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 較量

550 較量

「好!好大的口氣!」武仲氣急敗壞。

阮嘯看着武仲,目光毫不退讓。

「你,和殺手,都不是我的對手。」

「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你說他殺不了我,換句話,就是說你能殺了我!我看,你早就在心裏盤算著怎麼樣才能夠殺死我,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武仲捋捋袖子,摩拳擦掌。

王妧開口打斷二人的針鋒相對。

「你想用你的武技打敗殺手,同時還要消磨殺手殺人的意志。」她的口氣中並無疑問,「和直接殺死殺手相比,這的確是一種折中的辦法。」

阮嘯點頭承認。

武仲聽王妧說起正事,不得不按捺住急躁,咬牙不語,只對阮嘯怒目而視。

王妧接着說:「讓你和殺手烏鴉較量高下,既不緊急,也沒必要。雖然端王命你做我的隨從,但那是暫時的。要是讓端王知道,我拿他手下的人的性命去冒險,他肯定要找我的麻煩。所以,我不同意。」

阮嘯眉頭一皺。

武仲卻面露欣喜。

「你說的,要不遺餘力對付暗樓,其實是假話。你只是在嘴上說說而已。」阮嘯突然提起王妧在杜家田園對曲恬說過的話。

王妧臉色微變。

「激將我?想法不錯。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不同意。」

阮嘯眉頭的皺褶加深了。

「這一次,你不同意武仲殺死暗樓的殺手。上一次,你明明知道西二營總管的親兵隊伍里埋着暗樓的釘子,卻還是把指路的地圖和驅除毒蟲的藥包送給何三。」

他雖然沒有直接點明,但話里話外都是在說王妧投鼠忌器、畏首畏尾。

這話一出,王妧的眼神頓時變得冷厲起來。

武仲也察覺到廳中瀰漫的緊張氣氛。

「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你倒是很清楚。你自己說過的話,不知道你自己還記得多少?」王妧盯着阮嘯,質問道,「端王曾威脅過你,說我若出事、便要你陪葬嗎?」

阮嘯張了張嘴,卻無言以對。

「沒有吧?你為端王效命,不是受他威脅,而是受他拉攏。你若不是心甘情願順從端王,憑你的身手,盡可以闖出一條生路去。你孤身一人,無親無故,無牽無掛,何須擔心那些空口的威脅?我想,就算你決心離開端王,端王也不至於對一個護衛挾冤記仇、費心費力去追究你的脫逃。」

王妧終於說出存在她心中多時的疑團。

阮嘯幾次救了她的性命,出手時機都很湊巧,巧到像是專門在等她陷入危急。

當然,她並沒有單單憑着一點猜疑就認定阮嘯別有用心。

直到此時,王妧仍是一邊試探,一邊反省。

她看着阮嘯由篤定從容變得啞口無言、再變得警惕戒備,她心裏的疑慮正在逐漸消失。

「威脅你陪葬的,另有其人。」王妧說出一半結論。

阮嘯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慌亂。

或許因為他外形魁梧,他的破綻比常人的更加引人注目,一旦暴露,便需要比常人更深的城府才能偽飾過去。

然而,比起以理服人,他平素更信奉以力服人。剋制自己無視武仲的挑釁、勸說王妧採納他的建議這兩件事已經用盡了他最大的智計,以至於他渾然無知踩入更大的陷阱。

當他直面王妧的質疑,他才發現,沒有趙玄的掩護,他轉眼之間就敗陣下來了。

「你到底是受誰指使接近端王、接近我?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你直接說出來,我也不必為難你。」王妧循循善誘。

武仲見阮嘯氣焰全消,他的怒意一下子轉變成得意。

「我看你就招了吧。能威脅得了你的人肯定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大善人。與其活得戰戰兢兢,還不如豁出去,把事情捅破!」

這番勸說從武仲口中說出來,聽在阮嘯耳中卻和冷嘲熱諷差不多。

阮嘯心潮起伏,但仍一言不發,只是做出屈身的動作,在王妧面前跪下。

武仲作勢要出手偷襲,卻見阮嘯繃緊身體、左手握住右腕、同時將頭垂得更低。

王妧見狀,抬手阻止武仲繼續試探。

雖然阮嘯沒有親口承認幕後指使者的身份,但王妧對這個問題並非毫無頭緒。

那時她離開濁澤,抵達屏嶺宿所,她從趙玄口中得知,鬼三爺對她提出了拿趙玄的命去換回鄭氏的條件。

她不認為,鬼三爺會把拿下趙玄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她身上。鬼三爺一定還會在趙玄身邊另外安插人手刺探消息、甚至冒險刺殺。

而在那段時間裏,趙玄身邊來歷最可疑的人便是阮嘯。

假如阮嘯是鬼三爺安插的釘子,那麼,當她在宿所遭遇刺殺時,阮嘯及時出手相救一事便能解釋得通了。

畢竟,當時鬼三爺認為她極有可能會為了鄭氏的平安而伺機殺死趙玄。阮嘯若是鬼三爺的釘子,便不能眼睜睜看着她被暗樓的殺手殺死。

後來她在玉輝山遇蛇、在杜家田園遇到殺手烏鴉時,阮嘯的舉動都能用同一個理由來解釋。

「如果讓鬼三爺知道,你的偽裝已經被我識穿,你的下場會怎麼樣?」王妧說出另一半結論,「我安然無恙,你無須為我陪葬,卻很有可能仍然逃不過一死,我說得對嗎?」

阮嘯徹底將頭垂到地上,做出無聲的回答。

王妧見此,心情複雜。

鬼三爺看重她的性命,除了要逼她殺死趙玄,還想利用她掣肘燕國公府。她的生死彷彿已經由不得她自己。

鬼三爺若要她活着,就有人誓死來保護她。鬼三爺若要她死去,也會有人捨命來殺她。

阮嘯對鬼三爺唯命是從,她也對鬼三爺無計可施。

遠在離島的詹小山營救鄭氏的計劃進行到了哪一步?

她不敢催促,甚至不敢多問。

她也不敢想像,倘若她死在暗樓手裏、鄭氏會落入什麼境地。

王妧低下頭,盯着阮嘯的後腦:「我對你並無仇恨。你數次出手救我,不論你的目的是什麼,結果確實對我有利。我可以不計較你先前的隱瞞、不追究你刺探端王和我的消息,放你平安離去。你起來吧。」

阮嘯還沒有動作,武仲卻急了。

「姑娘怎麼能輕易放過這傢伙……」

王妧輕輕搖頭,示意武仲噤聲。

「你不起來,是因為你的任務失敗了,鬼三爺不會饒恕你,對吧?可是,這和我沒什麼關係。我連你的任務具體是什麼都不知道。而你也不能告訴我,否則就是錯上加錯了、死不足惜了?」

武仲恍然明白王妧的用意,於是不再急躁。

「你不起來,也不願離開?」王妧明知故問,「你應該清楚,我不可能容許鬼三爺的眼線在我身邊四處刺探。我不為難你,你倒來為難我。」

阮嘯終於開口,聲音由低沉開始,以激昂結束。

「我願為姑娘赴湯蹈火。」

王妧驚疑不定。

鬼三爺是否料到眼下這一步?

她沒有答案,也沒有另外的選擇。

「抬起頭來,我有話問你。」她對阮嘯說,「換作是鬼三爺,他會如何處置殺手烏鴉?」

阮嘯順從抬頭,不假思索回答:「直接殺死。」

「他會如何對待西二營總管的親兵?」

「坐視……不救。」

「好。」王妧點點頭,鄭重其事,說,「我同意讓你留下來,不是因為你的赴湯蹈火,而是因為我和鬼三爺不同。你要留下來,便要贊同我的決定。你聽明白了嗎?」

阮嘯胸膛起起伏伏,過了一會兒,才肅然低頭下拜:「我明白了。」

武仲撓了撓頭。

他不明白。

鬼三爺安插阮嘯這個眼線到姑娘身邊來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阮嘯是不是真心投誠反戈,會不會繼續泄露姑娘身邊的機密?他將來該不該信任阮嘯?

這些問題通通沒有定論,難道不值得深究?

然而,王妧卻不給武仲發問的機會。

阮嘯已從地上起身,高大的身形有片刻傴僂,隨後才恢復從前的挺直。

王妧看着小林貓重新爬上阮嘯的肩頭,心裏暗暗希望它早日長大、回到玉輝山去。

魏知春曾對她提起趙玄用反間計報復鱟蠍部的事,此時此刻,她也不由自主想到用此計報復鬼三爺。

雖然此計未必能成功,但她只能勉力一試。

就在王妧準備將處置殺手烏鴉一事暫時擱置、等她回到梓縣后再與莫行川商議時,曲恬去而復返、帶來了兩個壞消息。

其一,老乞丐趙伏龍突發怪病,腿上長出和杜大娘手上一樣的黑斑,還叫嚷着王妧要害他的命。

其二,殺手烏鴉刺傷了看守他的護院,脫身逃跑,此時躲進園子西面的密林里,行蹤不定。

平靜的丹荔園裏意外翻騰起風波。

但是對丹荔園的人來說,丹荔園從未平靜,再多意外也被視為尋常。

散人和殺手一病一逃,暗樓的秘密似乎又將掩埋下去。

而爭鬥永無止息。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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