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不敢

220 不敢

穆重在老家置的那個莊子被強盜洗劫,顧幽雁不知所蹤,他這個族弟前兩個月竟然因為一個老婆子送來的兩雙襪子,又哭啼啼地派人去老家找人。

按族規這種女人早該被剔出去了,被戴幾頂綠帽子的人不說休了此婦竟還去找,穆里真不知道這麼沒耳性的穆重是怎麼做到二品大員的?

前幾天穆重被罷官,穆里對朝廷的懷疑才減輕一些,他覺得自己之前屢考不中,很有可能是主考官腦子有問題,這不剛決定三年後再考考!

雖然年齡大了,說不定就得個榜眼呢!

「請到客廳去吧」,一時間想得有些多,穆里笑呵呵站起身來。

穆重已經沒指望起複了,他的幾個兒子中還數穆蘊這小子有能力,前些時得罪康小姐,恐怕也只是年少氣盛喝醉了一時失口,更何況那康小姐真的是個大笑話!他何不趁機拉攏拉攏穆蘊?

穆蘊此來,應該是想讓他這個族長做主休掉穆重的繼妻吧!

憑這小子能在佛經堆兒里長大還考出功名,穆里其實很不敢小看他,決定待會兒主動提休穆重之妻的事:畢竟孩子是個晚輩,由他提影響名聲。

「賢侄,久等了」,穆里笑着走進客廳,立即就呵斥奉茶丫頭:「怎麼就給七爺上這種茶沫子?還不換我書房上等的龍井去。」

穆蘊在族中排行第七,不過沒幾個下人知道他是這個穆家的七爺,因為他從小就居西山,任官后也不過是個小官,族中有事根本不會請他來商議。

穆蘊幾乎是從沒踏進過族長家門的。

丫鬟答應着去換茶。

穆蘊起身見禮,沒什麼受寵若驚的表現,淡淡笑道:「族長太客氣了。」

「坐坐」,穆里十分好客的樣子,「賢侄此來是不是為你母親的事?哎,當年你父親實在是過份,我們幾個族兄弟都勸,卻沒什麼用。如今他娶的繼妻做出那種丟人的事,族裏完全可以做主把此婦休掉啊。」

穆蘊笑笑,他根本不在乎這些虛的,但是看族長義憤填膺的樣子,是想從他這裏撈好處?

「大伯父的好意小侄心領了」,穆蘊拱拳,「然子不言父過,這事我不會管。小侄此來,其實是有事要麻煩大伯父。」

「哦?」穆里撫須,目光不著痕迹地掃過客廳內一堆的禮盒,笑道:「但講無妨。」

「小侄已經定下親事」,穆蘊從懷中掏出那兩張大紅的庚帖,「煩請大伯父擺上供桌,燃香告示祖先一聲。」

這個虛的穆蘊卻很在乎,以後翩翩嫁給他還要入族譜,不提前跟祖先們報備一聲怎麼行?

雖然他也不是怎麼看重穆家的祖先,但是旁人娶婦都走的各種程序,他不想因為漏掉某一步而委屈翩翩。

「原來如此,這是喜事啊」,穆里笑道,「伯父這兒道聲恭喜了,只是啊含彰,你要知道,前面你爹給你定那妻子,你們糊裏糊塗就悔婚了,這次…不會又讓伯父在祖宗前」

「絕不會」,穆蘊打斷這人很可能出口的晦氣話,「上次親事是父親定的,小侄完全不知情,這次是我心意所在,我們自然是長長久久的。」

「那好」,穆里乾脆道,「走吧,這便去西院祠堂上香。」

穆家的祠堂很大很潔凈,五排好幾十個牌位讓人不由就心生敬畏。

站在祠堂中,穆蘊卻只有種肅穆的感覺,他雙手捧著庚帖,放到供桌正中央壓下,繼而後退站定。

看守宗祠的下人點上香,無聲地上前來遞給族長,穆蘊也分到一支,他便跟着略微低頭一拜。

「如此便好了」,插上香,穆里轉頭笑道:「庚帖要在宗祠內供奉三日,如果這三日內沒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你和姑娘的婚事才是宜相結。」說着抬手,「賢侄去客廳坐吧。」

穆蘊淡淡一笑,就是只圖個好兆頭,這人想要什麼好處他也會給的。

低頭恭送主人離開后,無聲的下人繼續打掃祠堂,然而他卻突然倒抽一口涼氣,因為穆家五代五十二個牌位不知何時全都微微朝東偏斜,可他明明記得是朝正南方擺着的啊。

下人嘴唇哆嗦,跪下來雙手合十喃喃:「小人一直用心伺候,不知哪裏得罪各位先祖,請先祖們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然後才爬起來把牌位一一小心擺正。

兩刻鐘后,下人摸著額上的細汗鬆口氣,終於把祖先們都擺正了,但當他抬眼再看時,牌位齊齊朝東偏移的,與剛才偏移的弧度絲毫不差。

下人終於承受不住,嗷一聲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蠢材」,穆里朝牌位恭恭敬敬一禮,踹得下人往旁邊滾兩滾,「這上面供奉的都是我穆家先祖,能害你?你瞎嚎什麼?」

下人哆哆嗦嗦跪好:牌位自己會動,換誰誰不怕!他上了些年紀,這表現已經很好了。

穆里不再管下人,挽袖親自正牌位,接着他就見證了牌位無故偏移的一幕。

「各位先祖,可是小輩哪裏觸怒靈位?」穆里只微微變色,再次親手燃香上香,恭敬跪下磕頭,「若有,請先祖們託夢告知。」

「里兒」,族長正跪着默禱時,穆家年近八十歲的老夫人扶著婢女的手顫微微走來,「祠堂出了何事?」

穆里恭敬地拜了三拜,才轉身扶住老母,呵斥後面下人道:「如何一點小事還驚動老夫人?」

穆老夫人杵著拐杖叱道:「混賬東西,事關先祖靈位,何談小事?」繼而問看守祠堂那下人:「老鍾,你何時發現靈位不正的?」

下人遲疑片刻,仔細回想,突然眼睛一亮:「四老爺家那位二少爺拜過之後」。

「四老爺家的二少爺」,穆老夫人沉吟,問道:「是不是小小年紀就被和尚斷為天煞孤星那個?他來拜先祖,所為何事?」

「婚事,那不庚帖還在供桌上壓着呢」,穆里指指供桌上的一角紅色。

「你個糊塗蟲」,穆老夫人氣得直頓拐杖,「來人,把那孤星的庚帖給我撤下去」,又指著兒子道:「你不記得當年那和尚如何的說了?想讓全族的運道都被他防沒了!」

穆里扶住老母胳膊,低聲勸道:「娘,我已然收過那小子的禮,剛才,那小子還說會把玲瓏齋的掌柜推薦給咱們。玲瓏齋能起來,一大半都是那掌柜有本事。咱們看着是一個巍巍大族,實際上並沒有多少底子啊,現在穆重又倒了…」

「因為一個好掌柜就得罪穆家五十二位先祖?」穆老夫人冷哼,叫來婢女道:「把庚帖取下來,送還給那孤星,我們不敢供。」

「這…」,婢女遲疑地看向老爺。

穆里側頭擺手,示意婢女撤庚帖。事兒沒辦成,大不了把禮盒一併退還回去,若是把老母親氣出個好歹,他罪過就大了。

再一個,穆里心中也是嘀咕這事邪乎,擔心得罪老祖先。

正嘀咕著,只聽稀里嘩啦哐哐嘡嘡,長長供桌上的牌位毫無預兆地砸的滿地都是。

祠堂中一片死寂。

穆里回過神來,指著取庚帖的婢女道:「都碰到哪兒了?還是心裏對我穆家先祖不敬?」

「老爺,奴婢萬死不敢啊」,婢女忙跪地磕頭。

穆老夫人看到先父的牌位跌得最厲害,連上面的木頭都掉下一小塊,登時老眼含淚直呼造孽,「把那孤星帶來在祠堂外給先祖賠禮,快去。再來人,把先祖們都扶起來。」

穆里看看婢女手中的庚帖,對老母親道:「娘,是不是因為我們取下庚帖,才觸怒了先祖?」

穆老夫人抹抹眼淚,直說不可能。

「老夫人,牌位擺不上」,親自上去擺放牌位的管家滿臉愁容地轉頭,「要不把庚帖再壓上試試?」

管家看得清清楚楚,婢女剛把庚帖取走,這麼多牌位莫名其妙地就都倒了下來,而老夫人還在那說不可能,真是年輕時糊塗老了更糊塗!

聽到管家的話,穆老夫人依舊說不可能。

穆里不再管母親,親自從那婢女手中奪過來庚帖,雙手捧著壓在供桌上,管家再去擺牌位,果真牌位安安穩穩立住了。

穆里鬆口氣,穆老夫人不可思議地瞪着渾濁的眼睛。

牌位擺好,依舊是微微偏移。

穆里下意識咽口乾唾沫,低聲道:「老祖宗是不敢正面受此庚帖?」

管家輕聲附和:「依小人看,正是如此。」

想到其中的可能,穆里萬分後悔之前對那小子的不重視,更悔的是剛剛他才敲了那小子一筆。

晚上,穆里竟夢到去世多年的爺爺和其他叔伯,還有幾個他根本沒印象的老頭,一個個全都指着他的鼻子罵他有眼無珠以下犯上,末了還說再敢怠慢那位爺,以後就別指望先祖保佑你們這群作死的後輩。

穆里連連認錯,並保證再也不敢怠慢穆蘊,第二天醒來,想起夜間的夢他還心存敬畏。

沒起來呢便聽到下人來說老夫人昨晚被夢魘住了,現在開始發燒呢,求老爺快去請大夫來。

穆里心下一凜,給母親請過大夫便親自提着那十幾盒子禮登上穆府大門道歉。

穆蘊並不在府上,老管家親自接待了穆里,讓下人奉上不好不壞的茶,便見禮道:「族長好,少爺昨日回府後便讓人去請了劉掌柜,劉掌柜得知以後要為您效勞也很高興,說今兒就會去上門拜訪。」

「老管家誤會了」,穆里連忙擺手,不露聲色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客氣?含彰定親我這個做大伯的什麼都沒出就不說了,怎能還佔小輩的便宜!」

老管家覺得十分奇怪,難不成族長後來尋思尋思,又對他們家送過去的禮物不滿意了?

「小輩孝敬長輩可是應該的」,老管家想了想說道,「聽說老夫人身體不太好,我家少爺特意吩咐小人花大價錢買來一顆三百年份的參,您又送回來,不是讓孩子不安嗎?要不然,小人再給您添上兩匣子紗花,給夫人小姐們戴?」

三百年的人蔘!穆里當然看見了,還有幾樣珍玩,送回來他都心疼壞了,可要不起啊!

穆里長嘆口氣,堅定擺手:「老管家你可真誤會了,我不是嫌理輕故意端著要禮的,這些東西,你都收回去。」說着站起身來,「既然含彰不在家,我便先走了,以後啊,他有什麼困難,都可以去族裏說。」

老管家沒來得及說什麼,穆里那邊已經走出老遠,看着被原樣送回來的禮盒,老管家不由暗自琢磨,這族長吃錯什麼葯開始良心發現了?

穆里回到家時,他妻子正坐在對着甬路的正廳等著,看見他就問:「那麼些好東西,你不跟我說一聲全都給送回去了?」

穆里揮手讓僕人退下,才坐下來道:「你想要,可也得有那個命享用!」

「你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小啊?」穆夫人滿臉不解,「一個族裏小輩送來的禮,我沒命享?!」

穆里想到夢裏他爹說的那句含彰的命格中貴勢不可擋,卻搖搖頭什麼都沒有對妻子說。

暗裏琢磨著貴勢不可擋的話,難道意思是他日後能坐上相位?

穆家在朝中做官的族人有*個,然而只有穆重一人是說話有分量的大官,現在還被罷了,不被罷他也不會為穆蘊這個逆子說話…

這仔細一推敲,穆蘊坐上相位可是和坐上皇位同樣不可能。

穆里琢磨大半晌,也沒明白穆蘊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嚇得祖先們連他和一個不知名女子的庚帖都不敢受!

「可惜啊」,穆里突然感嘆出聲,穆夫人見他沉個臉不說話正氣呢,當下就語氣十分不好:「可惜?可惜什麼,可惜娘把你看重那大丫鬟給兒子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穆里甩袖,「老夫說的可惜,是穆蘊這孩子已經定下親事了,否則倒是可以把你娘家侄女嫁給他。」

「你想得美」,穆夫人不屑哼笑,「什麼東西都能配我們成家的姿兒?」

成家這一輩女孩中,最優秀的就是穆夫人三弟的么女成悠姿,此女生在大冬天,出生那日成府里卻是鮮花競放。成老夫人覺得這個小孫女是個有來歷的,便從小養在身邊,如今十六歲,還未找到合適的人家定住。

穆里知道這家人想把成悠姿嫁給一個有才華且家世好的年輕人,可是也不先看看自家是什麼門庭。

穆夫人是穆里的填房,是以出身上就不那麼講究,她只是帝京周邊小縣城中一家大地主的女兒,若不是她的兄長科舉得名成了安府滑縣的一個縣官,她還嫁不進穆家這樣傳承幾代的大族。

這些年過下來,穆里早就發現這個妻子目光短淺,和髮妻根本不能比,此時便不與她分說,笑着點頭道:「好,我這個姑父就等著看姿兒日後能嫁如何好婿。」

穆夫人得意一笑,待丈夫離開,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要找他說那禮物的事情,忙忙地又起身追了過去。

顧明月醒來時,穆蘊還平躺在地鋪上睡得安穩。

昨晚他帶着自己在山林中講解那些輕功口訣,回來已是午夜,因為他現在閑人一個,顧明月便沒讓他回去。

「是不是發現為夫特別俊美?」她正看着,本來熟睡的人突然側身支額看來,眼中全是清明笑意,「翩翩,你看了我足有一刻鐘。」

顧明月忍笑,躺平看着帳頂道:「那我讓你看過來。」

「小姐,卯正了」,這時外面的照玉輕聲提醒,「夫人讓我喊您早些起,今天還要去秦府。」

顧明月道好,看向穆蘊道:「你先走,我們在帝京匯合。」

穆蘊知道翩翩要換衣服了,前兩晚那麼好的機會他都沒敢偷看,此時正心如雷動糾結著待會到底看不看。

聽她讓自己走,穆蘊怔了怔,隨即暗想被翩翩趕走倒省得他糾結了。

「那好,我就走吧」,穆蘊起身穿上外衫,要疊鋪蓋時,顧明月道:「待會兒我自己收拾,你到鎮里吃些東西再走。」

「嗯」,穆蘊依舊去疊鋪蓋,三兩下便裹好放到柜子裏,轉頭看看她,「我走了。」

顧明月還沒點頭,他人已經閃身消失。

穆蘊這麼乾脆就走了,顧明月眨眨眼睛,還有點失落呢,然而當她穿好衣服,洗漱過剛到院裏時,便聽到大門處傳來敲門聲。

心有所感,顧明月忙過去開門,門外站着的果然是剛才說走的穆蘊,他手裏還提着只褪過毛處理得乾乾淨淨的兔子。

顧明月笑笑,側身道:「快進來吧。」

看着她燦爛柔軟的笑容,穆蘊只覺渾身輕飄飄的,用那隻擦得一點血腥氣都沒有的手牽住她的,和她並肩走進顧家。

顧攀閑不住,雖然家裏有不少下人,廚房裏的柴他還是經常劈,大早上有人來敲門他已經很奇怪了,看見來人是穆蘊更覺奇怪,就放下斧頭問道:「什麼時候過來的?」

「見過顧叔」,穆蘊把兔子遞給一旁的照玉,然後施禮回答,「我想來看看翩翩,天不亮就出城了。」

雖然已經定過親,鄉下人家沒誰會正式的以岳父岳母稱呼女方父母,他們覺得那樣顯得太生疏,直接喊爹娘又太近,便都是以叔伯嬸娘呼之。

穆蘊自然入鄉隨俗。

「我昨天時讓穆蘊今早過來的」,顧明月見父親面色不太好,上前一步解釋,「讓他和我一起去秦府。」

顧攀看女兒一眼,搖頭道:「往後不能這麼不懂事,含彰天不亮出城也不安全。」

顧明月點頭。

穆蘊聽不得有人說顧明月半點而,當下道:「翩翩交代我天亮再來,我心急才來的比較早。」

顧攀見此,擺手道:「不用多說,既然都來了,把這些柴劈了吧。」

穆蘊能這麼護著自家女兒,顧攀其實非常滿意。

「好」,穆蘊接過斧頭便哐哐劈起來,他並不把劈柴當做為難,反而感覺著翩翩她父親是不拿他當外人,覺得自己和翩翩又近一些。

顧氏領着穿好衣服的顧燦出來,看見穆蘊也點點頭,她剛才在屋裏已經聽到女兒的解釋,然而還是不大滿意:昨天才定親今天一大早就過來,難免讓人說閑話。翩翩不懂事,穆蘊可是比女兒大好幾歲呢,也不懂事?

「姐夫」,顧燦卻對穆蘊表示了出十分的歡迎,「你什麼時候娶翩翩姐啊?」

穆蘊看向顧明月,笑了笑,說道:「這得聽翩翩的。」

「他只是小孩子亂說」,顧明月好笑道,「你還這麼認真回答!」然後問顧燦:「你為什麼盼着我嫁出去?」

顧燦毫不打艮道:「那樣姐夫才能給咱們家帶來更多好東西啊。」

顧氏笑問他:「好東西你翩翩姐還要帶走呢,這樣也讓她嫁走?」

「嗯,東西本來就是翩翩姐的」,顧燦嘿嘿笑,搓著胖乎乎的手指道:「翩翩姐出嫁的時候,燦兒有紅包拿。」

「這孩子」,顧氏笑笑,並不在意小孩子的童言稚語,但還是感慨親生姐弟的不同,自家熠兒從小便是,有人逗他要把他姐領到別家做媳婦,他就抱住翩翩不撒手。

想起兒子,顧氏對女兒道:「過兩天沒事了,咱們到縣學看看熠兒,按說你定親,他這個唯一的兄弟該在家的,但是他才去縣學,請假又不好。」

「娘,我們給熠兒帶些那天的糕點就行了啊」,顧明月笑道,暗想母親不會還覺得她和穆蘊這親事定得太突然吧。

穆蘊也聽出其中的言外之意,說道:「嬸子,到時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這倒不用」,別的不說,顧氏對穆蘊這態度還算滿意,不管怎麼樣都謙遜地應對他們夫妻的冷臉,這卻正是因為看重自家女兒。

因為這,顧氏的臉色緩下來許多,沒見到院子裏有馬,問穆蘊道:「含彰,你是怎麼過來的?」

「雇船到鎮上,然後走來的」,穆蘊劈柴的動作絲毫沒停頓,看到顧明月時卻嚴肅表示:這是我剛才就想好的借口,我不是會隨口扯謊的男人。

顧明月看他一眼:我又沒說什麼。

早飯後,顧氏交給顧明月兩盒好禮,對她道:「有含彰陪着,秦府娘便不去了,你到時耐心地跟那老夫人好好解釋,她也是為着你好。」

顧明月點頭,她娘過去只會更不好說話,前幾天還請老夫人給她看人家,眨眼她已經定親了,且是和老夫人不滿意的人。她娘肯定尷尬,而老夫人說不定又覺得她自己枉做壞人,所以只有她這個當事人兼小孩子去才好說。

果如顧明月所料,秦老夫人確實很生氣,不過人家就要成為一家人了,她便是干祖母,說得多了照樣招人煩。

因此當下人來秉說顧姑娘和穆二爺到訪時,秦老夫人笑笑,吩咐道:「先請大夫人招待他們。」

秦大夫人性子溫軟,以前還覺得這穆家二爺和翩翩容貌才情都堪配,對於他們二人定親之事倒是笑容滿滿地道了聲恭喜。

從秦府出來,已經是下午申時,顧明月轉頭看看秦府大門,暗想老夫人嘴上說不在意,其實氣得不輕吧,閑聊片刻便道乏了,真是老小孩。

顧明月不在意老夫人較之以往有些疏遠,也不想再三地和穆蘊過來告訴老夫人穆蘊和自己怎麼好,老夫人不就是覺得穆蘊不可靠嗎?以後他們一如往昔,老夫人恐怕只能笑笑掀篇兒。

「別管這家的老夫人」,穆蘊牽着顧明月的手走開,「咱們兩個在一起既不損她家利益,又不礙她家眼,她愛怎樣便怎樣。」

「話是這麼說不錯」,顧明月搖晃兩人牽在一起的手,笑道:「可是這個老夫人卻比我奶奶對我要好多了,我還是希望她能真心祝福咱們的。」

穆蘊說道:「這有何難?以後我和你幸福長久,她還能不承認自己瞎眼?」

「是老花眼」,顧明月糾正他。

「好」,穆蘊無奈點頭,「老花眼。」

說話間走到熱鬧的大街上,顧明月看見以前和弟弟一起吃過的炸鵪鶉,好像攤主還是那一家,便高興地過去買了十幾個。

攤主十分周到,聽說她吃不完還要帶回去些,直接分開兩包遞給她,一包捆紮得嚴嚴實實,一包敞着口好方便吃。

「要不要嘗嘗?」顧明月笑着跳到站在後面一直看着她的穆蘊面前,「這家的炸鵪鶉咸香酥脆,比大酒樓里的東西也不差。」

「挑剔的小懶豬都說好,我必須得嘗嘗看」,穆蘊說道,接過來兩個油紙包他拿着,用袖袋中潔白的手帕墊著拿一個遞給顧明月,他才抬抬胳膊肘:「自己挽著,防止被人群衝散。」

「嗯」,顧明月好笑答應,想起上一年八月十五和他在街上亂逛,笑容大大地把手裏的鵪鶉遞給他,「你沒手了,我給你拿着吃吧。」

穆蘊眉眼間霎時浸滿愉悅的笑意,低頭咬一口酥嫩的鵪鶉肉,忍不住勾著嘴角道:「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炸鵪鶉」,見有路人看他們,為防閑話,他笑道:「挽好我,自己吃吧。」

「嗯」,顧明月也注意到現下是在大街上,的確不好和穆蘊太親近,雖然時人並不苛刻,但你一口我一口地吃東西還是要招人目光指點的,即使她不在意什麼指點,能低調還是低調的好。

顧明月身高還不到穆蘊肩膀處,一邊抬手挽着他的胳膊肘一邊拿着炸鵪鶉往嘴裏送,而穆蘊眼帶溫柔笑意,時時看向她說兩句什麼,那麼個身材高大挺拔的人為了配合她的腳步,邁出的步子都像是仗量斟酌過的。

經過他們的路人見了,不少人感嘆:「瞧瞧人家這兄長多疼妹子。」

穆蘊:…

顧明月忍不住笑出聲來,看向穆蘊,柔柔喊了聲「兄長」。

穆蘊身形一僵,如果不是在大街上,他定要把胡亂撩火的翩翩從裏到外親個遍。

想起其他女孩都是如何稱呼心上人的,顧明月難得調皮,再次柔聲道:「含彰哥哥!蘊哥哥!」

穆蘊無奈扶額,今天才真切體會到他愛的女子還是個小姑娘,他低頭靠近丫頭耳尖輕聲道:「翩翩,今晚我們單獨在一起時,你再這般喚我。」

「無賴」,顧明月一下子鬆開挽着他胳膊肘的手臂,見他們旁邊沒有什麼路人,這才瞪他道:「穆蘊你是個大無賴。」

「好,我是大無賴」,穆蘊寵溺笑道,抬起胳膊,「快過來,天黑前得把你送到家。」

顧明月搖搖頭,「這邊人少,不會衝散。」

穆蘊兩步走到她旁邊,握住她的手道:「走了,街上不是耍小脾氣的時候。」

顧明月無語,「誰耍小脾氣了?」

「我,我」,穆蘊看着她連連笑道:「快走吧,送你到家我還需到府里處理些事。」

「那你不用送我到家,我自己坐船便好了」,顧明月說道,「我又不會迷路。」

穆蘊搖頭,「我不放心,不放心就總擔心你什麼也做不成。」

走入自家外面的梅林時,西面天空只剩下最後一道金光,顧明月對堅持送她到家門口的穆蘊道:「你晚上不要來了,我會照着你教的辦法打坐提氣的。」

梅林里沒人,穆蘊便不那麼顧忌,捧着她的小腦袋狠狠吻了下,「好,你記得打坐一個時辰再睡,明晚我便要給你輸內力…我明天還會來看你,這個到時再說吧。」

顧明月擔心輸出內力對他不好,便道:「我可以自己練出內力的。」

「傻丫頭,那可得幾年光景」,穆蘊揉揉她的額發,「不用擔心我,我練的大冥功很厲害,只用五成內力就能打遍天下無敵手。」

顧明月抬眸對上他眼中好看的笑意,突然伸出雙臂無聲地抱住了他的腰:即使他從來沒說過一個字,她卻能猜想到以前的他受過多少苦。

想起這個,她就覺得穆蘊把那個害他受許多苦的女人毀了容扔到乞丐堆里真的很解氣。

「翩翩?」察覺到她一瞬間的低落,穆蘊有些擔心道:「你怎麼了?」

「沒怎麼」,顧明月仰頭看他,踮腳在他下巴上吻了下,笑得分外好看。

驀然扣緊她的腰身,穆蘊看着她,緩緩低頭貼住她的嘴唇,纏綿廝磨片刻,突然啟唇,舌頭便在她口中激烈掃蕩起來,席捲她嘴裏全部的清甜氣息。

心跳越來越快,呼吸越來越急。

穆蘊一旋身把顧明月抬高,抵在梅樹榦,近乎痴迷地吻着她的唇。

架在腋下的兩隻大手如鐵鉗一般,後背猛然撞在樹榦上,讓顧明月忍不住悶哼一聲,抬手敲敲他的肩膀。

出籠的*被無形的鐵鏈拉住,穆蘊漸漸停下,猶灼熱無比的唇在她臉頰處流連不去,他聲音沙啞道:「翩翩,對不起,剛才我太放縱了。有沒有嚇到你?」

「沒有」,顧明月身軟無力呼吸不穩,只好並著雙手圈住他的後頸,「剛才,你沒事吧?」

穆蘊低笑搖頭,埋在她肩窩平復撒野的*,暗想以後面對翩翩時得剋制一些,否則總出醜,恐怕會讓她印象不好。

至於這時候克制的辛苦,必須讓她成親以後好好彌補。

穆蘊突然哀嘆一聲:「翩翩,你快點長大吧。」

「好」,顧明月笑道,然後拍拍他的後背,「你只能等着我,不準對其他人這樣。」

穆蘊完完全全地高高抱着她,側仰頭看向她道:「你真當我是色狼呢,隨便對女人就能發情?」

往來這麼長時間,顧明月對穆蘊這點信心還是有的,她能肯定他不會對其他女人產生*,但是生理書上不是說男孩遺精之後每天早晨都會有生理衝動嗎?

顧明月遲疑半晌,雖不好意思,還是說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抵制不住生理衝動。」

「什麼衝動?」穆蘊疑問,繼而好笑道:「不管什麼衝動,我只有面對你的時候才會有。」

顧明月抿唇笑笑,決定不和他探討這個問題了,「放我下來,我們回家去,不然我娘肯定會不放心地出來看我為什麼還沒到家。」

穆蘊在她臉上親兩下,才鬆開手臂放她下來扶她站好。

「你吃過飯再回去吧」,顧明月看着他道。

穆蘊特別喜歡看翩翩不著痕迹心疼他的樣子,當下愉快地握住她的手道好。

天空中青光蒙蒙時,顧家的大門被人拍響了。

顧明月以為是穆蘊,忙穿衣起床,還沒出門,卻聽到外面是大舅的聲音:「到許縣有趟鏢,送皮子的。」

顧攀一向有鏢都要跟着走,家裏現在是不差那兩個錢,但他不能每天坐在家裏吃喝閨女辛苦掙來的錢,聽到大舅子說是去許縣的鏢,他說道:「正巧,大哥他們夫妻倆想去許縣看煉子呢,前幾天還問我近來鏢局去不去許縣,我去喊他們一聲。」

「這感情好」,呂鱗笑道,「上次煉子給我派那麼些兵趟出來威風,我正不知道怎麼謝人家呢。一路上他爹娘的吃用我都給包了,保證把他們夫妻好好地護送到許縣縣衙。」

顧攀笑着擺手,大步出門去了。

「大舅」,顧明月既然已經穿上衣服,便開門出來,「我家還用幾斤好火腿,我再撿些能放的吃食,你給煉大哥帶過去吧。」

「吃的東西你不用帶了」,呂鱗看到花骨朵似的外甥女,臉上的笑立即慈和非常,「你姥姥聽說你煉大哥上次幫的忙,已經收拾出來不少東西讓我帶着,火腿這些都有。」

------題外話------

沒人理的作者好可憐╮(╯▽╰)╭

由於我個人時間調整,以後可能還是下午兩三點更新了。

我呼喚評論,呼喚你們冒個泡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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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錦繡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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