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知那道視線灼灼，黑芯羽依然不為所動，全神貫注在試題上頭。

被漠視了，冥耀陽不以為意，依然做自己想做的事。

拿起筆，看着她白皙的臉頰，他將筆頭朝她的臉頰戳了戳。

雖然不是指尖的觸感，但光是用筆這麽一試，便如他所想像的一樣，她的臉很有彈性，白嫩嫩、軟綿綿。

手上的動作靜止大約一秒，她繼續眼前的功課。

不理他？他挑了挑眉頭，筆頂在自己的唇瓣上，輕輕點了點，再將筆戳向她的臉頰，這一次的力道有些重。

手上的行動再次停下，這一次大約有三秒，她緩緩的吐了口氣，讓自己的心情保持在冷靜狀態。

還是不理他？揚高眉頭，他扯了扯嘴臉，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這一次他將筆尖對向她的臉頰，準備在她的臉上從事「藝術創作」。

「你到底要做什麽？」黑芯羽覺得受夠了，不想再忍氣吞聲，冷不防將筆用力甩在桌上，瞪着他，大聲質問。

「沒有啊！我只是想……」

「到底要不要做試題？如果不做試題，你跑來我家和我一塊做功課做什麽？」從他踏進她的房間到現在，沒有一刻冷靜過，除了一直亂她以外，他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做。

冥耀陽一臉無辜，聳聳肩。「不是我跑到你家，是黑阿姨邀請我留在你家吃晚餐，我盛情難卻，只好留下來，今天有我這麽一號帥哥陪着你，可是你無上的光榮，你該感到驕傲。」

聽聽他說的，這是人能聽的嗎？從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傢伙，偏偏她的身邊就有這麽一個，而且還是非常不要臉的那一種。

冥耀陽那一張總是笑咪咪的臉孔確實長得十分好看，一頭到耳朵的黑髮，立體深刻的五官，高大健壯的好身材，再搭配活潑熱情的個性，在學校里，他稱得上是個風雲人物，人見人愛。

「是是是，還真該感到驕傲，我的身邊竟然有這麽一個不要臉的傢伙存在，也真佩服我自己能夠忍耐這麽久。」她又好氣又好笑，雖然他的優秀是事實，但自我吹捧這種事……她拿他沒轍，只能搖頭嘆氣，繼續自己該做的事。

書房內，再次回歸寂靜。

過沒多久，他又出聲了──

「黑芯羽，今天你收到信了？」他依然保持同樣的姿勢，撐著額頭，看着她，大手甩着筆。

「什麽信？」她低着頭，繼續計算試題。

「情書。」他直截了當的開口。

她忍不住怔了怔。「沒有，哪有什麽情書？」

「還說沒有？我都看到了。」他撇了撇嘴，擺明不相信。

「看到了？」她抬起頭。「看到什麽？」

「看到你的情書。」

「我的情書？」瞧他那不太爽的表情，她忍不住笑出聲，因為他太莫名其妙了。「哪來的情書？我自己都沒有看到，你會看到我的情書？」

最好她有收到這種信！

如果她有收到這種東西，絕不會瞞着他。

「不是真的信，是手機短訊。隔壁班的一個傢伙在中庭和他的朋友說很喜歡你，我經過時，他正巧在打短訊寄給你。」他平板的口吻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雖然眼神充滿死氣，但……就是有一種感覺，那死氣里多少正流竄著怒氣。

她靜靜的看着他，想了想，放下筆，拎起一旁的書包，從裏頭拿出手機，將它開機。

兩分鐘後，手機傳來短訊的聲音。

抬起頭，她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你看！我就說吧！他一臉猙獰，雙眼瞠大的瞪向她。

兩人互看了一會兒之後，她快速轉身，背對着他，可惜她的速度總是太慢，閃過他的同時，他的長手輕易的將她的手機搶過去。

「冥耀陽，還我！」

「不要，我倒要看看那傢伙寫了多麽了不起的話……」他哼笑了幾聲，不客氣的開始欣賞她手機里的情書。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只見原本笑嘻嘻的男孩臉色愈來愈難看。

她還是想搶回自己的手機，無奈他長手腳長，一手拿着手機，一手頂着她的頭，讓她怎麽沖都沖不到他身旁，只是讓自己的姿勢變得可笑至極而已。

「狗屁不通！這算哪門子的情書？根本是在泡馬子！」他突然放開手。

她終於得到自由，第一個反應就是衝到他的面前，將手機搶過來。「冥耀陽，你很缺德，竟然偷看別人的信。」她不滿的瞪着他，一雙眼銳利得像是要把他射穿。

「黑芯羽，絕對不準和這傢伙扯上關係，他根本不是想交女朋友，而是在泡妞。」他的口氣很不好，像是被點中了怒穴。

「交女朋友不就是在泡妞？」白了他一眼，她看着手機里的短訊，很快的，連她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交女朋友才不是泡妞，至少交女朋友的話，口氣和字句要誠懇。」他十分有見解的說。

「怎麽個誠懇法？」她關上手機，不算太感興趣的詢問。

「什麽第一次見到你就驚為天人？屁啦！哪有這麽誇張？正常人見到好看的女孩，頂多就是……嗯，這女的長得還不賴。還有，他覺得你笑起來好可愛，讓人很想每天都見到你的笑容……你說說，你有很愛笑嗎？每次都一臉酷樣，連我都懷疑你是不是顏面神經有問題，他竟然說你笑起來很可愛？請問，他是在哪裏看到你笑了？」

她眯起眼，原本對他的理論見解不抱太大興趣，但他這麽一講……他似乎還沒說夠，除了忙着說話以外，完全沒有看到她被惹毛的神情。

「還有啊，什麽叫做皮膚白綿綿像嫩奶油？什麽是嫩奶油？聽都沒有聽過，他根本在胡言亂語，自以為這樣講能獲取你的芳心……我最討厭奶油了，光聽這名稱，腦中只有一個畫面，肥滋滋！他的意思該不會是你看起來像肥滋滋的奶油吧？為什麽不說你油滋滋算了？」

她瞪着他，咬着唇，用力吸了一口氣。

「還有啊，他說你是全校最漂亮的女孩，完全就是在胡扯。知道嗎？三年級有一個學姊是全校公認的校花，她長得很有靈性美，長發飄逸，笑起來靦覥含蓄，讓人看了賞心悅目才是真正的完美，我單看他寫前頭那些，就知道他在弧！這就是在泡妞，把一些謊話說得天花亂墜，讓你覺得高興，再來要把你就更簡單了。」呼！終於說完了，想必她應該懂得他的用心良苦了吧！

冥耀陽一臉神氣又得意的看着她，預期會聽到她對他道聲感謝，因為看看他，多麽關心她啊！

「說完了？」黑芯羽站在他身旁，笑咪咪的望着他。

見到她的笑容，他不禁微微一愣。

她……笑了？仔細想想，他有多久沒有見過她笑了？有印象以來，他對她的笑容記憶一向不多……好吧！他得承認，她真笑起來，確實是還滿好看的，尤其是她的雙眼很大，笑開時連雙眼也會笑，看起來真的很可愛……

「說完了。」

「很好，那換我說了？」她還是笑咪咪的望着他，而且笑容愈來愈燦爛。

他幾乎看傻了，只是怔怔的凝視着她的臉孔，完全感受不到她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非善意氣息。

「我說……」她走向前，抬起一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臉頰。

心頭激起一陣陌生的顫意，他瞠大眼，看着她的雙眼從盈滿笑意轉變為流露出溫柔的光芒。

「耀陽，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

她的手輕輕的向下移，來到他的肩膀，又緩緩的來到他的手臂。

她的聲音不再是淡淡冷冷，而是……輕柔得讓人聽着心都麻了。

明知這樣的她不正常，但……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下蠱了，除了視線專註在她的臉蛋上，雙耳聆聽她的聲音外，其他……都感覺不到了。

「我的事……」她扣着他的手臂，突地轉過身子，「到底關你屁事?!」

一個大激顫，高大的身子飛向半空中，一個大旋轉，他重重的落地，木質地板發出好大的聲響，撞得他有些頭昏腦脹。

「以後你要是敢再不經過我的允許就看我的私隱，我會揍你，真的會！」

喔！真是一個完美的過肩摔，他都忘了這是他教她的。

「老天！黑芯羽，我告訴過你了，這是要防狼時才能派上用場，怎麽你老是拿這招來摔我？我又不是狼！我要去和黑阿姨告狀。」冥耀陽倒在地板上，很哀怨的瞪着她。

不是狼嗎？他是啊！只是……是一隻笨狼、鈍狼、獃頭狼！

黑芯羽氣呼呼的離開自己的書房，因為聽到媽媽在呼喚吃飯了。

被留下的男孩還在呻吟，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他才揚起愉快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