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5章 有限公司

李自成不打算殺了這些荷蘭戰俘。

殺人不能解決問題，那是野蠻人的做法，關鍵是如何為華夏爭取最大的利益。

再說，以荷蘭、西班牙、葡萄牙為代表的西洋人，豈是華夏能殺得完的？萬一激起眾怒……

李自成心中一動，既然無法將西洋人殺光，按照西洋人逐利的本性，何不與西洋人和談？

無論是西班牙、葡萄牙人，還是荷蘭人，來到東方唯一的目的，便是利益。

華夏不會向西洋人出讓利益，但可以幫助西洋人共同開發利益!

李自成決定先見見荷蘭人再說，當初征伐江南的時候，根本沒打算收復台灣島，否則，應該帶着外交部長南居益過來。

李自成在鷺島沒等多久，南海艦隊的運輸船就回來了，除了荷蘭戰俘，還有大量的銀子，初步估算一下，應該超過五十萬兩!

周坤沒有回來，但鄭芝龍卻是隨着船隊回到鷺島。

李自成暫時沒有心思去管銀子的事，只是將銀子儲存在廈門城內，然後讓士兵們將繳獲的荷蘭戰艦，挑了兩艘最大、最先進、裝備火炮最多的戰艦，著人送至松江的金山造船廠，讓曹建參觀、模仿。

從荷蘭人手中繳獲的火槍，李自成親自觀摩了許久，沒有發現什麼奇特之處，著人在操訓場開了幾槍，無論從射程還是威力上，都比不上華夏的西寧步槍。

這種火槍，還是一種後膛槍，應該介於火銃與前膛槍之間，射程不超過二百步，雖然強過弓箭，卻遠遠比不上華夏的西寧步槍。

李自成也就失去了興趣。

與荷蘭人交流起來，恐怕比較費力，李自成決定先召見鄭芝龍。

鄭芝龍大部踏入，跪拜於地，「微臣鄭芝龍，叩見皇上!」

「愛卿快快起身!」李自成起身相迎，「鄭愛卿幸苦了!」

「微臣不敢!」

李自成發現，鄭芝龍雖是海盜出身，但他的身上，似乎沒有多少匪氣，難道是早就向大明投誠的原因？

上次召見鄭芝龍，基本上談好了，鄭芝龍臨時出任南海艦隊的副司令，台灣戰役結束之後，將為南海艦隊改裝戰艦，戰艦改裝結束，任由鄭芝龍選擇出路。

鄭芝龍可以繼續留在南海艦隊，也可以回到鄭氏家族掌控的金凱商行，成為正當的海商。

這次南海艦隊俘獲了近千荷蘭戰俘，李自成左右思索，便有了新的想法。

「鄭愛卿，台灣戰役之後，心中有什麼新的想法？」

「想法？」

「依照鄭司令的性子，今後是打算留在南海艦隊任職，還是準備回到金凱商行？」

「這……」鄭芝龍思索片刻，道：「這幾日時間，微臣的腦子中，全部是台灣島上的荷蘭人，根本沒時間思索未來的事……微臣答應過皇上，總要將戰艦改裝完畢，才會思索下一步的行動……」

「改裝戰艦的事，恐怕不需要鄭愛卿了，」李自成笑道：「有荷蘭戰艦做樣板，松江的金山造船廠應該可以模仿。」

「微臣不知……」

「朕答應過愛卿，任由愛卿自己選擇未來，」李自成淡淡地道：「朕也會保護金凱商行，不會眼紅金凱商行的銀子。」

「微臣謝主隆恩!」

「先別忙着謝，」李自成淡淡笑道：「這些日子，朕常常想到金凱商行的事，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今後必須遵守華夏的律法!」

「微臣遵旨，微臣會依法納稅!」

「朕相信愛卿，」李自成笑道：「不過，金凱商行從事的是海上貿易，以後做的是正當生意了，利潤會不會下降？」

「這個……」鄭芝龍知道，皇上是說他以前在大海上為盜的事，既然南海艦隊來了，以後再要從海商的船隻中抽稅，恐怕行不通了，「皇上放心，微臣再不會行那違法之事……」

「遵守律法自然是好事，」李自成笑道：「如果遵紀守法的人，為華夏做出貢獻的人，卻要承受利潤大幅下降的責任，似乎沒有天理了!」

鄭芝龍一愣，雙目中隱隱顯出興奮的光芒，「皇上……」

「金凱商行現在主要是與荷蘭人通商吧？」

「微臣該死……」鄭芝龍心中一驚，忙道：「皇上放心，台灣戰役之後，微臣將停止與荷蘭人通商……」

「停止通商？為什麼？」

「荷蘭人已經是華夏的敵人……」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停止與荷蘭人通商，那金凱商行何來利潤？」

「……」

「鄭愛卿錯了，華夏雖然與荷蘭人發生了爭執，但荷蘭未必就是華夏的敵人，再說，離開了荷蘭人，金凱商行的海上貿易，將如何進行下去？」

「皇上……」

「華夏只是收回故土台灣，與荷蘭人並非仇敵，」李自成知道西洋人重利的性子，商業完全可以和政治、軍事分開，「戰鬥結束后，朕打算親自與荷蘭人商談……」

「商談？」

李自成點點頭，在無法完全驅逐、消滅荷蘭人的勢力之前，唯一的法子，便是和談，雙方根據勢力劃分利益，「台灣自然回歸華夏，但海上貿易可以繼續進行!」

「皇上，這……」

李自成擺擺手，道：「但海上貿易的成本、利潤太大，一個金凱商行根本吃不下，朕曾經考慮，將絲綢、茶葉或是瓷器當中的某一樣，完全交給金凱商行，但金凱商行不得涉足其它貨物。」

「……」鄭芝龍大驚，難道皇上是要變相打擊金凱商行嗎？這可是按照皇上的意思組建的，而且，鄭家再這次的台灣戰役中，沒少貢獻力量……

「朕當時是要組建十大海上貿易行，每家壟斷一樣貨物，」李自成道：「但仔細斟酌后，覺得很難行得通。」

「……」

「其一，每家商行壟斷一樣貨物，又是海上貿易，難免有人夾帶私貨，長期下去，必然造成各貿易行之間關係緊張；其二，每家經營一樣，與荷蘭人交易時，也是十分不便，畢竟荷蘭人並非需要某一樣貨物……」

「皇上聖明!」

李自成心道，如果你繼續聽下去，才會發現朕是如何的聖明，他淡淡笑道：「除了鄭氏的金凱商行，將來一定會有其它的海商加入進來，華夏朝廷、金凱商行都禁止不了，也無權禁止他人從事海上貿易，」頓了一頓，又道：「朕不希望華夏的海商，相互之間競爭、拆台，將利益拱手讓人，倒是荷蘭人，成立一個東印度公司，用同一個聲音對外說話。」

鄭芝龍心中一動，道：「皇上的意思，是要成立聯合貿易公司？」

「基本上就是這個意思，」李自成道：「公司的名稱，可以是金凱商行，但金凱商行不屬於鄭氏一家，可以對外招募股份，也就是愛卿所說的聯合貿易。」

「皇上，微臣有些懂了，」鄭芝龍道：「無論是誰，要想從事海上貿易，只能加入到金凱商行中來。」

「意思是不錯，不過，如果有成千上萬的商戶加入進來，將來計算利潤的時候，會非常繁瑣，」李自成道：「朕的意思，先組織十大富商，共同出資搭建金凱公司，成為金凱商行的十大股東，今後有商家要加入，只能加入至十大股東之內。」

「十大股東？」

「而且，既然是貿易，就得有賠有賺，哪有絕對賺錢的行當？」李自成笑道：「萬一賠本怎麼辦，總不能一次失敗，就會跌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

李自成只得詳細講解了「有限公司」的內涵：如果公司盈利了，股東可以按照股份的多少分紅，萬一某一次貿易活動出現賠本的情況，有限公司只會用公司的銀子賠給股東，承擔有限責任，而不是將經營者所有的財產賠給股東。

即便有限公司的經營者出現失誤，或者船上的貨物遭了海盜，經營者也不會傾家蕩產……

鄭芝龍起初像是雲里霧裏，經李自成耐心解釋，方才初步明白「有限公司」的實質，不過，對於金凱商行要轉化為「有限公司」，卻是不以為然，「皇上，為何要成立有限公司？」

李自成知道，鄭芝龍一向在海上強橫慣了，根本不知道海上貿易的風險，便淡淡笑道：「鄭愛卿是在怪朕多事嗎？」

「微臣不敢!」

李自成嘆道：「朕是在保護鄭氏的家產呀!」

「皇上……」

「或許鄭愛卿以為，朕這是要分了鄭氏的財路，」李自成說到這兒，頓了一頓，看了鄭芝龍一眼，鄭芝龍的臉上，果然有一種惶恐之感，「鄭愛卿雖然從事海上貿易，卻不知道海上貿易的利潤究竟有多大，更不知道海上貿易的成本有多大。」

「……」

「鄭氏現在的海上貿易，除了向過往的船舶抽稅，實際上的利潤，只是荷蘭人的零頭，」李自成嘆息道：「以上等瓷器為例，華夏的價格，每隻約合4錢，如果在西洋出售，至少是四十兩!」

鄭芝龍頓時呆住了，「四十兩？百倍的利潤？」

「其實也沒有百倍的利潤，每隻瓷器，除了購買的成本，還有途中的運輸成本，萬一出現了意外，還要承擔損失，就像這次的台灣戰役，荷蘭人的損失恐怕不輕吧？這也是朕希望鄭氏組建有限公司的原因，」李自成道：「即便將這些成本加上去，利潤也是可觀的，沒有百倍，至少有十倍吧？」

「皇上，」鄭芝龍忙拱起手道：「微臣受教了。」

「當然，巨額的利潤，也會伴隨着巨額的風險，」李自成笑道：「鄭氏的金凱商行，現在與荷蘭人貿易，只能吃下零頭，要想賺取巨額利潤，除了壟斷，就是真正的海上貿易，自己組織船隊，將華夏的貨物運送至西洋國家……」

「這……」鄭芝龍雖然在海上橫行了半輩子，卻沒有膽子下西洋，「皇上，這條路上，風險實在太大……」

「如果有南海艦隊護航呢？」

「護航？」鄭芝龍大驚，「皇上組建南海艦隊，就是為海商護航的？」

「至少這是一個重要的目的，」李自成淡淡笑道：「不過，現在還不行，南海艦隊的戰艦過少，未必能突破荷蘭人把守的麻六甲，」他故意遲疑了一會，方道：「但南海艦隊拿下了了台灣島，金凱商行可以壟斷華夏與荷蘭人的貿易，如果價格不合理，荷蘭人別想買到華夏的任何貨物。」

鄭芝龍行商多年，自然知道壟斷的優勢，忙道：「皇上，南海艦隊會保護金凱商行嗎？」

「南海艦隊是華夏的艦隊，自然會保護華夏百姓的利益，」李自成忽地皺眉，道：「荷蘭人在台灣島上的貿易對象，只有華夏人嗎？」

「回皇上，還有日本和朝#鮮的貿易……」

李自成心中一動，沉思片刻，道：「從今往後，日本、朝#鮮的貿易，也由華夏的貿易商行來做!」

鄭芝龍呆了一呆，知道皇上的底氣，來自南海艦隊，他隨即叩拜於地，「皇上，微臣願意在南海艦隊任職。」

「為何？」李自成笑道：「那金凱商行怎麼辦？」

「金凱商行，微臣就交給三弟了，」鄭芝龍道：「微臣會告訴三弟，讓他按照皇上的意思，組建金凱貿易有限公司!」

「這樣也好，」李自成讓鄭芝龍起身，打個哈欠，道：「對有限公司，如果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問問荷蘭人，愛卿先退下吧，找兩名翻譯，朕要見見荷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