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擔憂

182 擔憂

「大膽」,李聲立即上前一步喝道,「我們大爺對你客氣你不要蹬鼻子上臉。」

李度回頭,笑着道:「李聲,爺要娶的女人,也是你能呵斥的,她不懂事,自然有我來教,記住,下次再敢犯,就回老家去吧。」

「小人知錯」,李聲忙低頭跪下,暗道大爺竟如此看重這小姑娘,他往後可千萬要學會看臉色,再這般莽撞,真要回老家了

李度挽起袖子,把衫擺掖到腰帶中,走到顧明月跟前,看了一會兒道:「就這麼點?你種的這是什麼東西?」

「西紅柿」,顧明月直起身,把圓瓷瓶遞給李度,指指還有大半沒點的西紅柿道:「麻煩你了。」

李度拿着圓瓷瓶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用棉樹枝沾了點藥水抹在花心中,搖頭笑道:「也就你敢這麼指使我。」

顧明月坐在一旁的田畦梗上,說道:「你放不下架子而已。」

「小丫頭,你知道嗎?對於有的人,我不想放下架子」,李度說得很隨意,還不忘沾藥水抹藥水,「而對於有的人,我就是放下架子,他們也不敢隨便。」

顧明月看向他問道:「你剛才說,女人所求的,不過是高枕軟卧,華屋香車,現在又這麼說,我看你只是太久不跟人交流感情了。你想找小妾的時候,就沒想想你妻子的感受,沒問問你妻子願不願意嗎?」

「輪得着她不願意嗎?」李度嗤笑,隨即抬着樹枝指指顧明月,「小丫頭,這個理由也不能說服我。今天太陽落山之前,你若找不到我滿意的理由,本國公就只好做一個棒打鴛鴦的惡人了。」

顧明月暗自皺眉:這人還很認真的樣子,她想了想問道:「心裏有別的男人你也願意要。」

「哈哈,怎麼不願意?」李度哈哈大笑,「男人…」想到這句話跟小丫頭說不合適,他擺手:「等你長大就明白了。」

又在棉頭上沾了點藥水,李度說道:「小丫頭,我告訴你,天下沒有不想娶妾的男人,這就像傷疤是軍功的證明一樣,妾室是地位的證明。你現在覺得你的心上人年輕英俊很不錯,可二十年後呢,他會覺得你年老色衰沒意思,目光肯定會放在鮮嫩的美人身上。」

他說着嘆道:「我如今四十二,二十年後六十二,可娶不動新妾了,跟着我,以後我能保證到死就只有你一人,你那個心上人恐怕保證不了吧。」

顧明月想到前世穆蘊那一院子的美妾,頓時無話可答,李度看她神情,笑得更燦爛:「如何啊…」

「誰說我保證不了」,穆蘊的聲音突然響起,他一身銀白錦衣,大步而來,眨眼間就到顧明月跟前,大手插到她腋下把她提了起來,臉色難看道:「剛才怎麼不回答他?不相信我?」

顧明月皺眉,側身抽出胳膊,坦言道:「我確實不相信你。」

她當然相信這時穆蘊的真心,可她不相信時間。

穆蘊差點爆粗口,抬手攬住她的肩膀,凌厲的目光看向李度:「李大爺妾室帶通房都娶十幾個了,還說那樣的話騙傻丫頭,有些不厚道吧。」

李度收回目光,笑道:「穆二爺深藏不露輕功了得啊。」

剛才那幾步,可不是一個擁有簡單輕身功夫之人能走出來的,沒想到穆蘊還有這個底牌,這小子為什麼要藏掖着?

顧明月下意識就接話道:「有個總想算計他的繼母,他不藏着能行嗎?」

穆蘊剛還陰沉的臉色立即變得晴光朗朗,揉揉丫頭的肩膀道:「別那麼維護着我,被老頭兒看見該嫉妒咱們兩個了。」

「沒想到穆侍郎是喜歡占口頭便宜的人」,李度絲毫沒被激怒,他依舊慢悠悠點着藥水,「你的功夫應該不錯,咱們比試一番,誰贏了誰就娶小丫頭。」

「比就比」,穆蘊把顧明月往身後一拉,說道:「躲遠點兒,今兒爺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老不羞。」

話未落,這邊李度就揮掌將手中的圓瓷瓶打破,無數小水珠朝四方散開,灑落在小小的西紅柿花朵中,與此同時,他也飛速襲來。

穆蘊剛移換身形,衣角就被顧明月拉住了,她上前一步擋在穆蘊前面,對瞬間襲來的李度道:「我有話說。」

「翩翩」,穆蘊失聲叫喊,身影眨眼間便移到她前面。

「你不要命了?」李度也是急收掌力,瞬間覺得胸口一陣腥甜,他臉色猙獰道:「不是小孩子了,怎如此不長眼色?」

「住嘴」,穆蘊雖然也想把翩翩好好訓一通,但他能訓,其他人連一個難聽的字都不能說,「李國公,我敬你是長輩才沒說什麼難聽話,你不要倚老賣老。」

李度冷笑:「好個口齒伶俐的小子,你身為文臣,卻藏着絕世武功,有何圖謀?」

顧明月心中一凜,穆蘊不簡單她知道,可被李國公揪著查肯定不行的,她無事笑道:「文臣就不能學武健身嗎?我還有話說,你們先別動手。」

穆蘊神情淤血道:「你說,我聽着呢。」

李度冷哼側頭,小丫頭這心偏得也太明顯了,他不過隨意一句試探,她卻總擋在前,他確定要個一心向著別的男人的女人。

「好,誰都不要突然動手」,顧明月看向李度,要不是剛才他不說一聲就急着動手,也不會有剛才的變故,「你們若比試,不要牽扯上我,我是一個活人,不是你們比試的籌碼。」

「我沒有拿你當籌碼的意思」,穆蘊立即就道,「但有人想跟我搶你,我卻不能認慫。」

顧明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拉住他側過身問道:「你別這麼衝動好不好,再說我也不是你的,這事我自己解決,你別管。」

「我們兩個什麼關係?」穆蘊目光沉沉,「你的事我不管誰管?」

顧明月瞪他,「那你也得講究方法吧。」

「二位商量完了沒有?」他兩個說話,李度抬步踱到亭子裏,端起一杯茶喝了兩口問道:「到底怎麼個解決辦法?」

穆蘊壓壓氣,讓理智稍稍回籠,調整下面部表情,笑道:「李大人,我們兩情相悅,你這樣橫插一腳,是不是有點卑鄙啊?這樣,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我讓家裏下人給你看着踅摸去。」

李度挑眉一笑,放下茶杯,看向顧明月道:「聽聽這話,小丫頭,這可不像個踏實人說的,你真要選他?往後過得不順心了,也沒後悔葯吃。」

穆蘊一下子握緊手心,從未被設計過的他,竟然在最重要的人面前頻頻出錯?他媽的,如果翩翩真被這人忽悠走了,就別怪他大開殺戒。

穆蘊根本沒那閑工夫反思自己做得哪不妥當,或者自己該怎麼做才合適,在聽到李度哄翩翩放棄他那些話時,他的理智就差點崩潰。

顧明月雙手拉起穆蘊握成拳的大手,笑道:「我和他本來就相互喜歡。」

「還是小孩子啊」,李度搖搖頭,突然問道:「你知道穆含彰他娘是怎麼死的嗎?」

「李度」,穆蘊一雙眼頓時泛起紅紅的血絲,他不怕外人拿他父母的事嘲笑他,卻一點都無法想像翩翩聽到這些話后將會怎樣戒備他,他瞬間五指成爪,面無表情道:「找死。」

隱藏在樹榦上的亥二膽都裂了,差點滑下來,同時心內狂喊「休矣」,爺殺人殺狂時就是這個摸樣,但爺又向來克制,從來都能控制自如,根本沒有在大白天,平平和和的地方顯露過這種模樣,如果今天…

亥二閉眼不敢想下去,但片刻后,外面卻什麼異常動靜都沒有,他睜眼一看,只見到顧姑娘正抱着爺的脖子拍着他的後背,還轉頭對那李度道:「李老爺,你知道哪種人最可惡嗎?就是總喜歡戳人痛處的人。誰沒有不能被人提到的傷痛之處,捏住穆蘊的痛處,你很得意嗎?」

李度驀地嘆口氣,搖頭道:「我正是不得意,才戳穆侍郎的痛處」,他說着又大笑起來,小丫頭這麼護著情郎,他心裏還真不舒服,有哪個男人真的不介意自己的女人心裏想着別的男人。

算了!李度說道:「穆蘊,有這麼個人兒護着你,你好福氣,好好珍惜,不要學…」

預感他沒好話,顧明月忙打斷道:「您要告辭了嗎?好走不送。」

「以後這小子不珍惜你,你還來找我」,李度走下涼亭,看着顧明月笑道:「我不嫌棄你二嫁。」

穆蘊忍着控制不住的顫抖,依舊緊緊抱着顧明月,目光冰冷地看向李度:「你永遠都不會有那個機會。」

如果不是翩翩攔著,想着她,他今天真得會殺死李度。

李度只笑看了小丫頭一眼,抬步離開。他不是沒有想過強搶,就是現在,那個念頭也一直在心頭涌動,可小丫頭才十幾歲,正是視愛情為生命的年紀,萬一被逼死,他絕對會比現在痛苦幾百倍。

更重要的是,他看得出來,小丫頭一點都沒有為他的權勢動心,更沒有被他成熟男人的魅力吸引,從看到那個穆蘊,她的眼裏就都是親近信任依賴,感情多得他都數不清,李度根本沒有那個信心能將她的心完全據為己有。

這是一顆世上獨一無二的珠寶,但他卻沒必要為了得到把自己折騰得沒個人摸樣,他倒要看看,此時她非要選擇的人,日後會不會令她後悔。

至於這個穆蘊,回去還真得讓人查查他了。

「翩翩,我愛你」,穆蘊把顧明月越來越緊地箍在懷裏,要把她溶於骨血的衝動一遍遍沖刷著心口,他忍不住低聲在她耳邊不停呢喃,「我愛你,我愛你」。

顧明月被他抱得渾身骨頭疼,一句句表白之語她雖聽得萬分不好意思,卻不忍心打斷。

歐陽端轉過頭,看姐姐一眼,示意去前院,歐陽薇白著臉點頭,剛才她差點被嚇得站不住,穆大人那個樣子實在太可怕了,如果真打起來,非出人命不可。還是翩翩有辦法,這一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也該給他們留點時間說些悄悄話。

聽到腳步走動聲,顧明月才想起後院還有其他人,她忙低聲道:「穆蘊,放開我。」

穆蘊下意識地把雙臂收得更緊,聽到她輕輕的抽氣聲,他不由微微放開一些,嘴唇停在她耳尖上,低低道:「翩翩,我和我爹不一樣,你別離開我,我只愛你,一個別的女人都不會娶,你不要信那些人瞎說。」

穆家男人薄情的說法,穆蘊不止一次聽到過,卻是頭一次這樣反感,這樣噁心自己竟有那樣一個爹。

「我知道」,顧明月聽到他聲音里的輕微顫抖,又繼續拍打他的後背,「你是你,你爹是你爹,怎麼可能一樣?」

「穆蘊,我踮得腳疼,咱們能不能坐下來說?」

話剛落,顧明月就覺得有力的手臂把箍着她的腰往上一提,她瞬間就雙腳離地,被穆蘊騰空抱在懷裏。

「你還不放開」,顧明月驚呼。

穆蘊卻低笑道:「這樣我也舒服,讓我再抱會兒吧。」

「你是說我矮了?」顧明月氣得想掐他,但穆蘊腰間都是精壯的肌肉,她用力掐竟也掐不起來,實在急了,只得直接在他肩上咬一口。

穆蘊摩挲着她的後腦勺,微笑提醒:「用點力。」

躲在樹上的亥二莫名覺得有些撐得慌,真沒想到顧姑娘在爺的心裏竟這麼重要,爺別說想到利用,連基本的鎮定都失去了。

看來顧姑娘沒成李度的弱點,反而成為爺的致命穴位,以後他們三個更得把顧姑娘保護好,否則會出現什麼可怕的後果,誰都無法預料。

且李度看樣子也起了懷疑之心,爺只顧氣急,也不知道注意到沒有,為防保險,他還是晚上回府提醒一下吧。

這邊依舊咬着,被咬的人卻一聲疼都沒喊,手上的力道更是半點不送,顧明月鬆開口,對穆蘊道:「能不能換個涼快的地方抱,大日頭底下你不嫌熱嗎?」

雖然說過不許他動手動腳的話,顧明月其實也挺喜歡這種緊緊依偎的感覺,看在穆蘊剛才差點情緒崩潰的份上,她決定不計較太多。

不知是否感知到顧明月的心意,穆蘊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一口,雙臂微微下移,心頭滾燙的托着她的臀部走到湖心的涼亭上。

二人幾乎是胸口挨着胸口,然而顧明月卻是在感覺到他胸腔下奔雷似的震動時,才察覺到這個窘境,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屁股被托著還可以裝着沒感覺到而忽視,可胸前,顧明月自覺自己並不是小包子了…她一下子便掙着跳下來。

穆蘊順勢鬆手,扶着她站穩,暗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幸虧他功力了得,否則剛才那幾步肯定出醜。

穆蘊想着剛才柔柔軟軟香香甜甜的小身體,突然就雙目放光,愉悅至極:成婚以後,一定要抱着翩翩試一試這個姿勢。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聽到問話,穆蘊驀然回神,他掩飾地咳了咳,想到剛才的事,眼中隱現怒色,直言道:「出過朝霞山事,我不怎麼放心你,就在你身邊放了三個人,收到這邊的消息,我才緊急趕過來的。」

「那些人現在在我家?」顧明月十分疑惑,「他們怎麼給你傳消息?」

這裏又沒有什麼電話,還有穆蘊,收下那麼多人,到底想做什麼?

「在你家呢,他們不會出現在人前影響你們的生活,」穆蘊拉着顧明月在亭欄椅上坐下,解下腰間的一枚乳白色的普通鏤花玉佩,指著其中花朵下的莖稈,道:「傳遞消息靠的就是裏面的一個暗哨,我在暗裏組了一個庚辰組,庚辰組共有六十四個人,每個人催動暗哨的內力都有差別,我正是靠內力的不同變換接收發出消息。」

顧明月看了他一眼,拿過玉佩舉起來對着太陽照了照,卻什麼異常都沒發現。

「不過這個哨子能傳遞的消息十分有限,更多的是傳喚作用」,穆蘊扶着她的肩膀,見她很好奇的樣子,不由笑道:「這個製作工藝十分精湛,就是雕玉老手也看不出什麼來。」

顧明月便把玉佩還給他,雖然很好奇他弄這些要做什麼,但終是什麼都沒問,想了想道:「李度好像很懷疑你的樣子,你回去安排一下,別讓人發現你這些勢力。」

穆蘊拉着她的手摸了摸,笑道:「我看出來了,他懷疑我,我還要給他好看呢。前天我就收到消息說李度身邊小廝在打聽你,那時我只以為他還懷疑你家,或者好奇你和夏雪的恩怨,沒想到竟是打着你的主意。還如此挑撥我們,爺也不是泥捏的。」

儘管李度不好對付,他也準備先收拾掉此人。

顧明月搖頭:「今天的事就這麼算吧,你不要和李度對上,他也並沒有做什麼過份的事。要知道,有的事,越糾纏越麻煩,我不想麻煩纏身,也不想你麻煩纏身。」

穆蘊再有勢力,還能抵得住李度手下那麼多兵?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穆蘊手拍欄桿,目光卻有一瞬的暗沉,看在翩翩的面子上,就小小教訓一下李度好了,「我的勢力你不用擔心被人發現,他們都另有一套身份,表面上也並未和我有過什麼交集。」

顧明月略微放心,然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十分不對,就板過他的臉,正視着他道:「我不知道你弄這麼多勢力想做什麼,我也不想知道,可是我不相信你因為這一點小事被人懷疑。李度已經知道你身具很厲害的輕功,你還不好好貓一段時間?李度又不像那些腦滿腸肥的官,有什麼異動,他一定會往你身上懷疑的。被人發現你暗裏有那麼多勢力,你恐怕就麻煩大了。」

「傻丫頭,我怎麼會考慮不到這些?」穆蘊眼中盛滿柔情,捏捏顧明月的臉道:「翩翩,要不,我直接反了吧。」

暗中剛剛放心的亥二差點從樹上掉下來,激動的,他還是更喜歡打仗,希望顧姑娘能點頭。

顧明月皺眉,沒有什麼震驚,卻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她沒有那種死忠皇室的思想,所以並不覺得穆蘊陰險,然而她也不是盼望戰爭的好戰分子,見識過爸爸媽媽那段歷史中的亂相,她最盼望的就是在安樂之世度過安樂的一生。

「翩翩」,穆蘊見她不說話,有些不敢看到她眼中可能出現的懼怕或者不贊成,抬手把她的腦袋按在胸前,低聲道:「我實在無法接受這種無力感,他們總想依靠着權勢將你搶走,我一個小小禮部侍郎,根本護不住你。如果今日我權勢滔天,你只要提出我的名字,就沒人敢糾纏你。」

「說的我好像銀子一樣」,顧明月好笑不已,「就算是銀子,也有清高的人視其為糞土呢,除了你,誰會糾纏我?含彰,我只想一生安樂。你既然一直不反,那必然有本來的打算,為什麼要因為這樣一件小事而改變計劃呢?」

聽到翩翩的話,穆蘊心裏驀然升起自豪,果然是他的女人,眼界心胸都不是一般女人可比,他低頭,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不想你和我一樣受窩囊氣,翩翩,大庸表面繁華,內里早已腐爛的不成樣子。就如北邊穿過十個省府的玉清河,這條河道蜿蜒泥沙淤積,每年朝廷都撥錢派官去治河,然而卻經常時錢款被貪墨一靜。一旦遇到多雨的年份,往往多省同時決堤,造成災民無數。距離上一次河決洪澇已有四年,這四年內,該加固大堤的地方卻都是弄些草糠敷衍了事,我手下有精通天象之人,推定今年北邊多雨。」

「所以河堤決口處定然不少,西北西南都有我的人,如果趁亂舉事,我能保證,三個月之內定能把河北十幾省安定下來」,穆蘊說到此時眼中已滿是笑意,「到時你就住在蒙省,一樣安樂無憂。」

顧明月驀然想起,前世好像也有洪澇,只是朝廷派了能臣,沒有多少災民啊。

穆蘊這樣做肯定不成,顧明月坐直身體,「那你呢,到時你是繼續去打仗,還是和大庸分河而治?」

「自然是繼續打」,穆蘊討好笑道,「分河而治多沒骨氣?」

「哦」,顧明月淡淡道,「萬一你犧牲了,我是守望門寡,還是再找個好人改嫁?」

穆蘊臉色一僵,「犧牲?我能那麼輕易就死了嗎?如果順利,三年就能把河南這二十幾個省打下來。」

「現在這樣不很好嗎?」顧明月說道,「如果是朝廷昏庸得老百姓們都活不下去了,我會和你一起上前線。如果你只是為了我不受氣就想反,我是不可能跟你去河北的。」

穆蘊沉默,突然笑出聲來,彈了彈顧明月雙鬟上垂著的兩朵紫色荊棘花,他嘆道:「沒想到,翩翩和我討論起天下事,絲毫不遜於朝堂謀事。」

「你不發瘋啦?」顧明月看着他,穆蘊點點頭,「不發瘋了,還按照原計劃來,行嗎?」

顧明月笑笑,忍不住就把自己在香羅國時對墨邇說的一些話告訴他,然後道出她心底真實的想法:「墨邇很厲害,如果再學會我告訴他的一些小計謀,當我講的那些平等自由的反抗思想在他心中萌芽的時候,香羅國的暴政一定會被他推翻的。」

嘴角的壞笑褪去,顧明月看向南方:「我就是擔心墨邇萬一受了嚴重的傷…」她說着忙搖頭,雙手合十道:「墨邇很厲害,一定能夠成功的。」

穆蘊挽起雙臂,他只知道丫頭經常去給一個香羅國男人講故事,沒想到還打着這樣的主意呢,不過她臉上擔憂的表情,以及對另一個男人的誇讚,還真是讓他越看越不爽。

「翩翩」,穆蘊疾言厲色地喊她一聲,喚回她的注意力,就把人揉到懷裏,低低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小寶貝兒,除了我誰都不要擔心好嗎?」

顧明月覺得有些肉麻,還是忍不住笑道:「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啊。」

穆蘊也笑了,剛要在她臉上落下一吻,放在石桌上的玉佩微動,是亥二催動內力傳來的提醒。

穆蘊忙忙地親了一下,便扶著顧明月端正坐好,顧明月正疑惑,她娘的身影就出現在後院入口的月亮門邊,朝這邊喊道:「翩翩,含彰,過來吃午飯了。」

「知道了娘」,顧明月答應一聲,拉着穆蘊起身,穆蘊把玉佩遞到她手上:「先幫我繫上。」

「你真是越來越幼稚了」,顧明月一邊系著玉佩一邊低聲說道,穆蘊在她頭頂笑道:「那你就更幼稚地對我,我不介意的。」

顧明月哼一聲,撥撥系在絲絡上的結,「我系的梅花結,這可是個死結,玉佩既然那麼重要,你要注意著。」

「死結好」,穆蘊卻笑着道:「這樣我們兩個就永遠要拴在一起。」

顧明月搖頭,懶得理他,抬步就走出亭子,在湖心通往岸邊的木橋上還能感覺到涼爽之氣,走到地上,只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明晃晃的太陽照得眼睛都看不清院中景物。

顧明月剛抬手,頭頂就罩下一片陰影,雖然依舊熱,眼睛卻好受多了,她抬頭便看見穆蘊拿着摺扇給她遮著,見她看他,他不由笑道:「好好走路,快回屋裏去。」

徒留亥二失望不已,不過轉念想想,顧姑娘的話也挺有道理。

自從入夏,顧家的飯桌都安置在東廊廡下的通風處,顧明月和穆蘊到時,桌子上已經擺滿佳肴,不遠處還放着一盆冰。

顧氏和顧攀都對穆蘊比前一次熱情許多,讓著坐下,顧攀笑道:「含彰啊,今天多虧你,不然那李國公也不能這麼容易就走了。」

「是啊」,顧氏同樣感慨,聽到小薇說穆蘊差點都和李國公動起手來,她就知道閨女選這個人沒錯,「以後你們能好好的,我和翩翩她爹就放心了。」

穆蘊絲毫不敢居功,恭敬地拿起酒壺給顧攀夫妻一人斟一杯酒,隨即舉起酒杯道:「叔嬸,其實是我要謝謝你們,把翩翩養這麼大,還對她這麼好…」

「嗯?」一桌子人都看向穆蘊,剛才就不知爹娘在說什麼的顧熠這時更疑惑了,「含彰大哥,我姐是我姐姐,我爹娘還有我對她好不是應該的嗎?」

「應該」,穆蘊笑道,「可我還是想謝謝叔和嬸,這一杯我先幹了,您們隨意。」

「嗯」,顧氏點點頭,看向顧攀,眼神說道:這個未來的女婿有些呆啊。

顧攀搖頭:對閨女好就成。

在他們看來,穆蘊的官職沒有李國公厲害,卻為了自家閨女而寸步不讓,非常非常的難得了。

這年頭,為了陞官,賣妻求榮的都有,而穆蘊在還沒有和自家閨女定親時,卻這麼維護她,可見感情非常深厚,以後一定對女兒錯不了。

顧明月不知道爹娘的邏輯,只是看着他們一反前幾天的冷淡,頻頻勸穆蘊吃菜喝酒的人情態度無奈扶額。

她突然發現,自己這個決定有點錯,暗中和穆蘊來往不就好了嘛?為什麼同意他大白天來她家?弄得現在爹娘都對他越看越順眼,這樣下去,自己不就綁在他身上了?

不過…顧明月又忍不住笑笑,心底深處,她卻有種和穆蘊越來越契合的感覺。

既矛盾又甜蜜,顧明月都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心態了。

「怎麼呆愣愣的不吃菜?」穆蘊雖說在認真回答顧攀夫妻的話,偶爾還得陪着顧攀走一杯,目光卻還是關注著顧明月的,見她突然發獃,就給她夾了片肥瘦相宜的炒肉,叮囑道:「快吃。」

顧明月直接張嘴就著筷子吃了,飯桌上頓時安靜下來,顧攀和顧氏都忍不住看向外面的大太陽地兒,心裏暗想回去得說說丫頭,這也不能太隨便了。

歐陽端依舊面無表情地吃飯,歐陽薇看弟弟一眼,發現他沒什麼事,心裏也鬆快起來,阿端看來是真沒不該的心思。

顧熠看看自家姐姐,又看看穆蘊,問道:「你為什麼喂我姐吃飯?」

顧明月吃下去才覺得不妥,這時弟弟又宣之於口,她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的筷子沾上酒水了,含彰大哥就幫我夾一筷子菜。」

說着站起身:「我去換雙筷子。」

顧熠還要問,顧氏在兒子肩頭拍了一下:「小孩子家家的,問那麼多幹什麼?」

顧熠絕對是個舉一反三的好孩子,大舟的姐姐訂婚前跟着他姐夫去帝京買簪子,他就問為什麼要買簪子,大舟娘就是說他「小孩子家家的,問那麼多幹什麼?」

再看這含彰大哥,三兩天就往他家來,一來姐姐就和他一起說話,這不就是他爹娘要把他姐嫁出去了嗎?

顧熠頓時心疼起姐姐來,眼眶都紅了,看着他爹娘道:「你們是不是要把姐姐嫁到含彰大哥家,以後就不讓姐姐回咱家來了?」

顧明月拿着一副新筷子回來,聽到弟弟的話,頓時又窘又無語,笑道:「熠兒,你瞎想什麼能,爹娘怎麼會不讓姐姐回家?」

「梨梨姐,玉環姐…」,顧熠念了一長串村裏已經出嫁的姑娘的名字,說道:「她們都是嫁走了,就沒再回家過過年,中秋節也不能回來和家人一起看月亮。」

一桌子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梨梨姐過年不在家,初二時沒回來?」顧氏笑着摸摸兒子的腦袋,「中秋節不在家,十六的時候就會回家,傻兒子啊,你往後娶了媳婦不讓人家回娘家?」

顧熠戳戳碗裏的米,眼神不善地看着穆蘊:「可是以後姐姐回來也只在咱家住一天,家裏就只剩我和爹娘,多凄涼啊。」

顧明月噴笑,說道:「咱娘不是說了,你還得娶媳婦呢,再加上我,還有穆蘊,我們家多熱鬧啊。」

「算你說得對」,顧熠擺擺手,「姐姐,你不會很快就去含彰大哥家吧?」

「不會」,顧明月好笑點頭。

穆蘊沒說什麼,心裏卻警鈴大作,這小子以後肯定是他娶翩翩的一大障礙。

顧熠捧著碗開始吃飯,心裏卻在暗自琢磨,含彰大哥家在帝京,以後姐姐回家玩豈不是很不方便?他們在帝京也有屋子,到時候要爹娘都去那裏住。

不過,想到姐姐以後不能經常和他們住在一起,顧熠還是不太開心總覺得他們的家散了。

吃過飯,這兩天學習一直比較緊張的顧熠跟在姐姐身邊磨著,就是不說去學堂那一回事。

顧明月雖然不知道弟弟的小腦袋瓜里都轉的什麼,他不太開心卻看得很清楚,想了想,便起身領着他到廚房,說給他做一碗桃肉果凍。

桃子是昨天她回村裏的家撿著熟的摘的,用滾熱的冰糖水一過,肉色泛黃,吃起來香甜多汁,再加上混合桃汁的果子凍,放在碎冰里冷冷,是很不錯的消暑佳品。

顧明月做好之後,拿一張油紙捲成漏斗狀,在底部裝上三指厚的碎冰,最後把桃肉果凍放上去,用紅線紮好,遞到弟弟手中:「吃着上學去,現在開心了吧?」

顧熠握著油紙漏斗,高興地點頭,咧嘴笑道:「謝謝姐姐。」

「不客氣」,顧明月點頭,擺手道:「好好讀書哦。」

「嗯」,顧熠用力答應一聲,雙手捧著冰冰涼涼的漏斗就跑了出去

------題外話------

一直想說,竟然有三個姑娘成了我的舉人,哈哈……謝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要更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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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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