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甜棗和巴掌

第159章甜棗和巴掌

李靖的君子慎獨,亦或是說他成功地將自己活成了獨夫,在他有生之年憑藉逆天的戰功和不可取代的軍中第一人地位,還沒有暴露出過多的隱患。

不過,在他死後,卻給子孫留下了一筆「豐厚的遺產」,更確切地說是後患。

昔日的因,就是來日的果。李靖種下的因,從而結出的苦果,自然是要由他的子孫來吞咽。

沒有與國同休,沒有丹書鐵券,沒有世襲的勛職,也沒有勛貴階層和整個將門的照應,在經歷三代數十年後,到了他的孫子李敬之承襲三原縣公以來,基本上已經賦閑在家,混吃等死。

僅僅是在六年前,突厥默啜大可汗突襲陰山,從而爆發陰山大戰,大唐處於極為不利、即將全面崩潰局面的情況下,李敬之方才得以拜將、獨領一軍出征,靠一場奇襲挫敵鋒芒,一舉斬殺突厥五千鐵騎,幫大唐贏得了喘氣的時間,得以從容集結五十萬大軍齊聚陰山,以絕對的兵力優勢力拚突厥,從而取得了一個兩敗俱傷、勉強能夠接受的結局。

宰相們之所以提名李敬之,是從多方面考慮的。

首先,要感謝李靖把自己活成了獨夫,這樣一來,在李唐和武氏之間的皇權之爭中,李敬之並不屬於武家需要提防的人。

其次,在六年前的陰山之戰中,李敬之臨危受命表現得還是很驚艷的,具備了作為一位名將的資本。這次讓他領兵出征朔方,應該還是能讓人放心的,即便是進攻不足,但是防禦還是沒問題的。反正突厥人遲早要退回陰山,等他們退走以後,跟在後面接收就是了。

李敬之不是李唐的死忠,身上並沒有打上李唐的烙印,雖然同樣也沒有向武後效忠,不過,只要不是武后的絆腳石,相信作為一種妥協和平衡,她是會同意的。

其實,在武后心中還是不想用李敬之的。雖然武氏子侄中沒有可用之人,不過,她還是傾向於使用老將沙吒忠義。至於原因很簡單,沙吒忠義並非漢人,而是沙坨人,在大唐朝堂之上一直被視為異族,飽受士族的排擠,只能選擇忠於武后,別無他選。

不過,既然政事堂諸位宰相一同舉薦了李敬之,武后倒也不好駁回。

君臣之間的權利遊戲,本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相互妥協,對於臣子們在背地裏玩點無傷大雅的小動作、小聰明,只要不是太過份,不突破她的底線,一般情況下,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好挑明。

她雖然強勢,對權利遊戲近似於一種痴迷,孜孜不倦地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

不過,但是偌大的一個帝國,也不可能由她一個人玩得轉。正如臣子們需要權利就離不開她一樣,強大如武后也同樣離不開臣子。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有限,不可能事無巨細面面俱到。她定下了大方向之後,如何去完善和執行並追蹤執行的過程和結果,這些都離不開臣子們。

因此,李敬之雖然並非她心中所想,但是她還是決定妥協,滿足宰相們的小小願望。這就是帝王之術,馭下之道,一張一弛,一緊一松,也就是俗話說的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你光打人巴掌,不給好處哄哄,時間一長,你會發現當你伸出巴掌的時候,舉目四顧心茫然,找不到一張可打的臉。

反之,光給甜棗不打巴掌也不行,時間一長,人就沒有了敬畏之心,而且,對吃甜棗已經習以為常。如果有一天你忘記了給甜棗,臣子們反而會因失望而生恨,從而背叛你,繼而報復你。

就在武后決定妥協,賞賜給宰相們一顆甜棗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小文子急匆匆而進,雙手捧著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章跪倒在武后的御案前,急促地道:「啟稟天後,安西副都護、安西屯田大使婁師德八百里急奏,兵部不敢耽擱,緊急呈於御前。」

武后聞之,面容一肅,剛剛鬆弛下來的心肝瞬間又拎了起來,那雙修長入鬢的長眉不由得蹙緊,就連豐腴而白皙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她心中在反覆思量,猜測著各種可能,而其中最讓她不安的就是,西突厥和吐蕃人也不安份了,他們和東突厥默啜之間狼狽為奸,趁著默啜突擊大唐北疆的時候,遙相呼應,趁火打劫。

心中雖然愁腸百結,可手中的奏章卻不能不看。她深吸一口氣,平穩了一下心神,打開婁師德的奏章,看得很仔細。彷彿婁師德寫的不是奏章,而是參加科舉之時寫下的一篇錦繡文章,字字珠璣,讓武后不願錯過每一個字。

可惜的是,武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亦或者說越來越古怪。

武后嘴角流露出一抹冷笑,心中暗忖:「突厥一反常態於冬日天寒地凍時節出兵,果然不是默啜一時興起,而是一次有預謀的行動。

突厥突擊北疆,吐蕃興兵於西,而西突厥也蠢蠢欲動,三方遙相呼應,企圖讓朕措手不及,從而顧此失彼。

高明啊高明!如此陰險而狠毒的計謀,還不是默啜這樣的野蠻人能想出來的,不用說又是徐敬業這個雜碎籌謀的。

而徐敬業,一個祖祖輩輩都是漢人的種,卻以身侍蠻夷,且還是主動投奔,死心塌地,真讓朕……看不懂。」

武后將奏章復又捲起,對小文子吩咐道:「小文子,將此奏章給諸位相公傳閱一番。」

武后此舉有點惡趣味,就像是和宰相們鬥氣一般。你們不是背後嘀咕朕喜歡乾綱獨斷嗎?這次朕對於安西的事情絕不獨斷,就讓你們好好煩神一番,想一個萬全之策,替朕平息安西之亂。

先是政事堂首席秉筆、內史韋方質接過婁師德的奏章,仔細看了一遍,看着看着大口吸冷氣,一隻乾枯的左手一個勁地摸著腮幫子,貌似……牙疼得厲害!

韋方質看完后一言不發,只是一個勁地嘆氣,隨手將奏章傳給了身邊的左僕射王方慶。

王方慶看着看着……臉黑如墨,嘴巴卻閉得緊緊,將那封奏章像燙手的炭火似的扔給了中書侍郎岑長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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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敵之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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