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人與人的差別

第156章 人與人的差別

二月十五日,馬有水第六百戶的兩百餘士兵,終於趕到碾伯所。

經過與庄浪衛的接洽,西寧衛、庄浪衛、碾伯所各出兩百士兵,駐紮在官亭渡口,劉雲水的屬下,正對官亭渡口要衝,馬有水的屬下和庄浪衛千戶薄平的士兵,分列在左右的側後方,互為犄角,由於總共才六百士兵,三者都不敢託大,軍營相聚不過一里之遙,幾乎相當於同一支軍隊。

午飯的時候,西寧衛與碾伯所的飯食,如出一轍,不但有鹹魚,還有羊肉湯,「魚」和「羊」合而為「鮮」,漂著蔥花的鹹魚羊肉湯,經北風一吹,恰好滿足了下風口的庄浪衛士卒的口鼻之福。

但人的慾望是無窮大,聞到肉香的庄浪衛士兵,紛紛拿着饅頭,趕到西寧衛的士兵身邊。

「咦,真有羊肉!」

「兄弟,你們每日都這樣嗎?」

「我用一個白面饅頭,換你半碗肉湯,如何?」

「……」

西寧衛的士兵,原本對庄浪衛的士兵不感冒,都懶得搭理,聽到交換的話,頓時飛過一個白眼,「兄弟搞錯了吧?我們這邊,白面饅頭任吃,怎麼會需要你們的白面饅頭。」

「啊……任吃?」那庄浪衛的士兵大驚,「你們……你們西寧衛,難道都發財了不成?」

「那倒沒有,我們大人有令,白面饅頭任吃,但不得私自帶出。」西寧兵將鹹魚羊肉湯喝得賊響,湯碗晃動,加快了蒸發,鮮美的肉味混著空氣,直接飛進庄浪兵的鼻孔。

那庄浪兵重重地習習鼻子,希望吸進更多的肉鮮,但隔着足有兩步的距離,還是太遠了,到得鼻孔,差不多只能依靠想像了,「兄弟,讓我嘗一口好不好,反正你們每日都有,也不在乎一點!」

「那可不行,」西寧兵作勢護住湯碗,「我們雖然每日都有肉湯,但訓練也很辛苦,沒有魚肉,哪有氣力訓練?等你見到我們的訓練,大概就不想着我這鹹魚羊肉湯了。」西寧兵擔心對方用強似的,趕緊將碗中的一大塊羊肉撈起,欲待吞進嘴裏,但羊肉快太大了,又有堅硬的羊骨,終是吞不下,只得啃了一大口,咀嚼的速度極快,三兩下便將一大塊羊肉全部吞咽下去,只剩下乾淨的羊骨。

「訓練?哈哈,要是每日都有肉湯,白面饅頭管飽,就是訓練時加些量,又有何妨?」那庄浪兵咽了口水,順便將剩餘的半個饅頭吞了。

西寧兵隨手將羊骨扔了,又將碗中的肉湯一口喝盡,「我們這些羊肉湯,可是拿命換來的,每天的訓練,都是要玩命的。」

「拿命?」庄浪兵向地上啐了一口,「他媽的老子也是兵,同樣是士兵,人與人的差別為什麼這麼大?難道老子天生的就該受窮?」

「你們真想喝羊肉湯?」西寧兵此時已經吃過飯,暫時將湯碗擱在一邊。

「要怎樣才能喝到羊肉湯?」

圍在左近的庄浪士兵,有四五人湊過里,將那西寧兵面前的寒風完全阻隔了,對他們來說,平日裏要喝到肉湯,只能在夢裏想想了。

「只要你們加入了西寧兵,保管你們和我一樣,每日都有羊肉湯喝,」西寧兵神秘地笑笑,「從大人到士兵,每個人的飯食都是一樣。」

「真有這樣的大人?」那庄浪兵不信,舉目四望,西寧兵差不多都吃過了,但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個湯碗,「哎,你們大人是誰?」

西寧兵笑道:「我們大人有很多,小旗官、總旗官、百戶、千戶,再往上我就不認識了,不過,認識不認識都是一樣,只要他們在軍營,飯食就和我們一樣,怎麼樣,來不來?」

「你就別寒磣兄弟了,」那庄浪兵心中升起一股無名之火,要不是附近都是西寧兵,他恨不得將這個嘚瑟的西寧兵揍個狗血噴頭,但此刻,他只能壓下心中的怒火,「我們都是庄浪衛的人,怎麼可能加入西寧?有本事你跟你們大人說說,將我們調過去?」

西寧兵直搖頭,「這個……兄弟可沒什麼辦法,兄弟不過是以士卒,哪有那麼大的本事?」

下午的時候,庄浪兵無所事事,便在軍營附近閑逛,指望着有一兩隻不開眼的野兔、獾子之類的野物,闖入自己的視線,如果憑着人多,能獵殺這些野物,晚上也便有了誘人的肉湯,哪怕是一點油星也好。

碾伯所的士兵,因為正當官亭渡口,干係重大,大部分士兵直接坐在還有些潮濕的地面上,為防長褲被泥水弄濕,一般都會在屁股下面墊上石塊,或是木棒。

而西寧衛的士兵,午飯後只休息不到半個時辰,便在距離軍營一箭之地的斜坡上,開始了「玩命」的訓練。

二十個小旗的士兵,差不多分為七八組,今日演練的是登山戰,斜坡頂端是一個小氣的士兵駐守,負責從坡底進攻的,通常是一個或是兩個小旗。

「嗨!」

「殺!」

「注意,牛娃子,你他媽的不要一個人突在前面,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那樣危險,你會成為敵人的攻擊目標!」

「……」

庄浪衛的士兵,都被這邊的熱鬧和呼喝聲吸引,紛紛圍攏過來,就連暫時閑着不用值勤的碾伯所的士兵,也被吸引了。

後來,庄浪衛的千戶薄平,也被西寧衛的操訓所吸引,他不著聲色地隱在士兵群中,偷偷觀測地西寧衛的操訓。

他們一邊為西寧衛的士兵叫好,一邊卻是想到自己平日的訓練——基本上不訓練,因為訓練要消耗熱量,就會需要更多的糧食補充,但他們每餐的白面饅頭,都是限量供應,飯量小的士兵還湊合,而飯量大的士兵,只能長期處於半飽半餓的狀態,實在忍受不了飢餓的,都是逃亡了。

衛里軍官都知道這麼回事,跑了的絕對沒人去追,少一個人,就會少一分軍餉。

至於打仗的事,軍官們也不用去想,想了也是白想,況且庄浪衛承平已久,也沒見蒙古人來騷擾過,打仗,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這次朝廷要求庄浪衛派兵阻擊陝西的盜賊,他們原本是極不情願的,但西寧衛牽頭,碾伯所又是積極響應,沒辦法,衛里臨時任命了千戶薄平為指揮官,士兵都是各個堡驛抽調的,這個堡十人,那個驛八人,好不容易拼湊了兩百士兵。

這些士兵們自然不會操心打仗的事,他們留在軍營,只是為了吃飽肚子,如果不是為了這點可憐的糧食,誰還願意呆在軍營?

看到西寧衛的士兵忙的熱火朝天,庄浪衛的士兵們就罵開了。

「都是傻蛋,這麼賣命訓練,多消耗的糧食誰來補充?」

旁側就有人提出反對意見,「人家西寧衛的士兵,白面饅頭管夠,哪像我們庄浪衛?」

「聽說他們每日都會有肉湯,不是魚,便是牛羊,哪像我們庄浪衛,窮得像叫花子?」

先前的那士兵頓時抓住了機會,「誰說我們庄浪衛窮了,還不是當官的貪了糧餉?如果不是兵血,他們能吃得肥頭大耳?」

「聽說西寧衛官兵一致,所有人的飯食都是一樣的。」

「如果我們的飯食也是一樣,又怎會吃不飽?」

「哎,真羨慕這些西寧兵,他們怎麼就攤上好運了?」

「羨慕有個屁用?誰讓你是不出生在西寧?要是早點將家小遷到西寧,還會看着人家眼饞?」

「我說兄弟們,也別太羨慕人家西寧兵,我們還能隨便逛逛,但人家西寧兵,卻是滿頭大汗,比較起來,還是我們自在。」

這人頓時招來了大家的白眼,

「要是每日有肉,還能吃飽飯,老子也願意玩命地訓練!」

「你他媽的是不是那個官家派來的探子?替他們說好話?」

「官家貪的銀子,有你的一份嗎?究竟分了多少?」

……

剛才出言無狀的士兵,見到被同伴的吐沫星子淹沒,立即乖乖地躲入人群中,再不敢探出腦袋,唯恐成為眾矢之的,將他們對官家的怨氣,撒在自己身上。

晚飯的時候,一些有心的庄浪衛的士兵,特意與西寧衛的士兵們套著近乎,順便看看他們的飯食,是不是像傳說的那樣,白面饅頭管飽,讓他們失望的是,傳言竟然是在真的。

更讓他們氣憤的是,碾伯所的士兵,也是滿面饅頭管飽,他們甚至還看到,碾伯所的營帳中,也是儲存着大量的牛羊肉。

為什麼只有庄浪衛的士兵吃不飽?難道是因為我們好欺負?

這樣的訊息一旦在士兵中傳開了,頓時像炸了鍋,有好幾個士兵甚至將晚飯的碗碟摔得粉碎。

不怕肚皮半飽,只怕大家不均!

眼看着就要釀成一場兵變,幸虧薄平得到訊息,極力彈壓,將那摔碗的士兵打了板子,又臨時增加了白面饅頭,每人一個,士兵們的騷亂這才漸漸平息下去。

但薄平知道,摔碎的碗碟是無法再還原的,士兵們心中一旦有了怨氣,早晚還會找到出氣口的,況且他的糧食就這麼多,今日給的多了,以後就會不夠。

而且這些士兵來源太雜,原本就不是他的屬下,甚至都不知道他薄平的存在。

沉思良久,他決定去拜會西寧衛,那個富得流油的千戶。

李自成正準備上行軍床休息,何小米忽然來報:「大人,庄浪衛千戶薄平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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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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