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寧寧(五)

番外之寧寧(五)

(五)

十月初二,薛顧兩家大喜。

按理說女方家是不用大擺喜酒的,可薛府還是擺了,甚至絲毫不亞於當年薛家長子成親的陣勢。

這一日,薛府很熱鬧,連嘉成帝都派人送了大禮。

禮是魯王帶來的。

這種情況下,他自然要留下喝喜酒。

這裏以他身份最為尊貴,只能薛庭儴親自作陪。

也是奇了,魯王今兒看似面色清冷,實則酒性大發,已經喝了好幾壺酒,頗有一副要把薛家喝窮的架勢。

薛家怎麼可能被他喝窮,再喝一百年也喝不窮,倒是鬧得一些想上來敬酒的官員勛貴們,都不敢上來了,大抵也是看出魯王的情緒有些不對。

唯獨親自作陪的薛庭儴,躲不能躲,只能陪着喝。因此喝了不少酒,不知道的人以為這兩人有什麼宿怨,擱這兒斗酒呢。

寧熙院中,寧寧一身大紅色嫁衣,正等候着新郎親迎。

薛耀泰突然來了,想着這是兄妹之間有體己話要說,一眾前來陪伴的女眷們俱都離開了。

「你真打算嫁了?」

寧寧沒料到二哥會這麼問,怔了一下,旋即笑嗔道:「二哥你說什麼呢,我都這樣了,不嫁幹什麼?」

薛耀泰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妹妹。

其實有什麼事是能瞞過一胎雙胞的另一個?

薛庭儴公務繁忙,招兒要照顧他,還得忙着生意上的事,難免會疏忽兒女。而薛耀弘一直外放未歸,所以若論整個薛家誰最了解寧寧,還屬薛耀泰。

只是他性格溫吞,平時話也不多,但並不代表他不知道。

「你甘心?」

自此,寧寧臉上的笑終於掛不住了。

過了好半晌,她才輕聲道:「有什麼不甘心的?大哥有大哥的責任,你有你的承擔,我是薛家女兒,我也應該有屬於我應該做的。」

他們都是薛家的子女,雖然爹娘從沒有要求他們,可每個人都在做着自己應該做的事。

誠如薛耀弘踏上仕途;誠如薛耀泰早早顯露出經商的天賦,替娘分擔;誠如寧寧,這個薛家唯一的女兒,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讓自己幸福,不讓爹娘哥哥們擔憂。

薛耀泰眼神複雜起來:「那你可快活?」

寧寧並沒有當即就答,而是思索片刻,才道:「我會快活的,二哥。夫君愛重,公婆疼愛,我肯定會很快活。而我也會努力讓自己快活起來,去過自己應該過的日子。」

隱隱有鞭炮聲響起,這是迎親的隊伍來了。

薛耀泰低低嘆了口氣,撫了撫妹妹的烏髮道:「如果有一天過得不開心了,告訴二哥,二哥帶你離開。」

寧寧說不出那個好字,只能拚命的點着頭,眼中含着淚水。

已經有人在外面敲門了,薛耀泰拿起蓋頭親手給妹妹戴了上,然後背起她。

……

鞭炮聲喧天,不絕於耳。

這是新娘辭別父母,坐上花轎,前往夫家。

像魯王這等身份的,自然不可能去送嫁,一眾官員都是坐在堂中飲酒,嘴裏說着天賜良緣,珠聯璧合的喜慶話。

鞭炮聲終於歇了,明明四處嘈雜,卻讓魯王覺得空得嚇人。

薛庭儴送走女兒,再度回到這間廳堂中,又是一片杯盞交錯,恭喜聲不斷。

魯王突然站起來,往門外走去。他這一出實在太唐突,讓廳堂中的賓客俱是面面相覷,卻不知這是怎麼了。

唯獨薛庭儴臉黑如墨,覺得這人就是來故意搗亂的。

*

三朝回門,乃是新婚第三日,新婦帶着丈夫回娘家的日子。

也是為了讓娘家人看看女兒在夫家過得好不好。

看得出寧寧在顧家過得不錯,顧謙也是周全體貼,讓招兒和薛庭儴都十分滿意。

留着女兒和女婿在府里整整待了一日,直到黃昏將近,才讓他們離開。

臨走時,堅強如招兒也忍不住抹了眼淚,雖明知兩家都在京城,女兒隨時都可以回來,卻總有一種失去女兒的感覺。

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跟隨她多日,時不時想起來就要抹抹眼淚,讓薛庭儴是頭疼不已,卻又不忍心斥責。

就在這當頭,薛耀泰突然提出要離家外出,暫時拉回了招兒的注意力。

薛耀泰出門是去巡視各地生意,他早就有這種想法,無奈他娘總以他尚且年幼,不讓他單獨出門。

如今妹妹都出嫁了,明擺着接下來就是他,他自然不想再多留。

招兒倒是洞悉了小兒子的心思,可以後家裏的生意都是要嫁給小兒子的,她不可能一輩子攔著不讓他出門,只能答允下來。

先是送走大兒子出京外放,再是女兒出嫁,如今又送走了二兒子,招兒格外覺得心累,又一次和薛庭儴感嘆幸虧只生了三個,不然她大概要愁死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好處,最起碼招兒終於將分散了幾處的心收攏收攏,都放在薛庭儴一個人的身上。

讓薛庭儴連連感嘆兒女都離家也是挺好的,不過這種想法都是偷偷的,被招兒知道他大抵要吃不了兜著走。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這一年多里發生了很多很多事。

值得一提的是,開了年魯王便出京雲遊四方了。不過這位主兒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只要嘉成帝答應,旁人也說不得什麼。

而薛家這邊,徐氏給薛家添了第二個孫子,招兒不能遠赴親自照顧,只能往那邊送人送物。心裏自然是想看到孫子的,卻又不忍讓兒子兒媳母子分離夫妻分離,她倒是想去,可薛庭儴這裏又丟不開。

至於薛耀泰,出門了又回來,回來了又出去,招兒倒是催過他婚事,可他都以大哥都是大齡才娶,自己並不着急借口擋之。

這二兒子看着是個溫吞的,其實跟他爹一樣犟,招兒逼迫不得,只能隨他了。

而寧寧在顧家過得也不錯,夫君體貼,公婆疼愛,隔陣子了便回家一趟,以安父母之心。

一切都是順心如意,唯獨寧寧的肚子一直沒見動靜。

招兒倒是不急,但她免不了擔心顧家人會着急,畢竟女兒是嫁到別人家。表面上不好當着女兒說,暗地裏沒少四處燒香拜佛,讓薛庭儴嗤笑老了老了,倒是信起這些了。

招兒才懶得理她,現如今她總算明白為何那些夫人們愛燒香拜佛了,因為這世上總有一些事是即使以她們的身份,都會感到十分無力的。

只是她沒想到這無力會來得這麼快!

*

「你說什麼,寧寧小產了?」

上等的汝窯茶盞掉落在地,碎成了花,裏面的茶水也潑了滿地。

跪在下面的丫頭被兜頭濺了一身茶水,卻是吭都不敢吭一聲,只是拚命點着頭哭着。

「怎麼回事?」招兒冷著臉問,虛扶了下炕桌卻扶了個空,還是一旁的丫頭攙住了她。

「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是司琴姐姐讓奴婢回來稟報的。」

「備車!」招兒唰的一下站起來道。

薛家的馬車很快就到了顧府,因為知道這處的事恐怕不能善了,招兒特意帶了不少。

護衛帶了十幾個,丫鬟婆子更是不用說,到顧府後就一路闖了進去,浩浩蕩蕩,眾人皆避。

「親家!」顧夫人滿臉愧疚,迎了上來。

「先別套近乎,我要見我女兒!」

招兒的態度讓顧夫人心不住往下沉,卻又不能攔著不讓人母女相見,只能讓人領着招兒去了。

自己則忙着想辦法,同時心裏唾罵着,這顧府遲早被她那個不省心的婆婆折騰壞了。

招兒像陣風似的卷進了房間,越過屏風就看見半卧在床榻上的寧寧。

寧寧氣色非常不好,臉色蒼白而憔悴。

明明不久之前,招兒才見過她紅潤康健的模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寧見娘來了,有些發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忙說道沒什麼,可眼睛卻是看着知書幾個。

「什麼沒什麼,你都這樣了還沒什麼?」招兒自然沒漏下女兒看丫頭的眼神,轉身道:「你們來說!」

寧寧還在拿眼神瞅知書幾個。

就在這時,司琴上前一步,撲通跪了下來,道:「姑娘,就算你怨奴婢,奴婢也忍不下去了。」

隨着司琴的哭訴,招兒漸漸就明白了來龍去脈。

其實顧家上下對寧寧還是極好的,丈夫體貼,公婆疼愛,下人也是恭恭敬敬。一切都像招兒以為那樣美滿順遂,唯獨問題就出在寧寧一直沒見動靜的肚子上。

本來顧老夫人礙著薛家,一直待寧寧還是不錯,可這麼久見寧寧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就不免嘀咕上了。

老人家本就重視子嗣,再加上她對寧寧好,本就有幾分是勉強自己的。而她去年過壽,就把顧蘭英母女接了回來,顧蘭英沒少在一旁挑唆,這不顧老夫人就越看寧寧越不順眼了。

她也不敢拿寧寧如何,只是偶爾隱晦地給些臉色瞧。見寧寧不聲不吭,再思及自打寧寧進門一來,一直表現得十分溫順,便不免越來越過分。

起先是背着人給些臉色看,漸漸的竟用喜歡孫兒媳婦的借口,致使寧寧去了婆婆那裏請安,還得去顧老夫人那兒一趟。

而顧老夫人自然少不了以『疼愛』為名,行那磋磨拿捏之實。

例如讓服侍飯菜,捏肩捶背,端個茶倒個水什麼。這都是長輩疼愛晚輩,對於在後宅里待了一輩子的顧老夫人來說,再拿手不過。也因此顧家上下誰不說三太太得老夫人的臉,上上下下都對她畢恭畢敬。

甚至顧夫人本來還提防著婆婆,見此也安心下來。

可實際上如何,不過如人飲水。

而寧寧也是個倔強的,知書幾個不止一次說回家稟了夫人,都被她阻了。不過她倒也在知書幾個的規勸下,與顧謙抱怨過。

本不過是試探性的抱怨,果然顧謙雖是心疼妻子,卻根本沒當成回事,甚至說的次數多了,顧謙反倒有些妻子果然嬌氣的感嘆。

自那以後,寧寧便再不說這些事了。

再加上顧謙忙着準備明年會試,倒也疏忽了妻子,也因此才會有寧寧這次小產的事。

事實上若真是計較起來,這事根本無從說起,本身不過是顧老夫人偶感風寒,留着寧寧侍候了幾日湯藥。

說是留她侍候,實際上下人做的居多,而她不過在旁邊搭把手。

也是寧寧疏忽了,她近一年多來,小日子一直不正常,根本沒想到這次小日子沒來是有了孕。可能累著了,孩子就沒了,剛開始還以為是來了月事,直到感覺不對去請了大夫,才知道知道是小產。

所幸月份還小,也沒怎麼傷著身子,就是得靜養一段時間。

「娘,也是司琴多嘴,你瞧瞧根本沒什麼事。」

「這還叫沒什麼事?她刁難你,你就不會回來跟娘說?」

可怎麼說,說祖母讓自己端茶倒水,捶捶腰肩,是在磋磨自己?哪家的孫兒孫女不做這些?

甚至大戶人家裏,一般不得臉的孫兒孫女還做不了這些,因為長輩讓你做,是給你體面,是代表親近。大戶人家都是枝繁葉茂,兒孫太多,想要出挑,都是會找著機會露臉。

像寧寧在顧老夫人身邊得寵,有不少顧家的人眼紅,沒少說些酸話。

就算拿去讓外人評理都沒處說,旁人只會說薛家的女兒太嬌氣,咋就身子虛成那樣?!

「娘,你別聽司琴說,這哪裏是刁難,是我自己不當心,不怨別人的。再說了,經過這一次,她以後肯定不敢再讓我做什麼了。」

「可……」可那到底是自己無緣見面的外孫。

「娘,好了,發生這事,夫君也十分歉疚。甚至祖母那裏,也命人送了不少補品過來。」

招兒心裏太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和薛庭儴少年夫妻,兩人一路相伴而來,整個薛府都是她說了算,自然沒見識這些世家的陰私事。

她倒想狠狠地發作一通顧家,可女兒如今還在人家家裏,顧老夫人是顧衡親娘,是顧謙的親祖母,她出氣倒是簡單,女兒以後怎麼辦?眾叛親離?

這時,顧夫人也來了,連連說着對不起。

顧老夫人也拄著拐杖來了,說自己老糊塗了,知道家裏人多,孫兒媳是新婦,多疼疼她,給她長臉,誰知道竟出了這樣的事。

鬧得招兒連句斥責的話都說不出,反倒還得去安慰兩人。

一時屋裏像開了鍋似的熱鬧,坐在榻上的寧寧看到這一幕,看着娘憋屈著還得去安慰顧老夫人,眼中閃過一抹愧疚,同時還有冷意。

等招兒走後,寧寧看向司琴。

司琴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垂著頭哭道:「姑娘,奴婢知道您怪奴婢多嘴,還把夫人請來,可奴婢實在是、實在是捨不得看您委屈自己。」

知書三個也跪了下來,替司琴求情:「姑娘,這事其實是我們幾個商量的,您若是要罰,就罰我們吧。」

其實寧寧怎麼不知道司琴幾個是忠心為主,又怎麼忍心罰了她們。

她閉了閉眼,揮手道:「下去吧。」

另外兩個丫頭這才把司琴扶了下去,只留了知書一人。

屋裏安靜下來,知書見寧寧一直閉着眼睛,便走上前想服侍她躺下,哪知走近了才發現姑娘並沒有睡着。

知書看了她一眼,才猶豫道:「姑娘,您為何不告訴夫人表姑娘的事?」

為什麼不告訴?

也許她在給自己找個理由?

*

明年二月有會試,為了用功念書,顧謙這陣子一直睡在書房。

倒是每天不忘過來看看妻子,尤其這次發生了這樣的事,更是讓他往妻子這兒跑得勤,最後還是寧寧勸他自己沒什麼大礙,不要捨本逐末,而她也想好好休息,他才來的少了。

不過每天一次,卻是雷打不動要來。

這件事雖然招兒沒說什麼,可薛家怎可能不怨,最近在朝堂上,薛庭儴可是上演了一出『大義滅親』的戲碼,舉凡是顧衡說的,一概持相反的態度。

顧衡可不傻,自然知道癥結出在那兒。

他去了一趟顧老夫人的院子,大發雷霆,不光說要把顧蘭英送走,還讓顧夫人馬上就給邵妍找人家,立馬將她嫁出去。

反正鬧騰得不小,顧謙也被父親叮囑,一定要哄好寧寧。

類似這般話,顧謙已經聽過了無數次,甚至已經成了陰影。

他也愛重妻子,可這麼弄下來,他待寧寧少了幾分年輕夫婦之間的自如,反而多了幾分小心翼翼。

這日,他看着丫鬟服侍寧寧喝下藥,就離開了。

回書房的路上,卻碰見了邵妍。

「表哥……」邵妍淚眼婆娑,泣不成聲。

顧謙現在是見着邵妍就想躲,根本沒有與她說話的心思。

他急急避開就想走,邵妍卻在後面道:「表哥,你若是不幫我,我就只能去死了。薛家刁難大舅舅,大舅舅就拿我和娘撒氣,大舅母要把我嫁給一個當鰥夫的老御史,我嫁給這樣的人,寧願去死了!」

其實以顧夫人的性格,怎可能給外甥女挑這樣的婚事,不過是催得倉促,也來不及挑什麼人家。

她倒是給邵妍選了幾個新進的舉人,可惜邵妍和顧蘭英不是嫌人家醜了,就是嫌人家窮。最後顧夫人發了怒,給她定了個已經做官的御史。

說老也不過三十多歲,原配早亡,又沒有兒女留下,對邵妍這樣的身份來說,已經算是不錯了。

可惜顧謙哪裏知道這些,邵妍又哭成這樣,到底此事因妻子而起,顧謙難免愧疚,便答應邵妍去和娘說說,給表妹換門親事。

兩人一同往顧夫人住的院子去了。

半路的時候,邵妍膽怯不敢去,說在顧謙的書房裏等著消息,顧謙只能隨她。

而這事轉瞬間就傳到寧寧耳朵里,可她卻什麼也沒有說。

*

顧謙連着三天都沒有來。

第四天倒是來了,卻是目光閃閃爍爍,不敢直視寧寧。

且來也匆忙,去也匆忙,似乎忙着什麼事。

寧寧心知肚明發生了什麼,知書幾個也都知道,卻都是隱忍不說。

直到現在,她們才明白為何自打姑娘成親后,她們總覺得哪兒怪怪的,原來竟是如此。可姑娘想做什麼,她們也不知道,更不敢插嘴。而有了之前那次,自然再發生偷偷往府里遞信的事。

入冬以來第一場雪的時候,寧寧終於出了小月子。

招兒來看了趟女兒,見她養得油紅似白,終於放下了心。見小兩口感情如舊,她心裏倒也不怨了,過日子哪有一直順遂的,只要小兩口和美就好。

顧謙還專門帶着寧寧去了趟薛家。

在這裏,他見到自己的岳丈薛庭儴。

對於岳丈,顧謙一直是又敬又畏,他如今主要是考功名,自然能明白能做到岳丈的六元及第有多難,更不用說岳丈能有今日的威勢,都是靠着自己拼打出來。

薛庭儴自然看得出女婿對自己的畏怯,正確來說女婿唯一讓自己不滿意的就是這點。

可他經歷兩世,心知肚明為何會如此,也明白人無完人,倒是沒有計較這些。只要女婿能待女兒好,別的方面他都可以忽略。

女兒發生了那樣的事,他自然氣惱。如今氣出了,他少不得還要敲打一番。

敲打完,才開始點撥顧謙關於在科舉上的一些事物。

之後兩人歸家,走在路上的時候,顧謙看着寧寧欲言又止。

「怎麼了?」

「這眼見明年我就要下場了,也沒什麼時間陪你。家裏在湯山有處莊子,不如我帶你去賞雪?」

寧寧看着他,點了點頭。

*

可惜這趟沒能出行。

顧謙是存了躲避的心思,可別人既然盯上了他,又怎可能讓他輕易離開。

知書幾人正收拾行李,突然顧謙那邊遞話又說不去了,說他一位友人出了點事,他得幫着處理。

可行李都收拾了,寧寧便說自己去散心,顧謙不去也可。這對顧謙來說簡直是及時雨,自是連連答應,還說待處理完,就去找她。

「姑娘,您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整個事不光知書想不通,寧寧的幾個心腹丫鬟都想不通。

她們是最了解其中內情的,甚至比夫人和老爺都清楚,可就是因為知道的太多,才弄不懂姑娘在想什麼。

她們原本以為姑娘至始至終就沒喜歡過姑爺,所以才會坐視表姑娘的種種動作不管,裝聾作啞。

為的就是給自己找個借口,成功和離。

也許這行舉驚世駭俗,可知書幾個作為薛府的丫鬟,府里老爺夫人乃至公子姑娘,都不是尋常人,倒也不覺得有什麼。

以薛家的家世,離了這個,也多的是有人願意娶姑娘。

原想着姑娘就等著事情爆發,順水推舟,誰曾想姑娘竟然主動避開。

姑爺哪裏是什麼友人出事,明明是被表姑娘使了手段賴上走不掉,卻又放不開姑娘,臨時找的借口。

想必這會兒顧家正亂著,這是最好的時機,偏偏姑娘主動避開了,等到時候回去,大抵又是一片風平浪靜。

聽了知書這話,寧寧先是怔忪,又是低頭淺笑:「想什麼?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什麼。」

也許整件事裏,他對她一直是真的,所以她不忍?也許是對自己的坐視不管,心中羞愧?

其實到底她是自私虛偽的,佯裝寬容地做着自以為大度的事,實則不過是在安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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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養小首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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