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鋪橋又搭路

第七百零九章 鋪橋又搭路

寧景侯的語氣是平淡的,那份藏在話語深處的森冷卻是讓人毛骨悚然。

然而面對對方那句「翅膀硬了」的評價,寧韶明依然穩坐如山,還不忘回道:「謬讚了。」

換做以前見到這樣的寧景侯,寧韶明渾身的刺都要戒備得炸起來了,可如今的他也學會了不動聲色地去審視對方,判斷他的神態和話語中的深意。

——從某方面來說,他變強了,至少能夠擺脫寧景侯從小到大給他的陰影了。

他自己都能察覺到的東西,寧景侯自然不會忽略,他就這麼盯着寧韶明,臉色晦澀難明。

沉默在一瞬間席捲整個空間。

只有常笙畫優哉游哉站在一旁,像是觀賞一出好戲似的,袖手旁觀寧家父子倆相互對峙的場面。

寧景侯很快就恢復了理性,將所有怒意壓在了火山之下,他再次開口,語氣里聽不出明顯的情緒:「不錯,你現在比廢物還是好上一點的。」

「寧先生,恐怕你誤會了,」寧韶明不怒反笑,「我不需要你的認可,更不需要寧家的認可。」

「是嗎?」寧景侯無甚表情地扯了一下嘴角,「寧韶明,惹怒我有什麼意義呢?」

「你也知道沒有意義,那又何必腦補那麼多有的沒的?」寧韶明聳肩攤手,姿態無辜得很。

寧景侯登時面露冷色。

寧韶明毫無畏懼地和他對視。

局面再次陷入無話可說的凝滯。

寧韶明忽然覺得很沒意思,走這一趟就是在浪費時間,便欲站起來拉着常笙畫一同離開。

常笙畫卻突然看了他一眼。

他們視線交匯,快到一般人都看不清楚對方的眼神變化,可寧韶明幾乎是一瞬間就領會到了什麼,他起身的動作立刻就停住了,穩穩噹噹地又坐了下來。

寧景侯敏銳地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小動作,似有所思道:「付珩做了什麼?」

寧韶明眉頭一動,反問:「你做了什麼?」

寧景侯淡聲道:「我沒有向你彙報的義務。」

「也許寧先生應該明白一點——」寧韶明好整以暇地道,「我和笙畫才是合法調查,您是在鑽漏洞。」

寧景侯面上帶出了幾分沉色,「你一定要挑釁我?」

寧韶明輕笑一聲,「那我很榮幸能夠挑釁到您。」

寧景侯的目光移到了一旁彷彿毫無存在感的常笙畫,「你把他教得不錯。」

雖然這話乍一聽像是在誇獎,但常笙畫已經清楚了他的套路,很淡定地等著寧景侯的下一句話。

果不其然,寧景侯漠然道:「和你一樣不討人喜歡。」

常笙畫露出一個和寧韶明一模一樣的笑容,連口吻都是相似的:「榮幸之至。」

寧韶明忍不住笑了出聲。

也許是寧韶明一個人獨自摸爬打滾了二十多年,不肯跟任何人低頭,所以他整個人就是一顆野蠻生長而成的小草,所有的生長方向都是雜亂而又自由的——在禁錮的空間內的放肆的自由。

直到出現了一個常笙畫,強行而有效地幫他修剪枝杈,引導他找准自己的方向,即使常笙畫不希望自己的存在干擾他的選擇,不過寧韶明的生長軌跡中還是清晰地刻下了對方的影子,尤其是在言行語氣方面,向來不太喜歡錶達自己的寧韶明難免跟她學了不少東西。

唔,大概這就是寧大少爺在越來越囂張、囂張得內斂、囂張得討打之間來回跳躍的原因吧。

常笙畫看了一眼時間。

很好,十分鐘了。

她愉悅地對寧韶明打了個響指,「好了,親愛的,我們該走了。」

寧韶明受夠了和寧景侯呼吸同一片空間下的空氣,想都不想起身就走。

寧景侯瞬間領會到什麼,勃然大怒,「常笙畫!」

她居然敢借他給寧韶明鋪橋搭路!

寧韶明飛快拉着常笙畫就往外跑,末了,他覺得還是有點不解氣,便回頭沖着寧景侯做了個拇指朝下的挑釁手勢——

「砰」的一聲巨響,寧景侯將手邊的茶壺砸到了房門上。

然而寧韶明和常笙畫早就已經不見人影了。

巨大的動靜驚動了同樓層的住客,走廊上有人探出頭來,但在看到一地瓷片之後又很快地把頭縮了回去,生怕招惹麻煩。

秘書快速走進來,一邊環視四周一邊用詢問的語氣道:「先生?」

寧景侯壓住了怒意,「他們今晚見過付珩了?」

秘書點頭道:「他們聊了十二分鐘,不過環境太吵雜,沒有人聽到他們在聊什麼。」

常笙畫和寧韶明都是反監聽的高手,寧景侯也不意外這一點,「人都折在那裏了?」

秘書為難地道:「我們這次出來,沒有帶太多得用的人手,只摸到外圍就被襲擊了……」

「確定跟孟氏那條線是不一樣的?」寧景侯問。

「確定,」這次秘書的語氣是篤定的,「這就是調查組一直沒有對付珩動手的理由。」

「能把探子一口氣全端了……姓付的老匹夫倒是把狡兔三窟幾個字鑽研得徹底,」寧景侯冷然一笑,眼底都是不耐,「把那條線給調查組,順帶通知他們——進度太慢了,我沒時間在這裏陪他們耗。」

秘書遲疑,「那寧少……」

寧家譴責調查組進度太慢,那倒霉的肯定是目前負責孟氏軍工這條線、還和付珩有所接觸的寧韶明。

寧景侯卻只回以一個冷漠的眼神。

秘書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雖然搞不懂為什麼頂頭上司總和自己的親兒子過不去,但他還是什麼都沒有問,轉身就出門去辦事了。

而在同一家酒店的另一個房間里。

房門剛被關上,寧韶明就皺着眉道:「難怪你沒阻止我和寧景侯過不去,原來你是借這件事來麻痹付珩……他會信嗎?」

那天在付珩面前,他們用的理由就是不想和寧家有所牽扯,才會和付珩牽上線,干點雪中送炭的活兒。

常笙畫摸出空調的遙控器,面上都是無辜,「怎麼能說是麻痹對方呢,你和寧景侯過不去,這不是事實嗎?我只是把寧家關起門來解決的家事變成打開門解決而已。」

寧韶明驀然領會到了更深層的含義,啞然片刻后才道:「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寧家容不下我?」

人人都知道寧家繼承人是個不成器的,但是寧景侯的能力還處於鼎盛時期,寧韶明還在「叛逆期」,誰也不知道未來是個什麼情況,就算寧韶明真的撐不起寧家,那也會有他的兒子會接擔子,反正對於沒有斷掉傳承的大家族來說,中間有個「敗家子」過渡一下也不完全是壞事,說不定剛好能夠進入韜光養晦休養生息的時期。

哪怕寧家父子倆斗得死去活來,人們也只會覺得這是他們之間特殊的「親子交流」狀態,誰又會覺得寧韶明和常笙畫捨得放棄寧家這塊肥肉呢?

既然用自己的行動來證明太麻煩,那就不如用寧景侯的行為來證明。

寧景侯和寧韶明的對立在帝都的圈子裏是個老新聞了,但很少有人親眼目睹過,更不會傳到下層的圈子裏,但這次尋市裏的人魚龍混雜,什麼秘密都藏不住,不管以後是個什麼狀況,至少在以孝為道的Z國里,寧韶明也不至於被人懟得見不著北。

寧韶明坐在沙發上,喚道:「常小花。」

正在檢查房間的常笙畫「嗯」了一聲。

寧韶明撈過一個抱枕抱在胸前,抬起頭看着她,說:「你真好。」

常笙畫見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跟個小奶狗在等食似的,常笙畫忍不住又從兜里剝了個巧克力放進他嘴裏。

寧韶明叼著個巧克力,愣愣地看着她。

常笙畫笑了,忍不住俯身親了他一口,這才繼續查看屋裏有沒有多了什麼少了什麼。

寧韶明含着巧克力,哀怨地道:「親愛的,你有養寵物的習慣嗎?」

常笙畫隨口道:「獅子嗎?可以有。」

寧韶明:「……」

常笙畫確定沒人進過這屋子,這才去把燒開的水拎回來,隨意泡了壺茶。

寧韶明蹭過去,「所以咱們現在該幹嘛?」

常笙畫斜眼看他,「把付珩的事情往上報了么?」

寧韶明點頭,「能報的都報了。」

不方便報的,自然就是和關一徑有關的事情了。

不過這是You-Know-Who那邊的事情,劉處長那邊自然會協調好,寧韶明也不需要多這一句嘴。

常笙畫沉吟片刻,然後打了個電話給安秋,「完事了么?」

「嗯,」安秋道,「我住哪裏?」

常笙畫琢磨片刻,「等會兒我給你發個位置。」

掛斷電話之後,常笙畫打開尋市的地圖研究了一會兒,隨後才給安秋髮了個地址,讓他在那附近找個地方住下。

寧韶明不小心看到了發出去的短訊,愣了愣,「這個地方……」

常笙畫對他笑了一下。

寧韶明若有所思,「付珩藏起來的生產線在這附近?」

常笙畫沒吭聲。

寧韶明盯着她看了幾秒鐘,「你們下午出去『釣魚』了?」

「沒那麼誇張,」常笙畫聳肩,「引玉之磚罷了。」

尋市整張網都在亂動,她就想看看當她和寧韶明動了的時候牽動的會是哪根線,驚動的又是哪條大蛇。

很顯然——

蛇出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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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教官,回家煮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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