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亂世雄(二十四)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亂世雄(二十四)

趙振一番話,直說的眾人臉上火燒一般的滾燙。

雖說眾人都見慣了趙振的雷霆手段,但那畢竟是戰時對敵所用,反觀身邊,趙振對弟兄們大體是沒的說的。尤其是對唐牛兒那幾個曾與他一道出生入死過的將領,對於這些人,趙振基本上嬉笑多餘怒罵的。

可就是這樣一群心腹,眼下面對趙振時也依舊是被痛批的不留一絲絲情面。已至此時,場上眾人方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同時他們也似乎明白,趙震這一回,絕不是口上說說那麼簡單。

想着,程毅那張本就黝黑的臉龐,這時候已經因為過度充血而有些發紫,就見他單膝微屈,猛地跪地道:「毅,領命!」

事已至此,再說過多的話已經是無用,程毅心中清楚,這一會趙振怕已經是對自己的有些失望了,這令他心底很不是滋味,不禁也暗恨自己,怎麼就鬼使神差的說出了那一番話。

難不成,真是這半年的安穩日子,令自己已經心生倦怠?

一時之間,不止程毅心裏暗暗警醒,連陳青池等人亦是被趙振罵的大汗淋漓,遂才紛紛反映過來,自身的處境無一不是拜趙振所賜。

若非當日趙振在長葛收留,這陳青池只怕早就泯滅在流民的浪潮之中,哪還有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如此他再討價還價下去,等到趙振收回這一切,怕真是哭都來不及了。

心悸之下,陳青池眼看着程毅跪下,他也覺得雙膝酸軟,整個人撲通跪了下去,連聲道:「將軍放心,青池願意性命擔保,一個月後,必將三千甲具如數奉上,否則願以軍法論處……」

說罷,他又重重的俯身下去,待到再抬起頭來時,趙振早已經帶着親衛不見了蹤影。

耳邊剩下的,只是程毅的嘆氣聲。

「帳下有兩車這三千甲具不是小數,都管可不能大意,工匠、器料缺一樣不可。剛好俺帳下還有兩車皮料,原來是搭建營房所剩,等回營后,俺便差人給都管送過去。」

此番提醒原本是程毅順帶一說,但落在陳青池耳中,還是令他頗為感動。

畢竟自己剛剛拉對方下水,一道挨了趙振的斥責,現在對方不怪自己,反而還能出言提醒,這直叫陳青池暗道慚愧。

遂也忙拱手道:「此事原本是因俺而起,牽連了總領挨罵。總領現在不止不怪俺,還幫俺一個大忙,這等心胸,俺五體拜服。」

說着話,陳青池便已經要深深的躬下身去,見他這樣,程毅忙伸手向前,一把按住了對方道:「這一次挨罵,本來就是俺們怠惰久了,豈能怪得旁人。將軍所慮,全是為了大局着想,否則又豈能生俺們的怒,俺們當做好本分才是。」

聽到程毅的話,陳青池心中不免有些感嘆,像程毅這般忠心之人,當真是他生平罕見。正因為這樣,他在心底按耐了許久的話,最終還是在陳毅跟前吐露了出來。

「不知總領可曾發現,這次回來,將軍身上有許些變化嗎?」

「變化?」

程毅一怔,短時間內似是沒聽明白對方這話里的意思,只見他皺着眉頭,朝着城門方向思索了片刻,而後才道:「都管指的變化是哪些,俺並未發現將軍有什麼不同,你是多心了……」

雖是這麼說,但程毅在說到『多心』兩個字的時候,語氣還是忍不住加重了幾分,似乎已經是想到了一些,但這些想法剛剛出現,便又被他壓了下去。

見他語氣欲言又止,陳青池遂不禁微微一笑,看樣子,這程毅是看出了趙振的些許變化,既然對方不願說出口,他也不好再深究什麼,遂跟着嘆了口氣。

「但願是在下多心吧……但是瞧將軍今日的態度,開封一場仗,怕是勢在必行啊!這密縣眼看着日漸繁盛,等到戰火一起,怕又是要多出許多孤兒寡母了……」

數月的經營,陳青池對於密縣已然有了相當的感情,這裏面既有原本城裏的百姓,也有隨着軍隊遷徙而來的民役,在他的努力下,密縣城裏的軍民已然鐵板一塊。

所以到了這時候,再讓他眼睜睜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失去了安定的生活,重新淪落為難民,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可現實往往就是這麼殘酷,當整個中原都遍及戰火,又豈能由他一座小小的縣城安然獨處呢?

程毅聽出了陳青池話里的不忍,他用力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一日不把黑韃趕出中原,戰事便一日不能歇……都管你雖是文人,卻也身在俺們這座軍營,當軍的,將軍一聲令下,捨身往死才是俺們本分……若是老天爺有眼,只讓城裏這些孤兒寡母,就能換來中原百年,那也當真是幸事了……嘿……」

程毅語氣激動而昂揚,尤其到了後面,他更是自顧自的咧開嘴,笑出了聲兒。

那笑聲透著複雜,聽得陳青池忍不住扭過頭,重新朝着程毅臉上打量了過去,只是還沒等他定睛細看,就被正對着的夕陽眩花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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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所謂的開封之戰,究竟是不是眼前這幅模樣,趙振並不清楚。

但他既然受了金國朝廷忠武軍的封號,那麼於公於私,這場關乎南京城存亡的戰役,他就必須全力以赴。哪怕他目前的力量,在蒙金兩尊龐然大物跟前,根本就顯得微乎其微。

可許多時候,制勝的關鍵,不僅僅是人多將廣,更在於一個「奇」字。

而趙振也對此深信不疑,尤其是在眼前這樣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他能走的,也僅僅是出奇制勝一道。

隨着那日,在密縣城前的一頓責斥,軍中將士大抵也從趙振的態度中,意識到了戰爭的緊迫。與此同時,更加密集的操練,也在各級將官一聲聲呼吼聲中,緊鑼密鼓的開展着。

隆重的陰雲,沉沉的壓在天邊,同時也壓在了所有士兵們的心頭。

這樣的天氣,已經持續了小半個月,悶熱的氣溫,根本就不像是入了秋的樣子。如此環境,這也苦了那數千號頻於操練的將士,一個個渾身汗的濕透,任憑他們如何揮舞手中的槍戟,卻也始終感受不到一絲絲的涼風。

「總領,方才又倒下去兩個……算起來,今天已經三十二人了,直娘賊,俺活這麼大,還沒見哪個八月,有今年這麼熱過……今日正午開始,到現在已經兩個時辰了,總領,讓兄弟們歇歇吧!」

手下將官說話的功夫,已經有兩個不省人事的倒霉蛋,被拖了下去,送到了校場邊上的棚子裏,在他們之前,那裏已經陸陸續續躺了幾十人。

其中倒下的大多是這一批招募的新丁,由於時間緊急,往日裏需要三個月才能勉強上陣殺敵的新軍,這次要一個月內完成,其中難度可想而知了。

正因為這樣,即便是這裏面招募的大多是些身強體壯,有點底子的新丁,但也架不住程毅為首的將官教頭,夜以繼日的訓練打熬。

而且正如那將官說的,今年的初秋,悶熱的實在有些異常。

聞言,程毅也忍不住抬手擦了一把滿頭的淋漓,道:「也罷,傳令下去,三軍原地歇整,再命人把水缸打滿……一炷香后,繼續操練!」

「噯!」

聽到程毅鬆口,這個將官也不禁大喜過望,雖說他不必操練,但是穿着數十斤重的皮甲,光這麼站一個下午,渾身被汗水浸透的他,此刻也狼狽的像是被人從水裏面撈上來一樣。

就見他一邊轉頭吩咐下去,一邊解開綁住皮甲的繩扣,然後拚命的朝着衣服里扇風,迫使自己稍微涼快一些。

相比之下,校場上擠在一塊兒的士兵們待遇就差了許多,雖說聽到了程總領休整的軍令,但為了維持陣型,這些士兵還是不得不急擁擠在一方小小的方陣當中。

陣陣熱浪,令眾人變得有氣無力,一個個都低垂著腦袋,等候役從抬來水缸,然後再將一瓢瓢乘着涼水的瓢碗紛發下去。

拿到瓢碗的士兵,一口氣將碗中的水灌盡,而後才恢復了些生氣,央求着再添一碗。只是負責盛水的役從也不理會,而是依次盛水,紛發下去,畢竟缸里的水就這麼多,若是給前面喝飽了,後面的士兵必然缺水。

如此,那些嚷嚷着要添水的士兵,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一輪水派完,然後才能再行舀水。等到往複紛發了三四趟后,整個校場上,人聲才重新鼎沸了起來。

而這時候,距離一炷香燃盡的時間,也所剩無幾了。

於是乎,在無盡的叫苦聲里,操練整軍的鼓聲,又隆隆的響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不遠處的城樓上方,一直站在趙振身側的唐牛兒也不禁咂舌道:「直娘賊,這種練法,鐵打的人都該熬成水了……等明日,俺也將帳下那群鳥斯拉出來,送到校場去,讓程總領帶着一道練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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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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