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當不起
那是一個坐在紅木沙發上的老人，白髮蒼蒼，身形微微有些佝僂，但也不難看出，這個人年輕的時候，一定也是一位身形挺拔，面目英俊的人。
他聽到聲音一望來，莫小滿便想起了過去那些似真假幻的夢境。
夢裏，小時候的她好幾次躲在門后，看到過這個人和莫天哲起爭執。而那個時候的莫老，還不像現在這麼形容枯槁。對這個人，她是陌生又熟悉，即憎惡又恐懼。她不由自主的停在距離這老人幾米開外的地方，手指微微蜷起，盡量的想要表現的放鬆一些，努力控制着不那麼緊張，身後，南雪踩着高跟鞋扭著細腰來到她身邊，乜著
眼笑道：「姐，站在這兒幹什麼呀？你殺了霍蒼是大功一件，難道還怕爺爺計較你希望基地的那次失誤么？」
她一語雙關，聽起來像是在為她求情，可分明是想提醒別人，她干砸了希望基地的任務，害得組織損失慘重，提及霍蒼，又是意味深長。莫小滿沒去看她，南雪卻一直刺激她：「霍蒼死了，我本來還擔心你，看來你挺好的嘛。恭喜啊，雖然沒有搗毀霍蒼的勢力，殺了他替爺爺除掉這心頭禍患，怎麼說也算是
大功一件呢。」
莫小滿仍沒有理會她，彷彿將她當成了耳邊嗡嗡亂叫的蒼蠅。
南雪臉色難看之極，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沒把人傷到，自己氣得半死。
本來得到霍蒼死訊時她挺高興的，想着可以趁機刺激莫小滿一把，說不定以莫小滿的心性，在莫老面前失控做出點什麼事情來，還能趁機除掉她。
這下沒把人氣著，反倒是自己窩了一肚子火。想不到莫小滿卻無動於衷，難不成她真的不在乎霍蒼了？南雪想着，看了老人一眼，忽然又心情好了。然後狠狠瞪了莫小滿一眼，哼，莫小滿，你就猖狂吧，看你能狂到
什麼時候！
莫小滿不知道南雪心裏那些彎彎繞繞，當然即使知道，此時的她也無心理會。在老人面前，她絲毫不敢大意，生怕泄露了半點內心的怨憎與殺氣讓對方察覺。
她站原地，低聲喚了聲：「爺爺。」
老人擺了擺手，跟在莫小滿身後進來的秦連急忙離去。
老人道：「楊帆這次做的很好，把你全須全尾的帶回來了，沒讓我失望。」
楊帆站在更遠的地方，低垂着眼帘，如同一個聽話的傀儡。
莫小滿眼尾餘光瞥了他一眼，又看了老人一眼，問：「不知道爺爺這次讓我來安城有什麼吩咐？」
老人說：「你對霍蒼的死，怎麼看？」
莫小滿心中一凜，面上聲色不露：「霍蒼雖死，但勢力猶存。不過相比之前，沒有了霍蒼這個精神領袖，他的勢力很快會變成一盤散沙，不足為懼。」
「不足為懼，」老人咀嚼著這四個字，高深莫測的笑了笑，「那麼若是我現在把除掉霍蒼勢力的這個任務全權交給你，你會怎麼做？」
「爺爺！」南雪大驚失色，怎麼希望基地的失誤沒有計較，反倒是把這麼一個重要的任務交給莫小滿了？這不是擺明了要把她當成繼承人嗎？
老人瞥了她一眼，那一眼雖不見喜怒，但南雪卻如同耗子見了貓，渾身一顫，不敢再多話。
莫小滿被老人盯着，只覺得如芒在背，如同被毒蛇盯住一般，渾身被一股涼意覆蓋，身子緊繃着。整層樓除了風吹進來的聲響，連眾人的呼吸都聽不見。
一片死寂中，莫小滿緩聲吐出四個字：「不死不休。」楊帆低垂的眼瞼狠狠一抽，厲爵握緊了輪椅扶手，南雪錯愕當場，惟有那翻手可為雲雨的老人，聽到這個回答，微微一笑，抬手打了個手勢，一道立在他身後陰影中的人
走到了燈光下。
雖然是白天，但這個人出來的時候，莫小滿只覺得冰霜覆面，渾身一寒。
這個人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她居然一直都沒有發現？
她不動聲色的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才發現，每個陰暗的角落，都藏着一人。而她相信，老頭子帶來的不僅僅只有這些，還有她視線的死角，肯定也藏了不少人。
當即心頭一沉，察覺到老人一直盯着自己，她坦然迎上雙眼。老人那雙渾濁的眼睛雖然盯着她，但話卻是對他身邊那人說的：「把人帶進來。」
「是。」
那人離開后，四周再度陷入寂靜當中。
老人兀自倒了杯茶，慢吞吞的品著。莫小滿不動聲色的與厲爵對視了一眼，後者微微搖頭，顯然也是一無所知。
不多一會兒，有腳步聲傳來，除了莫老，所有人都望了過去。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走進來，前面那人清晰的出現在莫小滿視線之中的時候，一聲『爺爺』除些脫口而出。她緊抿著唇，咬緊后槽牙，看到霍老爺子一步一步朝這邊走來，忽
然感到不安。
老爺子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憔悴了些，眉間眼尾凝聚著化不開的悲愁之色。
見到莫小滿時，他也是一愣。
莫小滿心頭狂跳，但是她能明顯的感覺到南雪的視線正在自己身上打轉，她強自鎮定着，恰到好處的露出了一絲詫異，「爺爺？」
霍老爺臉皮子抖了抖，似乎是在努力壓抑着什麼情緒，生硬譏諷道：「當不起。」
莫小滿一窒！
南雪笑了一笑，虛情假意的小聲提醒：「哦對了，他已經知道你害死霍蒼了。」
莫小滿心下搖蕩，一時只覺得腳下虛浮，軟綿綿的像踩在雲端，霍老爺子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如同當頭棒喝，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卻聽霍老爺子是在對莫老說話：「你這縮頭王八怎麼現在敢見人了？」
莫老做了個『請』的手勢，霍老爺子冷冷一笑，走到他對面坐下。與莫小滿擦肩而過時，莫小滿嘴唇蠕動了一下，終是沒忍住低低喚了一聲，霍老爺子卻恍若未聞。他一坐下，莫老便給他倒了杯茶，他毫不客氣的端起來喝着。在別人的地盤上，一派的從容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