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慘狀

李家村的人進山打獵或是採摘野果、菌子、草藥等，都有熟悉的山頭。這些山頭大多遠離附近的村莊，避免和這些村子裏的人發生衝突。

如此一來，既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一旦進山的人有個什麼事，李家村的人都不能及時知道。是以每每村子裏的有人進山多是結伴而行，就圖相互之間能有個照應。

這一次李力等人捕獵的地方，是一個名叫牛角山的山頭，因這座山峰中間平坦，兩頭尖尖形狀似牛角而得名。

牛角山距離李家村有小二十里，平日裏不停歇的走上一個時辰差不多就能到。如今大雪不停地下，地面上的積雪越來越深，一行人一下一下的把腿從齊膝的深雪裏拔起來，是一件十分費力的事，這條熟悉的路彷彿怎麼走都到達不了終點。

要不是有迫切的想要找到親人的念頭支撐著，體弱的婦人和半大的孩子怕是早就支撐不下去了。縱然如此，一行人也在路上歇了三次、花了將近兩個時辰才走到牛角山下。

黑漆漆的夜被滿地的白雪映襯著，桑葉微微抬頭清楚的看到了矗立在眼前的牛角山。

說起來牛角山並不高聳，滿打滿算不過百丈有餘。此時整座山被深深地積雪覆蓋住，根本看不清地上被進山的人群踩出來的小路，也無法知道下一腳落下去，會不會跌進被白雪掩蓋的深坑裏。

「葉妹子，大樹哥、林子還有其他三個人就是從這裏去追着鷂子他們的，咱們現在要從這裏找過去？」李力挑着一盞防風燈，指著遠處的被積雪覆蓋完全看不到路的地方問道。

其他人聽李力這麼問，也把目光放在了桑葉的身上。

這一路行來，桑葉向李力問清情況后就做過一些分析，大家覺得她的分析很在理，俱是認為像她所言，失蹤的十八個人之所以沒有回來，不一定就是在山裏遇險，也有可能是大雪封山迷路了。

加上在村長家時，桑葉主動站出來說服了村長，這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往哪裏去尋的村民們就把尋人的希望隱隱放在了桑葉的身上，這會兒就希望她能拿個主意。

「嗯，我們先過去看看。」桑葉點了點頭，將手杖插在雪地上小心翼翼的探路，以防跌入雪坑或是遇到斜坡。

其他人一個接一個小心的跟在桑葉的後面，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用這種法子走路慢是慢了，至少很安全不用擔心失足跌落到危險的地方。

直到走到李力所指的地方，眾人的面前出現了兩個彎道岔口，一時間又把目光放在桑葉的身上，不然他們根本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找。

「葉兒，你覺得該走哪條道？要不咱們這些人分開往兩個方向去尋？」劉氏心憂丈夫的安危，簡直一刻也等不及了，便提出分頭去找。

「先等等，讓我想一想。」眼睛已經適應黑暗的桑葉分別打量著兩個岔道，漸漸沉下心來開始感應周圍尚有意識的植物。

跟許多需要冬眠的動物一樣，有許多植物也會藏冬度過難熬的冬天，尤其是一入秋就變得枯黃的野草，冬天會掉光葉子的大樹，它們一旦陷入沉睡無論桑葉如何感應，都不可能回應她。

能回應的就只有少量的在冬天依然能保持蒼翠的樹木，例如松樹、柏樹。然而在寒冷的冬天，這些樹木的意識遠不如春夏時期活躍，並不是每天都「保持清醒」，大多數時候它們也在沉睡中，只不過會受天氣和環境的影響，時不時的醒過來。

桑葉不確定失蹤的十八個人有沒有遇到意識清醒的樹木，如果有她就有把握順着找過去直到把人找到，要是沒有或者只遇到少量的就很需要費一番工夫了。

「咦？」桑葉突然睜開眼睛，目光落在了左邊岔道前面十丈多遠被積雪覆蓋的地面上，連忙跑過去雙手刨著上面積雪。

「葉兒，你這是咋了？」桑葉怪異的舉動嚇了眾人一大跳，於氏和劉氏心裏有些害怕，連忙跑過去拉她。

「大嫂二嫂，你們快幫忙，這下面有東西，興許能告訴我們大哥二哥去了哪裏。」桑葉頭也不回的說道，手上刨雪的動作又加快了幾分。

這句話無異於給處在黑暗迷茫之中的人點亮了一盞明燈，眾人來不及想刨雪的女子為何知道積雪下面有東西，紛紛衝上前去七手八腳的幫着一起刨雪：「快，快，大家刨快些，快把地上的東西刨處理。」

有這麼多人幫忙，膝蓋深的積雪很快就被刨開了一個大坑，在防風燈的照亮下，眾人清楚地看到了被積雪埋住的東西，那是一塊山中隨處可見的大石頭。

「咋是一塊石頭呢？」一個丟了兒子的老漢失望之下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看着雪坑裏的大石塊喃喃自語，其他參與刨雪的人的臉上也是一片木然。

在刨雪之前他們以為下面埋着的是失蹤的那十八個人遺落下來的物什，結果卻是一塊普通的石頭。山上出現石頭實在是太尋常了，根本不能指望它告訴他們失蹤的人究竟是不是往左邊的岔道去了。

桑葉卻沒有放棄，她費勁兒的把大石頭移開，就看到大石頭下面竟然壓着一棵清脆的小草。

不，不是小草，是一棵剛剛長出五片葉子的薺菜。誰能想到，在這種寒冷的天氣里竟然會有薺菜長出來，這讓桑葉十分欣喜，急忙與脫離困境的小薺菜溝通起來。

「呼，壓死了，差點被壓死了！」劫後餘生的小薺菜忙着伸展枝葉，感嘆聲也在第一時間在桑葉的腦海里響起。很顯然，它不是生長在大石頭下，而是在長出來后被大石頭壓住的。

剛剛也正是聽到了小薺菜虛弱的呼救聲，桑葉才發現了雪地下埋藏的石頭，繼而把小薺菜救了出來。

「小薺菜，看在我幫了你的份兒上，你能不能告訴我昨日有沒有人從里這裏走過？」桑葉蹲下身看着小薺菜，竭力操控自己的意識跟小薺菜溝通起來。

植物們的思維都非常簡單，別人對它們好幫了它們，在它們眼裏就是自己人了。

一聽救命恩人的問題，小薺菜忙不迭的說道：「有有，就是昨天有個兩腳獸從我身上踩過去，還不小心撞到了大石頭，大石頭滾了下來就把我壓住了。」

「真的？謝謝，謝謝你。」得到小薺菜的准信兒，桑葉高興極了。作為回報，她又把鬆軟的積雪重新覆蓋在小薺菜的身上，免得它被凍死。

「哇，好暖和好舒服，謝謝大恩人。」小薺菜瓮聲瓮氣的聲音從積雪下面傳出來，愉快的跟桑葉道謝。

桑葉笑了笑，站起身對一臉詭異的看着自己的李力等人說道：「走這條路吧，昨兒個我大哥他們是從這裏走的。」

李力尋着桑葉所指的方向看去，難以置信的問道：「葉妹子，你咋知道是這條路？就憑那塊大石頭？」

這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疑問，換作另一個人也會問出來。更何況就算沒有人問，桑葉也會解釋一下免得被人看出她異於常人的地方來。

是以桑葉沒有把李力的質疑放在心上，而是順着他的話點了點頭，指著剛剛被埋起來的薺菜說道：「剛才石頭下面有一棵薺菜，薺菜的幾片葉子被石頭砸壞了，損壞的地方看起來很新，如果我猜的沒錯應該就是昨天我大哥他們路過的時候帶動了這塊大石頭，大石頭在滾下來的時候砸中了這棵薺菜！」

說到這裏，桑葉的目光在李力的臉上掃過，見他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就知道他是相信了便繼續說道：「正好之前你也說過，昨天這片山上只有你們在，如果不是我大哥幾個，誰還會從這裏經過？看積雪的深度也知道不是你們回村后，有動物經過才造成的。」

更何況有人在的地方，絕大多數動物都會逃離。牛角山處在山的外圍，想來昨日出現再的那頭野鹿就是迷路之下到誤入的，不然體型較大的動物真不可能出在這裏出現。

桑葉的一番分析很有說服力，就是那幾個十一二歲的半大孩子都聽明白了，一個個崇拜的看着她。

李力等人也信了，瞬間打起了精神：「方向都確定了，那咱們趕緊去找人吧，沒準兒天亮之前就能找到他們。」

桑葉沒有異議，繼續拿着手杖一邊在前面探路，一邊跟周圍的植物溝通，心裏對天亮之前找到人的說法並不樂觀。

「葉妹子，那你是咋知道雪下面有個大石頭，大石頭下面又壓着一棵薺菜的？」走了沒多遠，默默的琢磨著大石頭和小薺菜的李力沒有忍住，來到桑葉的身側問她。

其他人也豎起了耳朵，想知道桑葉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情換成他們，就算髮現了大石頭也不會想到石頭下面會有這麼多彎彎繞繞，給他們指明了方向。

桑葉自然不能實話實說，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反問李力：「李大哥沒有看到那裏的積雪隆起的比別處高嗎？」

「啊？原來是這樣，我沒有仔細看沒有看出不同來。」李力懊惱的拍了拍頭，暗自告誡自己要仔細些，卻不知道天下的雪一樣白，站在那麼遠的地方又是大晚上的根本不可能看到那麼遠，又如何能知道積雪隆起的厚薄高低呢？

見李力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桑葉自然不會費口舌去解釋，索性把之前想好的說辭全部說出來，堵住所有人內心可能存在的疑問：

「剛開始我也以為是大哥他們或是誰不小心遺落了東西這才跑過去刨雪的，沒想到會是一塊大石頭。後來注意到覆蓋在大石頭上的積雪比較薄，心裏就有了懷疑，等搬開石頭看到石頭下面有積雪，又發現了薺菜就證實了心裏的猜測。」

「原來是這樣……」眾人的臉上再一次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向桑葉的目光變得更加欽佩，也對找到自己失蹤不見的親人多了幾分信心。

為保存體力，接下來眾人只是默默地摸索道路小心前行，鮮少再開口說話。只是山路十八彎，走了沒多久眾人又有一左一右兩個岔道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葉兒，這一次往哪一條道兒走？」不等其他人問起，對小姑子佩服的五體投地的於氏第一個火急火燎的問起來。

她的丈夫也不見了，跟另外幾個出來尋夫的婦人一樣冒着危險進山來尋，就是想第一時間把自己的男人尋回來才放心。

「大嫂，在這裏我沒有發現大哥他們留下來的痕迹，我先在這這兩條岔道查看一番，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桑葉剛剛跟一棵柏樹溝通過了，已經確定大哥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只是她不能言之鑿鑿的說出來。

「好好，你去找你的，我們也四處找找，看他們有沒有在樹上系個布條，刻個東西做記號什麼的。」於氏生怕耽擱了小姑子，說了一聲就立馬在四處找開了。

其他人也提着防風燈在四下里查看，尤其是對兩側的樹榦查看的尤為仔細，生怕遺漏了失蹤的親人留給自己的提示。

桑葉也留心着四下里的一切，想看看能不能像剛才那樣發現什麼，結果找來找去只發現了一棵意識存在的柏樹。

只是昨天這個柏樹睡著了，不知道有人從它的身邊經過。桑葉問過後，柏樹告訴她這裏什麼痕迹也沒有，倒是小心的翻開它下面的積雪的話，能找到幾個殘存的腳印。

昨天留下的腳印早就被積雪覆蓋了，不過天氣太冷，前面下的雪差不多凝固變硬，留下的腳印也會凝固住。後來下的雪覆蓋在上面會比較蓬鬆，並不能完完全全的消除腳印的痕迹。

桑葉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便在柏樹指明的幾個地方刨起來，果真就在積雪之下發現了一個殘存的腳印。

腳印能留下來的原因，在場所有人都懂。這一次無需桑葉解釋，眾人就知道往右邊的岔道上尋找就沒錯，也讓他們知道一個追蹤的法子。

等再一次遇到岔道時，不用桑葉交代眾人就自發的刨雪尋找腳印的痕迹，如此一來尋找的速度就快多了，節省了不少時間。

大雪還在不停地下，山上的積雪也越來越深，眾人一路上尋找的格外艱難。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一路行來沒有遇到猛獸，興許是雪太大積雪太深，猛獸不願意出來覓食就藏了起來。對於桑葉等人來說，這是好事，對於失蹤的人來說，也是好事。

沿着殘留的腳印一步步找，沿路上桑葉等人沒有忘記留下記號，以免迷路走不出來，也是給白天可能進山幫忙找人的村民們指明方向。

一路找下來天漸漸大亮了，沒有人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遠的路，更不知道如今置身於何處。只是看着越來越高聳的山嵐，越來越難走的山路，依然沒有找到除了腳印外別的痕迹。

而且這些腳印變得越來越凌亂，好幾次眾人找錯了方向不得不重新返回，次數多了卻連一個人也沒有找到，一些人難免變得心浮氣躁起來。

桑葉估摸著至少找了三個時辰，看着累的氣喘吁吁的大爺和幾乎走不動路的孩子們，她很不忍心，於是指著不遠處一個沒有風雪侵襲的山谷的凹陷處說道：「已經找了很久了，我們先去那邊歇歇用些乾糧，待會兒也有力氣繼續找。」

「不行啊葉兒，人還沒有找到，咱們得繼續找下去。」越來越焦心的劉氏不願意停下來休息，執意繼續找下去：「要不就讓他們走不動的留在這裏休息，能走動的就繼續找？」

一旁於氏覺得自己還有力氣，還能接着找，正要附和劉氏的話，桑葉就一錘定音的說道：「休息吧，休息片刻吃點東西再找，不然待會兒要是遇到不好的東西，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

同樣不想休息的李力等人一聽這話，頓時不作聲了。

於是一行人就來到了桑葉所指的避風處，一屁股坐在沒有積雪的石頭上，拿出昨晚匆忙準備的乾糧開始大口大口的吃起來，覺得渴了隨手抓起一把雪塞進嘴裏。

默默地吃着東西誰也沒有心思拉家常，幾個半大的孩子卻是坐不住，剛有了點力氣就在四下里轉悠開了。

就在這時，有個孩子無意中拋了一個雪球，雪球不偏不倚砸在了佈滿積雪的山岩上，結果嘩啦一聲積雪不停地往下掉，突然就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來，那孩子指著洞口大叫：「快看，這裏有個山洞！」

眾人下意識的扭頭，當真就看到一個半人高，兩人寬的洞口出現在眼前。

不等大人們勸阻，幾個半大的孩子就一臉興奮的沖了進去，然而下一刻，就哭叫着倉惶的跑了出來，驚恐的大叫道：「死人了，死人了，裏面有好多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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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覺得小葉子有當偵探的潛質？為了不讓別人懷疑她有特別之處，每一次分析都好有道理啊！