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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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弛不難過,當天就回到顧家村,讓福喜福壽去鎮上拉來一口棺材,將這個自裁的妹妹埋到了山裏的地邊。

但是回到家看到父母的牌位時,他卻忍不住地落下兩行淚來。

帝京林家租的小院子裏,林疆背倚房門坐在地上,眼角是淚水乾涸的狼藉,他的神色此時顯得平靜了許多。

當上午得知他姐到顧煉面前自裁時,林疆衝到廚房就掂了把剔骨刀,差點將來送信的顧本捅個血窟窿。

林弛命人捆住他關在房裏,林疆還叫嚷着要去臨縣宰了顧煉。

林弛走時,讓全家人都不要搭理他,林疆又踢又打地叫喊半天,終是無力地靠着門坐下來嗚嗚哭出聲來。

一下午他想起很多往事,大姐給他做衣服鞋子,他吃不飽她偷偷給他煮鳥蛋吃,他一直想入學了快點考個功名好能替大姐撐腰。

就算她丑得旁人都看不下去,以後的姐夫也不能看不起他姐。

可他還沒入學一個月,他家就在這兒待不下去了,而原因只是因為姐姐推了顧明月一下。

她死了嗎?好好的沒事就靠着她未婚夫那煊赫權勢欺負自家!

還有顧煉,當初也是因為顧明月不要姐姐的,才促使姐姐的生活一步步滑入深淵,如今又是他直接導致姐姐萌生死志。

眼裏佈滿血絲,仇恨毫不遮掩地爬了出來。

林疆握拳發誓,這輩子他一定要讓顧家人受到懲罰。

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

林疆抬頭,佈滿仇恨的眼睛看向來人。

林弛見到弟弟的神情,眉頭皺起,他關上門,席地坐下來,聲音平靜道:「疆子,你還想不想咱們家以後安安穩穩的了?」

林疆抹了把眼淚,不說話地扭過頭去。

「你仔細想一想,你姐的死怨得着別人嗎?」林弛嘆氣,垂頭看着地面,「當初我們兄妹四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如果不是明月交給我們做花醬的方法,如果不是她在張少爺跟前提我家做的花醬,你以為咱們家的生活什麼時候能好起來?然而你姐都做了什麼,當初她面對匪賊心怯拉明月下水,已經是大錯特錯。平安之後,卻只顧給自己找借口,半點歉意都沒有,還想讓人像往常一樣和她處。你說可能嗎?」

現在大妹就這麼沒了,林弛怎麼能不難受?但他這難受又無處發泄,胳得他嗓子疼。

林疆緩緩低下頭,依舊沒有說話,眼角卻不自覺湧出兩行淚。

林弛繼續說:「或許當時我根本不該護着她,拿鞭子狠狠抽一頓再押到顧家道歉,讓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不會這麼極端。呵,她以為她的死有多重要…我對不起爹娘,已經沒有教育好你姐。疆子,你以後萬莫學她,否則咱林家就真的毀了。大哥就是自刎謝罪,也沒臉面去見爹娘。」

「大哥」,林疆哽咽,「你別這麼說,如果不是你,我們三個早就餓死了,可是死的是我姐…我放不下去啊。」

林弛嗤笑,雙眼卻十分乾澀,「打從她自許縣回來,她還是你以前那個姐嗎?自怨怨人,她的心早已經壞了。我現在跟你說這麼多,是不想你走上你姐的老路,被怨恨蒙蔽了眼睛。」

「如果不是顧家的逼迫」,林疆突然大聲道,「我姐不會落到這麼一個下場,憑什麼害得我姐這樣他們還能安心享受榮華富貴?」

「哈哈」,林弛氣得大笑,「疆子,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因為自己不如意就將一切過錯都推到別人身上。我也可憐你姐,但她完全應了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摸著良心想一想,你姐自裁,到底怨誰?」

林疆沉默。

林弛說道:「爹娘活着時有爹娘庇護你們,爹娘沒了我照顧你們,你們雖然吃過苦,磨難卻一點都沒有經過…在洛州定居后,我打算去出海,不定哪次就會發生意外,你也該擔起些責任了。」

「大哥」,林疆震驚,「你不是說張家和方家都不出海了嗎?你若是有什麼萬一,咱們家就散了。咱家又不是沒錢吃不上飯,何必要冒這個險。嫂子和小妹,你都不擔心嗎?」

「廣陸,你同樣是林家的頂樑柱」,林弛按了按林疆的肩膀,鄭重道:「做什麼事之前都想想家裏,你姐的事就這麼讓它過去吧。我出海后,你務必照顧好家裏。」

「哥」,林疆焦急不已,「我什麼都不懂,你不能這麼放心地讓我看家啊。」

林弛笑笑,手撐着地起身走開,多給疆子找點事操心,才能免他走向和芙蘭同樣偏激的老路。

這邊,王玉梅回到家就氣得罵起來:「倒了哪輩子的霉沾上林芙蘭那個煞星,煉兒今天定親,她就來這麼一出,不吉利不說,被有心人拿到官場上說事,我兒子的仕途不是要毀了。」

顧煉平淡地倒杯茶慢慢喝着,此時勸道:「不會有那個可能」。

新的油料作物還沒有公佈,這個時候誰都不會找他的麻煩,更何況現在他們顧家是穆蘊的姻親。

顧煉覺得有些可笑,他想成為翩翩的依靠,卻是需要靠着翩翩的關係才能壯大。

顧概也坐下來跟妻子分析。

王玉梅被丈夫和兒子說服了,但想起今天上午的事還是想罵幾句。

實在是太令人噁心了。

顧明月也知道了這件事,不過不是聽她爹娘說的,而是下午林弛帶着棺材上山,村人已經議論紛紛起來。照影出去聽了一耳朵,回來又驚又不可思議地講給家裏人聽。

照玉和照雲聽罷,都忍不住搖頭說一句傻:「因為一個不要自己的男人,至於嗎?」

顧明月略微有些觸動,她覺得林芙蘭或許已經到偏執得程度了。

難道是因為她以前幫過林家一把,他們家沒有如前世一樣搬到別的地方謀生計,才導致林芙蘭這樣的結局?

想到這個可能,顧明月心裏不太舒服,晚上穆蘊過來,見她有些悶悶不樂,便捏着她的臉頰問她怎麼了。

顧明月說:「今天上午,林芙蘭在我大哥定親現場,自裁了。我以前做的夢裏,他們家人是早就搬走了的,現實中我卻幫林家度過困難,他們沒搬走…」

「所以你覺得林家那女人現在這個下場,有你的原因?」穆蘊好笑又無奈,「誰都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都有自己行為負責的能力。說不定,那女人這般行為,她自己卻覺得很值呢。」

「命都沒了還能有什麼值的?」顧明月不雅地翻了個白眼,「而且這麼一來,煉大哥的定親也弄得不愉快,林芙蘭怎麼想的啊。」

前世她被展冥送到穆蘊手裏,時時刻刻地都體會著生不如死的感覺,她也沒想過去死,如果不是知道父母都因為她…

穆蘊看着她翻白眼的小動作,本笑得寵溺,卻突然心頭襲來一股鑽心的疼痛,他忍不住抬手輕輕把她抱在懷裏:「別想那些蠢人辦的蠢事了,來,你看看,在夢裏見到的那些花,我找到了。」

顧明月低頭,就看見穆蘊右手裏托著一個不知從哪掏出來的花盆。

花盆內只盛開着一朵花,花瓣疊疊,艷紅如血,質如上等錦綢,十分漂亮。

淡雅的香氣緩緩飄散到鼻端,沁人心脾。

「在哪兒找到的?」顧明月抬起指尖碰了碰花瓣,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讓人找到了。

「蜀川的高山上」,穆蘊蹭蹭她的額頭,「這種花很耐嚴寒,只是不知在氣候溫暖的地方能不能生存。先觀察半個月,如果可以,我便讓人開始大批培育。」

「嗯」,顧明月想換換心情,之前她能和穆蘊做一樣的神奇的夢,都是在他說過「做個好夢」之後,便說道:「讓我『做個好夢』吧,看我們還能不能再做同樣的夢了。」

穆蘊聞言,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裏沁出寵溺的笑意,側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吻了下,低聲道:「翩翩,做個好夢。」

顧明月忍不住笑,拉着他躺在床上,催促道:「快閉眼,睡覺。」

穆蘊隨手將花盆放在一邊,抬手擁住她裹上薄被。

兩人一下子被罩在黑乎乎的是狹小被單里,心跳聲都能被對方聽得清清楚楚。

顧明月是數着穆蘊的心跳聲睡着的,再有意識時,她發現自己正站在透明的水晶地板上,微低頭便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容貌。

顧明月覺得這個夢所在的地方比上次的星海還要漂亮,她來回走了幾圈,看着自己的倒影在下面移動,忍不住做出天鵝湖裏的兩個經典舞姿。

學芭蕾太辛苦,儘管那時候的小姐們不學這個就是落伍,爸爸媽媽也沒有給她請老師,倒是去上海的時候領她看過兩次歌劇。

顧明月正顧影自戀,眼角飄到右後方一襲寬大白衣的人,她忙站好扭過頭,見果然是穆蘊,心想着「芝麻開門」還挺准,三步並作兩步跑向他。

穆蘊面上的神情有些冷,看着她眼裏有幾分陌生,卻還是在最後一刻接住了她。

「你怎麼啦?」顧明月學着他捏自己臉的樣子捏捏他的臉,「這麼不高興!」

穆蘊心裏很想抱着她親近,雙手卻好像遲鈍一樣不按照他的意志行事,只淡淡嗯一聲。

顧明月奇怪地看他,「我們不是一起在做夢嗎?」

「是」,穆蘊說道,眼底被壓着的神色焦急無比,這種心裏想靠近身體卻不聽話的感覺實在是糟糕。

穆蘊不知道怎麼了,有種夢魘的感覺,想說的話想做的事都表達不出來,聽着她說了約有一刻鐘的話,那種不能支配身體的感覺才消散。

夢魘的感覺消失,穆蘊便緊緊抱住了顧明月。

剛才的穆蘊特別冷,但是顧明月卻能感覺到那依舊是他,此時見他恢復正常,不由問道:「你剛才怎麼了?」

「被魘住了」,穆蘊說道,心想還是抱着翩翩柔柔軟軟小身體的感覺舒服,「好像有種更理智的東西壓制着我,想做什麼都不由自己。」

顧明月沒有夢魘過,根本不理解他說的那種感覺,只是想以後還是不要再邀他同夢了。

兩人絮語好一陣兒,才想起來去轉轉這個夢裏的場景。

水晶殿裏什麼傢具擺設都沒有,只有正殿中置著一張樣式簡單卻透露出威嚴之勢的椅子。

水晶殿外是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些星光閃爍。

不過不能出去,顧明月只能和穆蘊席地坐下來看外面的景色。

「這裏真無聊」,顧明月說道。

穆蘊聞言心底產生一種慌張感,忙說道:「我們可以把這裏佈置得更有趣一些,不會無聊的。」

顧明月瞅瞅乾淨得連一點灰塵都沒有的水晶殿:……

醒來后,穆蘊看着幫他整理領口的顧明月,暗自決定再在家裏加幾處玩樂的地方,地下噴水池、鞦韆、樹上小屋…天鵝孔雀梅花鹿所有溫順的動物都在各處安排上,再讓人運山石堆個逼真的假山。

這樣一來,翩翩應該就不會覺得無聊了。

顧明月不知道穆蘊神遊天外地在想着什麼,整理好領口,又非常賢惠地給他正正腰帶,給他拿了些糕點吃過,才讓他去「上班」。

穆蘊親親她的嘴唇,飛身離開。

雖然天還沒亮,顧明月也沒有再睡,起床後去看了看前天用藥水泡好的玉米種,見大部分都突出點點的白芽兒,她放心地笑笑。

都還能種。

這些玉米種顧明月數過,約有一千顆,稀疏地種兩畝地應該可以。

顧家前面的池塘周圍,大約有兩畝的空地,顧明月便打算將玉米種種在這裏。

空地兩天前她已經讓照康帶人整理好了,池塘邊的幾棵大樹也都被鋸掉,這片地每天能接收到日照的時間在三個時辰左右,是非常適合玉米生長的環境。

早飯後,顧明月問她爹:「爹,你今天去大伯家幫忙嗎?」

顧攀是有時去對面幫忙有時出去走鏢的,聞言笑問道:「閨女,有什麼事兒?想吃別地兒的特產了?」

自家閨女沒事可不會問幫不幫忙之類。

「我就只知道吃嗎?」顧明月不滿地搖頭,「我準備種玉米呢,就是大紅給我的那些種子,照康他們都不是種地老手,我才想讓爹去指揮着。」

「好」,顧攀笑道,「爹就去指揮着,不過啊翩翩,你這個什麼玉米現在才種,會不會有些晚?」

高粱豆子那些秋實都是在麥子剛收便種上的,有些心急的人家,麥子還沒收就去點種了。

「不晚吧」,顧明月想了想道,「我們這裏暖和,六七月份種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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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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