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再也不見

跨越五年的時間再次走進這座房子，看着裏面熟悉的擺設，窗帘依舊是她熟悉的，白色的提花窗帘隨着風飄動，郁棽立在柜子旁邊，盯着上面的那對陶瓷娃娃，伸過去觸摸的手轉而摸了摸櫃面，櫃面上一塵不染。

房子裏依舊停留在五年前她離開樣子，可是也只能停留在五年前的樣子，因為像自己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留的住任何人呢？五年以前她沒有留住五年以後她又怎麼會奢望留的住誰呢！

郁棽到達美國的第三天，靳明深來了！跨越三年時間再次相見，靳明深提着行李箱用鑰匙打開房門，看着睡在沙發上的郁棽，站在門口半天才輕輕關上身後的門，放下行李脫掉外套走過去，坐在地毯上。窗外的光照射落在地面進來，她的睫毛很長，小臉上比上一次見她又瘦了許多，就這樣看着熟睡的郁棽讓靳明深有些恍惚，時光開始倒退，回到了那天。

陽光從窗外灑落進來，兩個人擠在沙發上，靳明深閉着眼假寐，郁棽枕着他的手臂躺在他懷裏，手裏的書落到了地毯上，拍了拍他的手臂

「幫我撿下書」在他耳邊說道

靳明深睜開眼看了她一眼，放在頭下的手抽出來，越過她，怕她掉下去她枕着的手臂抱着她，看了一眼地毯上的書，伸手撿起地上的書，回到剛剛躺着的樣子，拿起書逆着光看了一眼書的名字《時間簡史》

「陽光真好」笑着望着她，

「出去走走嗎？」睜開眼看着她，揉了揉她的頭髮

「不要」起身坐起，坐在了地毯上，靠着沙發，身後像一幅畫，窗戶，陽光，風，最重要的還有喜歡的人。想到這些笑着回頭看着繼續閉着眼的靳明深

「我們結婚的時候，婚禮的場地一定要佈滿鮮花，白色，粉色，藍色的花朵，你說好不好？」柜子上面擺放着一對結婚的娃娃

「結婚？」靳明深睜開眼，望着天花板，眼裏是複雜的情緒

「嗯，我們結婚」再次回頭，靳明深依舊是閉着眼

「你願意嗎？」睜開眼看着她

「你敢不娶我，那我就？」想着應該怎樣懲罰他

「就怎樣？」看着她

「就不要你了！」郁棽笑着，帶着孩子一樣勝利的笑和光

「真的嗎？」坐起身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她

「真的」點點頭，看着他眼裏自己從未見過的複雜目光

靳明深望着她，把她拉進懷裏，緊緊抱着想要把郁棽嵌進骨頭一樣

「怎麼了？」感覺到他的異常

「沒事兒」抱緊她，目光卻是郁棽看不見的悲傷

「明深」郁棽鬆開他，看着他的眼睛

「嗯」

「我愛你」靳明深卻未見聽見，這句話包含在了那個深深的吻里，只是後來靳明深再也聽不見了。

郁棽睜開眼就看見坐在地毯上發愣望着窗外的靳明深，他的眼裏漂浮着和那天一模一樣的悲傷，只是自己卻沒有想要去弄明白的慾望了。

「睡醒了？」伸出手想要去摸摸她的臉

郁棽翻了一個身，背對着他「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一會兒了」她的反應自己早就猜到了

「你來早了，你知道嗎？」郁棽閉着眼，沙發背部擋去了光亮。

「我知道，還有三天是我們約定的時間！」

「早了，就等不到約定的時間了！」

「我知道，可是我想早一點見你！」

「早一點？」呢喃著坐起看着窗外的光，回過頭望着靳明深

「要是能晚一點呢？」

「晚一點？」靳明深一怔

「如果我晚一點遇見你，是不是我們就能走到底了！」

「走到底？」眼裏的吃驚，

「你說我們要是晚一點遇見會是什麼樣呢？」郁棽望着他

「阿棽」靳明深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念着她的名字

「明深」望着他喚著那個自己曾在深夜輾轉反側不能眠的名字

「我在」

「你什麼時候開始認識郁洝的？」在她的印象中他從未提起過她，自己也從未提起過她

「這個重要嗎？」疑惑道

「重要，我想知道自己是輸在哪？」從那天早上推開房門一刻這裏就不再屬於自己了

「去榕城那次」她的性格依舊是不服輸

「一直有聯繫嗎？」榕城也就是李嬸看見自己那次

「沒有」

「那天你們是怎樣躺在床上的？」盯着靳明深的眼睛，那天他的心情是怎樣的呢？

「夠了！」吃驚的看着她，他知道著可能是她的心結，繼續問下去會毀了他們之間的所有過往

「覺得我過分了？」浮起一絲冷笑

「不要再問了！」幾乎是乞求

「靳明深，你知道我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嗎？你們把我推進地獄，我連問的資格都沒有嗎？」郁棽用儘力氣擠出笑容，手卻緊緊握成拳

「我的男朋友和我的姐姐上床了，我問個理由都不能嗎？」眼睛紅著咬着牙瞪着靳明深

「對不起」想要去握她的手，卻垂落到了地毯上

「對不起？」

「對不起」靳明深低着頭

「你知道嗎？我前幾天去了榕城，我見到了李嬸，問了一些我一直疑惑很久的東西，也知道了我不知道的一些東西，你想知道我知道了什麼嗎？」起身走到窗戶旁，看着窗外的陽光背對着靳明深

「我們還有以後嗎」抬起頭心懸空着，看着窗邊的人

「我想了很多，也猜過很多，只是我沒有想到這個故事會從一開始就佈局，佈局竟然長達這麼多年，所有人都像與自己無關一樣看着我入局，每個人卻又是這局的兇手！爺爺，伯父，伯母，三哥，五哥，六哥，四姐，你，顧母，顧家老爺子，李嬸每個看似無關的人都在關鍵點加入了自己的力氣，讓我逃不脫，也丟不掉。」閉着眼那光照在身上卻感覺不到暖

「你會恨我嗎？」站起身，這所有的事他不能否定，明明自己最開始是要保護她的啊，

「會」點點頭

「可是我們......」話未說完

「我們？是我和你，沒有我們」郁棽搖搖頭

「阿棽......」再一次

「靳明深，我約你來這裏，是想一切從這裏開始就從這裏結束吧！」平靜的說道

「你說什麼？」

「結束！我說」這裏什麼都沒有變還是以前可是他們走就不是他們了

「為什麼？因為顧墨陽嗎？」現在能夠拉扯她的只有顧墨陽了吧

「不是」搖搖頭「我們不適合」

「你想要怎樣的適合？」只要他能給的他都給

「我做不到對傷害我的人選擇寬容和諒解!這樣的我無法和你一起走下去，也不可能再走下去！你明白嗎？」靠着窗戶全身放鬆的靠着

「你介意？」

「我介意，我不奢求別人能有多愛我，可是我介意那個人和我在一起的同時還有其他人，這不是完整的愛！」

「可是我愛你啊！」脫口而出

「愛，你不愛我」對他的話無動於衷

「那你愛過我嗎？」她否定所有

「你說我愛過你嗎？」指甲嵌進肉里

「你愛過我嗎？」語氣裏面深深的疲憊

「那你知道我後來的結局，為什麼還要給我那些無謂的希望呢？」她還記得那天她說他們結婚的時候他的沉默

「所以呢？」

「所以問那些還有什麼用嗎？」仰起頭看了一眼牆上的壁畫，真的很漂亮

「阿棽，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就這一次好不好？」

「堅持，堅持什麼！再做一次無謂的掙扎嗎？」抱攏雙臂給自己一些力量

「無謂的掙扎？」靳明深的手有些抖

「不是嗎？要是能在一起我們早就在一起了，不是嗎？」

「這一次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失去了信任的機會，給了又有什麼意義，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戀人分手複合的概率是83%，走到底的人只有3%」

「我們為什麼就不會是那3%呢？」

「別人或許可以，可是我們不可能，因為我介意我不想再晚上睡着的時候，是一個接着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

「我不介意，我不介意就夠了啊！」郁棽的話讓他的理智退去，怒吼道

「你不介意？你介意什麼？」笑着望着他，他原來會有失控的時候

「我不介意我曾經把你弄丟了！」垂著頭

「是你把我丟了嗎？」平靜的看着他

「對不起」意識道自己的失言

「我們就走到這吧！」看着情緒失控的靳明深

「你知道我為我們之間做了多少努力嗎？」

「明深，謝謝你讓我學會了一事，也明白了很多！」笑着走到他身前，望着眼前這個男人。

「你剛剛問我，我會恨你對嗎？我說會，最開始知道的時候我是真的恨你，恨你明明知道也不告訴我，可是我現在明白了，你就算告訴我我又能怎樣呢？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入局」

「阿棽」抬起手想要去摸摸她的頭髮，他記得她的透風很細很柔順，伸出的手卻有些遲疑，最後還是伸了過去，和記憶里一模一樣。

「對不起！」是遲到多年的抱歉，夾雜着風月

「對不起，我真的無法繼續和你一起走下去，我們說過一起要做的事情再也不可能了」明明是笑着怎麼就紅了眼眶呢

「沒關係」把她抱入懷裏，一直綳著的情緒在這一刻忽然放鬆，眼睛有些酸酸，用力抱緊她，她不知什麼時候悄悄長大了，不再是當初那個像個孩子一樣讓自己擔心的郁棽，是一個可以獨立生活的郁棽了，可以離開他開始新人生的郁棽了，想到這裏越發把她抱緊。

「明深」眼淚落下

「嗯，以後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抱緊她

「嗯」

「我走了」

「好」

「阿棽」

「嗯」

「對不起」

「沒關係」

「我愛你」

「我愛你」

抱緊懷裏哭泣的人，這一句話明明是愛卻也是釋然，對於過去沒能好好說再見的一個句號，以後他們會開始各自的獨立人生。

原來我們最遺憾的是所有的本以為都沒能和預料的一樣實現。

房門關上的時候，郁棽坐在地上，頭埋在膝蓋里，風依然吹動着窗帘，光悄悄向外走去。

「我愛你，再見！」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