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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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煥子」,顧攀聽見聲音就和顧氏一起出來了,看到顧煥一家人,不由道:「你們全過來了,娘誰照顧?」

大伯娘道:「秀水和秀萍都在家,伺候娘兩頓飯還不成?你們兩口子也是的,出這麼大事怎麼不告訴我們,要不是翩翩她舅說漏,是不是不準備告訴我們了?」

「她小孩子一個,不值當叫家裏人跑來跑去的」,顧氏笑道,「再說過兩天我們就回家了,到時還能瞞着你們?」

這邊寒暄時,顧煥已經來到屋子裏,看到坐在那裏對他傻笑的堂妹,顧煥不覺眼眶酸澀。

「脖子還疼不疼?」顧煥過去,輕輕碰了碰顧明月脖子上的傷布,皺眉看着她道:「臉憔悴成這個樣子你還笑得出來!」

「好多了」,顧明月拉着煥大哥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笑道:「現在只要不是無意間抻到根本就不覺得疼,我一天喝十好幾次補湯呢,很快就恢復啦。」

「說得輕鬆」,顧煥的臉色還是不好,「你吃兩碗飯還補不過來一滴血。他…」

差點爆粗口,顧煥頓了頓,道:「大舅說是歹人行兇,那人衙門裏怎麼處理的?判不了死刑,我也給他弄死。」

正說着,大伯娘進來,立即道:「你胡說什麼?人自然有官府處理,我們不沾那事。」

她還真怕兒子一個衝動去把人給捅了,兒子對翩翩可寵得緊,他們爹娘恐怕都得排在翩翩後面。

顧攀也說顧煥:「嘴上帶個把門兒的,被人聽到,那人真有什麼毛病,不還是找到咱們身上?」

「煥大哥,你這麼維護我我很高興」,顧明月笑道,「不過我爹說得對,你以後說話要注意。還有,我爹已經給衙門送過禮了,請府尹判得重些,那人估計會發配到南海之濱為奴。」

顧煥摸摸她的腦袋,「還教訓起大哥來了」,說着看向顧攀,「二叔,那邊信兒准不?什麼時候押送犯人過去?」

顧攀道:「說是半個月之內押送,不過煥子,往後的事我們就不管了,怎麼樣都由天命。」

顧煥不同意,一刀插在翩翩脖子上那可是,但凡歪一點…他還有堂妹嗎?

大伯娘,顧氏,還有顧柏,輪番地訓顧煥,才讓他點頭說不再插手這事兒。

大伯一家吃過午飯便要回村,顧氏擔心兒子,這邊她要照顧女兒走不開,想了想對顧攀道:「你回家一趟吧,咱們幾天都不回家,難保熠兒不會多想。」

「行」,顧攀也不用收拾東西,抬腿就能走,走前交代歐陽端道:「阿端,晚上你警醒些」,又對顧氏說:「我明天一早回來,閨女那你和小薇替換看着,別離人。」

「我知道」,顧氏包了些黃米粽出來,連着一小捆剁成三四節的甘蔗,遞給顧攀,「給兒子帶着,這樣他才好相信我們是在這兒玩呢。」

這邊剛送把人送走,於嫂捧著一個系著錦帶的盒子敲響大門,歐陽薇開的門,看見她疑惑道:「有事嗎?」

於嫂往院子裏瞅瞅,見顧氏正端著一碗冒着熱氣的什麼東西從廚房出來,笑道:「大妹子,這不,我家公子知道你們姑娘有傷,特地遣我送人蔘來的。」

「那多謝了」,顧氏沒往門邊來,也沒請人進門,只客氣道:「不過不用,您還是拿回去吧。」

「大妹子,你這樣我不好交差啊」,於嫂說着便想抬步進門,一道低沉的問話聲在後面響起:「怎麼回事?」

於嫂回頭,看見一個滿面威嚴的中年男子,腿先軟下三分,這時歐陽薇驚訝地喊了聲「國公爺?」

國公爺!於嫂只覺腿肚又軟三分,扛住門板才沒有跌倒。

李度看看於嫂,回家一般步進門來,問歐陽薇道:「這是什麼人?」

顧氏心裏忐忑,端著湯碗便過來見禮:「見過國公爺,這人是一個衚衕里的鄰居。」

「鄰居送這麼重的禮?」李度看向於嫂手中的綢緞錦盒,「你家主人有何打算?」

「沒沒…」,這一家住的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還會認識什麼國公?於嫂咽口唾沫,「我家公子只是想盡一份心。」

話剛落,又有一道清潤的聲音響起:「平白無故的,需要你家公子盡什麼心?」

於嫂看過去,對上一個俊美男子冷冷淡淡的目光,心裏不由就是一個寒顫,結巴道:「…鄰…居」。

李度側身朝穆蘊拱拱手:「穆侍郎,巧啊。」

侍郎!於嫂什麼也不敢說了,一臂夾着禮盒一手扶著門板,慢慢地往門口挪去,穆蘊只投過去一瞥,便抬步進門,「國公爺在江北大營訓兵還能回來看翩翩,多謝了。」

挪出門的於嫂差點沒栽到地上,見沒人注意她,一口氣兒就跑到家裏。

鄭原就在院子裏等著,於嫂進門他忙迎上,急切問道:「於嫂,怎麼樣?那姑娘可把參收了?她姓什麼叫什麼?對我可有改觀?」

說着看見於嫂臉色發白,錦盒被她隨便地夾在臂腕里,鄭原沉下面色,問道:「於嫂,你怎麼又把參拿回來了?」

「公子,我勸您還是莫打那姑娘的主意」,於嫂連連擺手,「剛才在她家門口,我可是碰見兩個朝廷大員,一個是在江北大營訓兵的國公爺,一個是三品侍郎,咱們惹不起啊。」

顧氏沒來得及把穆蘊攔在門外,人進了門她也不好趕,更何況還有一個不知打着什麼心思的李度,對於他詢問自家閨女怎會受傷的事,顧氏笑着並不多說:「沒什麼大礙了,倒勞煩國公爺走一趟。」

「我僅是來看看小丫頭,你這婦人忒是煩人」,李度皺眉,語氣有些不好,剛抬步,便看見姿勢有些僵硬地慢慢走到門口的小丫頭,她先是笑了笑,李度看出來不是朝自己笑的,心裏正煩,就見她按手見禮:「國公爺好,多謝你來看我。」

「脖子都不能彎,你還是老實點吧」,李度揮手,語氣更惡劣。

顧明月笑笑,穆蘊兩步過來,一手扶住她,道:「回屋裏坐着。」

顧明月的目光落在他另一隻手上,紅泥小花盆中栽著一捧綠意盎然的東西,枝葉間還有白色黃心的花,她看了片刻,笑道:「這是…草莓?」

「草莓?」穆蘊扶着她進到屋裏,讓她坐下,把小花盆放到桌子上,「這是我從奚國使者一個隨從那裏買的,說是一種紅色漿果。」

「這就叫草莓」,顧明月翻開葉花看了看,確定是草莓,對穆蘊道,「謝謝你。」

「咱倆還用說這個?」穆蘊揉揉她額前的碎發,笑容寵溺。

「翩翩,把這碗乳鴿湯喝了」,顧氏心塞地上前,穆蘊要接過碗去,她也沒給,直接送到女兒手上,「國公爺和穆大人到客廳坐吧,我女兒喝完湯還得休息。」

一句說話餘地都沒有的李度更心塞,從懷裏掏出個長長的錦盒放到桌子上,道:「裏面有兩貼葯,傷口結痂時貼,一瓶傷葯,待會兒你就換成這個葯,行了,我也不坐了,告辭。」

話落便轉身出門,顧明月和她娘連說一個字的機會都沒有。

顧氏看了眼屋裏的穆蘊,還是出門送了送國公爺。

「咱們有葯,不用外人的」,穆蘊把錦盒撥到一邊,倒出一顆生肌丹塞到顧明月嘴裏,低聲道:「你娘還介意前天的事?」

顧明月喝一口乳鴿湯咽下藥丸,說道:「應該是吧,不過我解釋過了,我娘知道不怪你。」

穆蘊捏捏她的臉頰,顧明月朝他笑笑。

正這時,顧氏進門來,看到穆蘊緊站在女兒旁邊,遠處看着,女兒就是靠在他懷裏,走近一看,好嘛,這穆大人的手還捏着她女兒的臉呢。

顧氏想到秦老夫人說起的那些話,心裏十分同意,臉色立時難看下來,「穆大人沒事也回吧,還有,往後注意著點,被人看見,對翩翩的名聲不好。」

「娘」,顧明月說道:「我和穆蘊怎麼了,什麼名聲好不好的?」

顧氏低斥道:「女兒家家的怎麼不知道自重…」

「嬸兒,您別說翩翩」,穆蘊說道,聲音平淡,背在身後的手卻不覺握緊幾分,「我這就走」,低頭對顧明月道:「按時吃藥,好好養傷,有機會我再來看你。」

顧明月還沒說什麼,顧氏開口道:「這就不勞煩穆大人了。」

眼中有暗光一閃而逝,穆蘊對顧明月笑了笑,轉身出門。

「娘,你為什麼有點反感穆蘊的樣子?」院子裏很快傳來關閉大門的聲音,顧明月垂眼攪著乳鴿湯,「我和他只是說說話,有的人成親前還在一起睡呢。」

「別人是別人」,顧氏語氣不好,「那樣的人婚後也會被丈夫看不起,你以後都不能單獨跟穆蘊在一起。」

顧明月看向母親,卻見她半點不像玩笑,軟聲道:「娘,那天我的傷口裂開,跟穆蘊真的沒關係,是我自己想到害怕的事了。」

顧氏搖搖頭,「翩翩,娘也是為你好,人家定了親的還不單獨相處呢,你啊,以後最好是少見穆蘊。」

少見?娘的意思是讓她和穆蘊分開?怎麼娘的態度會一下子變這麼多?

顧明月還要說什麼,見母親臉色不好看,只好閉上嘴巴,心想等爹回來后問問爹是怎麼回事兒。

下晚的時候,秦府又遣人送來一罐東風薺做成的肉醬和一隻新鮮的鹿腿,來人還帶着秦大夫人的話:這兩日不得空,後天一準來瞧顧姑娘,鹿肉清蒸最補,顧夫人儘管給姑娘做着吃,不夠了就去府里取。

於是晚飯的時候,顧明月被她娘逼着吃了一大碗只有點淡淡鹹味的清蒸鹿肉。

家裏人相信受傷時吃太咸不利用傷口癒合,且還容易留疤,這四五天顧明月什麼有滋味的東西都吃不上,偶爾姥姥看她沒胃口的樣子,才會悄悄兒在菜里稍微多放一些鹽。

晚上剛過亥時,穆蘊又來了,他披着一條春秋時節用的厚披風,把顧明月抱起來遮得嚴嚴實實,無聲出門后直接飛身到小院屋頂上。

天上的彎月比昨晚的亮一些,顧明月看看四周黑黝黝的景色,低聲道:「你怎麼又晚上來了?我娘正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要我少見你呢,被發現的話,我們兩個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我正是因為這個事情來找你」,穆蘊擁著懷裏香香軟軟的小身子,一天的沒著沒落感終於消散,「翩翩,我回去想了想,你娘和你爹都是講理的人,不可能因為那天我沒看好你讓你傷口開裂的事一直生氣,很有可能還有別的原因。」

「什麼原因?」顧明月疑惑,突然想到昨天上午來看她的秦老夫人,但秦老夫人應該不太會管她和穆蘊的事啊。

穆蘊低頭看看懷中人,笑道:「猜到是誰了?那天我親你的時候秦老夫人正好過來,她看起來對我十分反感,你娘對我態度轉變,很可能是她在中間說了什麼。」

「祖母她,是個很好的人」,顧明月說道,「她為什麼要破壞我兩個的關係?」

「因為她看不上我」,穆蘊眯眼笑道,「秦家世代簪纓,自覺了不起得很,對我這種沒爹娘教養的人當然低看。」

若不是看得出來秦家母子真心對翩翩,他不介意讓秦家嘗一嘗牢獄之災的滋味,自己打算放他們一馬,那老婆子卻還在中間攪事兒!

「怎麼會?」顧明月反駁道,「我家什麼背景都沒有,秦老夫人卻對我們一家都很好。」

「翩翩啊,像秦府這種自以為有真底蘊的人家,看人皆是先看品性再看才識」,穆蘊說着,一句話中忍不住在顧明月額頭上臉上親了好幾下,「你父母都是明事理的善人,你的刺繡堪稱大庸第一,你還有個讀書的弟弟。恐怕在那老…夫人眼中,我這個從小被趕出家門的人,怎麼能配得上你?」

他說到後來竟然語氣低落,顧明月忍不住輕笑,「那你更厲害啊,從小自立,到現在做到三品侍郎,恐怕帝京許多同齡人都比不上你。」

她抬手撫住穆蘊的臉頰,看着他道:「我們兩個都是優秀的人,正好相配。」

穆蘊握住她的手,半張臉都埋在她的手下,親着她的手心,聲音低啞道:「翩翩,其實,他們覺得我配不上你,是因為我娘的死因。外人傳得不錯,我娘是被我爹逼死的」。

「穆蘊」,顧明月往他懷中靠得更緊了些,「你不要瞎想,我們兩個覺得我們相配就好了。」

穆蘊笑笑,卻是在她手心親了十幾下,才平靜道:「穆重和顧幽雁勾搭在一起沒多久,便想尋母親的錯,讓母親自請下堂,母親和他當初也是因情成親,不過幾年對方就變心,母親很是難以接受,便一直扛着。那時我才兩三歲,穆重不在家或者回到家去妾室那裏,母親就會帶着我睡。有幾次,半夜我被爭吵聲驚醒,聽到的全是穆重毫不留情的指責,母親傷心的哭訴哀求…這樣的日子過了大半年,穆重把母親的管家權直接下放給一個通房,府里的下人更不將母親放在眼裏,雖不敢明著頂撞,冷嘲熱諷卻是經常。就在這期間,穆重時常接連一個月一個月地不回家,顧幽雁更是光明正大地到穆府要求見母親。」

「元宵節那天…」,穆蘊低頭看看顧明月的眼睛,沒從裏面看到鄙夷或者嫌棄,他才繼續平靜道:「穆重亥時回府,亥時二刻左右與母親爭吵,三刻,打母親一巴掌,母親的奶母上前阻擋,無意間推了穆重一下,被他以目無尊卑為由讓人拉出去施杖刑。亥正落杖,十幾下後母親的奶母就昏迷了,母親跪下來求他,甚至答應自請下堂,穆重當時很得意地笑了笑,說道『早該如此,明日我便請族老說休妻之事,不過這個老婆子,必須杖斃』。穆重是看着人把母親的奶母杖斃后才走的,母親著人去安排奶母的葬儀,轉身看到我站在門口,還走過來笑着問我有沒有被嚇到。我說沒有,她高興地點頭,誇我勇敢,隨即便讓她身邊唯一的大丫鬟抱我回我的院子。我睡不着,避開丫鬟又回去找母親,她的屋子裏黑乎乎的沒點燈,不過院子裏的燈很多,推開門就把裏面照得亮堂堂的。我看到她掛在屋樑下,以為她沒睡在盪鞦韆,我還上前推了推她…」

「不要說了」,顧明月抬手緊緊抱着穆蘊的脖子,輕聲道:「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

穆蘊一手托着她的後腦勺,一手拍着她的後背,安撫道:「別怕,我不想你從別人口中聽說這件事。」

「我不怕」,顧明月同樣輕拍着他的後背,「別人說的,我也不會信的。」

穆蘊心情極佳地笑道:「你不怕我就放心了,翩翩,你知道嗎?我大哥娶親前有一個很是寵愛的妾室,外人私下都說,有女千萬不能嫁到穆家做正妻。」

「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顧明月說道,「況且,你有妾嗎?」

「沒有」,穆蘊搖頭,卻坦言道:「如果不是沒有你,就不好說了。」

顧明月笑道:「以後我們要在一起,你這輩子都別想娶妾的事。」

「只要你陪着我,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下下下下下下輩子…我也不會讓別的女人近身。」穆蘊把她完全抱在懷裏,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玩笑似的話卻分外有力。

顧明月聽着他一直說不停的「下」有些頭暈。

二人在屋頂上低聲喁喁大半個時辰,顧明月睡着前一直惦記着問問父親她娘怎麼就不看好穆蘊了。

第二天剛過巳時,顧攀扛着一布袋家裏新舂的大米回來,顧明月剛吃過早飯,聽見父親的聲音,便慢慢走出來,問道:「爹,熠兒還好吧。」

「好」,顧攀把大米放到廚房,過來對女兒道:「閨女,咱是不是該換藥了?你回屋坐着,爹去把佘老大夫請來。」

「阿端剛才已經去了」,顧明月拉住父親的袖子,低聲道:「爹,咱們回屋聊會兒天。」

顧氏疑道:「一天不見就這麼想你爹?」

顧明月嗯一聲,拉着面帶笑意的父親回到屋裏,見母親沒追問什麼事,她鬆了口氣,問過父親,果然和穆蘊猜的*不離十。

「閨女,別讓你娘知道爹告訴你的這些」,顧攀叮囑,又拍拍女兒的肩膀道:「爹倒覺得那都不是事兒,以後你想見含彰了,爹給你打掩護。」

顧明月好笑不已,「謝謝爹的理解。」昨晚和穆蘊說了許多,她此時也不怎麼發愁,畢竟秦老夫人說的都是臆測,重要的還是穆蘊現實中的表現。

她娘又不是什麼固執的人,只要看到穆蘊是真的對她好,就不會再反對,倒是秦老夫人那裏,有點問題。

老人家都容易想得多,看來她以後要經常帶穆蘊去秦家走走,改變一下印象。

兩天後,顧熠和幾個同村的夥伴在先生的帶領下來帝京參加府試。

這是有沒有資格進縣學的最後一關,考過了進學,就是秀才了,每年每縣按本府人口多寡錄取,帝京人口多,錄取人數多,便有不少附近州府中家資比較豐厚的童生來帝京考試。

人一多,錄取比例自然會下降,所以競爭壓力還蠻大的。

不過大庸歷來倡導青年治政,那些過了三十還沒考中秀才的人,基本上就沒什麼指望了。

每年府學考試,熱門兒的都是哪縣哪州的神童。

顧家村今年有六人過了縣試,衛先生是很開心的,這是他教學以來同時參加府試的人數最多的一次。

來帝京的船上,衛先生頻頻對幾個學生提起顧煉,並鼓勵他們:「有這個榜樣在前,先生相信你們都能考出好成績。」

顧熠和另外五個人也都對自己很有信心,除了年紀比較大的鄭勛和顧炫有些緊張,小團體的氣氛很好。

「先生,我家人都在帝京呢」,下了船,顧熠挎著書包,走到衛先生跟前道:「我想先去看看,再去客棧找你們。」

雖然父親交代他要跟着先生同學一起住客棧,顧熠卻想姐姐和娘親了,過去看看也沒什麼吧。

「去吧」,衛先生點頭,又叫住拔腿就要跑的學生,「流光,帝京人喧雜亂,還是讓元勛和望成陪你一起。」

元勛是鄭勛的字,望成是顧炫的字,衛先生話落,兩人便站出來應是。

衛先生又道:「我帶着他們三個去府學附近的占魁客棧,地方你們應該還都記得,流光看過父母,你們就早點回,考前我再給你們說說重點。」

「先生,學生知曉了」,顧煬、顧炫和鄭勛上一年都來參加過府學考試,只是沒過,當時衛先生帶他們住的就是占魁客棧。

兩撥人進來城門就分開了,顧炫問顧熠:「你爹娘還有翩翩在帝京住多久了?」

顧熠想了想,「七八天了」。

「七八天沒回家?」鄭勛驚訝,流光就要考試,嬸子一家卻不回去,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好讓他知道的事。

顧炫同樣有此疑惑,為防是二嬸家出了什麼事,可能影響熠兒考試,他道:「熠兒,我們還是找夫子去吧,到客棧安排好住的地方也好複習複習。」

「炫二哥,我知道地方,自己去也行」,顧熠想沒想便道,「你和元勛哥去找先生吧。」

顧炫無奈,只得笑道:「我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

三人一路快行,約半個時辰后拐進槐花衚衕,還未到自家門口,顧熠就大聲喊起來:「姐姐,爹娘,我來看你們了。」

顧明月正捧著話本兒看,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對一旁擇豆角的母親道:「娘,我好像聽見熠兒的聲音了。」

「我聽着也像那小子」,顧氏起身,把菜筐子放到一邊,還沒走到大門口,顧熠的聲音再次清晰地傳來,這次還拍著門:「娘,開門,我是熠兒。」

「知道你是熠兒」,顧氏拉開門,見到兒子和村裏兩個侄子,笑着讓他們進來,「到考試時間了?熠兒,你不跟着先生,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顧熠在母親身邊黏一會兒就衝到顧明月身邊,說道:「姐,我特別想你和爹娘,你們幹什麼一直住在帝京。哎,姐,你的脖子怎麼啦?」

說着還伸手碰了碰那一圈潔白的傷布,「姐姐,你受傷了?」

「別亂碰」,顧氏過來把兒子的手拉到一邊,顧明月笑道:「一點小傷,已經好了。」

「我才不信呢」,顧熠很不高興地說道,「若是小傷,爹娘還有姐姐才不會在帝京住這麼長時間。」

「都結痂了」,顧明月彈了彈弟弟的腦瓜,「我們也是擔心影響你備考啊,姐姐這不沒事兒嗎?」

顧熠道:「我又不傻,你和爹娘一直不回家我就猜出一點了。姐,還有娘,我長大了,以後有事不要跟這次一樣瞞我。」

「不瞞你不瞞你」,顧氏好笑搖頭,這才轉身招待顧炫和鄭勛。

「翩翩,怎麼受的這傷?」顧炫比顧明月大四個月,兩家是三服的近親,所以他說起話來比較隨意。

鄭勛只笑了笑,沒多言。

顧明月道:「走在街上不小心被人撞的。」

「熠兒?」這時顧攀背着一簍子新鮮蔬菜進門來,懷中還抱着兩個大西瓜,「炫子,阿勛,你們兩個也來了。她娘,快把這西瓜切開給孩子們吃,這大熱天的。」

「爹不是讓你跟着先生去客棧,考完再過來?」把兩個西瓜遞給顧氏,顧攀看着兒子道:「我算着你今天該考試了,還說下午去府學那邊的客棧看看呢,你倒還讓你兩個大哥跟着跑來了?」

顧炫笑道:「二叔,我們擔心熠兒迷路,自己跟來的。」

「孩子也是擔心我們」,顧氏拿着刀出來,把西瓜放在案板上切開,招呼幾人過來吃,轉對顧攀道:「你別板着臉了,去衚衕外的那家運來酒樓給孩子們要幾個清淡的菜,讓他們的夥計送到家來。對了,再要幾斤滷肉和冷盤,孩子們走的時候給先生帶着。」

「二嬸,二叔,你們千萬別破費」,顧炫說道,「我們這就回去了。」

鄭勛點頭,「熠兒到地方我們就放心了,下午叔把熠兒送到占魁客棧便好了,我們兩個回去也收拾收拾住處。」

「那不當緊」,顧攀說道,「好歹得吃完午飯,到時我雇輛馬車送你們,一兩刻鐘能到地方。」

顧熠和顧氏也勸他們,顧炫和鄭勛雖不好意思讓叔嬸破費,也不好堅持走。

「翩翩,你這不耽誤吃西瓜吧」,顧炫拿着一塊西瓜遞給顧明月,這還是顧氏剛才給的,他也不好意思吃。

顧明月看出他們拘謹,就笑着接過來,「炫二哥,元勛大哥,你們也吃啊。」

顧氏給他們又一人遞過去一塊,笑道:「都一個村裏的人,還生分什麼?」

兩人這才吃起來。

歐陽薇就跟自家人一樣,根本不用讓。

歐陽端沒在家,他這兩天沒事經常出去轉轉,家人都不知道他出去幹什麼,顧明月一開始還問一句,見他不想說,也就不再問了。

顧明月吃完一塊瓜站起身去洗手,歐陽端這時回來,進門只看一眼就過去井邊打一盆水給她端到廚房門口的洗臉架邊:「這裏不是搖柄水車,你的傷口還沒長好,不要輕易到井邊來。」

「嗯嗯,知道啦」,顧明月無語地答應,她受一次傷也不是變成瓷人兒了。

打過水,歐陽端才來這邊和顧熠幾人說話,問的都是他們考試的事。

顧氏在前兩天注意到歐陽端比她和丈夫還緊張自家閨女后,就一直不著痕迹地觀察這小子,兩天下來,已經能夠確定,阿端八成喜歡翩翩,別看他悶不吭聲的,翩翩有什麼需要了,他都是頭一個發現的。

周圍的小夥子想過一圈,顧氏覺得還是歐陽端最可靠,只是她家閨女對阿端卻和熠兒差不多…

顧氏正想到這些頭疼的事,就聽她家閨女輕快的聲音響起:「穆蘊,你來的正好,我弟弟明天考府試,你有什麼心得給他們講講」。

穆蘊身後跟着穆寅和穆卯,他們兩個一人扛着一個簍子。

穆蘊看到院子裏的陌生人也沒在意,只對顧明月點頭道:「行,待會說,這裏面是一些新鮮瓜果,還有白玉櫻桃」,下意識伸手想握住翩翩的手,但注意到場合他及時收了回來,打開摺扇,指向另一個簍子道:「這裏是乳豬,我特意學了怎麼烤,下午烤給你吃。」

顧明月暗想我是說這兩天想吃點口味重的,你也不用直接弄來一個乳豬吧。

她還沒開口,顧氏已經推辭道:「穆大人,這些東西你還是拿回去吧,翩翩現在還沒好,也不能吃烤乳豬。」

顧明月忙笑道:「娘,我很想吃的,他都拿過來了,再拿回去多不好看」,說着朝穆蘊眨眼,「你快去給我弟弟講講考試重點。」

穆寅和穆卯都有點同情他家爺這待遇,光那一隻用牛奶等各種好料餵養的乳豬就值千金,更何況爺還親自去學烤乳豬,這顧家夫人也太不給面子了,還好顧姑娘挺體貼爺的。

穆蘊三年多前考的科舉,秀才考試則在更久之前,好在他記憶力驚人,那點東西一回想便差不多都想起來了,要不然真得讓翩翩失望。

顧明月也是推著穆蘊過來才想起,他當官都三年了,秀才還不知是哪年月考的,肯定不記得了。

「咱們烤乳豬去吧」,她突然道,「熠兒,你們自己看書吧。」

穆蘊笑笑,低聲道:「放心」,隨即音量正常道:「早幾年的秀才考試和現在相比應該沒變多少,我大致跟你們說說重點。」

顧炫和鄭勛對視一眼,他們都聽到二嬸剛才稱這人為大人,當下恭敬地見過禮「能得到大人的指點,是我們的榮幸。」

在心中他們卻是有些不以為然,幾年前考的秀才,肯定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更何況眼下又沒有課本,不過大人肯屈尊指點,他們還是很感激的。

府試考籌算,經義,文章,五言律和七言律等,共考三天,考完一場就能出來,不必關三天。

穆蘊想了片刻,就把各科重點大致點了一遍,即便沒有書本在跟前,他也說得十分清楚。

顧熠,顧炫,鄭勛三人一開始還有干聽着,但聽片刻就急忙找筆找紙,這裏並不缺紙筆,歐陽薇很快給他們抱過來,三個人一時奮筆急飛。

兩刻鐘后,把該記的都記下,三人起身道謝,顧熠雖然和穆蘊比較熟了,此時也謝得一絲不苟。

大人說的這些,先生都講過,但重點多有不同,顧炫和鄭勛知雖不知這位大人什麼官職,但心裏還是敬重幾分,再聽到大人說的條理分明邏輯清晰,他們參加過府試,感覺得到大人說得很有依據和含金量,因此就更敬重。

這位大人當初科考成績肯定不錯。

沒想到來這一趟還能有此收穫!

穆蘊這邊說完,顧攀定的才也送過來了,顧氏和歐陽薇在桌上擺好,就叫他們過去吃飯。

穆蘊對顧明月道:「你餓嗎?不餓的話我帶烤乳豬去。」

「不餓」,顧明月道,「走吧,烤得不好我可不吃。」

「好」,穆蘊笑得寵溺,這才對顧氏夫妻道:「叔嬸,你們先和幾個學生吃吧,我當帶翩翩去玩會了。」

「乳豬油膩,翩翩不好吃」,顧氏說道,看向顧明月,「回屋看話本兒去。」

顧攀笑道:「你也不怕把閨女憋壞了,翩翩,和含彰去玩吧,乳豬烤好了叫爹一聲,讓爹也嘗嘗。」

顧氏生氣地瞪了顧攀一眼,卻沒在多說。

穆蘊和顧明月去廚房那邊的空地上,穆寅和穆卯很有眼色地跟過去打下手。

「熠兒,這人是…」這邊,顧炫低聲問顧熠,「他和翩翩?」

顧熠同樣低聲道:「我姐以後要嫁給含彰大哥。」

顧氏隱約聽到,差點吐血,她家兒子怎麼有時候這麼傻!

顧炫和鄭勛都點頭道好,能嫁給一位大人,就算是個妾室,也不錯了,只是往後難免受委屈。

「熠兒,為了給你姐姐撐腰,你要好好考啊」,顧炫又低聲囑咐。

耳力及佳的穆寅和穆卯聽此,很想說一句「需要撐腰的是我家爺好不好?」想當初他們家爺考科舉都沒今天給這三人講重點時認真,可那顧夫人還是對爺不大滿意的樣子,也真是邪門兒了。

------題外話------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更晚了,我也沒個地方通知大家,非常抱歉,多更一千字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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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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