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意外

245 意外

亥一接着說:「戰事方面,離國果真遊說許多小部落加入,六萬大軍已經入城。離國君在癸三的建議下,命三路進兵,一路協助渾不耶為前鋒進攻大城,另外兩路側翼,着重攻佔存糧多的富庶小城。一天內,他們又下了三城。朝廷派的大軍還沒有迎上他們,倒是定西候世子帶着一千人急行軍和渾不耶大軍撞上了。」

兩人說完並不見爺有任何指示,不免疑惑地抬頭看了眼。

穆蘊搖頭笑笑,對三個屬下道:「亥一帶人去東北,那邊的番族很可能趁此機會有異動,你收掉那邊兩省的軍權。乙一帶人去蒙省,乙二去通知趙勇,傍晚帶着他的那兩千兵來這裏。」

三人先後應是,閃身離開。

「翩翩」,穆蘊笑道,轉身把站在營帳角的顧明月拉到懷裏,「怎麼出來了?」

「感覺你有事」,顧明月推開他,「就跟過來了,癸三是你派到離國君主身邊的,離國和羌國的陰謀你早就知道。」

穆蘊點頭,不反駁也不解釋。

「為什麼?」顧明月看着他,「死了很多人啊。」

「翩翩」,穆蘊抬手抱住她,下巴輕輕擱在她肩上,「我也不想死那麼多人,可是我無名無權,知道什麼說出來也沒人信不是。我能做的,只是在為我自己爭取人力時,保住更多無辜之人。」

「不對」,顧明月說道,「你有那麼多厲害的手下,若是想要阻止一定能夠阻止的。」

「事情又不是我的過失造成的,我為什麼要阻止啊?」穆蘊的聲音有些委屈,「翩翩,你對我不公平,我只是一個平常人。」

顧明月心裏很亂,她現在很親近信任穆蘊,可是想到他眼睜睜看着陰謀發生還順勢佈置又有些心寒。

聽到她連呼吸聲都輕輕的,穆蘊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心口微緊:「翩翩,你覺得我很可怕很卑鄙嗎?我覺得你能理解我…」

「我沒有覺得你可怕卑鄙」,顧明月搖頭,「我只是心裏有些亂。」

被血染紅的黃沙,沙漠裏被狼啃咬的屍體,這的確不能怪穆蘊,甚至和他扯不上關係。

但是他早就知道了,還派人為離國君主出謀劃策。

顧明月覺得心裏很不舒服,可是細想,穆蘊的做法又沒有錯。

「翩翩,難道我為阻止這件預謀已久的戰事而犧牲全部勢力甚至丟命,你會很開心?覺得我很偉大?」穆蘊知道顧明月心裏的癥結在哪兒,她的生活幾乎和血腥是隔離的,猛然得知他清楚離國的陰謀還在背後謀划,一時想不開很正常。然而他的翩翩不是那種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人,聽到這話肯定要搖頭的。

「不會」,顧明月說道。

穆蘊捧着她的雙頰在她鼻尖落下一個吻,低聲道:「提前知道並不意味着要擔責任,這種事不是一兩個人能阻止的。」

「嗯」,顧明月靠在他肩上不再說話,這幾天的鮮血斷肢人性讓此時安全中的她產生了麻木不真實的感覺。

穆蘊輕輕拍着她的後背,聲音溫柔:「很快就好了。」

宋知和父親正要去前面的營帳里與李度等人商議如何入城,經過兩個營帳夾道,看到這一幕時微怔了下。隨即無事道:「顧姑娘,穆公子,回營帳吧,我們商量下怎樣以最小的損失進入風城。」

經過一番商議,他們決定子時行事,由身具輕功的幾人登上關口,將守城士兵殺掉,打開關門,眾人悄悄入內,讓自己人假扮離國兵守關,入城的人想辦法弄死坐鎮風城的離國君,奪回這個阻擋賊人入侵的大城。

「穆賢侄,你有何良策?」大致方法議定,李度問一直沒有說話的穆蘊,「不防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他總覺得穆蘊此人一點都不簡單,不可能沒有話。

穆蘊笑了笑:「你們商議的計策很好,只是我聽說風城守將正是我當初為官時推舉的趙勇,如果能和他的兵匯合,應該會事半功倍。」

果然啊,準備着後手。李度問道:「我們都不知道那些守城兵的情況,如何與他們匯合?」

宋岷聞言臉色微沉,如果有與風城守軍匯合,他們風雷門該得的功勞和勢力都會縮小很多很多。

但是只憑他們這不到一百人,根本不能拿下風城。

算了,還是奪迴風城比較重要,功勞什麼的就算這次全憑他們風雷門的人圍殲風城的離國兵,朝廷還能給他們一群賊封官?

「據進城探聽消息回來的人說,風城守軍當時被離國兵毒死一半,剩下的不知逃在了何處」,宋岷說道。

李度沉思片刻,道:「待會大家往西去找找。」

因為他官職最高,眾人都心甘情願聽他的安排。

然而沒等他們出去找,一陣馬蹄雷動聲震動了地面。

遠遠見是大庸軍隊,眾人才放心地走出營帳。

打馬跑在第一位的將官看見他們,下馬來到穆蘊面前納頭便拜:「原來真是穆大人,您曾經對小人一家有救命之恩,今次小人願任您驅遣。」

什麼?眾人,尤其是庄玉公主,都驚訝地看向穆蘊。

穆蘊抬手虛扶,示意趙勇起來。

李度神色平靜,表面如此巧合,恐怕這趙勇是穆蘊早在兩年前就安排在風城的人吧。

所圖真是不小啊,如果敢趁機顛覆皇家,奪城后便是敵人。

夜幕落下,趙勇將兩千士兵只留下二百看守馬匹,便帶剩下的人與穆蘊一行人向粟裕關趕去。

趙勇留下的這兩千兵,全是好手,一千八百人行走在夜幕中竟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跟在稍後方的宋岷暗暗心驚,以前只知道這趙大人治軍嚴明,沒想到他手下的兵竟一個個都是高手。

一千八百人的精兵,迎上六千敵兵也不用懼吧,那趙大人為何要逃?難不成是為了等這位穆大人?

宋岷覺得自己猜的有些不靠譜,不知道差不多已猜到了事情真相。

奪城的戰役很順利,甚至可以說是一場沒有打響的戰役。

百姓們睡一覺醒來,便透過窗戶發現,走在街上的士兵穿的全是大庸鎧甲,他們欣喜地開門出來,詢問敵人是不是真的被打走了,軍爺們什麼時候打進來的?

走在前面的小隊長很耐心地回答了這些問題,並再三安撫:「眾位放心,離國君已經被穆大人擒獲,這裏的離國兵凡是在城內做過惡的,也都被梟首了。」

惶惶不安幾天的百姓終於鬆一口氣,儘管離國兵再三地說不會傷害他們,但是有人試着在街上擺些東西賣,卻不到半個時辰就被他們給搶光了。

還是熟悉的管理好啊。

有人看見風雷門的人經過,心裏竟有種詭異的親切感。

放下心來,百姓們紛紛詢問:「穆大人是哪位大人?」

「穆大人本來是禮部侍郎,但是因為一句話得罪康家的人就被罷官了。如今恰好來風城,趙統兵以前正是被穆大人舉薦才得以到風城任官,因此便投靠了穆大人,於昨夜子時搶回了風城。」

「老人家快請起」,一座被血染紅的小鎮中,穆子彎腰扶起帶頭跪在他面前的老者,「我是帝京穆家的下人,此次正是要到關外去找我家爺,救你們只是順手為之,不必行此大禮。」

「好漢啊」,老者眼淚渾濁,「如果不是您帶人及時趕到,我們這一鎮百姓,都要被屠盡了,黃花大閨女也要被他們糟踐個乾淨啊。」

其他人紛紛跟着行大禮:「多謝好漢,更要多謝穆爺。您們就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啊!」

穆子摸摸沒有遮住的半張臉上的疤,以往他這個樣子往人群中一站,甚至會有人向他扔臭雞蛋。沒想到今天經過這個有二十幾個羌兵作亂的鎮子,順手救幾個人,這些鎮子裏的居民竟然把他當菩薩一般跪拜!

看了眼人群中七八個身上沾著血的中年人、年輕人,穆子說道:「我們還要繼續北上,可有人願意跟我們走殺敵報仇的?」

「我去。」

「我。」

「還有我。」

好幾人同時站起身來,此起彼伏的答應。

不過四五天,穆子身後跟着的人已經有將近七百。

他們大部分都是不成氣候的地方兵,在羌離士兵到來時便丟盔棄甲地逃往山林中去。

穆子凡是遇見這些逃兵,均是不嫌棄地收到麾下。

從來都沒有不爭氣的兵,只有不會管理的將官。

恩威並施之下,再加上狠厲的手段,僅僅幾天,這些人無不對穆子發自心底的佩服。

奪迴風城之後,穆蘊沒再這裏多留,第二天就帶着一千人前往最近的郾城。

因為各地驛站都不能用,戰事已起,關外發生的事肯定已經傳到帝京那邊去了,擔心爹娘聽到消息着急,顧明月便想提前離開。

穆蘊不可能放心讓她一個人走,只好加快行軍速度,半天之內克郾城,為防原本守在這裏的羌離兵反撲,他下令將羌離兵以及主動投靠他們郾城豪強全部活埋。

顧明月突然發現她對穆蘊很陌生,那天他的解釋她聽了也信了,心底卻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憑穆蘊的智慧和他手下的那些能人,他想要阻止離國起兵的陰謀完全不會像他說的那樣犧牲全部勢力。

其實,他和那些發戰爭財的商人沒什麼差別。

但是他是自己的愛人,顧明月便不去深想,因為他是她最親近的人。

且為了讓郾城真正安寧下來,殺死那些入侵者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賣國求榮的人,更是可憎。

這些道理顧明月都明白,如果問她怎樣對敵人,她會毫不猶豫地回答迎頭痛擊,否則必是打狼不死反遭狼咬。

但是真的看見鮮血,許多幾乎在同時死亡的人時,她不能沒有任何障礙地接受。

而穆蘊對人命的平靜的甚至連淡漠都不能比的態度,才最是讓她接受不了的。

顧明月不知道別人面對殘肢斷臂鮮血哀嚎時會怎樣,她只覺得全身都麻木得難受。

「你是不是怕我了?」穆蘊蹲在發愣的顧明月面前,看着她,「翩翩,以殺才能止殺。」

「不一樣」,顧明月說道,「…我沒有怕你,我們經歷這麼多,我不會因為任何事輕易就懼你遠你。但是,我想早點回家。」

不一樣?什麼不一樣?翩翩是說除了相互廝殺還有更好的辦法解決此事嗎?

穆蘊笑了笑,抬手摩挲她的發頂:「好吧,我讓人送你先走。」

顧明月點點頭,片刻后說道:「你小心。」

知道顧明月要提前回去,鄒大伯那些人都提出一起走,這外面你殺我我殺你的實在是太危險,他們還是早點回家為好。

到時真有什麼意外也能和家人死在一起。

李度看看已經扯上穆字大旗的軍隊,儘管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也一起走了。

路上所遇到的大庸士兵,無一不奉穆蘊為主,如果他再不儘快回朝領兵,恐怕此戰過後,整個朝堂都成穆蘊說了算。

雖然大庸一直以來都壓制武將地位,但當一個人真的把兵權都握在手中時,誰還有膽子向此人說一個不字?

什麼百官之首的宰輔,萬民之首的聖上,生死還不是握著槍杆子的人一句話的事?

早晨霞光未燦,一行人便在三十名精兵的護送下離開郾城。

「爺」,癸三見爺看着遠去的人影不說話也不掉頭回去,大著膽子問道:「您不放心顧姑娘,怎麼還讓她單獨離開?」

穆蘊看着遠方,目光沉凝,好似沒有聽到癸三的話。

癸三就閉嘴不敢再說了。

直到人影一點兒都看不見,穆蘊才拉拉馬韁,向郾城東南面的梅城而去。

士兵們已在天不亮時就開拔去了梅城。

加快馬速,穆蘊無聲嘆口氣:他相信翩翩對他的感情,也知道有時握太緊不好,需要給她獨自想明白的時間,但是心裏就是捨不得。

她一離開,他心裏總覺得沒著沒落。

只是這片刻,已更加讓穆蘊無奈地承認一個事實,他永遠都無法忍受和翩翩分隔兩處的時光。

大軍行至梅城,丙五帶着附近的一千軍隊過來匯合。

因為大軍前押著離國君,梅城不到一個時辰就被收回。

守在梅城的士兵都是關外小部落中的散兵,他們見離國君被抓便知大勢已去,很乾脆地投降跪地求饒。

穆蘊想到昨天他下令將離兵和郾城豪強全部活埋后,翩翩雖沒有為那些人說什麼求情的話,面色卻是煞白。

如果她知道自己又坑殺幾百人,現在的不怕會不會以後也變成怕了。

穆蘊看着跪成一片求饒的散兵,片刻后擺手:「全部押解到縣東的鹽礦,靠上枷鎖服役十年」,說着看向地上的散兵,「十年後爾等必須定居梅城,如果有二心者猶如此石。」

話落,街邊一家客棧門前的石槽塊塊粉碎散落在地。

不僅能保命,還能居住在富庶的國度,士兵們感激不已,分分磕頭:十年就十年,總歸能留一條命,十年後再把妻兒接來,這一輩子都不用受顛沛之苦。

「狗官」,伴隨着一個女子的罵聲,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向著穆蘊後腦勺飛來。

穆蘊只要略一抬手便能接住,但他突然想到,自己受傷的話,翩翩肯定會不放心地立即趕回來。

現在大庸境內不安定,還是讓她跟在自己身邊安全。

轉念之間,石頭塊已經砸在穆蘊頭上,血立刻浸紅衣領子。

「…這些藩賊殺了我爹…」女子正說着的話戛然而止,兩名士兵已經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她沒有想到真的能砸到馬上的大人,臉色也下白了。

穆蘊沒有管腦後的傷口,也沒有管被士兵押著淚流滿面的女子,叫來癸三:「帶人去追上翩翩,就說爺受傷了。」

正準備叫軍醫給爺包紮的癸三驚呆了,爺不會是為了有借口讓顧姑娘回來,故意受傷的吧?

畢竟那個小小的石頭,就連他都能輕輕鬆鬆一根手指頭接住。

不過穆蘊沒用內力護體,此時就覺得有些頭暈。

「大人」,眼看着人要離開,女子不敢再罵,只得哭道:「民女的爹被這些人殺死了,不能僅僅讓他們服役十年就算了啊。」

穆蘊轉頭看去,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按按發疼的太陽穴,他吩咐士兵:「哪些手上沾著梅城百姓的命,將哪些斬首。」

底下稀稀拉拉響起幾道感謝聲。

穆蘊拉動馬韁,下一刻卻從馬背上栽了下來。

縣衙內,丙五看着顫巍巍把脈的大夫,喝道:「你他媽抖什麼,我們能殺了你?好好給我家爺把脈,否則別怪我手下刀不講理。」

「哎,是是」,大夫連連點頭,手卻依然發抖,好片刻才站起身施禮道:「大人沒什麼事,之所以會暈倒是因為那石頭砸在了天柱穴上。軍爺放心,大人睡一覺便沒事了。」

「最好如此」,丙五說道,「去弄些葯煎好送來。」

「不用吃藥」,大夫大膽道。

丙五瞪眼:「吃藥不是好得更快些?費什麼話,快去。」

大夫忙答應着下去。

穆蘊在半個時辰后醒來,但他的大腦中一片空白。

丙五聽說大人醒了,急忙忙拽著大夫跑了過來:「爺,再讓大夫給看看吧。」

穆蘊皺眉,本能地打量過周圍環境,看向丙五道:「你是何人?」

「爺」,丙五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屬下是柳正啊,您腦子…」說着看向大夫:「你不說我家爺睡一覺就沒事了,這是沒事?」

大夫也顧不得害怕了,上前摸脈,手剛伸出來就被穆蘊兩指夾折了。

雖然腦海里一片空白,但性格本能都還在。

穆蘊下床來,一點都不像個沒有記憶之人的表現:「我只是忘事,非是傻了,你既然是我的屬下,把此時情況一一說明便好。」

丙五微怔,怎麼眼前的爺和認識顧姑娘之前給人的感覺一樣?看起來沒什麼,仔細感覺卻就像是沒有感情、溫度的寒鐵。

「爺,您連顧姑娘都不記得了?」丙五問道。

「顧姑娘?」穆蘊皺眉,「是誰?」

這下事情大條了!

丙五摸摸額頭上不覺冒出來的汗,揮退守在旁邊的小兵,說道:「顧姑娘是您未婚妻,您昏倒之前,還讓癸三帶人去追顧姑娘了。」

穆蘊淡淡點了點頭,未婚妻不就是一個女人嗎?雖然現在什麼都想不起來,但他有種感覺,自己不會多在乎一個女人。

似乎對他來說,女人還不如條看門狗來得有價值。

穆蘊抬手:「這裏是何處,我接下來有什麼事情需要做,你一一說來。」

「此地是梅城…」丙五把前因後果說得十分詳細,心裏卻有些忐忑,待會兒顧姑娘過來,爺如果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這種毫不在乎的態度顧姑娘見了定然傷心。爺如果短時間內依舊想不起什麼,感情一淡,後來爺又想起來了,顧姑娘也遠了,這不是折磨人嗎?

丙五嘴裏說着心裏想着,不禁哀嘆連連,怎麼小石頭一砸把爺砸得這麼狠?

穆蘊淡淡看了眼這名自稱為手下的人。

丙五立即不自覺站直身體,專心向什麼都不記得的爺講述現下情況。

正說着,外面傳來稟報聲。

穆蘊示意出去看看。

「什麼事?」丙五轉身出來,過來稟報的小兵察覺到大人心情不太好,縮縮腦袋道:「剛才砸傷爺那個姑娘,聽說爺傷得比較重,便想請求過來照料爺。」

丙五還沒說話,房內傳來穆蘊的聲音:「讓她進來。」

「拜見大人」,長相清麗眼神堅韌的女子不卑不亢跪下來,雙手抵額磕頭跪拜,「大人是一位心存百姓的好官,之前是民女冒犯了。」

穆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敲打,看來見一見這個敢當眾砸傷他的女人是對的,看見這個女人,他腦海中倒有閃過一個模糊的影響。

「既知冒犯」,穆蘊說道,「就留下來照顧爺吧。」

女子喜悅道:「多謝大人給民女這個贖罪的機會,民女玲瓏,一定盡心儘力照顧您。」

丙五有些看不懂這發展,不由上前一步提醒:「爺,顧姑娘很快就過來了,您留個女子在身邊,不好吧。」

「不好?」穆蘊淡淡反問,眼神無波,一個未婚妻而已,難道還管他身邊伺候的人?

玲瓏抬頭看了眼俊美男子,覺得不論什麼姑娘在他身邊,都不該將他獨佔。

這是為她報復仇的男子,是他拯救了整個梅城的百姓。

如果可以的話,她願意長久留在他身邊,報答他的恩情。

穆蘊低頭,看到女子眼中未加掩飾的情意,興味地笑了笑,行軍打仗期間,有些美人兒在身邊陪着才不會寂寞。

「大人」,玲瓏臉紅地垂著頭,站起身,「我幫您換藥吧。」

「好啊」,穆蘊笑道。

玲瓏看向丙五,丙五一臉麻木地去把藥箱找來。

他怎麼總覺得爺好像是在找死…

「對不起大人」,看到傷口時,玲瓏立即紅了眼眶,雙手欲伸不敢伸向前,「我沒想到砸得這麼狠,我當時很氣,隨手從地上撿一個石頭,沒想到,對不起…」

「小傷」,穆蘊伸出一根手指抹掉女子臉上的淚珠,面容帶笑聲音溫和:「倒是你哭得爺心疼。」

丙五捂臉,爺這一失憶,行事作風完全變回之前的樣子了。不行,他還是出去攔一攔,千萬別讓顧姑娘在這個時候過來。

「顧…顧姑娘」,剛邁出門檻,丙五就迎面看到白著臉疾步跑過來的顧明月。

「穆蘊,怎麼樣?」她問道,喘息不穩。

丙五不著痕迹地側側身子,抬手道:「爺沒什麼大事,顧姑娘到旁邊的房間歇歇再來吧。」

顧明月聽說穆蘊受傷了便心焦不已,哪裏還有閑心去歇著?側身便越過丙五向房間走去:「穆蘊…」

「怎麼哭得更厲害了」,穆蘊的聲音裏帶着幾分無奈,正拿帕子給此時已經坐在他腿上的女子擦著淚,目光不耐煩地看向門口:「何人敢直呼爺…」

話音還在,穆蘊猛然站起來,幾乎下意識拋髒東西一樣把懷裏的女子扔到地上。

顧明月深吸口氣,剛才那一幕刺得她眼睛生疼,按住麻木僵疼的胸口,看向穆蘊:「你不是受傷了嗎?傷到抱着其他女子*嗎?」

「你是誰?」穆蘊皺眉,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蒼白的臉色讓他心裏非常非常不舒服。

「大人」,玲瓏扶着手臂站起來,「這位姑娘是誰啊。」

「閉嘴」,穆蘊目光狠戾地看向她。

「對,我是誰啊?」顧明月看着穆蘊。

癸三一臉蒙逼。

丙五急忙上前,一邊推那女人出去一邊向顧明月解釋:「顧姑娘,爺被這女人拿石頭打中了天柱穴,當即昏倒,醒來后就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什麼都不記得了?」顧明月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聲音卻控制不住地發顫,「大夫怎麼說。」

穆蘊低着頭。

「你放開,大人准我留在這裏照顧的」,玲瓏推開丙五,「顧姑娘是什麼姑娘?」

聽到女子的質問,穆蘊抱着別的女子笑容晏晏的畫面再次閃現在眼前,看向自己卻是陌生的眼神,顧明月再也控制住,蹲下來抱膝大哭,豆大的淚珠子不間斷地砸在地面上,胸口緊促憋悶得難受至極。

穆蘊一腳推開轉身跑到他身邊的女人,兩大步過去無聲地把大哭的女子抱在懷裏。

為什麼看見她的眼淚,他會這麼難受?

顧明月扣緊雙膝,她不能不爭氣地犯病,她已經好了,只是這件事讓她太難受了才會覺得呼吸不過來。

剛想起身叫大夫,就聽抱着她的人喃喃道:「翩翩…」

顧明月立即抬手推開他,看着他道:「你叫我什麼?」

穆蘊的眼神還有些茫然,怔怔看着她,繼而抬手捂住額頭:「我不知道」,腦海里有許多混亂的畫面在閃來閃去。

顧明月看他一眼,撐著虛軟的雙腿站起身。

「你別走」,穆蘊急忙雙手拉住她,「我很快就能想起來,很快,你別走。」

他腦子受傷了,才會抱別的女人,所以我不生氣。

顧明月扯出一個笑安撫他:「我不走,我讓人叫大夫過來。你不要急,慢慢兒想。」

「不要大夫」,穆蘊雙臂展開緊緊地抱住她,「你陪着我。」

他現在的腦子裏混亂之極,沒有順序沒有完好的畫面,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將這個一進來就攫住他全部心神的女人放走。

丙五把那個倒事的女人趕出去,站在門口往裏面看一眼,嘆道:「我覺得爺要倒霉。」

失憶就失憶吧,為什麼要保留着以前的作風呢?

癸三面帶同情地點頭:「我追上顧姑娘一說爺受傷,顧姑娘當時的臉色唰得都白了。誰知道進來就看見爺在抱其他女人,現在爺的腦子還不清楚,等清楚了,顧姑娘肯定要秋後算賬啊。」

丙五聳肩,又增加一隊士兵把守住房間,想了想出去到街上的酒樓里拎幾個大廚回縣衙做飯。

回來時,看到這一會兒功夫又轉回來在縣衙門口徘徊的那女人,丙五讓小兵先帶着大廚進去,走向那女人道:「若是對我家爺有什麼超過感恩的想法,我勸你最好早點收起來。顧姑娘是我家爺的未婚妻,你也看到了,爺雖然啥都不記得,見到顧姑娘還是不捨得她傷一點心。你別在這中間攪攪,說不定毀你一輩子啊。」

玲瓏聽着,臉上不安的神情全都變成苦澀,低聲道:「我沒有什麼想法,只是想一輩子照顧大人。」

「我家婢女多得很」,丙五擺手,「不需要你照顧,回家好好過日子去吧。」說着邁步進了縣衙。

玲瓏抬頭,目光獃獃看向縣衙內,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啊。不應該是大人失憶了,在她照顧他這段日子裏,他們互生情意互許終生嗎?為什麼會半路冒出一個什麼顧姑娘?

顧明月看着滿頭大汗地躺在床上的穆蘊,拿手帕給他擦掉不停冒出來的汗,問道:「大夫,他為什麼會突然暈倒?」

床前站着三個大夫,最前面的大夫道:「大人應該是受到什麼刺激才暈倒了,大人脈象平穩,並沒有什麼大礙,小姐放心。」

其他兩個大夫說的都是差不多的話。

顧明月皺眉,不可能沒有原因就這樣。

穆蘊因為一個石子失憶之前又突然暈倒,他的身體肯定是有哪裏不適才會這樣。

大夫們相繼離開后,顧明月問旁邊的丙五癸三:「你們知道最擅長腦科,就是治頭腦之中病情的大夫嗎?」

「屬下倒是知道一個專治頭痛的大夫」,癸三回道,頭腦上的病也只有頭痛了,「只是此人住的地方離梅城很遠,不如等爺醒來,顧姑娘和爺商量過再做決定。」

顧明月遲疑片刻,點頭,拿帕子給他沾掉又冒出來的汗珠。

丙五和癸三告退下去。

顧明月盯着穆蘊看了好片刻,無比清醒地認識到,不知不覺中,這個人已經在她心中佔據太重要的位置。

如果不是知道他失憶了才那樣親密地抱着別的女子,她會怎麼樣?

男人不可信。顧明月想保護好自己,但是她根本不可能一邊不將穆蘊看得那麼重要一邊和他作為最親密的人相處。

對於一個人來說,世間能有另一個人不因為你是某個有特色的人而毫無保留的愛你,那對於這個人你能不回以相同的感情嗎?

這根本不能人為控制的。

「翩翩」,胡思亂想之間,穆蘊的聲音響起,顧明月看他,「醒了?你想起什麼了嗎?」

「剛才做很多夢,都和你有關的事。」穆蘊揉揉額頭,「但是其他的還是沒有印象」。

顧明月微怔,站起身道:「不要急,我去給你端些粥吃,或許慢慢地就能全部想起來了。」

「讓別人去端」,穆蘊握住顧明月的手腕,溫溫熱熱,他本來空白的大腦和心口現在充塞的全是純凈的幸福,「那個女人的事,對不起,我並沒有想和她怎麼樣,可能認識你以前,我…」

顧明月看着吞吞吐吐的男人笑了笑,給他掖好被角:「先不說這個,等你好了再說。」

「嗯」,穆蘊討好地笑笑,「到時任你處置。」

到第二天中午,穆蘊又想起些別的,卻都是他小時候經歷的事情,因此他並沒有告訴顧明月。

那些記憶很灰暗,他不想讓翩翩知道。

不過因為之前都是和翩翩在一起的幸福記憶,即使吵鬧對他來說也是幸福的,所以穆蘊其實並不覺得小時候那些事有多難以接受。

第三天穆蘊什麼都沒有想起來,腦後的傷已經結痂,這兩天已經了解過現在局勢,儘管沒有想起什麼,但他能推測出此時的情況很緊急。

因此第四天一大早,穆蘊決定向蒙省進發。

蒙省這邊,乙一已經收了不少的兵力,兩軍匯合之後,僅僅兩三天就把駐紮在這裏的一千離國兵圍殲。

蒙省府城是受到離國兵破壞最嚴重的地方,城中百姓只有逃到山裏的一小半活了下來。

因此當大軍進入府城,這裏和一座死城沒差。

穆蘊並沒有什麼感覺,但知道翩翩不喜歡這些,進城后便立即派士兵把城裏百姓的屍首抬出去埋葬,又命人搜尋還活着的人,讓大家都放心地回家居住。

乙一已率先帶人將府衙清理了乾淨,穆蘊帶着顧明月直接住到府衙。

「你今天有想起些別的嗎?」顧明月解下披風,對穆蘊進行每日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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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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