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之意

215 之意

「我拿來被子」,穆蘊看向牆角的紅木柜子,小心道:「能不能靠在床外邊躺一會兒?」

外面的天色只是微透藍光,顧明月看不清穆蘊的樣子,但知道他趴在床頭睡一夜肯定不舒服,明知讓他回去睡他肯定不會走,她點頭道:「好。」

如果是在白天,顧明月一定能夠看到穆蘊眼中頓時聚起的令人心醉的笑意。

穆蘊抱來被子,顧明月挪在床里,把外面的地方讓給他。

「翩翩」,穆蘊躺下來,有些遺憾剛才拿被子時放開了她的手,不知道現在再握住,她還給不給握?

想起昨晚他回去后拿的藥丸,穆蘊又坐起身來,從袖袋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枚圓滾滾帶着幾分人蔘味的丸子,直接送到顧明月嘴裏,「你臉色不好,這個養生丸以後記得每天吃一顆。」

藥丸在嘴裏化開,微澀,細品還有點香味。

「這是用什麼做的?」顧明月問道。

「人蔘,白朮,白茯苓,當歸等一些養氣血的藥材」,穆蘊把藥瓶塞到顧明月手裏,光明正大地握住她的手之後,便眉眼含笑地躺下來,「早起飯前吃,不要忘了。」

顧明月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兒,說道:「你也吃一顆。」

「我有內力,身體很好,不用吃」,穆蘊暗想若是吃了,不是又得鬆開她的手?翩翩才不生他的氣,他可不敢一直逼近,怎麼也得到明天才能隨意些。

顧明月根本不知道穆蘊在想這些,聽他說不吃,便抽出手打開瓶子倒一枚藥丸子,側身給他送到嘴裏。

穆蘊含着藥丸,忍不住低低笑出聲來:翩翩還是心疼我啊!

「怎麼了?」顧明月問道。

「高興」,穆蘊說道,這次十分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然後緊緊地十指相扣。

「我聽說,你的玲瓏齋還有鵲喜樓都被封了」,顧明月感受着他手心傳到自己手心裏的溫度,沒有多少睡意,「如果那個康相堵得你無法在帝京生活,我們就去蒙省吧。」

穆蘊側身,勾唇笑道:「我之前是沒心情跟他計較,現在不一樣了,無法活下去的該是他們才對。你且看着,不出三個月,康九廷必入縲紲之中。」

要怪的話就怪他養了個自大的蠢女兒吧。

顧明月只說:「你小心些」。

「嗯」,穆蘊實在忍不住,抬手穿過她頸下將她緊緊擁在懷裏。和翩翩在一起卻一點都不碰她對他來說比什麼都難。

天色將明,空中卻掀起大風,將窗戶吹得咯吱作響,呼呼風聲順着窗縫門縫進來,竟有種冬日寒風呼嘯的感覺。

「要下雨了嗎?」半夢半睡間的顧明月被吵醒,抬頭看向透出明色的紗窗。

「七月本就多雨」,穆蘊拍了拍她的肩膀,「快睡,等你睡着我便回家。」

顧明月看到他眼中溫柔平靜的神色,答應一聲蹭蹭柔軟的枕頭,很快進入沉沉的睡眠中。

穆蘊忍不住笑笑,沒有立即離開,輕輕把她攬在懷中,感覺著小腦袋枕在手臂上的踏實感,他也很快睡着。

院裏傳來主屋房門打開的聲音時,穆蘊睜開眼睛,看向懷中睡得呼吸輕輕的翩翩,他湊過去在她唇上親了下。

穆蘊聽她父母沒有過來叫她的意思,便又賴一會兒,才動作輕微地放她躺好,給她蓋好被子,起身將不太整齊的被單抻好,把被子放回原處,他又轉回身在顧明月額上落下一個吻,然後閃身離開。

青色從西南方移來,很快將帝京及其周圍幾十個州縣罩成暗色,豆大的雨滴從天空砸下一滴,兩滴,眨眼間便成了瓢潑大雨。

「現在去通知,下午申時,讓刑部趙廣成,吏部齊兆廷,兵部林銘仁,戶部丁善行,工部劉仁,禮部文明,準時去東街聚仙樓喝茶」,穆蘊翻看着這段時間來各地的消息,隨意地說道:「那兩個御史,也讓他們過去。」

乙一雖然不太明白爺的用意,卻預感到要出大事兒了,當下拱拳應是。

這種傳遞消息的事一向是乙組辦理,站在旁邊的癸一默默等著接下來的吩咐。

他們癸組沒什麼厲害的本事,但都是搞事情的高手,帝京好幾件看似偶然的事都是他們在爺的授意下推動的,就連當事人也以為是偶然,比如皇帝和那位冷美人華貴人的相遇。

癸一很喜歡搞事情,只是爺吩咐他們時候不太多,大家基本上安守在自己崗位上。

「對了」,穆蘊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方一清也通知到。」

乙一有些驚訝,方一清還沒怎麼用過,爺此次明顯是要有大動作,布在朝堂中有官職的人都叫上了,若再添個方一清,會不會露事?

穆蘊淡淡看向乙一,乙一不敢再遲疑,忙拱拳答是。

穆蘊低頭繼續看密報,談論天氣一般道:「方一清若不可用,讓亥組殺了就是,無需顧慮。」

乙一再應是,閃身離開。

「李度都查到百勝賭坊了!」穆蘊彈了彈手中的紙張,笑道:「帝京不能只流傳爺的笑話啊,李青和蘇復偷情之事,相信大家更喜歡談論。還有,康琪這個禿頭黃臉婆,讓她現現眼。再一個,關維南在城外藏着金絲雀的事辦得不太厚道。總之,帝京不夠熱鬧,把其他人家的醜事也弄到陽光下一些。」

癸一拱拳答是,當下已經開動豐富的大腦扣好幾個關節,決心干一票漂亮的。

處理好暗處的消息,穆蘊拿起堆在桌案右邊的各地生意賬本,正看着,穆子兄弟幾人在外請見。

穆蘊說了聲進。

以穆子為首,到穆巳六人先後進來,穆辰和穆巳都是這一年內的新增人員,忠心度也都是經受過考驗的,否則此時穆子也不會讓這兩人跟過來。

「見過爺」,穆子兄弟六人齊聲見禮。

「何事?」穆蘊依舊看着賬本,偶爾圈畫一筆。

「兄弟們此來,是有些話想說,還請爺恕罪」,穆子低頭拱拳道。

穆蘊扔下筆,似笑非笑看着這六個下屬,交叉雙手往後靠在椅子上,聲音平淡到冰冷:「爺怎麼做事,需要你們指教嗎?」

「屬下不敢」,穆子說道,緊跟着半跪下來,其餘五人也都跪下來,「爺這些年來的作為並未特意瞞我們幾個,我們都知道爺是有大志向的人。前些日子得知爺有意中人,哥幾個都很為您高興,但是古語有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爺這些日子卻是因為顧姑娘將所有的心血全拋在一邊…我們幾個猶可,是誓死效忠爺的人,佈置在朝堂中以及外省諸官卻難免有異心之人。若知道爺為一個姑娘如此,恐怕他們不敢放心追隨爺。」

「說完了?」穆蘊已經坐直身體,面色冰冷地揮出一道氣勁,穆子頓時嘔出一口鮮血。

「爺」,穆丑幾人不敢扶,低頭道:「我們並不是非議顧姑娘,只是希望爺能以大局為重。」

話音未落,五人皆感覺渾身筋脈一滯,繼而喉間腥甜,鮮血緩緩滲出嘴角。

「看在你們忠心的份上,此次只小施懲戒,再有下次,自廢武功離開」,說着,穆蘊的目光深遠起來,遠處是笑意,「她從來都不和我這些事衝突。明白了嗎?」

暗嘆一聲,穆子覺得顧姑娘果真與爺的死穴無差,既然不能勸爺放輕,他們以後便要儘力杜絕爺和顧姑娘可能發生矛盾的事了。

只希望他們能一生平安和樂,顧姑娘真如爺所說不會成為大事的衝突之處。

雨勢到中午時越來越大,撐著傘出去都會沾半身濕,顧攀閑着沒事披上蓑衣出去轉悠,回來時給顧明月掏出兩串沒有一絲水汽的糖葫蘆。

「爹,外面還有賣糖葫蘆的?」顧明月接過一串,把另一串遞給母親,「娘,這串你和爹一起吃。」

顧攀見女兒精神頭明顯好起來,心寬許多,笑道:「有人推著車賣,就給你買了兩串。」

「你愛吃糖葫蘆,這個待會兒再吃」,顧氏將糖葫蘆插在一旁的籮筐上,看向外面的傾盆大雨,「有這一場雨,過兩天就能直接點高粱種子了。」

顧攀也笑道:「下的是時候,麥子都入倉了。如果等我們回到家后再下才好呢,在家裏還有些事做。」

三人困在這裏倒是無聊至極。

「爹,我屋裏有話本兒」,顧明月咬下一顆糖葫蘆,站起身道:「我去給你拿來。」

顧攀擺手,「爹早年認那幾個字早就忘乾淨了,不看,爹給你講講走鏢途中遇見的奇聞吧。」

女兒不僅精神好了,中午還吃一碗飯,顧攀心裏挺開心,一開心話就多,當即跟妻女說起來某件某月在某地見到的事。

顧明月聽着,不覺間吃完一串糖葫蘆,起來活動活動,渾身舒適的便有些困,她揉揉酸澀的眼睛道:「爹,我想去睡會兒。」

「看你還不聽話,前幾天熬過了吧?」顧攀看看外面絲毫不見小的雨幕,起身道:「走,爹給你送屋裏去。」

顧氏說道:「你晚上想吃什麼,先說好,娘直接等做好晚飯再叫你。」

「都可以,娘我回屋去了」,顧明月套上木屐,走到父親撐開的雨傘下,父女便快步跑到了東屋。

「換身衣服再睡」,顧攀把傘放到門內。

他在屋裏四下走走,看屋頂有沒有漏雨的痕迹,然後才關上門回去主屋。

睡意一爆發就止不住,顧明月沒換衣服,脫掉外衣便拉着被子躺下來,酸澀的眼睫很快粘在了一起。

穆蘊出現在房內,光滑的白色錦衣並沒有半點水跡,他見床帳半開,翩翩一手壓着被子歪斜地睡着,不禁笑着兩步走上前來。

他低頭,聞到一股混合著體香的酸甜氣息,忍不住靠近她的嘴唇嗅了嗅,「吃糖葫蘆了!」

顧明月睜開眼睛,眼神看着精神奕奕,實則還帶着半夢半醒間的迷濛,看見他笑道:「你來啦」,說完又閉上眼睛。

「我來啦」,穆蘊只覺心底軟成一片,忍不住在她唇上啄吻了好幾下。

顧明月這才真正清醒,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着他道:「我剛才以為是在做夢呢,你怎麼又來了?」

「做夢歡迎我,不是做夢便不歡迎我?」穆蘊挑眉問道。

顧明月搖頭:「沒有,我覺得你肯定有很多事要做。」

「我忙了一上午,想看看你再去忙」,穆蘊握著顧明月的手,說道:「你會不會覺得我麻煩?」

「不會」,顧明月笑道,想了想,上前些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肩上,然後問道:「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很有力量!」

穆蘊笑出聲來,雙臂環住她的後背抱緊,在她耳邊道:「渾身都是力量,但是我還需要一個親吻。」說完便屏息等着她的反應。

顧明月抬眼看他,與他視線相撞,看到他眼中的小心和期待,忙垂眼仰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我現在力量十足」,穆蘊的嘴角高高翹起,問道:「我能陪你睡一會兒嗎?」

顧明月語塞,「你怎麼跟小孩子一樣…拿被子去吧。」

「我其實是在哄你這個小孩子」,穆蘊笑着在她額頭上烙一個吻,過去抱被子,然後兩個人便並排躺在床上,閉眼睡覺。

「翩翩」,穆蘊突然側起身支著額頭,視線落在她脖頸上,「我能摸摸你的脖子嗎?」

摸脖子?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還有,穆蘊怎麼做什麼前都要這樣問一問?

顧明月疑惑地看着他,穆蘊正正看着她的眼睛:「我想摸摸。」

他眼底無聲的心疼一點點滿眼,並不明顯,顧明月卻十分清楚地感覺到了,低應一聲「嗯」。

修長乾淨的大手抬起,落在顧明月頸下的鎖骨處,指肚輕緩地在那裏摩挲著,穆蘊突然覺得眼睛酸澀不已,他的手指在那點不如其他地方光滑的地方流連。

穆蘊閉眼,不想回想血珠從她脖頸上流下來的情景。

顧明月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便道:「只是一個小傷口,我擦了你給的藥膏,第二天就長好了。」

「傻翩翩」,穆蘊嘆口氣,無奈地睜開眼看着她,在牢裏那些日子,他只要閉上眼睛便會想起那情景,小睡一會兒還經常會被她流血的噩夢驚醒,可面對她時,他卻根本不敢提,沉默片刻只說:「以後有氣往我身上撒。」

他的眼中全是心疼,顧明月嗯一聲,拉下來他的手道:「我不會輕易生氣,你也不要說讓人生氣的話。」

穆蘊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永遠都不說,更不會想」,停頓片刻解釋道:「之前我並沒有那樣想,只是擔心,翩翩,你能原諒我嗎?」

顧明月點頭,但要心底不可能一點芥蒂都不再有。

穆蘊看得出來,他還是笑了笑,這至少證明在她心中自己是很重要的,芥蒂定會在以後的日子裏消除。

「我愛你」,穆蘊抬起她的手,在五根纖細柔軟的手指上一一落下灼熱的吻。

熱燙的感覺從手指傳遞到心口,顧明月看向他,眼中星星點點的笑意蔓延開來,片刻后閉上眼睛道:「我很困。」

穆蘊只覺心口頓時酥酥軟軟,聲音里滿是笑意:「我也很困,睡覺!做個好夢!」

不知何時睡着,穆蘊踩着紅霞壘成的階梯漫不經心地往上走,恍然間看到階梯高處的平台上站着疑惑四望的翩翩,他立即笑開,喊聲「翩翩」,見她露出笑容便要下來的樣子,忙說道:「站在那兒別動,我很快上去。」

運起輕功,穆蘊眨眼間到達高台之上,她擁在懷中,笑問道:「可是在這裏等我?」

顧明月想了想,搖頭:「我不知道怎麼樣就到這兒了,剛才…我不是睡著了嗎?」

穆蘊笑道:「我們這是在做夢了?」

顧明月往四下看看,除了一片片紅花什麼都沒有,便道:「可能是吧」,拉起他的手:「你不是說過要帶我去九重天外玩嗎?我們去看看這裏是不是」。

穆蘊覺得有什麼事情要和她說,到嘴邊卻想不起來,便任由她拉着跑下高台,在這片堆滿紅花的地方走來走去。

後來他們都累了,便攜手坐在厚厚的花毯上。

穆蘊轉頭,看到她粉色氤氳的臉龐,莫名覺得很渴,握了握拳頭,他說道:「翩翩,我們是在做夢吧?」

玩這麼長時間還見不到其他人,大概就是在做夢吧。

顧明月點了點頭。

「我能吻你嗎?」穆蘊一把將她攬在身前,看着她的眼睛道。

顧明月忍不住低垂眼睫:「你以後是不是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問問能不能?」

「是」,穆蘊說道,目光溫柔溺人地落在她身上,話音還在唇間,他已經吻上眼前的唇瓣。

穆蘊一開始吻得很克制,只是用唇瓣輕輕蹭着她的雙唇,然而很快他就不滿足於此,緩緩伸出舌頭輕掃她的唇縫。

「翩翩」,他吻著,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嗯」,顧明月呼吸緊張,許久才會答應他一聲,但他卻有種樂此不疲的感覺,即使親吻更深,依舊留一點縫隙喊她。

穆蘊睡了個香甜十足的覺,申時一刻鐘時,他醒來,察覺到體內涌動的*,想起剛才綺麗的夢境,不由無聲哀嘆。

默運功力壓下蠢蠢欲動的某處,側頭看向旁邊的翩翩,穆蘊只覺心跳又不規律起來,小心地湊近她和夢中幾乎沒有差別的粉紅臉頰,他控制不住地親了一下又一下。

正在穆蘊想要親到嘴唇上,烏黑卷翹的睫毛動了動,顧明月睜開眼,對上穆蘊的目光,她只覺臉頰滾燙無比,側開臉道:「你怎麼還在啊?」

聲音卻是軟軟柔柔,尾音還因不好意思而稍稍拉長,無端透出一股撒嬌的意味來。

穆蘊耳尖泛紅,眼睛卻灼亮地嚇人,終是低頭在她唇畔落一個吻,喉結上下動了動,他聲音沙啞道:「那,翩翩,我走了,晚上再來看你好嗎?」

「好」,顧明月僵持地躺着,有些迫不及待地道:「快走吧。」

「你要吃什麼嗎?」穆蘊坐起身,將身上的薄被疊好,下床來整整略顯凌亂的衣服,「我來的時候給你帶。」

「你快走吧」,顧明月搖頭,「我沒什麼想吃的。」

穆蘊低笑出聲,壓下身來在她唇邊輕輕一吻,柔聲道:「我剛才只是親了親你的臉,什麼都沒做。」

顧明月覺得連脖子都開始發燙,不顧身下的濕熱,拉住被子蒙上頭,她悶悶道:「走吧。」

翩翩如此不好意思,穆蘊不捨得再逗她,扯了扯被子:「我這就走,你快出來,別悶到自己。」

顧明月依舊緊緊拽著被子,聽着外面再沒動靜時,才小心地掀開一點縫隙,見屋裏果真再沒那個人,她不由大鬆一口氣。

想到剛才夢裏和穆蘊陷在花瓣中親吻,顧明月還沒有多少不好意思,但想到自己的反應,她幾乎臉紅地抬不起頭來,她當時下面竟然濕濕的。

醒來之後察覺真濕了,且睜眼便看到穆蘊在她臉前,那一瞬間顧明月差點沒被嚇哭。

不好意思地在床上呆片刻,顧明月坐起身來,想要下去找一條幹凈的小褲,卻不期然看到雪白被裏有一點紅色。

顧明月好片刻才反應過來,她的初經到了,竟是這麼尷尬地到來!

「娘」,把裏外的衣服都換過,顧明月打開一柄小油傘,頂着依舊發熱的臉頰來到父母房中,拉起正在刻鞋樣的母親到門口,在雨聲嘩嘩中低低道,「我有月事了。」

顧氏聽罷,疑惑的臉上頓時露出笑容,說道:「我家女兒長大了啊」,隨即推着她道:「快回房去,別着了涼氣,娘準備準備便過去。」

「嗯」,顧明月拿起傘離開,覺得小腹中輕微的悶痛更明顯幾分,默默想着待會兒還需要換一條小褲,她房裏沒有做月事帶的東西,不然也不用過來找母親。

顧氏轉身回房裏找東西,無聊地躺在床上睡覺的顧攀坐起來問道:「閨女咋了?是不是想去看那穆蘊?」

「沒有」,顧氏滿臉笑意,「女兒長大了,你沒事兒去廚房燒些紅糖姜水。」

「哎」,顧攀反應過來也裂開嘴笑了,穿上鞋就往廚房去,又轉過頭道:「你把該注意的都跟閨女說說,小孩子不知道照護。」

「還用你囑咐?」顧氏找出一塊白色柔軟的棉布,突然有些遲疑道:「我以前沒跟女兒說過這方面的事啊,她怎麼知道月事的?」

顧攀沒走遠,聽見妻子的話,笑道:「這說明咱翩翩伶俐,你沒說過,她不定在哪裏聽說過呢。你忘啦,翩翩那次燒迷說做了個夢?」

顧氏也只是隨口一問,此時想起來,便放下那點疑惑,對丈夫道:「紅糖姜水要多放些紅糖。」

顧攀答應着走了。

書桌上突然出現的那個寫着時間地點的紙條讓方一清很激動,紙條上的字和前兩次神秘大人曾給他下命令時的字跡一樣,而且這些字都是在他看到約一刻鐘之後消失,也就是說,神秘大人的手下知道他能夠在一刻鐘內看到。

想到這點,方一清忙尊敬地把已變成空白的紙條收起來,如果猜得不錯,神秘大人的手下肯定還在周圍,他必須好好表現。

還不到未時,方一清便穿得低調而又正式,獨自一人到聚仙樓喝茶而來。

外面雨霧茫茫,街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聚仙樓也有些冷清,不過樓下大堂內倒是有附近的幾家閑漢在此處吃酒划拳。

雖然樓里人很少,方一清進來也沒引起任何人注意,他按照紙條上面的地點,要了地字三號包間,然而他坐在包間內喝掉兩壺茶,等到申時二刻也沒見一人來。

「大人是不是擔心被人懷疑啊」,方一清站起身搓着手自言自語,茶喝多了突然就想去廁所,他開門往樓下看看,吃酒的人又多七八個,正想要不要快速地去方便一下,就看到近來很是有名的一人背手緩緩往樓上而來。

此時躲回去顯然來不及,方一清只得大方地走出來,拱拳笑道:「這不穆爺嗎?怎麼,什麼時候從牢裏出來的?」

方一清不是輕易會嘲笑別人的人,而且自家兒子兩個監生名額還是這位求來的——雖然沒考上,他該感謝這後生的。

然而每當想起穆侍郎的丟官原因,方一清就覺得好笑。

這人得多沒腦子啊,逛青樓打架算什麼事兒!你打就打唄,說人康小姐的壞話做什麼,要不然能得罪康家而把一個三品官給丟了?這要是他兒子,他非得一天幾十竹板兒地抽。

「方老爺」,穆蘊笑意淡淡,抬手拱拳,「說起在下坐牢,您心情似乎不錯啊。」

「不能」,方一清忙繃住臉,「小人可不敢,再說誰沒個過不去的坎兒呢。」怎麼說人身上還是有功名的,他一介商賈可得罪不起。

穆蘊笑笑,邁步走開。

方一清看外面老遠都沒一個人影,忙忙地到廁所方便了下,再回到樓上,剛在包間內坐好,牆上竟無端開出個門來。

「方老爺,請隨我這邊來」,一個身着褐衣的面容普通男子從中走出來,朝方一清抬手示意。

得益於二十幾年見識過的風風雨雨,方一清驚訝片刻沒有喊出聲來,貌似十分平靜地起身答一禮,跟着褐衣人走進黑洞洞的牆內。

牆內不逼仄也不寬敞,站一個成年壯漢綽綽有餘,方一清跟在褐衣人身後往前往下往上地走,到後來他也不知道是往哪個方向走了,忍不住發散思維:難道想要借他家財的不是朝中大人而是學過法術的仙人?

牆裏建通道,這得花多少錢啊!

亂七八糟地正想着,方一清忽覺眼前亮起來,繼而走進一個松香淡淡的房間,褐衣人很快消失。

方一清內心嘖嘖感嘆,大人身邊的高手真厲害!

在這房間內已經坐了七八個人,都是當官兒的,竟還有刑部的趙尚書,方一清暗自驚訝,他有點兒沒想到。

作為一個商人,方一清見到這些官員便慣性拱拳見禮,面對素有青天神斷的趙尚書,他更是腿一軟半跪下來。

趙廣成十分看不上商人的奴顏婢膝,但這人能出現在這裏便是爺手下之人,他即使不耐煩還是點了點頭。

屋子內的這些人要說都是認識的,然而除了之前是熟人的林銘仁和趙廣成,相互間卻並不知道對方是爺的手下。

他們知道爺在朝堂安排的人不止他們自己,見到其他人這還是第一次,剛開始都有吃驚,不過很快消失了,大家以後都是共事的兄弟,爺沒來之前幾人就攀談起來。

穆蘊進來后,他們停下交談,一個個上前恭敬地見禮。

儘管他們中任何一人都比穆蘊年長,然而每個人的恭敬都發自內心。

而方一清進來先朝趙廣成行跪禮,大家瞬間愣住:這貨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怎麼進來不先向爺見禮,反而是朝他們幾人又拱拳又笑的,最後還給趙廣成跪下?

其中丁善行向來是個尤其好心的人,這時咳嗽一聲提醒方一清:「先見過爺。」

丁善行哪都好,就是太愛賭博,一開始還有家裏管着,到外省做縣令后便自由了,瘋狂迷賭的縣太爺差點把一個縣衙都搞成賭館。

主簿和丁善行不對付,就把事情給捅到州府衙門,州府衙門查證后擼了丁善行的官外加杖三十罰六千,他一身家當被罰得一點不剩,家中得知此事,毫不猶豫地將他踢了出去。

兩年後丁善行在顛省因為一口吃的失手殺人,當時爺遊學到那,救他一命,要求就是用忠心來還。

又兩年,丁善行藉助爺讓人送來的錢打通各路關節,重新進入官場,現在是戶部主事,從五品,過的很瀟灑,然而爺的恩情卻一直沒機會報答。

此次全員聚會,丁善行想起爺這段時間遭遇到的康府的打壓,決心待會兒不論爺吩咐什麼,都拼力去做。

被提醒過的方一清還在發愣,爺就是穆蘊,穆蘊就是爺?那個神秘大人!

旁邊林銘仁咳一聲,再次提醒:「方一清,沒見過爺,發什麼愣?」

方一清用力眨眼,再次看向所謂的爺,坐在旁邊平靜喝茶的穆蘊,猶不敢相信:「這個爺…是不是?」

深知爺的厲害的幾人忙接二連三呵斥道:「不得無禮。」

方一清頓時嚇得心臟直抖,他看得清楚,這幾位朝廷官員是動了真怒,只是為一個被摘官帽的侍郎?

不可能!方一清噗通一聲跪下來,叩頭道:「見過爺,犬子能得那監生名額,多謝爺美言。」

「方老闆記性不錯」,穆蘊放下茶杯,隨意的聲音里透著幾分凌厲,「可還記得高談闊論說我丟官之事給了旁人一個什麼警醒?」

方一清頓時汗濕後背,這是他前些日子在顧家酒酣時說出來的話,當時根本不可能有穆蘊,哦不,爺的人,但爺竟知道了!

好心的丁善行又提醒:「方老闆,爺問話不能不答。」

嘖嘖,可憐的方老闆,不知道爺是哪個就罷了,還敢嘲笑爺,不知道爺的耳朵無處不在嗎?

方一清抹抹額上的汗珠,老實回道:「小人當時說,能警醒大家戒色。」

做生意這麼多年,他學會的最硬的一條道理便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穆蘊笑笑,「倒是個聰明人,我是個講規矩的人,不知者不罪,起來吧。」此人挺會巴結翩翩,什麼都不講他也得給翩翩一個面子。

方一清聞言鬆口氣,暗自發誓只憑這手段,他以後必須拿穆爺當尊神供著。

此事告一段落,穆蘊說道:「此次把眾位聚到一起是有件比較重要的事」。

官職最高的趙廣成最先開口:「爺有事儘管吩咐,我們萬死不辭。」

說實話,這幾天每次聽到有人在毫無顧忌地嘲笑爺,他都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總怕爺一惱給帝京眾人來個割舌頭。

「我要拜相」,穆蘊輕輕把茶杯推到桌子正中央。

杯底劃過桌面的輕微聲響在靜寂的屋子裏顯得有些突兀。

齊兆廷最先表示支持,他追隨爺之後,收禮時覺得更大膽了,如今爺還準備讓他做九省統制,爺卻被康九廷因為一個小事摘了官帽,現在想要個相位而已,算屁的大事。

接着,趙廣成沉穩開口:「爺當初並非前三甲,不入翰林,拜相的話恐怕名義上會遭到大部分文臣的反對。」

其他幾人默默點頭。

林銘仁說道:「尤其現在,康、王兩撥人鬧得比較厲害。」

「這就需要各位出力了」,穆蘊說道,「若我估計不錯,今天起北方將開始大範圍降雨,玉清河決只是幾日內,齊兆廷負責去賑災,蒙、洛、梅幾省有一個幾乎成系統的貪污集團,到時我會讓人把康派官員的貪污證據給你,你將的罪證交給王相和。待王相和料理好康九廷,接下來便需你們幾位了。」

說着,穆蘊看向另外幾人,食指輕叩桌沿:「康九廷潰敗之際,你們要趁機拉攏那些依附於他的官員,需金銀珠寶或是需女人,我都提供。只是有一點,保證在用到那些人時,他們能說我想讓他們說的話便可。」

------題外話------

竟然一直掉收??

表示有點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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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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