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起兵

第393章 起兵

春雨綿綿,近日,臨都城裏連下了幾場沾衣欲濕的杏花雨。氣溫算不得燥熱,空氣里全是黏膩膩的濕潤感,悶悶地讓人透不過氣來。

事實上,最近臨都城裏的氣氛,也確實有些不對勁。

而最先感覺到不對勁的,自然是那些朝臣們。

原本昭帝自賞花宴后,便暫停了早朝,王喜那邊派人給各大臣傳了話,說是昭帝身體不適,太醫吩咐需要靜養休息,所以需要閉門謝客休息兩日。

賞花宴上昭帝突然離席,眾人本就覺得有些奇怪,此時聽得王喜派人傳來消息,這才恍然。在賞花宴之前,昭帝的身子便是時好時壞,雖然賞花宴上看着還算硬朗,但畢竟病來如山倒,再加上最近朝中煩心事又多,會操勞過度也是正常,眾臣便沒有多想,樂得在家清閑了兩日。

只是,兩日之後,早朝還是沒有恢復。

原本清晨時分,眾大臣都已準備妥當準備入宮了,宮裏卻又臨時派人傳來消息,說是今日早朝依舊取消。

大家這才覺得不對勁起來。

難道……昭帝的身體狀況,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查?

一國之君身體狀況欠佳,那可是大事,各大臣自然坐不住了,紛紛入宮前往昭帝寢宮探望,卻都被王喜派人一一擋了回來,只說昭帝需要靜養,閉門謝客,早朝暫時還恢復不了。

王喜雖是昭帝身邊的近侍,但再怎麼得昭帝的歡心,那也只是個內侍而已。因此,眾人都鎩羽而歸之後,難免生出了些怨氣。

一來二去合計一番,便去找了薛家,聯名請了薛青雲和薛麒出面,讓皇後去看看昭帝的情況。

薛家和皇后也正愁打探不到昭帝的最新情況,便順水推舟應了下來。

皇后一來,依舊被王喜派人擋在了門口。

可皇后今日是存了無論如何也要見到昭帝一面的決心,見王喜連他都敢攔,頓時新仇舊恨一起涌了上來。先前王喜仗着他是昭帝的幸福,對皇后多有得罪,現下昭帝昏迷,皇后可算是逮著的機會,臉色一沉,直接開口斥罵起來。

她是主子,王喜是仆,心中再多不滿和不甘,也只得生受着。更何況,他如今心中也實在沒底,萬一昭帝有個三長兩短,他再得罪了皇后,他這條小命,可就不保了。

眼見着事情的發展已經脫離了他可掌控的範圍,權衡利弊之後,王喜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他能做的,能擋的,都已經替昭帝做了,可昭帝至今未醒,剩下的事,可就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內侍能左右得了的了。

思及此,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皇后討好一笑,「皇後娘娘息怒,並非奴才刻意刁難,奴才也只是不想……消息傳出去弄得眾人人心惶惶而已。」

皇后冷冷瞟他一眼,見他服了軟,心知此時不是找他算賬的時候,「皇上情況怎麼樣?」

王喜朝皇后躬身一禮,「皇後娘娘裏面請,娘娘……見着了便知道了。」

皇后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抬步進了昭帝的寢宮。

身後的瓔珞剛想跟上,卻被王喜伸手一攔,恭敬卻不失冷淡,「瓔珞姑娘還是在這裏等著吧,皇上需要靜養。」

瓔珞一愣,看一眼前頭皇后的背影,低頭應了下來。

王喜便命外頭的內侍依舊好生守着,自己則快步跟上了皇后的步伐。

「娘娘,實不相瞞,皇上自那日賞花宴之後,便一直昏迷不醒。」王喜嘆一口氣,沉沉開口。

皇后暗自一驚。儘管已經有了猜想,可當這個猜想真正得到確認時,她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昭帝昏迷的事她後來派人打探過了,就是因為親眼撞見了薛彥辰和阮瑩瑩偷情的場景,一時氣火攻心,所以才昏迷了過去。

可照道理,如果只是氣火攻心的話,不可能昏迷這麼久才對。

王喜說完這話,便一直覷著皇后的面上神情。頓了頓,才又開口道,「原因,想必皇后也知曉了。」

那日薛麒執意帶了薛彥辰離開后,那兩名留在林中的鐵甲衛便趕緊過來向王喜報告了情況。王喜心中無奈,但昭帝還在昏迷當中,他自然沒有資格再對薛家或者薛彥辰採取什麼行動,聞言也只得作罷,只讓鐵甲衛將阮瑩瑩的屍體先存放好,等著昭帝醒來之後親自發落。

也正因為昭帝昏倒的原因與薛家有關,王喜潛意識裏才不想讓皇後接近昭帝。但她畢竟是皇后,於情於理,王喜都沒有資格攔下她。

聽出他話中的試探之語,皇后冷冷一笑,「本宮知曉你對本宮有諸多意見,但無論如何,皇上都是本宮的夫君。皇上身子不好,本宮同你一樣着急。」卻也並未提王喜隱射的薛彥辰和阮瑩瑩一事。

原本薛彥辰和阮瑩瑩偷情一事若是傳了出去,薛家的名聲便是徹底毀了,還能不能在朝中立足,都已是未知數。沒想到這個時候,皇上卻突然陷入昏迷,對他們來說,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但這些心思,皇后自然不可能表現出來,面子上該說的場面話當然都得說。

王喜心中不置可否,面上只訕訕地陪着笑。

皇後知道他不信,卻本就不打算浪費過多的時間在王喜身上,冷冷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腳下步伐加快了些許。

挑簾進了內殿,瞧見昭帝果然在龍榻上躺着,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呼吸卻還算均勻。

皇后皺了皺眉頭,看向王喜,「太醫怎麼說?」

「所有太醫都來看過了,可都束手無策。他們說,看脈象情況,皇上該醒來了才是,可不知為何,葯也吃了,卻一直還在沉睡當中。」既然都請了她進來了,王喜便也沒想着瞞她。

這件事說來也奇怪。明明先前太醫檢查的時候還說最遲兩三天皇上便能醒來,可這都五六天過去了,皇上卻仍舊沒有蘇醒的跡象。這麼些天以來,太醫都往這裏跑了多少趟了,可偏偏就查不出昭帝的病因,實在是奇怪得緊。

皇后長睫一斂,眸中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昭帝這次昏迷,果然來得古怪,可對他們而言,卻是天大的機會。她今日過來,本就是查探情況來了,見宮中謠言並未作假,心底不由暢快起來。

看來,是時候動手了。

她斂下眼中的精光,抬眸涼涼看着王喜,一副興師問罪的口吻,「如果本宮今日不來,你還打算將皇上的病情瞞多久。」

王喜心知自己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錯,只吶吶應了,面上陪着笑。

皇后又道,「皇上一日不醒,難道就一日不早朝么?那朝政不全都亂套了,耽擱了政事,你負責得起碼?」

王喜眼眸一眯,心裏不由緊了緊,面上卻仍是恭敬有加,「皇後娘娘所言甚是,是奴才欠考慮了。」

皇后「嗯」一聲,語氣緩和些許,「皇上這邊,你好生照看着,讓太醫們儘快研製出解藥來,否則,這太醫院他們也別待了!」

「是,奴才明白。」王喜只一味應是。

「早朝之事,本宮會同大臣們商量后再做決定,但皇上昏迷一事,怕是瞞不住了。」皇后又道。

王喜微微朝她作了個揖,「一切但憑皇後娘娘做主。」

皇后「嗯」一聲,見他尚算識趣,便暫且放過了他,並未多做刁難,只道,「那今日本宮便先回宮了,你好生照顧皇上,一有什麼情況,即刻派人來報。」

「是,奴才遵旨。」

皇后完成了今日來的目的,便也懶得多做停留,再看一眼昭帝,轉身挑簾出了內殿,很快,腳步聲漸漸消失。

她一走,王喜才驀然鬆了口氣,心底卻浮上了隱憂。

這件事原本對薛家和皇后皆是不利,但皇上這一昏迷,事情立馬朝着他們有利的方向發展。無論如何,薛彥辰和阮瑩瑩有染一事都關乎皇家顏面,他也不可能將此事傳出去。甚至,非但不能,還得幫着薛家將知情人封口。

長長嘆一口氣,目光落在榻上的昭帝身上,心中只期盼著昭帝快些醒來,否則,這昭國的天,怕是很快就要變了。

皇后探望之後,昭帝一直昏迷未醒的事便傳了出去,眾人嘩然,都沒想到昭帝的身體竟然已經差到了這種地步,不由紛紛在心裏打起了小九九。

昭帝昏迷之前並未立太子,甚至連立太子的意願都很模糊,對沈初寒和君徹也無明顯偏好,明顯是打着讓雙方相互制衡的主意。如今他昏迷未醒,該由誰來代替他處理朝政呢?一時間,兩派人馬都各懷心思,誰也不肯讓步。

只是,昭帝畢竟只是昏迷而言,兩方都不好做得太過,經過幾輪明裏暗裏的爭鋒,最終還是決定由沈初寒和君徹兩人暫時共同代理朝政,以維持朝政和國事的正常運轉。

明顯,眼下這種情況,誰出頭都不合適,但誰也不想落於人後,所以,共同代理朝政,是看上去最公平的方法。至於操作過程中有多大的難度,那就各憑各自本事了。

沈初寒和君徹自沒有異議。

於是,早朝又恢復如常,由沈初寒和君徹輪流主持。日子看似平靜地過了兩日,昭帝還是沒有醒來。

這日早朝。

眾臣都早早到了崇政殿,卻不想,早朝的時辰都過了,沈初寒和君徹依舊沒有出現。

大家都感受到了一絲不安,不由議論紛紛起來。

又等了一會,還是不見沈初寒和君徹的蹤影,這下,眾臣都意識到似乎發生了什麼,剛要派了人出去打探情況,忽然,有一人的身影出現在了崇政殿外——

不是沈初寒,也不是君徹,來的人,竟是皇后。

而更出乎意料的是,皇后並非孤身一人前來,而是帶了一隊鐵甲衛。她神情凝重地進了內殿,帶來的鐵甲衛留在了殿外,將崇政殿出口牢牢把守住。

眾人眉頭一皺,都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氛,各色各異的目光落在了皇後身上。

皇後走到上首的高台之下,目光冷冷在眾人面上一掃,沉聲開口道,「寒王和端王今日不會過來了。」

「出什麼事了嗎?」有人在底下開口問道。

「是。」皇后重重點頭,「我們查出了皇上一直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

話音落,眾人嘩然。

皇后這話,分明是話中有話。而且,我們,指的又是誰?是指她和端王,難道兩人的同盟關係,已經到了完全不用避諱的地步了嗎?

皇後接着往下說道,「當日賞花宴上,德妃舒玥派人在皇上的酒中下了毒,才導致皇上一直昏迷不醒。」

「不可能!」出聲的,是德妃的父親,舒德義。他眉頭狠皺,一臉冷然地看着皇后,滿臉的質問之色。

他自己的女兒他自己知道,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皇后冷笑一聲,「本宮都已經找到了證人,舒大人不知情,並不代表德妃沒有做。」一頓,又道,「德妃此舉,並非一人所為,而是有人幕後指使。」

眾臣似乎猜到了什麼,臉色紛紛一言難盡起來。

皇后掃一眼眾人,將大家的神情盡收眼底,目光帶着寒刃般的冷厲,「指使德妃給皇上下毒之人,正是寒王君殊!」

「不可能!」

「有證據嗎?證據呢?!」

底下有熙熙攘攘的反對聲傳來。說話的,自然是沈初寒一派的臣子。

不管怎樣,皇后這話只是她的一面之詞,他們當然不會輕易相信。

皇后冷笑一聲,「寒王今日不敢出現在這裏,便是最好的證據。端王此時已帶兵前往寒王府,是與不是,到時人證物證往寒王面前一擺,看他還有什麼話好說!」說着,寒涼的目光往方才出聲的大臣面上一掃,「若有人與他同謀,待查出來后,絕不會姑息。」

知曉皇后此番是有備而來,那些大臣也不敢再多說,只盼著沈初寒能扭轉局勢才好。

皇后讓人搬了張椅子過來,在上首坐下,冷冷又道,「在局勢安定下來之前,各位大人就先在崇政殿等等吧。」

這話說得客氣,然而大家都明白,皇后此舉,分明是將他們扣在了此處。看看着門口密密麻麻把守的鐵甲衛,他們也不敢硬碰硬,只得暫且按捺下了焦急的心情。

皇后坐在上首,垂首不語。面上雖然看着平靜,實則心底卻十分緊張。

原本他們是計劃在宮門處帶人埋伏好,待沈初寒入宮早朝時一舉將他拿下。卻不想,等了許久,早朝都快過了,還不見沈初寒的人影。而派去監視寒王府的人也來報說,今日並未見到沈初寒出門。

她和君徹雖然心下生疑,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兵分兩路,皇后帶了一部分鐵甲衛控制住宮裏的大臣們。而君徹,則親自領兵,直搗寒王府。

城中百姓也很快感受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鐵甲衛的坐騎踏過城中熱鬧繁華的街道,行得飛快,捲起一陣陣塵土飛揚,眾人紛紛避讓不及。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為了安全其間,不管是商販也好,還是行人也好,都不敢再出來,急急躲入了家中,只暗中觀察著事態的發展。

君徹坐在馬上,一馬當先,朝寒王府疾馳而去。

他們今日突然舉兵起事,為的就是要殺沈初寒一個措手不及。

京畿附近並未屯兵,城中兵力集中在鐵甲衛和錦衣衛兩軍之中。錦衣衛直接聽命於皇上,此番舉事,打的是勤王的名號,所以,在事情發展沒有明朗之前,錦衣衛不會貿然出手。

而鐵甲衛中,鐵甲衛右衛中郎將本就是君徹的人,蕭濯雖然升作了鐵甲衛左衛中郎將,但他入鐵甲衛的時間尚短,在鐵甲衛中的號召力自然不及右衛中郎將,所以,就連左衛當中都有一部分人被成功策反,轉而對蕭濯和支持他的左衛倒戈相向。

此時的蕭濯和鐵甲衛左衛,應該已經被他的人團團圍住,除了投降,別無其他選擇。

雖然沈初寒今日沒有去上早朝讓他有些不安,但眼下已經騎虎難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趕在沈初寒反應過來之前,攻下寒王府。

很快,大隊人馬來到了寒王府府門口。

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風聲,寒王府大門緊閉,根本就沒有人出來抵抗,卻有沒有想像中緊張不安的氣氛。

坐在馬上的君徹眉頭狠狠一皺,打量著面前緊閉的朱漆大門,不知為何,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升起。

這次起兵,他事先沒有走漏任何風聲,也準備得十分周全,自認為絕對不會失敗才是。可現在,都不曾見到沈初寒,光是站在寒王府這緊閉的大門前,他就覺得自己來之前的自信和篤定通通不見了。

等了一會,仍是沒有人出來。

君徹的耐心漸漸耗盡,眉頭一擰,眼中一抹陰鷙。他對着後頭一招手,拉長了聲調沉聲開口,「弓箭手準備。」

既然寒王府的人不出來,那麼,他就硬攻進去。他倒要看看,沈初寒還能躲到什麼時候!

身後響起了拉弓搭箭之聲。

君徹揚起手,剛要揮下,忽的,聽到有達達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緊接着,有鐵甲衛的聲音傳入耳中,「王爺,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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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權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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