘,卻真的要比她強出許多。

「哎呦,這怎麼說着就哭了?」李夫人忙掏出帕子遞給小蓮,「前兩天不還歡歡喜喜的,不放心我大嫂?她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對一干通房侍妾向來大方,你去了,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奴婢知道大夫人很好」,小蓮按下眼角的淚花,搖頭道:「奴婢都快二十了,哪裏配得上大爺?」

李夫人皺眉,知道其中定是有事兒,難道大哥說什麼嫌棄小蓮的話了?這可是她一手拉拔出來的孩子,如果不是擔心她嫁到一般人家受屈,她能捨得給大哥做妾?

「小蓮,有什麼事你儘管跟我說」,李夫人起身扶著小蓮坐到床上,「你服侍我這麼多年,便是大哥說了你什麼,我也得去找他講講道理。」

小蓮卻只搖頭不說,李夫人再三逼問,她才低着頭道:「大爺好像看上顧姑娘了,奴婢蒲柳之姿,實在沒顏面往前湊。」

「哪個顧姑娘?」李夫人擰眉,「顧家女兒的名聲早就臭大街了,做通房也沒人要,他住在兵營不知道,你還不知道?至於那麼沒信心地貶低自己?」

「是翩翩姑娘」,小蓮說道,「大爺前兩天去花葉縣時見到,便起了心思吧。」

「顧明月?」李夫人騰地站起身,語氣不好道:「你是不是猜錯了,我大哥就那樣的眼光?不行,咱們回家去,我要找他問問。」

「夫人不要」,小蓮忙跪下抱住李夫人的腿,「顧姑娘很好的,大爺喜歡,您這時去阻止,肯定會鬧得很不好看。奴婢也真的沒想嫁大爺了,能一輩子照顧您,奴婢就已足願。」

李夫人把小蓮扶起來,擦擦她臉上的眼淚,搖頭道:「你說什麼傻話?我經歷過守寡的孤苦,萬不能看着你這樣的。」

小蓮還要說什麼,李夫人抬手止住:「小蓮,你別妄自菲薄,大哥另一個貴妾之位,必是你的。顧明月一個小小農家女,進我李家做個通房都是抬舉她。」

「可是夫人」,小蓮急道,「顧姑娘若是嫁給大爺做貴妾,以後她的綉技…」

李夫人嗤笑:「有錢什麼買不到?我犯不着因為一點綉技,就任大哥把這麼個噁心的人弄到家。她進我李家門,不是髒了我家的地方?」

「夫人…」小蓮焦急不已。

李夫人道:「不必多說了,確實不急在這一時。明天我回去問問大哥,不會讓他這麼糊塗的,多大年紀了,還這麼沒眼光!」

李府里,李度這日歇在正房,琢磨兩三天,他決定不管慧通那些話,和妻子說說娶妾的事。

李度的妻子是傅大學士家的女兒,行六,雖是嫡女,卻從小是個軟性子,幸而李度不是左一個右一個的娶,只要在京,每月都會有一半時間歇在她這裏,所以李大夫人覺得挺滿意。

夫妻兩個在丫鬟們的服侍下洗漱過就上了床,李大夫人親自把床帳合好,就笑着靠在丈夫懷裏,他平日裏都住在江北大營,十天半個月才回來一次,之前更是連續好幾年不在家,她心裏便很是想念。

李大夫人卻好一會兒不見丈夫有什麼動作,就慢慢探手環住他的腰,「夫君,這次你會在帝京留多久?」

「七八日吧」,李度想了想,說道:「六娘,我看中一個人兒,想娶為貴妾,你明天準備準備聘禮,過明天我去下聘。」

李大夫人聽到丈夫會留下這麼長時間,笑意剛到臉上,聽到他後面的話就慢慢凝住了,不過酸澀只有一瞬,她很快笑問道:「什麼樣的人家,還要大爺親自去下聘?」

李度想到那個小姑娘,就忍不住笑道:「不是什麼大人家,還是個小丫頭,長得不錯,我親自去下聘,也是不想委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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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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