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沙漠

241 沙漠

顧明月看到李國公被兩名屬下攙扶著跑出煙塵,跑向沙漠裏,接二連三又看到不少大庸士兵跑出來,暗暗祈禱不知名扔炸藥包的人等會兒再扔,等大庸人跑出來的足夠多再扔,將這些突然發難的番邦人全部炸死。

片刻之後,煙塵剛有消散之勢,又一波炸藥包襲來。

「你們,去那邊,把偷襲之人全部給我殺死」,狼狽跑到煙塵外面的離國將官對跟着跑出來的手下喊道。

然而他的話音還沒落,所站的地方再次有幾包炸藥落下。

一名大兵麻溜撿起來藥包想扔回去,沒脫手便轟地炸開,一團團被血染紅的煙塵騰起。

穆蘊挑眉,關外竟有能做出如此精良炸藥的人?

煙塵瀰漫,羌離兩國士兵惱怒異常,將官的怒吼聲不斷響起,他們的人死傷很多,剩下的也不少。

聽到有人喊公主和支大人都死了,被炸掉一條手臂的渾不耶暴怒:「射殺那些偷襲的人,我要用他們的命祭奠公主和支大人!」

兩國只剩了不到三千人,然而他們的齊聲呼喝還是沖震雲霄。

即使又有兩包炸藥扔過來,還是很快有三四百人沖了過去,直向藥包投來的方位。

「將軍,那邊有人」,有個士兵突然指著顧明月和穆蘊躲避的方向喊道,話落便提着長刀衝來,幾乎同時,土黃色的炸藥包落下,砸在他前面一米處,轟地爆開。

穆蘊拉住顧明月的手,「我們走」。

「等一下」,顧明月突然頓住,看向不遠處蠕動的死屍,不是死屍在蠕動,而是躲在下面的人,「鄒大伯,你們沒事!快離開這裏,去沙漠。」

躲在死屍下面只能躲一時,必須趁亂逃走,否則待會兒那些離國兵打掃戰場時依舊難奪一死。

「哎」,鄒大伯從死屍下翻出來,手腳發抖卻還撿起一張盾牌才跑,「顧丫頭,你們怎麼又過來了?」

沒聽見喊殺聲嗎?

「老鄒」,旁邊先後又翻出五六個小商人,有人喊道:「別廢話了,快往沙漠裏跑。」

餓死也比被這些藩賊殺死好。

「那邊還有不少活口」,羌國士兵大聲喊道,興奮地搭弓射箭,嗖嗖箭羽破空聲霎時近在耳邊。

穆蘊停在最後,揮起披風捲住一*過來的箭雨。

七八個倖存的商人不要命地拔腿向東邊的沙漠狂奔。

顧明月扶住一個腿上豁著條長傷口的中年人往沙漠裏跑,跑出一段,看向箭雨中的穆蘊,她咬牙讓自己不慌張。

「大哥」,叫住跑在前面的一個年輕人,顧明月道:「你扶住這位大叔吧。」

年輕人轉頭看了一眼,沒有停下腳步,片刻后伸手扶住受傷的中年人帶着他大步不停。

顧明月轉身回去,年輕人注意到不對勁兒,立即回頭,大喊:「不要命啦,那個人很厲害不會有事的,你快逃命吧。」

顧明月沒說話,跑着跑着運起輕功,落在穆蘊身邊時腳尖還帶着沙子。

「別怕」,打掉擦着她的手臂飛過去的一支箭羽,穆蘊抬臂攔住顧明月,笑得篤定:「不會有事的」。

似乎在突然間,地面就震動起來,呵馬聲整齊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北方煙塵飛揚。

渾不耶知是後面的一千精兵前來匯合直取粟裕關,立即分出一隊百多人,咬牙切齒道:「把那些落網之魚,尤其那個有武功的男人,給我亂刀砍死。」

這邊,風雷門的藥包已經告罄,正與順着藥包來處找過來的人短兵相接。

漢子婦人都是殺人好手,他們百十人對三四百人只稍感吃力,然而不遠處還有少說一千多羌離兩國士兵,此時對方又有援兵過來,不跑,只有死路一條。

「奶奶的」,老人抹掉一個羌國士兵的喉管,大聲道:「後撤。」

話落,兩個大漢架起苟先生便向沙漠深處飛奔。

他們經常活動在沙漠裏,並不覺得沙漠可怖反而有種親近感。

宋知舉刀貫穿右邊士兵的胸膛,向東南方邁步騰躍。

「小知」,老人正掩護著門人後退,見此大喊:「你幹什麼去?」

「報恩」,宋知回道,頭也不回,迎上擋在前面羌離士兵,便揮刀砍殺過去。

「這孩子」,老人臉上儘是愁容,看看烏壓壓一片過來的離國援兵,他叫盧三,「你帶幾個弟兄去保護少主,長毛,你最熟悉沙漠,跟着盧三一起過去。」

「是」,一個年輕人點頭,他額前留着縷直到腹部的長發,是風雷門最熟悉沙漠的下屬,曾經獨自一人從西到東穿過塞客大沙漠,「可是門主你們…」

「我有沙漠生存經驗,這邊不用擔心」,老人說道,「你們務必護好少主,別讓他為了報恩連命都不顧。」

盧三大聲道:「門主放心」,隨即點了三個武功不弱的大漢,幾人快速踏步追去。

老人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看着五個屬下與義子匯合,邊殺邊退地脫離弓箭範圍,才帶着這邊留下斷後的二三十名下屬退向沙漠。

渾不耶坐在高高的駱駝上,將兩方打鬥收在眼底,此時不由大笑道:「大庸人竟都是膽小如鼠的熊包」。

他抬手捂著左邊的斷臂傷口,神情中沒有流露出半分痛色,笑夠了,對帶援兵過來的首將道:「留二百人在此地收整戰利品,然後守在這裏,沙漠中一有人出來立即射殺。再派五十人將財物押回都城還有…」他說着眼露痛惜,「公主和支大人的屍首,一起送回都城。其餘人,跟隨本將軍去佔領我們日後的家園。」

「佔領家園,佔領家園」,兩千餘士兵齊聲大喊,聲震雲霄。

風城已經被他們的先行隊伍佔領了,他們要做的是,將能佔領的土地繼續推進。

渾不耶只讓隨行軍營草草在斷臂處灑葯裹上傷布,便揮動完好的手臂,帶着兩千士兵急行軍馳向粟裕關。

日落西沉時,渾不耶看着關口的本國士兵,再次爆發暢快的大笑聲。

「將軍」,先行隊伍的將官出列,跪下道:「多虧支大人的妙計,屬下幸不辱命,關內三千大軍被毒死有一半,另一半心怯不敢敵,被統兵趙勇帶着從風城西門逃走了。如今的風城,就是一個待宰的羔羊。」

「支大人卻被可惡的大庸人害死了」,渾不耶神情悲痛不已,看着眼前高高的城關,「屠城…」

仇只有用敵人的鮮血才能洗乾淨,他還要派人潛入帝京,將侮辱公主的康府眾人全部屠殺乾淨。

「將軍,您不想要大庸的半壁江山了嗎?」一個身着離國服侍的大庸人從前陣中出來,看向南方,目光似乎越過風城看到玉清河南岸,「如果想要奪取大庸的半壁江山,無辜百姓的命一條都不能取。只有他們的生命不受到威脅,他們才不會拚死抵抗我們的進駐。我們要對這些百姓,比大庸的官員對他們更好,這裏就會成為我們的大本營。」

渾不耶不太理解,但是臨行前陛下讓他一切聽周先生的,周先生很有智慧,還是大庸流放到關外的罪民,這麼說肯定有他的道理。

「好」,渾不耶點點頭,「只將此城府尹的頭割下來,懸掛城樓前,其他人敢不聽話,府尹的下場就是他們的下場。」

大軍進入風城,已經被先行軍佔領的府尹衙門血流一片。

街上還留着上午時被離國士兵砍殺的殘肢斷臂,不多,卻血跡斑斑得觸目驚心。

緊緊頂着家門不敢出來的居民恐慌不已,聽到有人騎馬在街巷中喊話不會傷害任何一個無辜百姓,對這些破壞家園的異族人,他們的恨意不減反增。

當有膽大的人拼着一死出來看情況時,看到城樓前掛着的譚大人頭顱,他們立即轉身跑回了家裏。

府尹都死了,他們的日子還能長久?

當晚,只稍作休整,渾不耶便匯同羌國首將,出風城南城門,一路急行要去偷襲百里之外的蒙省府城。

陛下已經派人去遊說游聚在西域的小民族,很快便會再有援軍過來。

當羌離軍隊輕輕鬆鬆如砍豆腐般攻下蒙省府城時,戰火燃起的消息竟然絲毫沒有傳到帝京。

兩千精兵強將如入無人之境,士兵損傷數遠遠低於渾不耶的預期,他為此興奮至極,按照周先生囑咐,殺掉蒙省府尹留下幾十人守住府衙,繼續向南…

今天的帝京同樣很熱鬧,因為震驚朝野的北九省貪污大案終於查明,主犯七八人都被押在刑場,要在今天處以斬立決。

對於這些吸血蟲,百姓們十分反感,不少人五更便起來到刑場外邊,提着爛菜葉子等候貪官們出現。

九省提督孫抱朴據說是個正直的好官,因為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如此大案而絲毫不覺,愧疚之下一個月前就上吊自盡了。

不過眾人聽說后,都是只留一聲哼笑。

不知道真是個好借口,不知道就沒罪啦?不知道還當什麼官啊,直接回家種地好了,也不會因為不知道滋生那麼多貪官。

康九廷焦頭爛額,大勢如洪水而至,他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了,睜著佈滿血絲的眼睛呆坐一晚。

上朝前,他突然疾步走向幕僚們所在的院子,停在楊先生的門口,剛要敲門,門已打開。

「相爺,請進吧」,楊先生同樣帶着愁容,側身示請。

「楊先生」,康九廷兩步進來,深深鞠躬,「真沒有什麼辦法了嗎?如果不是您,我不能又撐這麼多天。如今,請楊先生千萬要想一個辦法,讓我保住相位度過此次危局。」

楊先生抬手虛扶,嘆口氣道:「相爺,主動辭掉相位,您還能保存幾分實力,大公子已經被王派官員咬到獄中…皇帝早就有撤相之意,您拖得越久損失越大。恐怕到最後連命……」

想到長子,康九廷眼底渾濁,他如何不明白其中厲害?只是不甘心自己經營二十年,竟一朝敗於那些擁護他的官員。

「多謝楊先生指導」,片刻后康九廷點點頭,整理了下官帽,挺背抬步離開

楊先生看着康九廷的背影,搖頭感嘆:所以說養孩子還是要好好管啊,養出個只長眼睛的女兒瞧把一家人給折騰的。

不過自己終於不用在康府待着了,可喜可賀。

風城府衙內,周先生摸摸下巴,確定人皮面具沒有半點不妥,點頭笑了笑。

起身來到窗邊,只見下人們都老老實實地各自忙碌,癸三很自豪地覺得幸虧他半個月前就抹掉了周先生,否則現在的風城就是一個血城啊。

要知道根據乙組的消息,這位周先生簡直比離國人還恨大庸呢。

不過,誰讓他滿門都被大庸皇室殺了個乾淨。

周家是先帝時期的御醫世家,周先生的父親因為一味藥用錯導致先帝的寵妃難產而死,後來先帝查出周御醫是聽命皇后的人,所以將他們家上上下下幾十口都判了死刑。

如果不是周家一個老僕冒死帶着周先生逃出來,周家就滅族了。

然而對於被抹掉的周先生,癸三絲毫不覺愧疚,反正周先生在沙堡已經有四五個兒子了,他不算抹掉人家家族的獨苗兒。

其實癸三也沒有愧疚那種情緒,看看此時依舊平靜的風城,他還蠻有成就感的。

東邊天空佈滿魚鱗雲,朝霞映紅白雲,新的一日到來。

癸三出去給戊組傳信,讓他們送信到各組以及穆府。

爺應該很快就能從沙漠中出來的,到時他們庚辰組的人都能以自己的本來面目建立軍功了。

太陽躍出來,無邊的寒氣被一點點驅散。

顧明月看看穆蘊手臂上的傷口,發現沒有被凍住,鬆了口氣,將荷包里最後一顆荷香糖餵給他。

穆蘊看了眼她手中扁扁的荷包,咬開一半渡到她口中,笑道:「我們能找到出去的路。」

旁邊的人看到他們頭靠在一起,都轉頭看向別處。

昨天下午有離國士兵追上他們,一行人武力強的沒幾個,且一整天沒怎麼吃東西,面對強悍的離國士兵他們只能邊打邊跑。

後半夜時分散開的幾人才匯合一處,在這種命都可能不保的情況下沒人會管這對年輕人怎麼相處。

看向那天趕過去幫他們宋知,顧明月問道:「你肩膀上的傷沒有凍到吧?」

那個傷到腿的商人,剛進沙漠那晚腿上長長的傷口已經凍得青紫發硬了,昨天上午他還笑着說半條腿都沒感覺了,不過不耽誤走路就好。

顧明月沒想到他這麼能堅持,昨天下午鄒大伯差點被一個離國士兵砍掉手臂,還是這商人上前拉開一把,鄒大伯才只受了點輕傷。

不過在夜晚溫度能低到二三十度的沙漠裏,一點小傷都有可能成為致命傷。

宋知坐在一個沙丘上,聞言笑道:「沒事,我從小傷口就長得快,已經開始結痂了。」

「干問一句可不頂用」,最為胖壯的一個大漢抱着幾根乾燥的荊棘枝走過來,「小姑娘,你那糖還有沒有了,分給我家少主一顆才是實在。」

大家奔逃而來,身上都沒有帶吃的,只有顧明月荷包中有二十幾顆荷香糖,前天晚上一人一顆,昨天早上一人一顆都沒夠分。

她偷偷剩下一顆,因為穆蘊流了血,擔心他沒東西吃撐不下去。

可是除了她,其他人哪個身上沒有傷口?

顧明月低頭道:「沒有了」,想起剛才隱蔽地把糖塞到穆蘊嘴裏,他還分給自己一半,她就覺得無法面對其他幾個干著嘴唇的人。

胖漢嗤笑。

長毛縷著頭髮笑道:「小姑娘,剛才我怎麼看見你給你身邊那個男人餵了什麼東西吃?」

「只剩那一顆了」,顧明月說道,覺得臉頰更熱。

穆蘊抱着顧明月,冷冷道:「我們自己的東西如何處理,你們沒立場質問。」

「我真的沒有糖了」,顧明月補充。

宋知看了顧明月一眼,對屬下道:「這位兄台說得有理,你們莫要多說了。」

「少主也覺得有理就好」,長毛笑着站起身,抬步走開,大約一刻鐘,他手裏拎着一隻大蜥蜴的尾巴走過來。

「兄弟,那兒抓的?」盧三驚喜迎上前,「好傢夥,得有三四斤吧,這東西不是毒得很,能吃嗎?」

「能,我已經去掉毒腺了」,長毛同樣滿臉笑容:「本來只是看能不能捉個蠍子什麼給少主充充饑,沒想到運氣這麼好。」

胖漢以及另外的濃髯粗眉大漢忙把燒着的荊棘堆往中心攏了攏,笑道:「快來烤快來烤,兩天不吃飯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長毛利落地剝下皮,把蜥蜴穿在刀上,還滴著血就烤起來。

片刻后,帶着腥味的肉香飄散在微暖的晨光中。

坐在另一邊的幾個商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肉烤熟后,長毛切下一大塊遞給宋知,剩下的就和那兄弟四個一人分一小塊。

宋知看着手裏的烤肉,好笑地搖頭,拿出刀子想分給對面的幾人,尤其是顧姑娘一些。

然而刀子還沒切到肉上,長毛已經道:「少主,剛才您不是說那位公子說得有理?救命的口糧不能隨意分給別人,您有傷,必須保持體力充足。」

少主太好心,三四斤的東西,他一個人還吃不飽,更何況分給這十幾個人。

雖然顯得小氣,但若不能把少主好好地帶出沙漠,他們還有何臉面再迴風雷門?

「能暫時充饑就可以了」,宋知笑道,鋒利的刀子落下,將手中的一塊肉分成九瓣,目測出其中最大的一瓣,他拿起來,又拿一瓣走到顧明月跟前,蹲下來先遞給她:「顧姑娘,穆兄,長毛的話你們別介意,吃點東西才好趕路。」

顧明月想到穆蘊手臂上的兩處刀傷,伸手拿一塊:「謝謝,我們只要這一塊就好了。」

穆蘊生平第一次體會到被打臉的感覺,但是翩翩能夠有東西吃,還管臉做什麼,所以他並沒有硬氣地讓她把烤肉還回去。

沙漠裏的東西都異常靈敏,而且不多,他輕功雖好,卻並不能保證今天能找到什麼可以吃的。

宋知笑了笑,沒有再堅持,起身把肉塊分給坐在旁邊的幾個商人。

吃過一點東西,眾人離開這個地方。

長毛走在最前面,為大家指著方向。

然而到中午時,他們竟看到了上午時的那堆荊棘灰。

「長毛,怎麼回事?」盧三的臉色凝重下來,「你不會迷了吧。」

長毛抓抓頭髮,「我走一處都留着記號,咱們絕對沒有走重複的路,怎會又回到原處?」

穆蘊半路上就察覺到不對勁兒,似乎這裏有一個什麼隱陣,他們不論怎麼走都會回到原地的。

「找些東西吃再走」,他四下看看,讓顧明月在上午他們待的地方坐下來,「翩翩,你在這兒歇著,我去找些吃的。」

已經讓翩翩餓兩天半了,即使掘地三尺也要給她找到吃的東西。

顧明月抿抿乾裂的嘴唇,搖頭道:「我跟你一起去。」緊握着他的手不放開。

穆蘊看了眼癱坐在沙地上萎靡不振的十幾人,沉默片刻,點頭,還是把她帶在身邊放心些。

另一邊,長毛爬起來,叫上胖漢和他一起去找吃的。

「我…」,這時商人中的那個年輕人開口,「我腰裏還裹着一袋水和一包乾糧,應該夠大家撐過今天。」

眾人都看向他,年輕人道:「我沒想藏着吃獨食,只是想在實在找不到吃的時拿出來,現在我們明顯是被困在這裏了,還留着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陽光熾烈地照在沙地上,悲觀情緒從他身上蔓延開來。

「這才幾天,哪到哪啊!」長毛皺眉,「不過你的水和口糧馬上分給我家少主一些,否則找到出路可不帶你出去。」

「哎」,年輕人忙把水袋和乾糧掏出來,都遞到宋知面前,這些人能在沙漠裏找到吃的東西,他先示好,以後肯定還會分給他的,「還有那個小姑娘,我之前吃了你的糖,給你兩塊餅子吧。」

「謝謝」,顧明月側身笑道,「我們找不到吃的東西再要你一塊餅子好了。」

穆蘊牽着顧明月隨便選個方向邁步走去。

鄒大伯遲疑片刻,和身旁兩人商量下,起身跟着他們兩個去了。

中年商人抹著腿上流下來的膿水,看向年輕人笑道:「好小子,比我們這些常走西域的人還有心眼。」

他們以往都會拴在腰裏水糧以防萬一的,常年沒出過事,這次又跟着朝廷的隊伍便大意了,沒想到一大意就出事…

年輕人說道:「我是第一次走西域,都是完全照着我爹指點的辦的。」

「這些東西你收起來」,宋知沒有動水袋和乾糧,「等實在陷入絕境的時候救急吧。」

顧明月和穆蘊兜著十幾塊蒼綠的仙人掌回來時,長毛幾人正蹲在火堆旁烤一段段細小的肉塊。

顧明月皺眉,終究什麼都沒說,分三塊仙人掌給受傷的那中年人,對其餘幾個沒去的人說道:「鄒大伯他們也帶着仙人掌,會分給你們的」,說着又給了宋知六塊仙人掌,算是還他早上分出來的那塊肉。

穆蘊看看那幾個目瞪口呆的風雷門人,又看看身旁的翩翩,笑了笑,這麼較真的翩翩讓他想抱到懷裏揉揉。

顧明月數數衣襟里的仙人掌,還剩七塊,足夠她和穆蘊吃的。

宋知道謝,看着手裏蒼綠的仙人掌十分驚訝,「你們怎麼找到這麼多仙人掌。」

顧明月笑笑,穆蘊說道:「運氣比較好。」

長毛說不出話來,早上他又不是故意針對這兩人…

鄒大伯三人滿臉笑意地回來時,那邊的肉塊剛烤好。

長毛沉默片刻,用肉塊向他們換了兩塊仙人掌,渴可比餓更難捱,如果不是有清晨時的霜水,他們昨天就撐不下去了。

這幾人運氣實在太好了,竟找到這麼多肥厚的仙人掌!

宋知又拿着三塊肉段送來。

「謝謝,我們不要這個」,穆蘊看了眼,餓不到翩翩了,臉面就得照顧照顧了。

顧明月有些好笑,擺手道:「我們不吃蛇肉,那邊的仙人掌很多,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你們也不要吃蛇肉了。仙人掌既能充饑又能止渴,挺好的。」

「好吧」,宋知見她說得認真,以為她害怕蛇,便收回肉段,坐回去之後,他遲疑片刻,把肉段都給了盧三和長毛,只吃三四塊仙人掌。

這邊,鄒大伯掰掉仙人掌上面的刺就啃起來,年輕人看看一堆仙人掌,猶不敢相信,問道:「大伯,那邊的仙人掌真的很多嗎?」

「很多很多」,鄒大伯邊吃邊點頭,「顧丫頭眼尖,一會兒從沙子裏扒出一叢一會兒又扒出一叢。有這個東西,七八十來天咱們肯定沒事。」

年輕人這才高興地捧著仙人掌吃起來,邊吃邊說道:「傍晚我也和你們一起去找仙人掌。」

眾人吃飽,相互攙扶著繼續去找路。

這次走出去不遠,是按照穆蘊指的方向走的,所幸日頭西沉時,他們沒有走回原處。

然而一眼望去,天空像圓蓋子蓋着這片黃沙,似乎哪裏都沒有盡頭。

讓人越看越絕望。

顧明月看向斜斜灑下來的橘紅色夕陽,擔心今晚那個中年商人熬不過去。

太陽完全落下后,沙漠裏就像一片冰窟,晚上和穆蘊相互依偎著,她還覺得寒氣逼人。

更何況這些沒有禦寒大衣的人

長毛,鄒大伯雖都抱着一路走來撿到的荊棘枯枝,但這點兒樹枝,根本燒不了一個時辰的。

長毛扔下枯枝,說道:「停在這裏吧,我們現在去找仙人掌。盧三你們去找枯枝,多翻一翻起伏略高的沙堆,說不定能有棵枯木呢。這樣咱們晚上就不用挨凍了,也不用提心弔膽沙漠裏的狼群。」

「行」,盧三點頭,宋知上前一步,「我的傷沒什麼大礙了,我同顧姑娘一起吧。」

五個漢子都看了看自家少主,見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個小姑娘身上,便都不說反駁的話。

長毛暗自搖頭,希望少主別陷太深,很明顯那丫頭眼裏只有姓穆的,一顆糖還偷偷給那人放着呢。

幾人分配好各自的任務,分散開來,長毛再次交代,「不要走太遠,沿路丟著記號。」

眾人答應,眨眼間原地只剩下傷了腿的中年人。

顧明月和穆蘊牽着手走在一起,沒多遠便看見黃沙下一點蒼綠的顏色,她轉頭,朝稍後些的鄒大伯幾人招手:「大伯,這裏有幾棵仙人掌,你們過來挖吧。」

「哎」,鄒大伯立即高興地上前,蹲下來撥開黃沙,只見五六棵肥厚的仙人掌密密地長在一起。

年輕人瞪大眼睛,「真的這麼好找啊!」

鄒大伯和中午那兩個一起跟着顧明月他們出來的人笑了笑:「顧姑娘找著可容易了。」

年輕人不大明白,但還是很興奮。留他們三個人在這裏挖,他和另外兩人去找,可找的腳脖子都疼了,卻只挖到兩棵瘦癟的。

再看一直跟在顧姑娘左右的鄒大伯幾人,每人前襟里兜的都是仙人掌。

穆蘊在一個小沙包兒前踢了腳,蒼綠的仙人掌露出來。

遠遠看到這一幕,年輕人旁邊站着的小鬍子嘆道:「這些個仙人掌真欺負人啊。」

「怎麼說?」其他人都看向他。

小鬍子搖頭道:「瞅瞅咱們幾個,再瞅瞅那小姑娘和公子,差別在哪兒?」

一人疑道:「他們長得俊?」

「著啊」,小鬍子跺腳,「天快黑了,咱們快去跟着他們挖幾棵去吧。」

宋知衣襟里已經兜了十幾塊仙人掌,他看了眼天色,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你們先走」,走在前面的顧明月回頭道,「我和穆蘊再找找。」

說不定能找到一棵枯木呢。

宋知看了看他們牽在一起的手,似乎從過來找仙人掌就沒放開過,他點點頭笑道:「那好,只是你們別走太遠。」

顧明月答應一聲,然而和穆蘊沒走出幾步,就看到塊半露在沙子裏的樹根。

「找到了!」顧明月高興地笑道,握著穆蘊的手直搖:「今晚我們不用挨凍了。」。

穆蘊眼中同樣染開笑意。

長毛看着手裏兩塊仙人掌,扔下來皺眉道:「這也叫仙人掌好找?」

「小夥子,不要着急嘛」,平伸著傷腿坐在沙堆上的中年商人笑道,「老鄒他們不是還沒回來。」

「我連只蠍子都沒看見」,長毛說道,「他們能找到多少…」

突然,旁邊的濃髯大漢搗搗他,示意看向東方:「他們找的東西真不少,還有一根柏楊樹榦呢。還是東邊,沙漠深處,好東西多!」

長毛抽了抽嘴角,看着收穫不少的幾人:「那邊的仙人掌有很多?」

幾人走近了,宋知笑道:「是啊,沒走多遠顧姑娘就發現一片仙人掌,路上還看到一隻沙鼠,可惜那東西躥得太快,沒捉到。」

長毛不說話了,見這一行七八個人,人人手裏都沒空,而自己和胖熊、盧三幾人卻是只找到兩棵仙人掌,實在無顏面對這些收穫頗豐的人。

宋知注意到他們幾人什麼都沒有帶來,拍拍長毛的肩膀,同情道:「你們別多想,明天跟着顧姑娘,肯定能找到很多吃的東西,現在先把樹榦劈成小段吧。」

「有柴了啊」,中年商人爬起來,拖着傷腿上前,滿臉笑容道:「今兒晚上可不用挨凍了,要沒柴,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今晚。」

幾個商人聞言都忍不住看了眼他腿上流膿的傷口,小鬍子扯個笑說道:「老劉啊,放心吧,咱們都是大難不死的人,這點小難還撐不過去?」

因為這次找到的仙人掌非常多,顧明月給中年商人二十幾塊,「大叔,你可以擠一些仙人掌的汁清洗下傷口,晚上你睡得離火堆近一些,別讓傷口凍住,慢慢地就結痂了。」

「哎」,老劉沒有推脫,把仙人掌都接了過來。人小姑娘拖着他跑那麼遠,就是救他一命的恩情,前兩天還把糖分給大家吃,這時再客套就太虛假了。

長毛看見這一幕,想到早上時的無理指責,臉上發熱,握著長刀只管悶頭砍樹。

沙地上很快跳動起橘黃色的火苗,十幾人圍成個大圈坐在周圍,向著溫暖的火堆,終於有了交談的心情。

「這些可惡的離國人,常年來就他們喜歡劫掠我們行商,朝廷不追究,還與他們通婚姻之好。他們竟然還來這一招」,鄒大伯把一塊削了皮的仙人掌啃得咔嚓響,「朝廷這次總不能還講究什麼大國氣度以禮回別人的鋼刀!」

「這群東西就是狼,必須悶棍打死」,老劉說道,「否則邊境就永遠都別想安寧。他們一旦沒有東西吃,就會聚集起來騷擾關內。」

說着撫向傷腿,眼中閃動淚光:「朝廷派了那麼多兵,本以為是萬無一失的一趟買賣,沒想到貨物丟了不說,連帶的兩個忠僕都喪了命。」

火堆噼啪,一時寂靜無比,隱隱的有狼嚎聲傳來。

年輕人打個寒顫,看向狼嚎的方向,聲音發抖道:「不會有事吧。」

有人笑道:「瞅你這膽兒,有狼過來了還正好呢,逮兩隻烤肉吃。」

風雷門五人看看說出這句話的商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幾個連人血都沒沾過的商人,想要吃沙漠裏這些只吃人長大的狼,先不說他們有沒有那個能力捉到狼,恐怕連吃的膽子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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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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