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巧合

195 巧合

正待要抱着顧明月飛身離開時,穆蘊聽到槐樹幾尺外的一戶人家裏傳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他頓住,依舊牢牢穩穩地抱着她,低聲道:「翩翩,那家有動靜,我們待會兒再走,好不好?」

半夜在外面遊逛,被人發現當作賊就不好了,顧明月聲音極輕地嗯了一聲。

穆蘊微微勾唇,笑意瀰漫,憑他的功夫那家即使有一個內力上乘的人在,也很難發現他。

但那又怎麼樣呢,他想要和翩翩多一會兒這樣靜靜相處的時間,更甚至,他希望這一夜永遠到不了天明的時候。

但穆蘊的笑意很快就消散了。

下面人家的門被人小心翼翼地打開,開門的人繞到大槐樹的另一邊,學了三聲斑鳩名叫,約半刻鐘后,錯對過的門輕輕開了,那人把門合上,低着聲音喚了聲:「原大哥。」

另一個人影答應一聲,女子便快步跑到槐樹這邊,和那槐樹下的男子抱在一起,兩人馬上就漬漬親吻起來,衣料摩擦聲隨之響起。

顧明月被一下子就火熱無比的場面驚得目瞪口呆,此時只聽下面男子急切地低聲道:「蝶兒,快讓我入巷,小心肝兒,你可想死我了。」

「原大哥」,女子似乎推拒兩下,呻吟著道:「咱們到樹洞裏你再要我,被人發現我就活不成了。」

「心肝兒,我現在就活不成了」,男子說道,接着就是噗嗤一聲。

穆蘊忙捂住顧明月的耳朵,眼中殺意略顯,一對穢物,竟然讓他們污了翩翩的耳朵!

儘管耳朵被穆蘊捂住了,行那事的人畢竟在樹下,顧明月還是能夠聽到一點動靜的。

女子一直低聲說着到什麼樹洞裏,男子卻只顧追求刺激,臟語頻頻出口。

如果不是這地方就在槐花衚衕入口,穆蘊定要無聲息地拍死這對男女。

下面的言語更加過份,穆蘊一手捂著顧明月的耳朵,一手拖起她的腿彎,無聲飛身離開,連一片樹葉都沒晃動。

顧明月卻百思不得其解,剛才那對男女,男的把女的說那麼難聽,那女子竟然一點都不生氣,還帶幾分欲拒還應的意思,這樣的男人……她和他偷偷行苟且之事,圖什麼啊?難道就圖那一時的歡愉?

前世和穆蘊在一起時,顧明月的確感到過感官上的愉悅,但那點愉悅,和那些折辱比起來什麼都不是。

穆蘊抱着人無聲地落在顧家院子裏,察覺翩翩異常的安靜,仍心有餘悸的穆蘊立即緊張起來,下巴蹭着她的額頭低聲問:「翩翩,你在想什麼,告訴我,別嚇我。」

顧明月一直倚在穆蘊的肩膀上,他的聲音雖然低她卻感受的很清楚。

「我只是在想」,沒想到穆蘊竟然在害怕,儘管有些不好意思,顧明月還是低聲道:「剛才那個男人罵那個女人是*,還說她欠人……那個女人竟都忍受下來,還叫他快……」

穆蘊聽罷,餘悸全都變成了差點忍不住的大笑,翩翩實在是太天真了,床笫之間本就多放浪之言,更何況這種會夜間偷情的男女。

他親親顧明月的額頭,低笑道:「那種骯髒之人自然下賤,翩翩不用關心。好了,我送你回屋休息。」

顧明月也沒有跟他繼續討論的意思,到屋裏安安穩穩躺到床上,並沒有驚動母親,她鬆一口氣,低聲對穆蘊道:「你回家吧。」

屋裏的油燈昏昏暗暗,穆蘊卻覺得滿室明亮,他低頭在翩翩額頭上落下長長一個吻,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得了病一樣,怎麼都親不夠她,下意識地就想吻吻她的額頭。

微微嘬吸一下,穆蘊說道:「做個好夢。」

別再夢到那些不好的事了。

顧明月道聲「晚安」,靜靜地閉上眼睛,片刻后又睜眼,見屋裏沒了穆蘊的身影才放心入睡。

顧明月果然做了個好夢,夢裏,她覺得自己好像赤腳走在潔白宣軟的雲朵上,穆蘊突然出現在一個月亮門邊,朝她伸着手道:「翩翩,來這邊。」

顧明月笑着跑過去,把手放到他寬大的手掌上,下一刻就被他彎腰抱在懷裏,耳邊傳來他帶着笑意的聲音:「咱們去九重天外玩。」

「九重天?」顧明月好奇不已,接着就看到眼前景物在不斷變化,他們離湛藍的天空越來越近,明亮的太陽掛在天際,隨着距離的逼近卻一點兒都不灼人,反而有種溫溫暖暖的感覺。

顧明月看向穆蘊,他卻只看着她笑,藍色的天空一點點消失,各種寶石一般的星星綴滿黑色的夜幕,大得震撼人心的月亮出現在他們眼前。

「我要摸摸月亮」,顧明月對絲毫沒有停下意思的穆蘊說道。

「好」,穆蘊臉上的笑意極暖,帶着她很快趨近月亮,扶着她的手道:「摸吧。」

「怎麼月亮也是暖的,還軟軟的?」顧明月先是輕輕碰觸,覺得月亮的觸感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樣,就又捏了捏,「不對啊,爸爸說月亮就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大圓球,而且它不會放光。」

「什麼爸爸?凈說胡話」,穆蘊笑道,把顧明月抱好,「九重天還遠呢,咱們繼續走,那兒的景比這裏好看多了。」

「那裏都有什麼?」

「花,鳥,蟲,魚」,穆蘊一個字一個字地回答,「你一定會喜歡的。」

片刻后,顧明月聽到一陣悠遠美麗的鳥雀鳴叫聲,大片大片的玉白花朵出現在眼前。

「好漂亮的花」,她正想去摘一朵,卻突然從遠方傳來母親的聲音:「翩翩,醒一醒。」

顧明月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屋頂,還有母親的笑臉,揉揉眼睛問道:「娘,怎麼了?」

「做夢了?」顧氏披着衣服下床來,「剛剛就聽你在說什夢話,什麼九重天,花兒的。」

顧明月不由萬分遺憾地對母親道:「娘,我正夢見和穆蘊在天上飛呢,他還說要帶我去九重天玩,我們都要到地方了,那裏的門都是好看的玉白色的花朵,還有許多漂亮的鳥飛出來接我們…您就把我叫醒了。」

做個夢還夢見穆蘊?聽女兒的語氣也變了好多,提起穆蘊更添幾分親近,顧氏心裏發愁,點點她的額頭道:「叫醒你還不樂意了?已經是卯時了,想不想去凈室?說起來,這一晚上你都沒起夜?」

「不想去」,顧明月把薄被拉起來蓋到頭頂,「我還要睡,娘,這次我說夢話您也不要叫我。」

「睡了一大晚上你還睡得着」,顧氏又好笑又好氣,不過終究沒再聒嚷女兒。

顧明月閉上眼睛,那種奇異的她從沒見過的花還很清晰地在腦海中閃過,然而再次睡着,她卻沒有做夢。

「爺,卯時一刻了」,丫鬟在門口戰戰兢兢地提醒,三刻早朝就開始了,爺從家裏到宮中還得走將近兩刻鐘,可爺屋裏的燈還沒有亮,即使膽子都要嚇破了,丫鬟也不得不盡責提醒。

誰讓爺昨晚睡前吩咐過若過了卯時還沒醒就叫他一聲?撐到一刻,丫鬟們這才不敢再不提醒爺起床,推出一個代表來。

穆蘊睜開眼睛,血光殺虐在看到屋裏景物時漸漸隱去,他抹掉額頭上的細汗,穿鞋下床。

剛才他正要和翩翩步入一個玉白花門內,然而翩翩卻突然不見,他急得四處尋找,呼喊,但依舊找不到她的身影。

這時一條金龍為駕的輦車從花門中飛來,其上飛著四條金風,龍吟鳳鳴霎時傳出老遠。

穆蘊滿臉陰沉,一時間龍鳳鳥雀齊鳴的聲音,讓他本就升起暴戾的胸中聚滿殺意,他揮手,一團團金色血霧在空中散開,暴虐陰沉代替祥和之氣,玉白花門被金色血滴打成一片狼藉。

充斥着明亮柔光的地方變成陰沉昏暗的煉獄,穆蘊轉身踏步,要去其他地方找尋翩翩,這時響起丫鬟的喚聲。

等丫鬟們端著洗臉水衣物排隊入內時,穆蘊已經收拾好夢中殘留的暴虐情緒,無甚異樣地凈面,穿上朝服出門而去。

提醒爺該起床的丫鬟輕輕鬆一口氣,幸好爺今天心情不錯的樣子,不然她肯定比昨天被連連打發出去的七八個丫鬟更慘。

爺最近真有點喜怒不定了,連一直位居大丫鬟之首的清歌,昨天都被毫不留情地攆了出去,她今後更要小心行事啊。

早起誦經的慧通忽有所感,鞋子都沒穿好便下榻跑出僧房,看到高空中猛然閃出亮光的紫薇帝星,不由狂喜,聖明君主就要臨世,這光足可照耀大庸百世了。

想必爺身上的龍氣已經貫通…正想到此時,紫薇帝星周圍的白色亮光漸漸變紅,且越來越紅,紅光持續大半刻鐘才散去。

慧通臉上的喜色被憂愁代替,紅色主血光,難道爺要通過戰爭蒞臨天下?

可是不對啊,紫薇帝星雖亮,北方代表着大庸君主的星辰光芒卻沒有暗淡,這意味着爺還是沒有明掌天下的心思。

那這到底怎麼回事?

司天台的官員同樣被紫薇帝星的異變搞得人心惶惶,早朝剛退,司天台的陳太史便急急去議事處面見康相,說有要事稟報。

康九廷正為一兜事煩惱,對於陳太史的求見很不耐煩,不過還是語氣平和地說了聲請。

「相爺,帝星突現血光,朝廷恐有戰事」,陳太史神情惶惶,那樣濃烈的血光,流血漂杵都是輕的,「請相爺一定要規勸陛下,莫要輕易興兵啊。」

康九廷皺皺眉,「陛下近期還算勤政修德,不久前八國使者剛剛進京,天下形勢一片大好,何談戰爭之禍?」

陳太史惶惶神情不減半分,「帝星現血光,千年所未有,這絕對是凶兆啊。」

議事處一位官員笑道:「什麼凶兆,你們這群觀天象的整日裏神神叨叨的,上一年這個時候就說什麼熒惑守心,主西南大亂,後來呢,那群災民不過兩個月就被收伏,現在一個個兒乖得跟雞仔兒似的。哪有什麼大亂?」

康九廷臉上嚴肅的神情被沖淡不少,擺擺手道:「此時本相知道了,會留意的,陳太史回吧。」

「請相爺務必留心」,被那麼擠兌一通,陳太史臉上有些不好看,深深一躬便後退出去。

希望是他推算錯了吧,畢竟歷史中從未有紫薇帝星紅光大盛的記載,說不定這只是主陛下要開始奪相權呢。

陳太史莫名一抖,抄起袖子,步伐更快地離開議事處。

「公子」,中年婦人提着圍裙擦着手走上台階,滿臉堆笑道:「衚衕最裏面那一家的主人住進去了,聽說他們家的姑娘好像還受了傷,咱們用不用過去探望一下,畢竟往後都是近鄰。」

鄭原心情很好,他逗弄著金絲籠里的畫眉鳥,不在意道:「於嫂你看着辦。」

鄭原是朝陽州府府尹家的大公子,年前來帝京應考,落了榜,而他又被帝京的繁花美人迷了眼,正是興起的時候,便給父親寫信說要去國子監讀書,待三年後再考。

其實他們那裏的釀泉書院名氣比之國子監也不差什麼,但鄭父還是同意了兒子的提議,讓人給兒子送來一封交給國子監祭酒的信,因為同僚交情,鄭原很順利地便進入國子監。

然而鄭原玩心未定,到了帝京沒父母管着,母親那裏又把銀錢給的很寬裕,他就經常呼朋喚友地出去訪美人兒。

前段時間看上一個私娼,但沒玩兒幾天就覺得沒了意思。

有次鄭原上街遇到一個美貌小娘子,跟着搭了幾句話,後來旬休時他和同窗出來吃飯,在酒樓又看見了這美貌娘子。

當時小娘子正在被一個滿臉橫肉的女人追着打,鄭原憐心大起,和幾個同窗下去幫小娘子解了圍,此後又遇到幾次,兩人便漸漸熟悉起來。

鄭原知道了小娘子名叫蝶兒,是一個年過五十的小吏之妾,經常受到家中主母的磋磨。

鄭原很是心疼,當即就想把美人兒救出火坑,同窗們卻都笑他:「還是先把甜頭吃到再說救人吧,別再像上次找那妓女一樣,看着不錯,卻滿腹小九九,沒的倒胃口。」

鄭原一聽這話也對,便拿錢將那小吏家對門的空房租了下來,每月旬休都會到這裏來和蝶兒相會。

不過兩次,鄭原就迷上了這種夜半偷情的刺激感,蝶兒在那事兒上更是比他接觸過的所有女人都放得開。

鄭原便來得更勤,每月都要請假四五次,又雇了一個老媽子滋營著這間小院兒。

這個老媽子挺乾淨懂事,只除了有些貪財,鄭原倒不介意這些,和對門蝶兒的事也沒刻意瞞着。

於嫂有次發現后,鄭原便給了她二十多兩銀子,並順勢囑咐她平日裏照顧蝶兒一些,有事就去國子監給他送信。

於嫂很樂意做這等事,好幾次還在白天裏為他們遮掩,不過對門家小吏的娘子只要醒著就必得驅使蝶兒,他們白天卻沒幾次能暢快成事的,所以就經常夜晚相會。

蝶兒晚上出來也不敢來他家,鄭原家門口那個有着一個寬敞樹洞的大槐樹,便成為他們最好的偷情場所。

昨晚一夜顛鸞倒鳳,鄭原是直到天色快亮時才放蝶兒回去的,他回來睡不一個時辰便又精神奕奕地起來了,心裏正盤算今晚怎麼行事,這邊於嫂就過來說去拜訪什麼鄰居。

鄭原很有些不耐煩,於嫂緊跟着笑道:「那公子,咱們也不能空手過去…」

「五兩銀子買禮物盡夠了吧?」鄭原看出來她的小九九,卻並不介意,他母親每倆月都會讓人給他送來至少一千兩銀票,他根本不缺錢使用,本就是個金尊玉貴的大公子,手鬆得很。

於嫂笑着雙手接過銀子來,暗自希望鄭公子能一直對那蝶兒有這麼高的興趣,恐怕不過兩年她家就能把青磚大瓦房蓋起來了。

「公子,我這就上街去買禮物」,她解下圍裙,轉身前又問道:「我待會兒問問對門兒的閆夫人是否同去,她家蝶兒姨娘昨天還說想借老身的花樣子使,正好告訴她過來拿。」

鄭原笑道:「花樣子在哪兒,我交給她。」

於嫂腳步輕快地回屋拿出七八張紙交給鄭原,鄭原本來沒在意,看到其上花鮮艷鳥如生,便又翻看兩張,「於嫂,想不到你還有這等好手藝?」

「老身手僵眼花的,哪能畫出這麼好的花!」於嫂笑着擺手,「這些都是我家女兒畫的。」

「是嗎?」鄭原把紙捲起來,並沒有多問的意思,「於嫂你快去買東西吧,對了,別忘了讓蝶兒過來拿花樣子。」

「哎」,於嫂有些失望,她還以為鄭公子會趁機追問,然後她就能順勢把女兒介紹給他認識。

於嫂沒有買女兒的想法,看鄭公子對那蝶兒的熱情,她自覺比蝶兒還漂亮的女兒更能讓鄭公子高看幾眼,有她在一旁看着,絕不能讓這鄭公子佔了女兒的便宜去,說不定還能給女兒謀來一個好夫婿。

鄭原哪能看不出這婆子的打算,但他玩歸玩,哪些女人碰不得還是很清楚的,這良家的一旦招惹,想甩都甩不開,帶個沒啥背景的女人回家,他爹鐵定揍死他。

蝶兒呢,只是一個小吏的妾,他不想玩了,一張銀票就能解決的事。

即便被對門的那小吏發現了,也不過是多掏些錢而已。

更何況,現在鄭原正沉迷於蝶兒帶給他的新鮮刺激感中,怎會關注其他女人?

見鄭公子不感興趣,於嫂也不上趕着說自家女兒,拍拍衣服便出了門。

鄭原站在院子裏,能清楚地聽到於嫂的大嗓門兒:「閆夫人,忙着呢…也沒什麼事,這不是衚衕里那一家住進人來了,左右鄰居都去拜訪過了,我就想問問您要不要同去瞧瞧。聽說他們家那姑娘受了傷,左鄰右舍住着,我們去探望一下也好看。」

閆夫人這邊,早看見那家門口高頭大馬不斷,料想着必是個有背景的,正有此打算,聽到於嫂的話,便答應下來,當下拿出一串錢交給旁邊搓洗衣服的蝶兒,罵咧咧道:「沒吃飯啊,老爺又不在家,這股柔弱勁兒做給誰看?拿着這些錢去街里稱兩封糕點,衣服回來再洗。」

鄭原聽着走到了門口,面上也帶了些氣憤,暗想世間怎會有如此惡毒的婦人?

對門門響,鄭原忙開門出來,看見蝶兒眼眶通紅,一雙纖纖玉手也因為搓洗衣服而紅通通的,頓時心疼地上前握住了。

「我給你些銀子,你回去就說自己撿的,讓那婦人再買個使喚丫頭。」

蝶兒忙把雙手抽出來,快步走着,低聲道:「原大哥,這麼些日子了,你還不知道她嗎?有銀子也不會再買人,她就是想磋磨死我。」

「蝶兒」,鄭原兩步外跟着,沒接下去說,笑嘻嘻道:「我陪你一起去買糕點,咱們去清芬食鋪,買兩封上好的,你自己放着吃。」

蝶兒站住,冷笑地看着鄭原:「你離我遠點,我不想被人看出來。」

她把心和命都繫到他的身上了,他卻還能看着她過這種日子,不過是想玩弄她罷了,「鄭公子快回吧,什麼清芬食鋪的點心,我一個賤妾怎麼吃得起,你讓於嫂買幾封好點心送給鄰居家受傷的姑娘是正經。」

「我可沒有想結交什麼鄰居家姑娘的意思,都是於嫂,在我心裏,什麼姑娘都比不上你一根手指頭」,鄭原連忙輕聲細語的道歉,沒多遠遇到了衚衕里的熟人,他便落遠一些,等人走遠了才追上來道:「你何必吃這飛醋,說不定那就是一個比閆夫人母女還醜惡的夜叉呢。」

蝶兒忍不住笑出聲,緊接着又冷笑:「夜叉不是正好配你這種風流人,剛才還裝和我不熟,怎麼一會兒又來了?你還是找什麼鄰居家姑娘吧,如果嫌人太丑,那惡婦的女兒也不錯,家裏常提起原哥哥呢。」

鄭原被懟得不知說什麼好。

好在於嫂很快追了過來,才緩解下鄭原的尷尬。

蝶兒堅持不去清芬食鋪,三人就近買過糕點便回。

閆夫人已經收拾好站在家門口等著,看到一起拐進衚衕的鄭公子,忙笑着打了聲招呼:「鄭公子,學監旬休啊,怎麼也不到家裏來坐坐?」

這位鄭公子出手闊綽,初搬進來就給他們家送來厚禮,後來還經常送些絹布首飾進來,閆夫人心想這人怕是看上自家閨女了,因此對他總是十分熱情。

鄭原笑道:「是啊,閆夫人客氣了,在下還要回家溫書。」

「別總讀書,也該歇歇腦子」,閆夫人說道,「到家裏去坐坐吧,我家谷穗昨兒看書有不認識的字,還念叨你來着,你去也好給她指點指點。」

閆夫人之前都帶着兒女住在鄉下的,閆老爺是個衙門捕頭,升到帝京府尹衙門五年了,她一人在家照顧公婆,偶爾還要讓人捎些細軟給他,這是公婆都沒了,她才帶着兒女打包打包東西過來。

哪曉得家裏的老實漢子在這兒養了一個妾,閆夫人當天就把家裏鬧了個人仰馬翻,之後更是以磋磨這妾室為能事,老爺一說話便更有的鬧騰。

這些鄭原私下裏都聽蝶兒說過,再加上閆家姑娘極肖其母,生的那叫一個五大三粗,穿着打扮也帶着一股村味兒。

鄭原每每見她都避之不及,此時聽到閆夫人的話,便笑着婉拒:「在下實在有事。」

閆夫人看出他不想和自家女兒近處,心裏很是不得勁,再看到站在鄭公子兩步遠的蝶兒,火氣全都發到她身上去了,「小賤蹄子,你還不回去洗衣服,站在這裏又賣騷呢。」

蝶兒被罵得難堪不已,眼中含淚,不著痕迹地看鄭原一眼,抬步往家裏走去。

「慢著」,鄭原開口,蝶兒握在一起的手立即掐緊,她真希望這人是要向這惡婦買了她,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失望不已,「在下突然也想去新來那戶人家拜訪,閆夫人,一起去吧。對了,您最好讓你家這位丫鬟姐姐一起去,有個下人跟着還顯得體面,否則不是被新鄰居瞧不起?」

於嫂心知這鄭公子是看不得蝶兒受委屈,暗罵蝶兒狐媚子,可為了討好鄭公子,還是幫忙敲邊鼓:「可不是,閆夫人,有下人為啥不使喚?我家公子這邊有我跟着,您身後沒個人…」

閆夫人聽到兩人都稱蝶兒是下人,心裏很是舒坦,但看到委委屈屈眼含淚光的蝶兒,她又滿肚子火,呵道:「把你那股騷勁兒收收,走吧,到了地方長點眼色。」

晨光煦煦中,顧明月靠坐在大椅子上享受清而暖的和風。

歐陽端拿着一碗牛奶過來,在旁邊坐下,說道:「我喂你。」

顧明月不敢隨意動脖子,垂眼看看牛奶,心想這得喝多少勺才能喝完啊,一不小心還得流到脖子上。

若是有個吸管就好了,顧明月也想過用麥稈代替,但在帝京哪兒去找麥稈啊!

不過看歐陽端特別想為她做什麼事的樣子,顧明月讓他餵了兩勺子,才說道:「太慢了,你給我我自己喝。」

「可以嗎?」歐陽端擔心地看着她的脖子。

「沒事兒」,顧明月說道,「我不低頭不轉頭,動不到傷口。」

歐陽端想了想,把碗放到她手裏,交代道:「你小口地喝。」

「嗯」,顧明月眨着眼睛笑應,正喝着牛奶時,家裏迎來今天的第一波客人,她爹娘都過去招呼,得知是衚衕里的鄰居,更友好幾分。

「二位請屋裏坐吧」,顧氏笑着延請,又囑咐歐陽薇去廚房沏茶。

鄭原本打算站站就回去的,他沒興趣跟這什麼人家敘話,然而目光無意間看到晨光中姿態端好的女子時便頓住了。

即使這女子有客人在還端著碗在喝東西,在鄭原看來也比繡閣中撫琴的女子美上百倍。

他只覺心口一頓,繼而猛烈地跳動起來。

顧明月注意到那道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微微皺眉,把空碗遞給歐陽端,解下扣子上的帕子擦擦嘴角,然後慢慢起身想要回房間去。

「你這個丫頭,起身怎麼也不說一聲?」,顧氏看見也不管客人了,立即轉身快步過去扶住女兒,「剛還吵著出來,沒坐一會兒呢怎麼又回屋了?」

「想回屋歇著」,顧明月說道。

歐陽端冷冷看了鄭原一眼。

顧攀咳一聲,對停目不轉地看着自家閨女的鄭原大聲道:「這位公子,到客廳里坐吧。」

鄭原堪堪回神,他雖然好美色,但大家公子的氣度擺在那兒,當下大大方方地道了聲「失禮」。

聽到聲音,顧明月忍不住轉身看過去一眼,這就是昨天和人偷情的那個男人?她胃裏不由一陣翻騰,忙轉過身快步走了。

這一回身,顧氏也看到那公子看向自家閨女時轉不動的眼睛,心中不喜,某一面就喜歡上人家的女孩子無可厚非,但此人的眼睛只差黏到閨女身上了,很難讓人不反感。

鄭原見姑娘轉過身來,臉上的喜色還沒露出來,人就走了,這讓他失神不已,不由上前兩步道:「姑娘…」

顧攀的臉色更黑,歐陽端已經拿起了鐵棍。

「公子,主人家請我們到客廳坐呢」,於嫂大聲提醒,鄭原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再次道:「失禮了。」

「家中還有事,請恕招待不周之罪」,顧攀乾笑兩聲,不甚客氣道:「這位公子,還有這位大嫂,待會兒我們就會把回禮送過去。」

閆夫人見鄭公子自打看到那姑娘就不轉眼,心裏十分不忿,暗想你們自家養的閨女剛見面就狐媚人,跟老娘有什麼關係,說話這般不客氣!面上卻笑笑道:「那就告辭了,往後都是鄰居,有什麼事開口說話。」

這明顯的敷衍之詞,顧攀不會聽不出來,隨意地答應兩句,就送著人出門。

鄭原不想走,卻知道自己剛才的痴態太過失禮,不走定會更讓人反感,但就這麼走了豈不是給這姑娘一家留下更不好的印象?

更何況,他剛進門來,連主人家姓什麼還不知道呢。

「在下鄭原,剛才多有失禮」,走到門口,鄭原突然轉身道:「聽說令愛傷著了,可是脖子上的傷?在下看到那姑娘脖子上纏着一圈傷布,便好奇地多看了兩眼,真真是失禮。」

已經走出幾步的蝶兒聽到鄭原這些話,忍不住地便猛然回頭看向他。

剛才盯着人看她可以不在意,現在呢,原大哥你這麼跟人家低三下四地賠禮,可有想過蝶兒還在不遠處站着呢?

蝶兒本以為這家姑娘也不過是個粗鄙女子,剛才還故意刺鄭原,卻沒想到僅僅一面他就完全不記得自己了。

鄭原當然感覺不到蝶兒的目光,緊跟着又道:「在下聽說受傷的人最需要補氣,我家正好有一株百年人蔘,如若不嫌棄,我這就取來送到府上。」

「鄭公子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顧攀說道:「小女的傷沒什麼大礙,不需你破費。」

鄭原有些尷尬,但想到這是剛才那姑娘的父親,他也不好生氣,笑笑就訕訕地告辭而去。

回到家,鄭原好言好語托於嫂去打聽那家姑娘姓甚名誰,又拿出一百兩銀票交給於嫂,囑咐她道:「你沒事多去那家走動,他們家有缺什麼使的,你都幫忙買了,也拜託嫂子多給在下說些好話。若能叫我一接芳蹤,好處絕少不了您的。」

於嫂看着一百兩銀票完全驚呆了,聽完這話更是變了面色,搖頭為難道:「公子,您這不是為難老身嗎?那姑娘的爹可不像好惹的,他們家這兩天往來的都是高頭大馬,咱們這樣謀划,少不了要挨打。」

說是這麼說,銀票她卻早揣到到了袖口中。

鄭原忙道:「嫂子誤會了,那樣天仙一般的人,我豈敢褻瀆,今日唐突,我只是想改變自己留給她的壞印象罷了。」

「公子真的這般看中人家姑娘?」於嫂摸摸袖口中的銀票,笑着問道:「那姑娘有那麼好,一面就把您迷成這個樣子?」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鄭原回想起剛才那一面,眼中又顯出痴迷神色,「我鄭昱辰今日才算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美人有千萬,那一位姑娘卻佔盡天下春,看着她,根本叫人移不開眼。」

於嫂聽着就笑起來,「怪道我聽說書,常聽說那什麼銷歇,歡愛蹉跎,行了,老身知道您的意思了,下午就去人家走走。」

鄭原彎身道多謝,於嫂走後才搖頭自語道:「容光未稍歇,歡愛忽蹉跎。何意掌上玉,化為眼中砂!一個市井小民,聽過的還不少。只是那位姑娘,就是化為眼中砂,我也捨不得揉。」

想到什麼,他走出房門叫來於嫂道:「我到監學一趟,把人蔘拿來,你下午去的時候帶着。」

「好嘞」,於嫂答應,沒想到這公子還真上心了,「那對門的蝶兒…」

雖然清楚地知道其中內情,於嫂卻從不把話說破。

鄭原心裏還有些不舍多情放浪的蝶兒,想了片刻道:「以後休提她。」

顧氏也在說這鄭原,「剛才那是哪家的公子,為人也太輕浮了些。」

「衚衕口的,姓鄭」,顧攀說道,「反正咱們住不了幾天就回家,不用搭理。」

「衚衕里這些人怎麼會接二連三地上我們家來?」顧明月想不到昨天剛撞見人偷情,今兒就見到真人了,還是那種看見女人走不動道的人,她現在還覺得膈應。

顧攀道:「許是這兩天往咱家來的好馬車比較多…」

話未落,院子裏又有敲門聲傳來。

「看來還真是『富在深山有遠親』啊」,顧氏說着起身,「我出去看看又是哪家,你和閨女在屋裏吧。」

院子裏卻是響起顧煥的聲音,「翩翩怎麼樣了?在哪兒呢,受傷了為什麼不告訴家裏?」

------題外話------

這兩天沒票沒評論,我內心很忐忑,感覺自己被大家拋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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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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