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奇怪

243 奇怪

李度坐起身,對李敬道:「前面看看去,是否是上午逃走那些人。」

「他們當時是往西南方走的啊」,李敬說道,舉着火棍往前大跨幾步,驚訝道:「大伯父,正是他們。」

跑在最前面的不就是庄玉公主嗎?

穆蘊此時已經抱着顧明月坐起來,嚴嚴實實堵着她的耳朵,好讓她繼續睡覺,根本沒有去管將要到跟前這些麻煩的意思。

掌心運起一層薄薄的溫和內力,完美地阻擋了外面這些嘈亂。

只是姿勢的改變,絲毫沒有驚醒睡意沉沉的顧明月。

李度看過去一眼,聽到她呼吸細細穩穩,對於越來越緊的嘈亂聲,他十分反感。便對拿着火棍迎上前去的幾人道:「別讓他們靠近火堆。」

「是」,李敬等人應是,舉着火棍又走離火堆十幾步,三四個人雁翅站開,形成一個入口。

宋知吩咐五個屬下:「你們也過去,不要讓狼群,還有那些人靠近。」

庄玉跑過來卻被攔在距離火堆很遠的地方,氣得大喊:「你們想要做什麼,還不快讓本公主過去?」

「聒噪」,穆蘊皺眉,抬腳踢出一個還帶着火星子的細木枝。

木枝直直戳中庄玉的啞穴,她頓時說不出話來,順着木枝來處看去,庄玉雙眼噴火,即使發不出聲音也不能阻止她張著嘴空喊。

穆蘊根本不在意,低頭看翩翩絲毫沒有被影響到,臉上才有一點笑意。

庄玉想要蠻衝進去,李敬、王鎮毫不客氣地抬手擋住她。

「李統兵」,隨後跑到近前的王廉大聲道,「後面的狼還有十幾頭,快讓大家到火堆旁啊。」

李敬看看不能說話的庄玉,對這些狼狽地跑過來的人道:「眾位還是安靜一些比較好,否則趕走狼群也不會讓你們到火堆旁休息的。」

「這是什麼道理?」賀明鷹連同另外兩個小邦國倖存的使者問道,「難道你們想讓我們暴屍沙漠?」

「賀明大人言重了」,王鎮舉着火棍往遠處照了照,看到依舊有十幾頭狼輕捷地速度不緩不急奔來時,哎呦一聲往後退兩步,「這些畜生怎麼還如此精神?各位大人,將軍不是讓你們往南走了,你們怎麼又從北方過來?」

至於還有兩個弱女子跌跌撞撞地沒有跑過來,正被狼貓逗鼠一般追着,他表示完全不關我的事。

王廉咽口唾沫,回頭看了眼那些就要逼到近前的狼群,神情恐慌道:「我們也不知怎麼回事?走着走着就成向北了…這些狼…似乎通人性一般,我們人數所剩不多,便一點點折磨我們。高大人他,已經被咬死了,護送着我們離開的士兵,只剩這麼不到十個。」

正說着,一聲尖叫傳來。

眾人抬頭看去,原來是跑在稍前方的女子高憐儂,把緊緊綴在她後面的楊沁雅推到一隻狼的蹄下。

楊沁雅的驚叫聲十分凄厲,但這邊看見的士兵,神情冷漠,全都沒有看到一樣。

高憐儂轉身,看到楊沁雅被狼一口吞在臉上,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往有光亮這邊跑。

李敬疑惑,這位高小姐一直是個性子溫吞的老好人啊,怎麼能幹出這種事?

「救…命啊」。

呼救聲還在繼續,這邊卻沒有一個人理會。

秦毅猶豫片刻,舉着火棍往前走了兩步。

王廉命令道:「李敬,快讓我們到火堆周圍去。否則那十幾匹狼過來,我們都活不成。」

李敬指指肩上的血跡,「王大人,我們都已經為保護你們死過一次了,這次休想拿我們墊背。」

早晨走的時候倒是乾脆,拖死他們二十多個兄弟,又來禍害他們!

且剛才大吼大叫的庄玉公主被點住啞穴,李敬突然就明白大伯父為什麼不讓這些人靠近火堆了,他們這嘈嘈嚷嚷的,不是影響小姑娘休息?

庄玉看到坐在火堆旁的人,再焦急地看向後面一雙雙越來越近的綠光眼睛,恐極,再次邁步往火堆邊跑。

王鎮抬手,毫不客氣地將她推得後退數步。

差點沒被狼叼住衣擺,庄玉公主無聲哭喊著淚流滿面地往前爬。

看到她這幅樣子,風雷門眾人搖頭,幸虧沒有搶這些女人給少主做媳婦,一個個兒的,還不如風城的姑娘有膽識。

一爪按著楊沁雅的狼正要咬斷她的喉嚨時,騰騰燃燒的火棍燎到它臉前,狼嚇得猛然後退。

秦毅面無表情,一手舉着火把一手拖着楊沁雅往後退。

「…嗚嗚,毅哥哥」,楊沁雅滿眼感激,淚珠子不停往外冒,「你對雅兒最好了…你沒事真好。」

「我不是對你好」,秦毅一語不發地把楊沁雅拉到人群這邊,才說道:「我只是報你當初那二十兩銀子對我娘的救命恩情,以後我們不再欠你。」

楊沁雅神情有些獃滯,心口還因為剛才的驚嚇不停急跳,有些聽不明白秦毅的話。

「毅哥哥」,她剛開口,秦毅已經拿起火把上前兩步驅趕狼群。

高憐儂走過來,看着躺在地上滿臉是血的楊沁雅,嘖嘖道:「楊二小姐,摸摸你的臉,哈哈,缺一塊肉啊。你活着吧,活着將比死更難熬…」她突然眼眶通紅,轉頭掩面大哭:「爹…」

「閉嘴」,宋知回頭,「如果你們吵嚷,就到別的地方去。」

高憐儂咬住嘴唇,不敢再發出聲音。

傅萱走到她身邊,輕聲道:「你已經為高伯父報仇了」。目光鄙視地看向捂著臉驚恐大喊的楊沁雅。

下午他們被這些狼找到圍住,楊沁雅差點被一頭狼撲到,高伯父拉她一把,她卻雙手將人推了出去,使高伯父被狼扯走,眨眼間就被三四頭狼圍住撕碎…

這種噁心的人就該活着受一輩子罪。

宋知皺眉,拿火棍揮退一頭狼,他大步走過來一掌劈暈了正驚恐大喊的楊沁雅。

見到這一幕,無聲大叫的庄玉公主終於漸漸歇下來。

在這裏,此時,似乎已經沒有多少人顧及她的公主身份了。

「拿火棍燎狼脖子處的毛」,長毛時不時提醒,抬棍劈向一頭朝他撲來的狼。

頭狼看看遠處那一片火光,再看看自己的狼手下,嗚嗚兩聲,帶着十幾頭狼後退。

終於坐在火堆旁,這些剛從死亡邊緣逃回來的人既慶幸又后怕。

「將軍」,士兵們看到好好的李度,皆是臉帶欣喜。只要有將軍在,多大的危險都能趟過,若不是那些人只知道逃命,扔下將軍他們,下午時也不會損失如此大。

長雲國的使者已經死光了,葉茲國的三皇子在離國發難當天就死了,出去沙漠之後,恐怕還有許多麻煩。

李度點點頭,大致看過一眼,對於少了哪幾人已經有數,對士兵們道:「莫要大聲說話,休息去吧。」

「是」,士兵們低聲答應,拱拳離開。

為什麼李度一直強調不要大聲說話?

王廉看了眼懷中好似抱着一個人的前禮部侍郎,默默無語。

因為這裏有睡覺的人,什麼人?為了擔心吵醒她,將他們這些人攔在距離火堆那麼遠的地方受那麼多驚嚇?

士兵們沒有閑心做吃的,雖然肚子有些餓,但他們都能忍受,躺在溫暖的火堆邊,一會兒就睡著了。

倒是王廉這些養尊處優的人,從沒有挨過餓,即使沒有寒意侵身依舊睡不着。

庄玉還是不能說話,她想上前扇那個敢點她啞穴的穆蘊一巴掌,剛邁一步,便迎上他冷冽的目光,比那些狼還陰冷的目光,庄玉頓時嚇得軟倒在地。

顧明月記着和穆蘊一起值夜的事,天幕還黑乎乎的時候就醒來了。

穆蘊似乎睡得很沉,顧明月沒有驚動他,將披風掀開一條縫,看看外面的天色。

然而她一有動作,穆蘊便醒了。

「想去方便嗎?」他貼在她耳邊問道。

顧明月見他醒了,便從他懷裏坐起來,很大方地嗯一聲。

穆蘊笑着把披風給她系好,牽起她的手離開燃燒得依舊旺盛的火堆。

站起來,顧明月才看到火堆旁多出來的十幾個人,她驚訝地看向穆蘊。

穆蘊笑笑,牽着她邊走邊說:「這些人是昨天晚上過來的,跟我們沒關係,不需要關心。」

「嗯」,顧明月點頭,不過她竟然睡那麼死,多出來十幾個人她一點都沒有察覺!

前一班值夜的是老劉和年輕人,顧明月和穆蘊拿着幾根乾枯的荊棘回來時,年輕人正拿棍子插著一個餅子在烤。

「顧姑娘,吃塊餅填填肚子吧」,見他們回來,年輕人把已經烤得金黃噴香的餅子遞給顧明月。

「謝謝」,顧明月確實有些餓,便接過來掰下一半,剩下的又遞還回去,年輕人笑笑,拿着半塊餅子坐回去又分給老劉一半。

顧明月掰一半給穆蘊,然而剛咬下一口,就聽到一個充滿怒氣的聲音:「你們竟敢背着本公主吃東西?」

庄玉公主坐起來,臉色難看,隱約飄到鼻子下的餅香味讓她腹中響起咕嚕聲,她既覺得難堪又怒火升騰。

她堂堂公主之尊,何時被一些小民如此不放在眼裏?何時受過這種苦?

顧明月對這個公主還有些印象,不喜歡她,看她一眼沒理會,靠在穆蘊懷裏繼續吃餅。

年輕人有些不安地看看公主,終是往後縮縮,低頭裝沒聽見。

發現自己能說話了,庄玉立即站起身,向那年輕人命令道:「餅呢?給本公主烤兩個來。」

年輕人低頭充耳不聞,旁邊的老劉也像什麼都沒聽到一樣邊吃餅邊撥火堆。

「賤民」,見他們都不理,庄玉更覺顏面大失,抬腳踹向那中年男人,「沒有聽到本公主的話嗎?藏匿好東西不獻上來想死嗎?」

如果還有宮女丫鬟在身邊,這種丟身份的事也不用她自己來做。

顧明月皺眉。

老劉往後一撤避開這一腳,說道:「公主大人,我們行商從未少拿過一厘稅,不過一張普通的麵餅,怎麼就是藏匿好東西想死了?如果公主要因為一張餅處死小人,小人也無話可說。」

年輕人聽得憤怒至極,自己的東西怎麼就理所當然地該公主了?硬邦邦說道:「莫說我只剩這一張餅,便是還剩許多,也不給你。要打要殺隨便處置。」

「你們…」庄玉氣得雙手發抖,「小小賤民竟敢如此頂撞本公主!想死是嗎?好,本公主成全你們。」

說着她大步走到一個士兵旁邊,踢上去一腳,命令道:「滾起來,把那兩個賤民給我拉下去砍了。」

如此頂撞皇家公主,死十次都不足。

睡着的人其實早被庄玉公主吵醒,但根本沒人想搭理她。

被踢的士兵更是滿心不滿,把別人的東西都理所當然地當做自己的東西,就是萬歲爺,也沒有這麼大臉吧。

庄玉公主此時的行為,讓這些出生入死的人甚至都對皇家不滿起來。

他們自己的東西,憑什麼就該他們了?憑什麼他們一句話就能定自己的生死?

庄玉公主見士兵依舊閉着眼完全沒反應,氣得臉都紅了,公主應該有什麼威儀什麼行為她當然知道,但是在此時,她根本沒有那個心情保持。

朝廷能因為擴展版圖犧牲她一生的幸福,這些臣屬賤民竟然連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給她?

庄玉公主彎腰抽士兵面前的刀,這些人不動她便親手斬殺。

一根樹枝突地打在庄玉手腕,刀掉在沙地上。

「公主,你最好安靜一些」,李度坐起來,眸光平靜。

士兵連忙坐起來把刀插好,抱着挪到一邊。

庄玉公主卻不覺後退兩步。

李度嚴肅起來,她絲毫不敢擺什麼譜了,卻還是不服氣道:「我為大庸一生幸福都毀了,怎麼連一個餅都不能吃?」說着指向顧明月:「她算什麼東西,哦,原來是秦老太君認的那個干孫女。她都能吃到的東西,本公主為何不能吃?」

李度看她一眼,庄玉公主又不自覺後退兩步。

「公主既然要講理,就講全面。你從小錦衣玉食奴僕宮婢成群,是誰讓你過上這樣的好生活?你憑什麼都沒有付出過便享受這些?」李度點頭,「對,你是公主。你身為公主已經享受這些十幾年,別說毀一生幸福,便是大庸需要你的命,你也必須毫無怨言地交出來。」

「憑什麼?」庄玉氣得神情扭曲,「我是公主啊。」

「憑什麼!」李度依舊平靜,指向那幾個默默聽着的小商人,「就憑他們,還有全大庸的百姓,全都毫無怨言地納稅納糧供你們揮霍享受。公主,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一群賤民,怎能和我金尊玉貴的公主相提並論?」言語強硬,但氣勢已經完全弱下來,庄玉公主低語着退到一邊,看見顧明月,氣勢又強盛起來,「她都能吃的,本公主卻不能吃,你們這是藐視皇威。」

年輕人抬起頭道:「公主,那是我自願分給顧姑娘吃的。」

穆蘊冷冷勾唇,就這種貨色,口口聲聲自稱皇家公主,不覺得拉低皇家檔次嗎?

鄒大伯見因為一張餅子鬧成這樣,站出來道:「昨天的仙人掌還有,公主如果飢餒,說一聲便是了,小民給您做幾張來。」

庄玉公主立即面色發紅,才察覺剛才自己竟然因為一張別說吃就連見都沒見過的粗餅,與這些人爭辯這麼長時間。

他們肯定都在心中嘲笑自己,庄玉公主恨不得把頭埋進沙土裏。

鄒大伯準備着做餅子,躺在地上裝睡的人都坐起來,有兩個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士兵還主動幫忙打下手。

昏迷的楊沁雅醒來,右邊臉頰的疼痛頓時讓她倒吸好幾口涼氣,抬手一摸,那裏的血肉沾上許多砂礫。

秦毅呢?楊沁雅四下搜索,看到一個好似完全沒有經歷過沙漠酷寒的女子,她靠坐在男人臂腕下,那個男人用寬大的胸膛為她擋住沙漠裏貶人肌的寒意。

她受這麼多苦,憑什麼那個女人在沙漠裏好好的一點風霜都沒有經歷?

看清男人的側臉,楊沁雅眼中的不平更加明顯。

竟是帝京第一俊美的公子,穆家二少爺,她試圖靠近過他。他畢竟是穆府嫡子且相貌俊美無儔,還有三家很紅火的鋪子,且不生活在穆家大宅院中。

對她來說,他是一個非常理想的歸宿。

楊沁雅從來自視很高,庶女的出身一直是她心中的痛,所以她很希望能嫁給正脈嫡支的穆蘊。

雖然穆蘊沒有什麼前途,沒有什麼能力,但是自己若是嫁給他,以後誰能笑她嫁得不好?

然而這個穆蘊,卻從來都對她不假辭色,明明知道她是夏雪的好友,每次見到時,他竟然都如同不認識一般。

令得她在一夥姐妹面前丟盡臉面。

通過夏雪,楊沁雅知道許多穆蘊的事,她對夏雪說自己喜歡穆蘊,夏雪明面上高興地說穆蘊很好,卻轉眼改變話題。

楊沁雅想通過夏雪與穆蘊熟悉起來,然而夏雪根本不接她的話,她只能自己找機會,沒和穆蘊熟識,卻得他一頓奚落。

後來穆蘊得罪康相,三家鋪子全被封了,好容易抓到的三品侍郎帽子也丟了,楊沁雅心裏總算平衡些。

她準備再找一個合適的男人,但是還沒找好,就被皇家封為了嫁去羌國的郡主…

今日落到沙漠裏,竟然讓她看見穆蘊和別的女人情深意好的畫面。

楊沁雅摸著疼得鑽心的臉頰,看向穆蘊懷裏那個女人的目光浸滿毒汁。

她是天下最美麗最特別的女子,為何會淪落到這一地步?對她不假辭色的男人,怎麼能對別的女人這樣好。

楊沁雅知道自己的臉毀了,臉毀了意味着這一輩子也毀了,那個不知哪冒出來的女人怎麼能比她過得好呢!

都在沙漠裏大家就該受一樣的苦。

想到很多,外間卻只一瞬,楊沁雅的目光變得陰毒時,穆蘊轉頭,冷冷看她一眼。

楊沁雅只覺後背有寒意襲來,忙低下頭避開。

片刻后,她又抬頭,目光找到秦毅,見他正拿着一張翠綠色的餅子遞給旁邊的高憐儂,令她忍不住咬牙切齒。

「毅哥哥」,楊沁雅撐着地站起來,腳步踉蹌,來到秦毅面前,眼中淚花閃動:「昨晚你為什麼不早點把我從狼嘴下救出來?不然雅兒的臉也不會成這個樣子啊」,突然伸指指向高憐儂,「都是她推我的,你怎麼還和她說話?」

「你自找」,高憐儂眼眶紅腫,「沒有被狼撕得粉碎,只掉一塊肉,說不定是那些狼也嫌你臟臭呢。」

「你」,楊沁雅的眼淚說來就來,但此時她的臉有傷,淚水一落,登時疼得她抬手虛虛捂在臉上大聲呻吟。

「哈哈,真是醜人多作怪」,高憐儂笑道。

因為增加這些人,隊伍里顯得分外熱鬧。

顧明月一直和穆蘊坐在一起,並不參與任何對話,晨光熹微時,她對穆蘊道:「我們出去找仙人掌吧。」

穆蘊瞭然,笑道:「好,我們可以在外面多待些時。」

兩人還未走遠,宋知帶着下屬,鄒大伯扶著突突疼的額頭,小鬍子年輕人,都起身跟了過來。

風城府衙,周先生在花園和兩個花匠聊天。

「已經四天了」,周先生看着一盆荊棘花,「爺還沒出來,用不用讓趙勇派兩百人進去找找?」

亥一拿着小鋤鬆鬆土,神情輕鬆,「再等一天,爺如果還沒出來,我帶上乙組的人去找。趙勇那裏的人爺都安排好了,我們不能妄動,別壞了爺的事。」

癸三點頭。

亥二疑惑:「爺怎麼跑到沙漠去了?」

「意外吧」,癸三想了想,說道:「當時顧姑娘和爺突然出現在兩軍混戰的地方,大庸不敵,他們無路可退,便都往沙漠跑去了。」

「周先生」,一個離國小兵突然跑過來,跪下道:「周先生,前方急報。」

癸三忙道:「說」。

小兵看看那兩個花匠,才說道:「我們大軍昨日攻下三陽省府城,守城將官逃出去一個,消息已經傳到大庸京城去了。另外,駐守在蒙省的三百兵沒有人約束,屠了府城中四條街的百姓。」

癸三面容一變,快步走向前院:「當初我是如何交代的?每佔一城不可濫殺…守緊城門,如今恐怕要壞事了。」

沒到前院,又一個小兵飛奔過來,滿臉喜色道:「周先生,陛下親自帶了六萬精兵鐵騎過來,已經進城了。」

癸三聞言,面上喜色更甚。六萬兵馬,幾乎是關外那些番邦的全部兵力了吧。

穆子那兄弟六個已經在暗中準備好了兵馬,庚辰組的人也全都分散在北方這十二個省。

那麼,放馬吧。

哎不對,爺還在沙漠。

癸三猛然停住腳步,回頭看了花匠一眼。

到底放不放馬啊?

亥一不著痕迹地點點頭,一個沙漠而已,爺定然很快便能出來。

如果還不放馬,癸三恐怕要被離國君主懷疑,而且那些蠻兵嗜殺,根本不可能約束住,再拖兩天不定要有多少無辜百姓被戮。

等爺出來,能趕得上收拾殘局就行。

似乎做個夢,大軍就壓境了。

劉譜聽着殿下的急報,看看外面的天空,沒有什麼異象啊,怎麼就出現異事了!

不會是這個小兵故意糊弄朕吧?應該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

剛才還在清算康派殘餘官員的王相,此時和面容平靜,在一眾或驚或不敢置信或懼的官員中顯得頗有大將之風。

劉譜沉默著,渾身是血的小兵說完羌離進軍勢頭就力竭不支地倒了下來。

劉譜擺擺手,得勝忙叫兩名殿前侍衛將小兵帶下去。

「兩個多月前」,劉譜的聲音突然響起,「李國公覲見,他說恐送親隊伍途中有變,要易裝易容跟去。朕當時還覺好笑,關外諸國不少,卻都是分散不成氣候的。沒想到,竟被李國公一語言重。」

什麼?剛想保舉李國公帶兵渡河迎戰的官員大驚失色。他們雖是有膽色準備強烈主戰的官員,但聽到李國公不在朝中,膽色立即不那麼鮮亮了。

除了李國公,朝中還有哪個武將比較能打?

哦,對了,定西候他爹,還有鎮北候的大兒子。

但定西候他爹已經死了,鎮北候的大兒子之前是個閑職,現在正不知道在哪遊玩呢。

想主戰的官員們急得鼻頭冒汗。

一遇戰事便主和的老好人官員已經開口了。

朝堂很快陷入爭吵之中。

不過事情緊急,這些人沒更多的爭辯心思。

且眾官員不論主和主戰都有一個共識,必須緊急調派江北大營的兵將,嚴嚴守住豐澧江北面。

另外,將戰事傳諭各地,令各地分散的兵馬提前閉門守城,令滇南大營、岳東大營立即調派兵馬前往玉清河沿岸。

下朝後,大部分官員都沒了相互打招呼聊天的心思,一個比一個腳步更匆忙地往家趕。

「夫人啊,快快收拾東西,離國興兵了,如今已經打到河北啦。快快收拾東西,如果朝廷萬一擋不住,咱們好馬上往南邊跑。」

「老爺,你這個玩笑開得也太大了。送嫁隊伍才走不到三個月呢,開什麼仗?當我是三歲小兒騙呢。」

「騙你們好玩?都快點兒地收拾東西去,我那個玉煙鎮紙記得一定收起來。」

「真打起來了?」

「早打起來了,人家不聲不響地就攻佔我們三個省啊。」

「送嫁隊伍呢,不是有兩千兵嗎?」

「全都死在關外了。」

類似的對話在每一個官員後院中發生,誰家沒有下人?誰家的下人沒有親戚?消息很快在市井中傳開。

展冥回到家神情如常,繼續整理公務,中午吃飯時,卻見下人們一個個神情惶惶。

一問得知離國大軍壓境的消息已在市井間傳開,居民恐慌。展冥立即放下筷子,去找荀清,讓他立即出面安撫百姓。

雖然府尹大人說朝廷有兵,最近的,單江北大營就有八十萬兵馬呢,離國打過來就是找死。

但是起戰事的消息還在帝京及附近幾縣火速傳播開來。

顧攀聽到此事時,正在他家對面幫大哥家建新居,顧柏一家人商量到最後,決定將新房子建在二弟家對面,光伐木平地就忙了一個月。

這日下午眾人剛開工沒多久,就見那林弛面色發白地跌跌撞撞跑來,聲音干啞道:「二叔,帝京都在說,離國跟我們開仗了。送嫁隊伍中的人,全…死在關外了。」

「弛子,你說什麼?」顧攀手中的鐵杴一下子砸在地上,「可別消遣你叔。」

林弛正是知道翩翩跟着送嫁隊伍出關了,才會馬不停蹄地跑來。

「二叔,據說離*隊已經攻佔北邊兒三省了」,他說道,眼眶酸澀。翩翩恐怕真的…

顧攀擺擺手,鎮定道:「我家翩翩不會有事的,對了,含彰的武藝比我高不知多少,他們不能有事。」

「二叔說的對」,顧煥這幾日都在建房工地上幫忙,此時才從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中回過神來,扔下手裏的泥袋子,「二叔,咱帶幾個人到關外找找去,免得他們被番狗擋着不好回來。」

家裏顧氏聽到這事,身子一軟就倒在地上,顧攀忙上前把她扶起坐好:「你在家好好兒的,我一定把咱閨女找回來。我只帶走照康照峰照游三個,剩下的讓他們守着家,晚上安排著人多在家外面轉轉。有啥事你找大哥大嫂商量,另外,這事兒瞞着熠兒。明天你到縣學一趟,讓他好好念書,別瞎聽外面的消息。」

顧氏擦掉臉上不自覺滑下的淚水,點頭,熠兒要是知道,非得跟着他爹一起去關外不可。

「你放心,家裏我能看好」,她說道,「你們在路上,千萬要小心。」

顧攀隨便收拾兩件衣服,叫上人就拿上刀出門去了。

「顧叔,我也去」,歐陽端正牽着馬拿着鐵棍站在大門口,面容緊繃。

中午是沙漠裏最溫暖的時候,溫暖得可以說有些熱。

一行人相互攙扶著往太陽相反的方向走,大半個時辰后又回到原處。

已經走兩次了,還是沒能走出去這個地方。

李度滿頭大汗,咬着牙虛扶傷口坐下來休息。

顧明月就在旁邊,見此從衣襟兜里拿出來一塊仙人掌給他。

李度笑了笑,接過掰掉刺就咔嚓咔嚓吃起來。

庄玉質問穆蘊:「你到底懂不懂?不懂就別領着我們瞎轉。」

顧明月皺眉道:「我們又沒有逼你跟我們一起走。」

穆蘊冷冷看庄玉公主一眼,牽着顧明月的手到一旁坐下。

顧明月拿出一塊仙人掌掰掉刺揭掉皮遞到他嘴邊,穆蘊低頭咬了一口。

庄玉公主嗤道:「不知廉恥。」

有人看她一眼,卻根本沒人和打算她浪費口舌。

李度苦笑了下,依舊吃着仙人掌,看向穆蘊道:「這個陣似乎隨時會變,研究一下剛才那兩次從哪裏變的再繼續走吧。」

穆蘊此人果然不簡單,對於八卦陣法的研究竟比他這個活了四十多年的人還精深。

「我已經知道破陣之法」,穆蘊說道,「大家歇息片刻再出發。」

聽到他這麼說,原先他們一起走過一個迷陣的人都放心地鬆口氣,鄒大伯拿出豁口碗給眾人做餅子吃,年輕人幫忙燒柴。

宋知等人都坐下來休息。

包着半張臉的楊沁雅輕輕開口:「待會兒一定能走出嗎?這些仙人掌還是省著吃吧。」

鄒大伯拿着根短粗木棍搗著仙人掌,聞言連頓都沒頓一下。

高憐儂懟道:「也沒見你少吃多少東西啊,說什麼邋遢話。」

「高姐姐,你至於如此看我不順眼非讓我一句話都不能說嗎?」楊沁雅聲音哽咽,「昨天晚上我根本沒有推高大人,是他自己沒有站穩。」

「呸」,高憐儂臉上騰起怒容,剛抬手,手臂被傅萱按住了。

傅萱搖搖頭,說道:「是非曲直大家都看得清楚,別和她浪費口舌。等回到帝京,自有朝廷斷她。」說着看向楊沁雅:「畢竟謀害朝廷官員可不是小罪。」

高憐儂收起怒氣,冷冷看了楊沁雅一眼。

她雖然不是她爹最寵愛的女兒,但從小到大,爹從來沒有讓她受過委屈,這次選她遠嫁,她對爹有怨,父女親情卻割不斷。

眼睜睜看着父親被楊沁雅一下子推到狼群里,如果當時不是王大人拉住她,拼着被咬死她也要把父親救出來的。

現在她要楊沁雅一輩子不好過,要讓她在孤獨,饑寒交迫,受盡指責的過一聲。

楊沁雅注意到周圍人看她的目光都是冷的,秦毅連看都沒看向這裏一眼,她低垂眼睛,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高憐儂,該死!

「顧姑娘」,秦毅拿着個烤好的饅頭遞給顧明月,「先吃這個,揭開外面的硬皮,裏面還是軟的。」

顧明月道聲謝,沒再推脫。剛想和穆蘊一起吃,想到此時隊伍里多了幾個女子,庄玉公主她不喜歡,可以不給,楊沁雅總是用那種眼光看穆蘊她也不喜歡,不給。

但另外兩個還挺友好,她們早晨只吃一張脆餅…

顧明月把饅頭分成三份,給她們兩個一人一塊。

高憐儂和傅萱都怔了怔,看着軟乎乎熱騰騰的饅頭,忍不住咽口口水,繼而道謝接過。

楊沁雅看到這一幕,咬牙暗罵。

她一定要弄死這個女人,憑什麼人人都關心這個女人,連秦毅的目光都看向她。

那些吃的,都是她的啊!

吃過東西又休息了會兒,眾人再次跟在穆蘊身後離開這個困住他們的地方。

一個時辰后,他們沒有回到原處。

------題外話------

奇怪的沙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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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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