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貪財的萬曆皇帝

第八十四章 貪財的萬曆皇帝

上田義贈送的賓院,沐連魚如今在北京城中凡經有兩選住在哪一間也值得商椎,沐連魚猶豫了一下,決定先把青兒同鳳衣安置在田義送的那處宅院,自己暫住在另外一處。

田義出手確實闊綽,這所宅院靠近皇城地理位置極佳,沒有十幾萬兩銀子恐怕買不下來。田義的心思也十分細膩,門口早已經掛起一副牌匾,上面是用金漆描就得「沐府」兩字。

艾秀兒仔細察看了周圍的環境,忍不住吃驚的問道:「三公子。你不是說你網到京師么?那這座大宅子?」

「朋友送的。」沐連魚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令眾人稍待片刻,上前輕叩轅門。

只聽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一條縫,一位老者伸出頭來仔細打量了一下沐連魚,遲疑着問道:「公子是?」

「在下姓沐。」沐連魚笑道。

「原來是沐公子。」對方面露欣喜,趕忙大開院門,對沐連魚禮讓道,「沐公子,請。」

沐連魚領着眾人鍍步進入宅子。院子並不是很大,但卻是幽雅別緻。合上院門,外面的喧鬧聲頓時不聞。沐連魚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

「沐公子」小人是這裏的管家,姓黃,單名一個天字。」老者在一旁恭聲稟告道,「田公公已經交代妥當,公子的卧室也已經準備好了。您要不要現在去看看?」

「不必了。」沐連魚擺了擺手,指著青兒同鳳衣對黃天吩咐道,「黃管家,這兩位姑娘暫且住在這裏,你一定要招待好了。」

「公子儘管放心便是。」黃管家抬頭看了一眼兩女,對沐連魚遲疑道,「那公子?」

「本公子另有住處。」沐連魚想了想,遞給黃天約莫一萬兩銀票。「黃管家,這些銀子你暫且收著,就當是兩個姑娘的花銷。」

青兒同鳳衣一聽,一旁婉拒道:「承蒙公子救我等於水深火熱,如何還能讓公子破費?」

沐連魚假裝不悅道:「兩位姑娘為何同本公子如此客氣?莫不是看不起沐某?」

兩女聞言不甚惶恐,趕忙解釋道:「沐公子的大恩大德,我們姐妹銘記於心,絕沒有看不起公子的意思。」

「既然沒有,那就不要推辭了。誰都有難處不是?」沐連魚笑道,「再說了,京城這地方花銷大,兩位姑娘又是人生地不熟舉目無親的,沐某實在看不下去,兩位姑娘安心暫住在這裏便是。」

沐連魚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兩女對視了一眼,同時對沐連魚盈盈一拜道:「謝公子。」

沐連魚趕忙伸手虛扶,一旁的黃管家卻似乎也有些為難,對沐連魚開口道:「沐公子,田公公已經交代下來,沐公子是公公的貴客府上的一切開銷都由公公包辦,所以這銀子還請公子收回。」

「銀子你收下,田公公那邊我自有交代,你只需照顧好兩個姑娘便是。」沐連魚語氣十分平淡,卻有一種不容拒絕的氣勢。

黃管家聽得沐連魚話中有話,不禁心神凜然,趕忙收下銀子。

沐連魚見黃管家收下,交代了幾句便打他下去了,轉而對兩女問道:「兩位姑娘,如若沒有別的事情,那本公子就先告辭了。」

「青兒鳳衣送送公子。」

「不必了,兩位姑娘還請止步。」沐連魚回了一禮,領着艾秀兒同艾曼莎轉身離去。

等到沐連魚把艾秀兒同艾曼莎安頓好,差不多快到午時了。沐連魚叫了輛馬車,直奔兵部,老遠便瞧見康福康壽兄弟倆正在門口四處張望。

見沐連魚從馬車上下來,兄弟倆趕忙上前行禮道:「見過公子。」

兩兄弟洗去風塵精氣神卻是不一樣了,沐連魚打了車夫把兩人領到對面的茶館,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

康福見沐連魚眉頭微皺,忍不住問道:「沐公子,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

沐連魚不答,反倒是望着康福。康福知道沐連魚對自己還有些猜忌。趕忙站起身來對沐連魚拱手道:「我們兩兄弟既然已經決心投靠公子,必定願為公子效犬馬之勞,還請公子不必有所顧慮。」

康壽也在一旁拍著胸脯道:「沐公子,你放心,有什麼叫事情儘管吩咐我們兩兄弟去辦。」

沐連魚凝視了康福良久,這才一字一句的說道:「康福,我想讓你去一趟邯鄲,幫我去找一個人。」

康福見沐連魚終於說出來,心裏面頓時鬆了一口氣,對沐連魚點頭道:「公子請放心,康福一定竭盡所能。不知公子想找的究竟是何人?」

對於康福的疑惑,沐連魚卻是搖了搖頭。

康福忍不住奇道:「那此人可有特徵?」

沐連魚還是搖了搖頭:「我與此人素未謀面,也不知此人姓名,不過我倒是有一條線索說與康福。」

「有線索就好辦。」康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邯鄲城有一戶人家姓蕭。」沐連魚緩緩說道,「這家人有個女兒叫蕭青兒,半年前蕭家一門被人殺了,女兒蕭青兒亦被賣去青樓,連魚想請康福去邯鄲查明兇手,並把人帶來京城,不知康福能否辦到?」

沐連魚話音網落,康福便一口答應下來:「沐公子儘管放心,如若不能抓住兇手,康福也無顏回來見公子,不過康福有一事相求。」

沐連魚微微領:「康福,有行么話你儘管明言。」

康福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對沐連魚拱手道:「此去邯鄲康福一人足以,所以康福斗膽想把康壽留在公子身邊請公子代為照顧。」

康福話網說完,康壽便急道:「哥,俺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呢?」

康福見弟弟不明白自己的用意,情急之下怒叱道:「胡說,以大哥的武藝對付幾個毛賊又有何難?況且公子身邊也需要有人差遣,你留下來聽后公子安排。」

「哥,我

康福的心思如何瞞得過沐連魚?他之所以留下康壽無非是為了兩介。原因:第一,這兩兄剃情深意重。就算康福有所不測,康家也不至於就此絕後;第二,留下康壽也是為了讓自己安心,不至於對他們產生猜疑。畢竟雙方還沒有達成默契。

只可惜康壽不明白康福的一片苦心。沐連魚沉吟了片刻,對康福表態道:「康福,你就放心去邯鄲,康壽的留在我身邊絕不會虧待他便是。」

康福見沐連魚答應下來,當下對沐連魚跪拜道:「多謝公子成全,事不宜遲,康福這就動身趕去邯鄲。」

「不用心急。」沐連魚笑着扶起康福,「邯鄲據此千里迢迢,別。你們不弟倆再丑面也不知何時,不如好好相聚加今晚明日再啟程也不遲。」

沐連魚如此關切,康福心中感動,重重的點了點頭。

沐連魚扶著康福坐下,轉頭見李如松從兵部走出,趕忙探出頭去對李如松揮了揮手。李如鬆快步進了茶館,康福卻已經知趣的拿着康壽坐的遠遠的。

李如松一屁股坐下,臉色卻有些陰沉。沐連魚替他到了一杯茶水。隨即笑問道:「李兄,適才武舉莫不是出了什麼砒漏?」

「這倒不是。」李如松舉著茶盞遞到嘴邊,旋即又放下對沐連魚反問道,「沐兄,你說我怎麼就沒看出來那是皇上呢?適才皇上一直在演武場緊盯着我,搞的我一直都是心驚肉跳的,也不知皇上究竟是什麼意思。」

「漫說是李兄,連魚亦未曾看出來呢。」沐連魚嘴角邊也泛起一絲苦澀,「誰曾想皇上會在集市上出現?不過這也未必就是壞事。」

「此話怎講?」

「至少皇上對李兄的印象深刻了不是?再說了,令尊乃是一方大員。一直在遼東戍邊,皇上絕不敢拿李兄如何。」沐連魚忍不住苦笑道。「倒是連魚,這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呢。」一想起搞了王皇后,沐連魚總有些心緒不寧。

李如松也知道沐連魚說的是事實。可心裏面還是不免有些擔心,畢竟天威難測啊!不過他見沐連魚面有愁容,反過來勸慰道:「沐兄你怕什麼?你又不當官見不著皇上。難道皇上還能故意為難你不成?」

李如松話音網落,突然想起什麼。吃驚的望着沐連魚:「沐兄,你莫不也是說了慌,真是今年江南鄉試的頭等解元?」

「你說呢?」沐連魚似笑非笑的望着李如松。

李如松微愣之後,或是想到沐連魚以後站在大殿之上直面萬曆的場景。忍不住哈哈大笑,拍著沐連魚的肩膀道:「真是沒想到,我李如松居然會和當今皇上還有江南解元一起逛青樓,這要是傳去也算是一段佳話了。不過沐兄,那你以後可真是麻煩了。」

李如松突然有些同情沐連妾

「不說這些了。」沐連魚嘆了口氣,對李如松轉移話題道,「李兄。武舉如何?以李兄之能,要的第一想必不是難事吧?」

「那是自然。」李如松面有傲色的點了點頭,「若不是有十分把握。如松也不會來參加武舉。倒是沐兄你,會試在即,準備的如何?」

「也還算過的去。」沐連魚謙遜了一句。

兩人相談甚歡,沐連魚乾脆叫上康福康壽作陪,也算是為康福踐行。以李如松的身份本是看不上這兩兄弟,不過看在沐連魚的面上倒也並無計較。兩兄弟不免有些受寵若驚,先是唯唯諾諾,不過幾杯酒下肚。也都放開了,四人喝的踽麗大醉。

人生難得幾回醉,此刻天色已經晚,正是華燈初上時分,大內皇宮。

從皇城建築佈局來看,是按照「前朝後寢」的規制,外朝為大內正衙。內遷即所謂的三宮六院。皇后居坤寧宮。東、西各有六宮,皇城內建築多以九為建制,這裏用六不用九,顯然是符合后立六宮之說。

坤寧宮內。王皇后正對着鏡子梳妝打扮,微微有些愣神。聽父親說。沐連魚已經進了京城。此刻他在幹什麼呢?會不會在想我?回憶起那幾夜的抵死纏綿,王皇后已經略具威嚴的嬌顏禁不住泛起一陣紅潮。

王皇后正思忖間,突然傳來一聲通傳:「皇上駕到。」

王皇后微微一怔兀自沒有反應過來,太監王安趕忙在一旁輕聲提醒道:「娘娘駕到了,您是不是應該去接粵了?」

王皇后這才反應過來,自從自己回京之後,皇上還從沒來過自己的寢宮,今兒個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王皇后心中嘀咕,有些不情不願的站起身來。

寢宮門外,王皇后挺直嬌軀望着緩緩盡皆的龍輿,王安同宮女們卻已經跪倒在地恭迎聖駕。萬曆皇帝身着龍袍從龍輿下走下來,王皇后略微欠了欠身子:「臣妾恭迎聖駕。」

「免禮吧。

」萬曆皇帝冷哼一聲,從王皇後身側擦肩而過。

王皇后見狀暗自緊咬着銀牙,跟在萬曆皇帝的身後進了寢宮。寢宮內雖擺着幾盆炭火,但卻顯得十分冷清,萬曆皇帝在榻上坐下,自有太監上前幫忙褪去龍靴。

王皇后在一旁坐下,淡淡的問了一句:「不知皇上今日怎麼有空來臣妾的坤寧宮?」

「自從皇后回宮,聯還從未來過,今日得空特地來轉轉。」萬曆皇帝頭也不抬的應道,卻是接過太監遞過來的奏摺低頭看了起來。

王皇后見狀,心裏面頓時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氣,她回宮已經兩月有餘。他從未正眼看過一次,難得來這麼一回對自己卻是如此冷漠。激憤之下,王皇后突然冷冷的說了一句:「既然皇上朝務繁忙,大可不必來探望臣妾。」

萬曆皇帝聞言愕然望向王皇后,似乎有些驚詫一向溫順的王皇后居然也有如此強硬的一面。王皇后昂以對,萬曆皇帝過了半晌這才醒悟過來,冷哼一聲丟下奏摺鞋也不穿的往門外走去。王皇后也不阻攔,任由對方離去。

萬曆皇帝是天下之主,王皇后負責統領後宮,本該是琴瑟和諧的兩人如今卻已形同陌路。王安見小太監提着靴子跟了出去,猶豫了一下對王皇后小聲勸道:「皇後娘娘,您這是何必呢?皇上他

「你閉嘴,給我出去。」王皇后俏目牛寒,冷冷的打斷道。

王安心神凜然不敢多言,垂退了出去。

搖曳的火光映着一殿空蘇盪的寂寥,氤氳朦跪的喜色火紅卻又襯托的那份寂寥更加明顯。王氏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忍不住緊了緊披在身上的裘襖。

萬曆皇帝怒氣沖沖的從坤寧宮出來。立即吩咐擺駕去了翠華園。要說這翠華園,正是這鄭貴妃的寢宮。

鄭氏的父親叫鄭承憲,官至都督同知。初入宮時,鄭氏個在淑嬪。但她容貌艷麗出眾,並且機智聰敏,愛讀書、有謀略,更善於逢迎。因此,鄭氏不久即得到萬曆皇帝的寵愛,並在萬曆十一年晉加封為貴妃,地位甚至躍居已生有皇長子朱常洛的王恭妃之上。

萬曆皇帝視她為相見恨晚的知音。不過鄭氏卻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先前聽聞萬曆皇帝去了坤寧宮。早就已經氣的牙痒痒,此刻聽傳萬曆皇帝在坤寧宮碰了壁正趕來翠花園。心裏面早已經樂開了。

同素裝打扮的王皇后不同。鄭貴妃精心打扮了一番,她身戴鸞鳳冠,冠上日o8姍旬書曬譏芥傘剛用廣玉四鳳花釵。穿着紅羅裙襟子小綉著織金的鳳恢積吼美艷的她,被存托的更加美艷動人。

見萬曆皇帝怒氣沖沖的進的門來。身後還跟着個提着靴子的小太監。鄭貴妃掩面一笑。萬曆皇帝見鄭貴妃笑的花枝亂顫,忍不住奇道:「愛妃何故笑?」

「您呀,真不知道愛惜身子。」鄭貴妃止住笑,從小太監手中接過鞋子卻並不給萬曆皇帝穿上,而是倒提着龍靴扶著萬曆皇帝坐在錦榻上。這才故作不知的對萬曆皇帝問道。「皇上乃是一國之主,究竟是誰這麼大膽惹的皇上您生這麼大的氣?」「還是皇后?」萬曆皇帝恨聲道,「聯也是看她可憐,這才好心去看望她,誰知道她居然如此不知好歹,竟敢給聯臉色瞧。總有一天,聯要廢了她。」

鄭貴妃頓時眼眸流轉。對萬曆皇帝嬌笑道:「皇上。您真生這麼大的氣呀?王皇后她雖然不能算的上是母儀天下,但好歹也是一國之母。您真的能狠下心來么?」

廢皇后可不是一什小事,萬曆皇帝適才說的也只是氣話,而且就算他答應,言官們也不會答應,太后更不會答應。萬曆皇帝在鄭貴妃的追問下乾笑兩聲,對鄭貴妃轉移話題道:「愛妃,最近你不是學畫工筆么?可有佳作讓聯瞧瞧。」

鄭貴妃見萬曆左顧言他,心中頗為失望,不過她也知道此事記不的。要廢后不是不可以,也不是辦不到。但如果沒有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卻是絕不可行的。鄭貴妃按耐住自己的野心,對萬曆皇帝媚笑道:「皇上,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您的耳目,臣妾確實作了一冊《群芳圖》,您稍待片玄,臣妾這就去取來讓皇上指點一下。」

不消多時,鄭貴妃便取來那冊《群芳圖》。萬曆皇帝打開一開,卻是整整二十四幅工筆花開。每種花卉各有姿態,已然得了工筆精髓。萬曆皇帝忍不住讚歎道:「愛妃果然才藝過人,這幅《群芳圖》可圈可點。稱得上是上等佳作。來人啊。取朱印來。」當即有小太監取來朱印。原先每幅冊頁上已經蓋了承乾宮印的陽文朱印,萬曆皇帝又加蓋了一個南熏秘玩的陰文朱印,使這冊群芳圖更顯得古雅。

鄭貴妃心知宮中有一個南熏殿,專門收藏名貴書畫,此刻見萬曆皇帝給自己的畫冊蓋上此印不由心花怒放。萬曆皇帝正準備命人送去御用監用名貴的黃色錦緞裝被成冊,鄭貴妃趕忙在一旁哀求道:「皇上,先前您不是答應給臣妾題詩的么?」

「以後再說吧。」萬曆皇帝突然想起一事,對側立在一旁的小太監問道:「田義回宮了沒有?」

小太監趕忙恭聲應道:「田公公早已經回宮,皇上說在文華殿召見他。田公公已經在文華殿候駕。」

萬曆皇帝把畫冊交給下人拿去裝敵,從旁邊一張用鈉螺、瑪瑙、翡翠和漢玉鑲嵌成一幅魚戲彩蓮圖的紫檀木茶几上端起一隻碧玉杯,喝了一口熱茶,輕輕的吁了一口悶氣。鄭貴妃察言觀色,只萬曆皇帝心中一定有什麼大事,這個時候她也不敢妄言,以免惹萬曆皇帝不快。

萬曆皇帝愁眉不展的喝了幾口熱茶,把茶盞放回到茶几上,對鄭貴妃歉然道:「愛妃,聯要去文華殿。如若太晚就不過來了,你早點休息。」

鄭貴妃這才逮著機會撒嬌道:「皇上。您難道要臣妾孤枕難眠么?」

「你呀,你呀。」萬曆皇帝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最多聯答應你。等聯同田公公說完正事再過來陪你可好?」

鄭貴妃欣喜的點了點頭:「皇上金口一開,自然不能食言,臣妾就恭迎聖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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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義雖然如今已經貴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可日子也不容易,皇上的龍輿還在文華門外的時候,田義就已經跪在漢白玉甭道一旁,見萬曆皇帝駕到,立即用尖尖的嗓音像唱戲一般叫道:「奴才田義接駕。」

萬曆皇帝沒有理他,下了龍輿穿過前殿,一直走進文華後殿在東頭一間里的一隻鋪着黃墊子的雕龍靠椅上坐下。田義躡手躡腳的跟了進來,重新跪了下去,行了一拜三口頭的常朝禮。如果是一般的太監。一天到晚的在萬曆皇帝身邊伺候着,當然用不着這麼多禮節,但田義乃是司禮監掌印太監,說起來也應該是朝廷重臣了。

行完大禮,田義趕忙從袖中掏出一冊文章遞了上去:「皇上,這是您命奴才寫的游拜」

萬曆皇帝接過卷冊,面無表情的翻閱著,等看到沐連魚寫的那籌文章不由眉頭緊皺。田義側立在一旁察言觀色,見狀趕忙輕聲問道:「皇上,可否有什麼不妥?」

萬曆皇帝指著沐連魚的那篇文章。對明義皺眉道:「這篇文章並非你的筆跡,乃是何人所作?」

「此人皇上也曾經見過。」田義恭敬的應道。

「聯見過?」

「皇上難道忘記了?」田義稍加提示道,「今日在兵部的演武場,同李將軍一起的那位?」

「沐連魚?」

田義沒想到萬曆皇帝居然知道沐連魚的名字微微一愣,隨即點頭道:「正是此人,這一路奴才同沐公子一路行來,收穫頗豐。」

「也包括斬殺了東昌府尹何榮?」

「這,」田義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所幸萬曆皇帝並未繼續追根究底。而是對田義問道:「看來你是贊同沐連魚的說法了,只是不知沐連魚給了你什麼好處?」

田義之所以讓沐連魚寫這篇文章。為的就是好讓自己撇清關係,此刻也才好進言。

面對萬曆皇帝的質問,田義整肅了一下衣冠,對萬曆皇帝跪下,語氣沉重的說道:「皇上,奴才並未收受任何好處,而且敢以人頭擔保,沐公子所言句句屬實。揚州鹽商通官府勾結肆意太高鹽價中飽私囊。奴才一路行來,見那些老百姓食無鹹味。就連飯館內也無鹽可用,實在是痛心疾。還請皇上明察。」

有片刻工夫,萬曆皇帝都默不作聲。先前也不知道皇后從舊都回來之後同太后說了些什麼,太后對此人極為讚賞,自己也陰差陽錯的同他逛了一次青樓。平心而論,沐連魚這人文章寫的不錯也是個幹練之才。只不過,,

很顯然,萬曆皇帝還對沐連魚同李如松兩人出手闊綽一事耿耿於懷。沐連魚有錢那是不屑說了。其實說起來,李如松的家產也比沐連魚差不了多少。

李成梁盤踞遼東多年,也自然是富的流油,可是再看看自己,要是從國庫支取個二三十萬兩」哦教天被言官們指歷皇帝當然會不爽。忍不住對田知仇道:「沐連魚口口聲聲說揚州鹽商整日過着燈紅酒綠的奢靡生活,那他自己還不是揮金如土?又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

田義趕忙替沐連魚辯解道:「皇上,沐家本就是江南富,平日裏吃穿用度也許是多了些,可這也無可厚非,不知皇上說沐連魚揮金如土。指的是?」

萬曆皇帝頓時語塞,他不可能告訴田義真相,如果私自出宮的事情要是傳出去,那言官們還不要自己好看?又是一陣沉默,萬曆皇帝從宮女手裏接過一杯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用嘴唇輕輕的砸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端詳著這隻天青色宣窯暗龍杯,欣賞著精美的名貴藝術。

田義也不着急,他對萬曆皇帝朱瑚鈞的性格早已經揣摩透了。

朱明鈞登基的時候只有十歲小當時還是張居正輔政。張居正雖然是個極其能幹的忠臣,但他不像中國歷史上很多忠臣那樣到處得罪人,而且也不能算得是傳統概念上的清官,很善於權衡人事關係,公關手段相當了得。譬如當時權力極大的司禮太監馮保就和他關係極好,再加上兩宮太后對他信任有加,所以內廷不但不會給他掣肘,還一直是他的後盾。

張居正當政的萬曆元年到十年期間。是明朝最富強的時期。對外。有名將李成梁、戚繼光等人,北方蒙古人的入侵幾乎次次大敗,最後只好和明朝達成協議,通過和明朝進行邊市貿易來獲取錢財,不再入關搶掠。對內,則治理黃河、淮河。清算農田面積,大興郵政交通等。一時間國家糧倉的儲備糧可支十年以上,財政收入甚至一度達到支出后的盈餘,都可過以往一年國家所需的財政開支。可惜好景不長,萬曆十年張居正去世。萬曆皇帝自小就被張居正這個老師逼得狠了,十分怕張居正。好不容易等到張居正死了,頓覺得再無人可制自己,於是開始大肆報復。這第一件事,就是先追奪了老師張居正的官個,抄了張居正的家,又將其家屬充軍流放,更將其長子逼的自殺。

旁人不知,萬曆皇帝對斂財十分熱衷,田義卻是心知肚明。從馬家撥舌來的財富,有三分之一都入了萬曆皇帝的私人庫房,這也是萬曆皇帝對田義寵信有加的主要原因之一。此次田義雖然不知萬曆皇帝被沐連魚同李如松的富有深深的刺激到了,但他卻抓住了萬曆皇帝的這種斂財心理。

有恃無恐之下。田義自然是穩如泰山,他也知道皇上在等自己提起那個極其重大的問題,可田義卻等著萬曆開口,免得日後出了事,自己吃罪不起。就算讓自己擔待下來。皇上也有所顧忌不是?

站在旁邊伺候的幾個宮女和太監都沒有一點聲音,偷偷打量著萬曆皇帝的面部表情以及他端詳茶杯的細微動作,他們都知道皇上同田公公有要事相談,可萬曆皇帝沒有任何指示,他們也不敢自動的迴避出去。

這些宮女太監們平日裏不需要等待皇上開口,他們會根據他的眉毛、眼梢、嘴唇和鬍子的任何輕微動作行事,完全合乎他的心意。當萬曆皇帝的眼睛才網離開茶杯的時候。一位宮女立刻走前一步,用雙手捧著一個堆漆泥金盤子把茶杯進過來小心地走了出去,其餘的宮女和太監們也隨即躡手躡腳的跟了出去。

現在文華殿裏只逛下萬曆皇帝和田義兩個人了,萬曆皇帝站起身來。在暖閣里來回鍍了片刻,然後用沉重的低聲問道:「難道兩淮鹽道真的已經如此**了么?」

田義點了點頭:「奴才已經命人去揚州捉拿鹽商曹元,但此人也已經不知所蹤,單單在曹府就查出來不及轉移的白銀二十餘萬,更有珍寶古玩無數。」

「那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萬曆皇帝又冉。

田義知道是時候了,當下對萬曆皇帝建議道:「皇上,以奴才之間。那些鹽商之所以敢如此明自張膽的中飽私囊,其根本原因還是在於監管不力,如若派得力之人前去監管必然會有所成效,到時候鹽稅也可以收的多些。」

聽聞鹽稅能收的多些,萬曆皇帝不禁眼睛一亮。

田義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自從馬大掌柜垮台之後,皇上的私庫可是有些空虛了。就算自己不急,皇上也定然有些急了。其實說起來。沐連魚之所以能整垮馬大掌柜。與田義也不無關係。如若馬家不倒。皇上又怎麼會這麼快任命自己來京城呢?這些想法在田義的腦子裏一閃而過,卻聽的萬曆問道:「那愛卿可有推薦人選?」

田義回過神來,立即順水推舟的提了幾人名字。田義所推薦之人自然是自己的心腹,臨了猶豫了一下,對萬曆建議道:「皇上,之所以好多偏遠地區的窮苦老百姓吃不上鹽,都是大鹽商不肯販賣之故,如若皇上命明戶部下旨准許那些小鹽商販賣官鹽,一來可以解決那些人的吃鹽問題,也可以再增加稅收,豈不是一舉兩得?」

這是沐連魚甘願替田義進言的唯一要求,萬曆皇帝聽了之後並沒有多加思考便答應下來。只是沐連魚也沒想到,插手兩淮鹽道只不過是田義藉以斂財的手段之一。就在萬曆皇帝盤算著自己的私庫能增加多少銀兩的時候,田義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開口道:「皇上,除此之外還可增加一些稅收。」

依照田義的意思除了加緊徵收商稅之外,一切商品交易都應該收稅百分之三。田義為此可算是絞盡腦汁。甚至另外又明了一種礦稅。什麼叫礦稅?只要什麼地方可以開礦,就要地產的所有人交礦稅。這本是極其不合理的,但萬曆皇帝也沒多加思考,便同意了。

就連沐連魚也沒想到,自己同萬曆皇帝的一次偶遇,卻徹底引了萬曆皇帝斂財的私慾。

其實田義的想法也很簡單,要想坐穩這個位置就要投萬曆皇帝所好。另外自己也能撈到好處。

只是就連田義也沒想到因為他的這番話,為大明朝日後埋下了禍根一大批沒有受過教育、因殘廢而心理上多多少少不正常的太監作為皇帝的私人徵稅代表,四面八方的出去收礦稅。他們無惡不作,隨帶大批流氓惡棍到處敲詐勒索,亂指人家的祖宗墳墓、住宅、商店、作坊、田地,說地下有礦藏要交礦稅。結果天下騷動,激起了數不盡的民變。

實際上,萬曆皇帝自己落下的最少。因為繳入私庫的只十分之一、太監剋扣的是十分之二、隨從瓜分的是十分之三、流氓棍徒乘機向良民勒索的是十分之四。

當然,這還只是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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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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